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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邹容坦然说:“在下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除了阎王老子,没人能让我迷失。”

    李谕对他们是很放心的,“我们从日本人手里挽救回的资金,将会回流国内,只不过要采取一些非常隐秘的手段,这是造福万民的大事。”

    邹容说:“这种费脑子费心的事感觉比搞革命还难。”

    姚宏业激动道:“但很有挑战性。”

    邹容也握拳说:“至少得把《马关条约》的2亿两白银赚回来!”

    李谕说:“我喜欢你这种决心。”

    邹容又问道:“李谕先生,后藤新平比较喜欢什么样的下属?”

    李谕说:“从日本方面的招聘文书看,后藤的要求是用低调、有思想之人,而不是争名逐利之人;而且最好处事圆滑,不能固执己见;同时有旺盛的精力。”

    姚宏业说:“听起来与邹兄竟完美契合。”

    邹容笑道:“真是量身定做。”

    李谕说得比较好听了,其实早期日本企业家的人才观很简单,就是要一群心狠手辣,为了工作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人才。后藤新平自己曾说:“我们这里没有知识分子,一个都没有。”

    有那么一点像后世的“狼性”文化……

    反正能看出满铁是个什么样的公司。

    不择手段啊!

    关键满铁公司还是日本在东北地区的绝对支柱级企业。

    李谕说:“目前满铁公司在后藤新平手下经过几年运作,已经基本具备了完整的组织架构,大体分为总务部、运输部、矿业部和行政部。最值得注意的就是总务部与矿业部。矿业部说白了就是一个特务机构,他们负责调查整个东北的资源情况。”

    后来,也是这个特殊的机构又对中国的蒙古、延边等地展开公开或者潜伏似的侦察,为日本侵略中国提供了大力援助。

    邹容说:“就是说我最好能够获得矿业部的讯息?”

    李谕点点头:“一切都要秘密进行。”

    邹容道:“我知道了。”

    李谕说:“这段时间你在日本,等我安排。至于宏业,你大部分时间还是留在日本国,一里一外,相互照应。”

    姚宏业说:“我绝不会把事情办砸。”

    李谕给他们吃颗定心丸:“有我在,一切不要担心。你们先等我几天,我与大卫·别克先生去会会三井大掌柜。”

    ……

    几个月前,三井财阀刚刚经历一次人事变动,此前的三井大掌柜益田孝主动提出辞呈,让团琢磨担任大掌柜(书面语是总理事)。

    益田孝本人则担任资议(就是顾问)。

    不过前几年实际上真正有决定权的还是益田孝。

    “资议”是个很有日本特色的职位,不同于董事长,也不是ceo,就像幕后的总推手,或者可以简单理解为“太上皇”。

    日本历史上类似的情况层出不穷,比如丰臣秀吉担任的“关白”(摄政),日本企业也继承了这种制度。

    所以李谕还是直接去见益田孝。

    这家伙退休之后倒是挺快活,天天和一些社会名流喝茶聊天。

    李谕在他的茶室见到了益田孝,他正慢悠悠地品尝一碗抹茶。

    益田孝让李谕坐在旁边,李谕已经有些适应跪坐的姿势,大卫·别克就很难受了。

    李谕开门见山道:“益田先生,经过多年的合作,我们已经具备了相互的信任。三井集团想要开拓更大的市场,必然需要资金,而我们可以在这方面提供支持。”

    益田孝问:“有什么条件?”

    李谕说:“我们要参股第一国立银行以及三井物产。”

    益田孝手微微一颤,这是三井财阀的核心业务,于是问道:“资金从哪出?”

    李谕说:“美国。”

    大卫·别克立即说:“我们同时可以帮你们打通美国的商业渠道,不仅美国本土,还可以获得菲律宾的稻米、橡胶等。”

    益田孝搓了搓手中的陶碗,李谕与大卫·别克说的内容让他非常动心。日本这么多年一直对美国很害怕,而且自从日俄战争后,日本国债台高筑,最大的债权国就是美国,所以美国来的资金他们并不奇怪。

    最关键还是能获得日本国稀缺的原材料,并且可以让他们把货物卖出去,日本国只有那么一点市场,根本不够吃的。

    益田孝还是谨慎地又问了一句:“你们确保可以做到?”

    李谕说:“我与摩根家族有不错的交情,即便你们的货物无法打开美国市场,最少也能够获得足够的资金支持。”

    益田孝当然知道对方的实力,喝下一口茶说:“你们可以入股,但不能获得投票权。”

    李谕压根不想要投票权,能入股就是最大的目的,爽快答应:“我接受。”

    益田孝沉思片刻,实在想不出自己能有什么损失,怎么算都是利好。

    李谕适时地追加一句:“益田先生放心,这种金融方面的交易,不会出现此前西门子公司的差错。”

    益田孝之所以辞职,就是因为“西门子事件”。

    当时西门子公司为了让日本海军购买自家生产的设备,贿赂了对方;后来英国一家造船公司为了把自己的一艘战舰卖给日本海军,也进行了贿赂。

    在这两笔交易中,都有三井公司参与其中,并且得到了巨大回扣。结果一个员工不知道是喝大了还是咋回事,和一个路透社的记者吹牛说了这事,导致事情被曝光。

    实话说日本国民早就对四大财阀看不惯,舆论顿时一片哗然,一致声讨三井财阀。

    不过益田孝真心是个老狐狸,在事情马上爆发前脚底抹油先退休了,自己并没有被牵扯其中。

    益田孝说:“李谕先生,您的能耐让本人不得不叹服,人们传言美国的爱迪生先生可以在科学事业上不断创造辉煌的同时,还能够在商业上屡屡成功。我不懂科学,但在我看来,您于商业上的成就绝对要远超爱迪生先生。”

    李谕心想,你这马屁拍得还挺有水平,难怪能做这么多年三井大掌柜。

    李谕假装很高兴地说:“多谢益田先生夸赞,但商业上我距离您还差得远。”

    一顿商业互吹后,益田孝感觉也很舒服:“我这两天就会联络团琢磨总理事,获得公司内部正式的授权文件。”

    这种只买股权不参与决策的事情在后世挺常见的,比如吉利就握有戴姆勒集团10%左右的股权,是大股东。但他们并不能参与公司的日常决策,只参与盈利分红。

    李谕要的就是这种效果,自己怎么可能有闲心管三井财阀运营中的琐事。

    而且以日本财阀的运作模式,就算大股东基本也不可能说了算,全看大掌柜之类的实际控制人。

    李谕问道:“我们现在先得15%的股份如何?”

    这是个不多但也不少的数字,益田孝说:“目前三井物产与第一银行的资本金高达2000万日元,15%就是300万日元,你们能一次拿得出?”

    目前的日元还挺值钱,300万日元差不多是150万美元。

    这时候就是显示实力的时候,李谕说:“要不是担心你们害怕我们有吞并想法,50%也轻轻松松。”

    益田孝大为震惊:“不愧是华尔街顶级的公司!”

    李谕说:“我们会与美国的花旗银行共同成立ly资管公司,由大卫·别克先生出任总裁,此后负责与贵公司对接。”

    益田孝说:“我曾经开过一辆进口的别克汽车,对先生非常敬仰,能与你们合作,三生有幸。”

    李谕又俯身说:“ly资管公司的利润,前五年会拿出3个点全部赠予先生。”

    益田孝顿时喜笑颜开,快要控制不住,稳定了稳定心神后才说:“先生太会做生意了!”

    李谕哈哈大笑:“可惜眼前的是茶不是酒。”

    果然有钱能使鬼推磨,能用钱解决的都不是事。

    现在入股日本四大财阀是最好的时候,一来它们的资本还不算庞大,能以极小的代价获得足够大的股权,以后再慢慢通过各种复杂的控股关系提升股权份额,不过一般而言30%就顶天了;

    二来四大财阀现在都想扩张,扩张就需要钱,他们正好都缺钱。

    一战的四年,四大财阀在日本疯狂扩张、大肆吞并、疯狂生长,获得了大量的日本政府债券补贴。

    李谕有多少股份,就能从中赚多少,当然了,要是加点杠杆之类的金融手段,赚得更多。

    那样就相当于把日本政府的债务偷偷变成了自己的利润,薅了日本政府的羊毛。

    四大财阀其实也在干这样的事。

    只不过李谕想的可不只是赚点钱而已。

    第五百八十三章 右手握《论语》

    等益田孝回信的时候,李谕顺便应邀去东京帝国大学搞了个讲座,讲了讲航空动力学方面的一些问题,——当然了,主要是没什么未来的飞艇技术。

    很多人对飞艇最大的印象还是《红警》中的基洛夫,那句“kirov reporting!”难以忘怀。

    不过《红警》终究掺杂了不少老美黑苏联的元素,游戏里盟军的装备都很现代,苏联方面则显得很落后,还有很多自爆卡车、辐射工兵之类的恐怖类游戏单位。

    而且盟军都有战机,而苏联这边竟然是老旧的一战时期的飞艇,算是高级黑了。

    但一战之前,飞艇这东西真的蛮唬人。

    一战后的多年中,飞机还没有民航能力时,它也是一个奢华级的客运方式,毕竟有钱人喜欢。

    小日本已经投入近百万日元搞飞艇,还真搞出来了齐柏林公司类似的硬式飞艇。

    这东西造价高昂,里面充的氦气更是无比昂贵。

    如果用氮气,安全是安全,但维护成本可能会赶超建造成本。

    李谕“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帮助日本从美国获得了氦气,以便他们继续在飞艇这项“很有前途”的事业上添砖加瓦。

    ——要让小鬼子做成这件事,不然会对自己的威信有所损害,李谕将来还得带歪小鬼子科技树哪。

    负责飞艇研制的主要是三菱财阀。

    不用说,对这些新鲜事情感兴趣的肯定是岩崎小弥太,他现在是三菱的副社长。

    开完讲座后,岩崎小弥太专门邀请李谕去他家喝清酒。

    他这个副社长很清闲,三菱社长是他的堂兄,年纪不大、精力旺盛,岩崎小弥太不用管太多事。

    进入他家后,李谕看到了很多西洋乐器。

    岩崎小弥太说:“之前闲极无聊,我搞了个交响乐团,可惜没两年就因为经营不善被解散。”

    这应该是日本第一个交响乐团,但不是很专业。

    李谕指着书架说:“交响乐似乎与佛教音乐不相同,你这满墙的佛经与西洋管弦乐器不太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