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也樱被两次重击放翻在地,孟长安那手肘撞击之力有多沉重可想而知,他还没死,可能不是孟长安出手轻了,只是因为时间还没到。
沈冷看了看那些吓傻了的桑国武士,摆了摆手道:“把人抬回去吧,回去告诉原石围岩,这件事他得来和我说清楚。”
那几个桑人武士互相看了看,哪里还敢说什么,抬起来奄奄一息的池也樱快速离开,其实谁都知道,神仙也救不了池也樱。
茶爷伸手,沈冷过去:“老大,我这么安排还行吗?”
茶爷:“刚刚是谁说,桑国的女人好不好他要登上桑国的土地后亲自去看看的?”
沈冷指了指茶爷身后:“先生怎么也来了。”
茶爷一转身,沈冷已经撒丫子跑出去。
大将军府。
沈冷坐在台阶上,黑獒趴在他脚边晒着太阳,它面前放着一盆肉骨头,可是它好像并没有什么兴趣,不远处,体型比黑獒稍稍小一些的那只獒犬蹲在那,一直看着黑獒,它面前也放着一盆肉骨头,黑獒不吃,它也不吃。
黑獒的下巴放在沈冷的脚面上,沈冷的手在它的脑袋上轻轻挠着,黑獒似乎是极享受这种感觉,好一会儿之后它睁开眼睛看向面前的獒犬,轻轻的叫了几声,那只獒犬这才低下头开始吃饭,可还是吃两口就会看黑獒一眼,连人都能看得出来它看向黑獒的时候眼神里的那种担心。
让茶爷都感觉到不可思议的是,黑獒救回来的獒犬,一直都是黑獒在训,根本不用人插手。
所以这更让人有些伤感,因为黑獒只是想自己带一个晚辈,在进行着一种交接,人总是会忽略动物的情感,不明白,这种交接在黑獒心里是多神圣多庄严。
“二喵这些天一直都在看着黑獒,寸步不离。”
茶爷在沈冷身边坐下来,她给黑獒取名叫喵儿,黑獒救回来的獒犬叫二喵。
“它......”
沈冷的手停下来,一时之间说不出什么。
算起来,黑獒已经十几岁了,相当于人七十古稀,它还看起来没有什么大问题,只是因为它足够强壮,寿命应该会比寻常的狗要长一些。
“呜呜......”
黑獒的嘴里发出很轻的声音,正在吃肉骨头的二喵立刻抬起头,像是愣了一下,然后跑到沈冷身前蹲坐下来,黑獒懒散的抬起头看了二喵一眼,然后有呜呜的叫了几声,像是在交代什么。
于是二喵站起来,就一直站在沈冷身边。
沈冷:“这是什么意思?”
黑獒见沈冷没懂,它慢慢的站起来,用嘴咬着沈冷的裤脚往前拉,沈冷被他拉着走到二喵身前,黑獒拉着他的裤脚往上扬头,沈冷忽然间明白过来,黑獒是让自己骑上二喵。
沈冷说:“陛下赐给了我一匹大黑马,我不用骑着二喵。”
二喵的毛色是深灰色,身躯已经几乎追上黑獒,它侧着头看着沈冷,像是在等待着什么庄严的时刻。
黑獒听到沈冷的话之后似乎有些不满,哼唔哼唔的叫了几声,像是在说,马怎么行?
沈冷明白过来之后心里一阵阵的疼,他俯身在黑獒脑袋上轻轻拍了拍示意自己懂了,他刚要上去,黑獒却小跑着到了厢房那边,低头咬住它的配鞍拖拽过来,拉倒沈冷脚边后抬起头看着沈冷,眼睛里都是希冀期待。
沈冷看懂了它的眼神,所以心里的疼更重。
他把黑獒的狗鞍绑在灰獒身上,然后骑了上去,黑獒用它的嘴巴在灰獒身边拱了拱,灰獒像是得到了军令的战马一样向前冲出去。
大将军府的院子里,灰獒驮着沈冷在不断的跳上跳下,适应着沈冷给它的各种指令,而这些指令茶爷根本就没有教过,灰獒却好像已经提前练习了几百遍几千遍。
“它......”
茶爷嗓音有些沙哑的说道:“黑獒在东疆的时候,每天都会带着灰獒跑出去,一开始我以为是带它出去玩,可是后来在校场空地上发现了它们俩,黑獒一遍一遍的做动作,灰獒一遍一遍的跟着学。”
茶爷扭头,眼泪从眼角滑落下来。
沈冷深呼吸,一次一次的深呼吸,因为心里的压的实在太难受,实在太疼。
黑獒蹲坐在那,像是一个还没有完成自己使命的教官,它时不时就会叫一声,灰獒仿佛得到了命令一样改变自己的奔跑速度跳跃。
茶爷擦掉眼泪,她看向黑獒,蹲坐在那的黑獒像是咧开嘴笑了。
原来狗狗笑起来,也那么那么感染人。
大将军府的院墙足够高,黑獒看向院墙,嗷呜嗷呜的叫了几声,灰獒开始转身跑向院子正中,然后陡然一转停下来,它看了看黑獒,黑獒又叫了一声像是在鼓劲,灰獒仰天发出一声咆哮,然后加速冲了出去,距离院墙还有一丈左右灰獒腾空而起,驼着一个人,硬是跳到了院墙上,后足发力,从院墙上又跳了出去。
在那一刻,黑獒仰天长叫。
院子外边,灰獒也在仰天长叫。
那是传承的完成。
片刻之后,黑獒慢慢的走回到茶爷脚边爬伏下来,茶爷身后拿了一块肉骨头递给它,黑獒微微仰头看了看茶爷,然后又爬伏下来,似乎对它最爱的肉骨头已经没有任何兴趣。
它爬伏在那,小腹一下一下的起伏着。
第二天开始,黑獒似乎精神好了一些,吃了些饭,但却变得更粘人,它总是会跟在茶爷脚边,茶爷走到哪儿它就走到哪儿,看到沈冷的时候,它也会跟过去。
只要是它熟悉的人,它看到了就会跟着走动,茶爷让它休息一会儿,它似乎不是很愿意。
夜里。
沈冷和茶爷的卧室外边,黑獒蹲坐在那,像是努力的挺直了身子,耳朵也尽力竖起来,它警惕着,仿佛外边随时都会有什么伤害到它的主人。
从第二天开始沈冷没有去武院,他一直留在家里,他总是会在院子里坐很长时间,黑獒也总是会在他身边很长时间。
每当大将军府的门外有什么风吹草动,黑獒就会竖起耳朵,它像是在抗争,像是在告诉所有人,它依然还是那只令人闻风丧胆的黑獒。
第五天的时候,宫里来人说陛下召见安国公,沈冷交代了几句随即赶往御园,他出门,黑獒也跟着从将军府院子里出来,沈冷在前边走,黑獒就在后边跟着。
沈冷蹲下来,抱着黑獒的脑袋说道:“回去吧,我很快就会回来,你在家里等我。”
黑獒硕大的脑袋在沈冷的怀里不断的蹭着,满眼都是不舍,沈冷起身,在黑獒的脑袋上拍了拍:“我会很快回来的。”
黑獒呜呜的叫了几声转身回到将军府门口,它就在将军府的大门外边蹲坐下来,像是一尊威武的石狮,比石狮还要威武。
肆茅斋,皇帝看了一眼急匆匆赶来的沈冷,明显看得出来沈冷的眼神里有些恍惚,他心不在焉。
“家里有急事?”
皇帝问。
沈冷先是摇了摇头,然后有点了点头:“臣的狗可能要死了。”
一名站在门口伺候着的小太监不知道为什么噗嗤一声笑了,皇帝的脸色随即一沉。
“你过来。”
皇帝看向那个小太监,小太监连忙跑过来俯身:“陛下吩咐。”
“你知道他的狗吗?”
皇帝问。
小太监下意识的看了沈冷一眼,然后点头:“听闻过,安国公的坐骑是一只狗。”
皇帝缓缓吐出一口气:“你是不是觉得可笑?”
小太监连忙俯身:“奴婢没有,奴婢只是......”
“安国公的坐骑是一只狗。”
皇帝走到那小太监面前,看着他一字一句的说道:“那只狗叫黑獒,朕很喜欢,十年来,安国公带着它在战场上杀敌,死在它爪下嘴里的敌人至少有几百人,它曾冲破敌阵,将雄狮按跪,它曾冲锋在大宁骑兵的最前边,箭矢不可阻挡,它是安国公的坐骑,也是朕的勇将。”
小太监听到皇帝的话语气森寒,他已经知道自己犯了错,连忙跪下来:“奴婢不是有意发笑,只是......”
只是了半天,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你出去吧。”
皇帝摆了摆手,没有心情和一个小太监计较这些。
“朕......”
皇帝沉默了片刻,拍了拍沈冷的肩膀:“朕陪你回去,朕也想看看它。”
皇帝和沈冷出了肆茅斋,马车尽量的快起来,皇帝看向沈冷:“朕召你进宫是想问问你关于英条柳岸的事,因为朕刚刚看了东疆送来的奏折,东海船坞已经建好,安阳船坞那边的新船也可以交给你了......”
沈冷垂首道:“臣尽快赶回东疆。”
皇帝摇了摇头:“不急,先把英条柳岸送回去,他回去就要半年,想拉起一支队伍对抗高井原,最快又要半年,这一战不仅仅事关东海,更事关检验大宁水师能不能远洋航行......”
他停顿了一下后继续说道:“你们在长安城,再陪老院长三个月,三个月后就要启程了。”
沈冷点头:“臣知道。”
皇帝看他心情低落也没有再多说什么,马车继续向前。
大将军府。
黑獒抬起头看看沈冷离开的方向,似乎已经很疲惫,它的体力已经不足以让它这样长时间的蹲坐,可是它依然努力的支撑着,想等着沈冷回来,它觉得自己是一名士兵,如果蹲坐的时候摇来摇去会显得很不威严。
远处传来马蹄踏地的声音,还有马背上骑士甲片震动摩擦的声音,那就是老百姓们口中长说的金戈铁马之音。
黑獒听到了,它显得激动起来,猛的抬起头看过去,远处大街的尽头出现了一支衣甲鲜明的骑兵队伍,那是保护大宁皇帝陛下的禁军精骑。
看到那些骑兵,黑獒原地转了好几圈,然后小跑着回到院子里,在厢房门口咬着它的配鞍往外拉,灰獒跑过来,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可却也张开嘴咬着配鞍一起来。
两只狗把配鞍拉倒了将军府门口,茶爷已经跟着跑了出来,她刚刚一直都在,才要回去给黑獒端一碗水,黑獒就拉着配鞍出来了。
它用鼻子拱了拱配鞍,朝着茶爷呜呜的叫。
茶爷明白过来,连忙把狗鞍给它套好。
黑獒似乎兴奋起来,它迎着骑兵队伍小跑着过去,在它跑过来的时候,前边的禁军骑兵战马全都慌乱起来,马背上的骑士奋力的拉拽战马才没有让马惊了。
一獒面前,骑兵皆乱。
黑獒在大街正中蹲坐,使劲儿的高昂着头,像是一名等待着大将军发号施令的战士。
沈冷从马车跳下来,大步跑向黑獒。
黑獒仰天一声长叫,犹如狼王。
下一息,黑獒回头看了看茶爷。
它闭上眼睛,却依然保持着那样挺直的蹲坐姿势。
灰獒冲过来不停的用鼻子轻轻触碰着黑獒,可它已经醒不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