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婚如约》 第1节 本书名称: 婚婚如约 本书作者: 一枚柚 第1章 乌云 南城下午四点,滚滚乌云密布,将天际压着愈沉,闷热酝酿着躁意,在周遭覆落一层灰蒙蒙的昏沉。 大喇喇敞开门的一楼大厅,到处充斥着嘈杂人声,不止有人嘟囔要下大雨了,出门没有带伞,或是路上状况拥挤,打的车迟迟未到。 而在大堂偏门口的角落里,传来一道热情的中年女声。 “温老师,没想到在这遇到你了,周末还在忙啊?” 突然出现在面前的中年女人,温年认得她,是班上李志涵同学的奶奶李秀云,为人和善健谈,只不过参加一次家长会,就能神奇地跟大半家长都混熟。 一度成为附小语文组里,饭后茶余的谈论对象,其中一个原因是,对于这种社交悍匪,大家纷纷表示惊叹和好奇。 温年露出一贯的温和笑容:“来参加讲座,刚刚结束。” 李秀云看着眼前的姑娘,是典型江南姑娘的长相,面容白皙,浅眉杏眼,说话温声细语,唇角泛着温柔笑意,年纪轻,却看着格外稳重,相处起来,让人感觉如沐春风。 是她最喜欢的那类小姑娘。 李秀云越看越欢喜,笑着点了点头:“我家小涵性子闹腾,在学校一直都麻烦你了。” 温年笑道:“不麻烦,这是我应该做的,小涵家长不用太客气。” 李秀云朝着她的周围看了圈:“温老师,怎么就你一个人?” 温年说:“有同事一起,不过他碰巧遇到了熟人,就分开了。” 李秀云闻言脸上笑容愈盛。 温年心里涌现不好的预感。 还没等她开口,李秀云就再次开口:“我有个相识了好几十年的好姐妹,她有个独子,今年二十五,也就比你大了两岁,年纪近,有话题聊,烟草局的,公务员铁饭碗稳定,有房有车,长相干净帅气,性格脾气好,没有不良嗜好。” “温老师,有没有兴趣聊一聊?” 在报户口本般的相亲话术里,温年切身实际地感受到,李秀云成为话题对象的另一个原因——热衷致力于给每个见面的人介绍对象。 大四那年,温年投身乌泱泱的考编大队,千军万马过独木桥,最终以千桥区,笔试和面试双第一的成绩,在毕业那年,成功入职市区的重点小学——南附小。 温年工作稳定后,尽管她今年才二十三,各种相亲请求便接踵而来,对于这类相亲话术,她只是礼貌回答:“谢谢小涵家长,不过我目前并没有这个打算。” “这样啊。”李秀云本来露出遗憾神情,却在朝着她身后一瞥后,脸上顿时露出了然的笑容,“是我瞎操心了。” 温年顺着她的目光,扭头看去。 视线内出现的男人,戴着细框眼镜,斯文隽秀,是温年今天一起参加讲座的同事。 “温老师,那我先走了,你跟纪老师慢慢聊。” 李秀云的嗓门不低,也没有丝毫掩盖的意思,所以当纪思昭走过来时,恰好听到她离去前,充满着八卦揶揄的一句话。 纪思昭在她身前停步。 温年笑了笑:“纪老师,你怎么还没走?” 纪思昭说:“他有事先走了,我本来想走,看到你还没有离开。” “这样啊。”温年瞥向外头愈沉的天际,“这天看着要下大雨,纪老师早些回家。” 纪思昭却没有离开的打算,而是问:“温年,你今晚有什么安排吗?” 温年抬眼看他,唇角泛着温柔笑意:“今晚回家吃饭。” “明天呢?” “陪妈妈逛街。” “那后天?” “跟……朋友有约。” “那大后天呢?” 温年闻言有些微怔。 她和纪思昭同年进入附小,在语文组的办公室里,他们年纪相当,工作上有很多一致的想法和话题,一来二去,两人迅速相熟。 可当温年察觉到这份同事情谊,有朝着变质方向驶离时,便有意拉开了距离,她并不想让纯粹的同事关系之间,存在不该有的杂质。 印象里,纪思昭总是谦和有礼的,此时却难得有点咄咄逼人,像是一定要从她口里问出个答案。 温年嘴唇微张。 纪思昭却没有给她反应的间隙,而是再度开口:“温年,上次我问过你,你说暂时没有恋爱的打算,我回去想了很久,这大概是你婉拒的话。但我们毕竟认识的时间不短,也算是……” “……朋友。”纪思昭说到这,顿了下,语气恢复往日的镇定从容,“我想感情往往建立在进一步接触上,温年,你不试试,怎么知道不可以?” 话里的意思很直白,温年看着他,目光却一直很平静。 “纪老师,我想上次应该说得很清楚了,私下我们是朋友,在学校是同事,未来的很多年,我们都要在一起相处工作,你是我很乐于相处的人,我并不希望我们之间的关系变得复杂,也不想失去一个配合默契的好搭档。” 纪思昭看着这副温柔模样,却明显感知到她周身,裹挟着的那股泾渭分明的分寸感,像是碰到一抹朦胧的月光,看着柔和美丽,却在接近时,触及到难以忽视的疏离。 就像是现在,即使说着拒绝的话语,她也是那副再温柔不过的语调。 让人挑不出半分破绽。 纪思昭眸光暗下:“温老师,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温年知道纪思昭的性子,温和礼貌,并不会多做纠缠,心下一松。 却在下一秒,听到手里握着的手机,传来不止的振动声。 这是她一贯的习惯,手机常年开着振动模式,防止错漏消息。 温年朝屏幕看去,是一个陌生号码,抬眼道:“纪老师,不好意思,我先接个电话。” 纪思昭没有开口,只是颔首。 接通后,电话那头传来一道陌生的女声,混着一阵嘈杂的声音。 温年骤然生出不好的预感。 “请问是温如华的家属吗?” “对,我是。” “这里是市人民医院……” 耳边依旧是那道陌生女声,温年却感觉脑海里炸开一阵白光,耳畔像是蒙了层磨砂玻璃般。 只能依稀捕捉到几个关键字眼。 病人……车祸…… 直到挂断电话,温年还是一副神魂出窍的神情,只匆匆留下句:“纪老师,我有急事,改天再见。” 说完,急步朝着外头走去。 外头天际压得愈沉,燥热的闷,裹挟着惴惴不安,心口像是破了个大洞,将她推到不见底深渊的边缘。 正值周六,即将要面临的大雨,极大加重了出行困难,网约车的预约人数冲破三位数。 “温年……” 直到听到扬高尾调的唤声,温年才从那股怔神中惊醒。 刚刚离得不远,电话那头声音断断续续传来,纪思昭大概听明白是怎么回事,看她这副慌神模样,眼里流露担忧:“这里不怎么好打车,我送你去吧。” 温年下意识握紧手机:“纪老师,谢谢你。” 赶往医院的路上,温年一直看着前方的道路,遇到一道长红灯,路上拥堵,乌压压的一堆车,密不透风地蚕食着,慢腾腾挪动的空隙。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温年坐在副驾驶座,双手交握在一处,不知觉揉捏着,指尖都止不住泛白。 脑海发空发白着,只有唯一那么一个念头——她要赶去医院。 甚至不敢让自己去想旁的一分一毫。 却没想到,还没捱到长红灯结束,却意外传来道猛烈碰撞声。 追尾了。 后头的车门打开,下来个年轻男人,第一时间查看自己豪车的刮蹭情况。 纪思昭推开车门下车。 温年也跟在后面。 追尾往往造就扯皮,年轻男人脸色都白了,打起电话,抱怨起来今天真的诸事不宜,被女友劈腿,出门遇到鬼天气,就连好不容易借一次姐夫的豪车,竟然还追尾了。 纪思昭知道温年这边情况紧急,刚想开口,却被激动的年轻男人,紧紧地拽住手臂:“无论怎么样,你们都不能走,万一到时候讹我怎么办?” “等交警来!” 单方面的争论声不绝于耳。 身边不止有车辆经过,不时打来看热闹的目光,温年只感觉那阵喇叭似的抱怨声,混着刺耳鸣笛声,一股脑窜进脑袋,折磨着本就脆弱的耳膜。 耳畔乍现电流般的嗡嗡声。 这里的路况堵,根本不好打车,更别提,她已经给纪思昭造成了麻烦。 陷入两难中。 …… 沈一行拎着一盒凤梨酥,刚坐进靠边停的车,就忍不住好奇开口:“齐哥,我最近听说,人家沈大小姐生日宴可是点名邀你参加,这么几年,都对你明示暗示了这么多回。” “跟兄弟老实说,你就真的没有一丁点动心过?” 身侧落下不咸不淡的一句:“要是感兴趣,不妨让玉姨给你牵线搭桥。” 又是老一套回答,沈一行听得没劲,心想,他齐哥还真是油盐不进。 真不知道怎样的天仙,才能入这寡情冷性的人的法眼。 刚刚才结束的漫长红灯,走了一批车后,重新亮起,继续拥堵着剩下的车辆。 第2节 雨前酝酿的一片沉闷中,沈一行视线乱逛中,目光一滞:“还真有缘分,怎么在这又碰到这对小情侣了?” “不过他们好像遇到麻烦了,哦,是追尾了吧。” “长得这么温柔的小姐姐,要被这么刁难,看着我都心疼了。” 只得到道轻嗤声,漫不经心的。 “怎么,你还想为爱当三?” “哎,齐哥,你知不知道造谣犯法,我可是一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很有道德底线,怎么可能去撬别人墙角。” 沈一行无奈摇了下头:“不过像你这种寡情冷性的人,应该是体会不到这种充满人性的感情。” 说完后,果然没有得到半分回应。 沈一行倒是习惯他的冷情性子,自顾自地说:“怎么感觉小姐姐急着要去做什么,这里可不好打车啊,要不——” 话音未落,传来车门开启的声音。 沈一行扭头看去,却看到男人朝着那姑娘的方向走去,只留下一道挺拔背影。 顿时被惊得眼睛瞪大。 他认识的齐哥,绝不是这种多管闲事的性子。 目光远远定格在那姑娘身上。 周遭身处嘈杂,柔顺长发披在肩上,发色稍浅,是自然柔和的浅棕色,尽管神情泄出难以掩盖的急切,仍旧是副温温柔柔的模样。 ……确实是天仙。 难道刚刚突然说这么奇怪的话,该不会想为爱当三的…… 其实就是他齐哥自己吧。 沈一行嗅到空气里浓浓的八卦狗血气息,连忙跟着一起下车。 年轻男人一直在打电话,嘴上不停抱怨着,看着他们的目光,始终充满怀疑。 温年知道不能在这耽误太长时间,在发钝混乱的思绪里,开始思考找好心人搭车的可能性。 或者再坏的可能性,跑到空旷一点的街道,再继续打车。 总比在这干等着要…… 还在想着,一时间雨前风起,裹来几分不合时宜的凉意,扬起披在肩上的柔顺长发。 温年下意识偏头躲风间,却看到一道意想不到的身影。 乌沉天际仿佛要被压着坠下来,在这般混杂昏沉的背景里,刺耳鸣笛声此起彼伏,唯独他像一道默片。 男人一身鸦色西服,笔挺修长,衬得宽肩窄腰,顶端纽扣半解,凸起喉结,在颈间刻下刀锋般的小片阴影,浑身散发禁欲被冲破的气质。 眉眼生得深邃优越,漆黑瞳色过于深沉,目光淡淡瞥来时,矜贵从容,泄出骨子里那股漫不经心。 全身没有着半点亮色,却足以浓墨重彩。 温年看着男人直朝自己而来。 身旁的纪思昭自然也看到来人,可男人只是不做停留地瞥过他。 意识到这道过于傲慢冷淡的目光,纪思昭半挡在温年面前,微皱眉头:“你是谁?” 周齐斯微掀眼眸,目光直直落在温年的脸上。 声调泛冷,却满是不容置喙的意味。 “我是她的未婚夫。” 第2章 岛屿 沈一行重新坐回到驾驶座,已经过了整整十秒,还处在深深的震惊错愕之中。 未婚夫……谁?他齐哥吗? 视线试探地落在车内后视镜上,不止往后瞟,后座处坐着的两人,离得很远,中间甚至还能塞下一个人。 乍一眼看去,样貌是相当配的,至于旁的…… 男人懒懒靠着座背,上半身微陷,修长手指随意搭在腿侧,漠然从容,跟身边坐着团空气似的,倒是老一副随性模样。 而身旁坐姿端正的姑娘,只坐了小半边的座垫,后背挺直,双手交叠,安静地放在身前腿上。 嘴上说是未婚夫妻,反倒更像是两个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 而且明明,一开始还在车上随性冷言的人,不发一声,就自顾自下车,结果到了车上,又是这样一副冷淡、无关紧要的模样。 有时候真搞不懂他齐哥的想法,沈一行忍不住腹诽着。 又想到,虽说是他缠着周齐斯来接自己的机,可这也不是把他明晃晃当司机的理由。 视线猝不及防对上,沈一行完全没有暴露偷看的尴尬,脸上堆满笑容:“小姐姐,啊不对,嫂子,第一次见哈,我叫沈一行,一二三的一,远行的行,跟齐哥一样,叫我一行就行。” “温年。”温年想起他刚刚的那番解释话语,脑袋有些发空,也跟着说,“温度的温,过年的年。” “嫂子这名取得好,过年就是其乐融融的嘛——” “去哪?” 身旁传来道懒怠泛冷的嗓音。 “哎,绿灯终于来了。”沈一行倒是习惯他这副冷性子,利落转向主道,“嫂子别急,去哪啊?我和齐哥送你。” 温年敛了敛眉目,抬眼,瞥着车前窗外,天际铺满的滚滚浓云,路上拥堵的车辆,仍旧发出交错的刺耳鸣笛声。 心里那股惴惴不安愈浓,仿佛拖着她不住下坠。 她仿佛听到浮在耳膜外的磨砂嗓音:“市人民医院。” “市人民医院……”沈一行下意识重复了遍,突然大惊道,“嫂子,你身体哪里不舒服吗?” “是我妈妈,她出了车祸。” 轻声细语的一句,轻轻裹进温柔的尾调里。 沈一行足足花了好几秒,才消化这短短的一句话,脸色一变,稳稳转进主道,踩着油门朝前方行驶。 驶离这段拥挤道路后,沈一行全程压着超速驾驶的线,终于到了市人民医院。 找了最靠近急诊楼的停车处,落定开锁后,温年急匆匆拉开车门,下车回头,朝着车内两人看去。 “一行……”温年瞥向后座坐着的男人,微顿,“周先生,多谢你们了。” 说完便急步朝着前面走去。 市人民医院区域大,对于私家车管控着严,不允许在急诊楼附近随意停车,虽说停车处已经就近停了,步行还是有一小段距离。 温年今天代表学校参加讲座,穿的是较日常款的职业套装,配上米白色细跟皮鞋,平日里稳重轻盈的步伐,到了此时,却完全乱了分寸。 在快到楼下时,温年感觉脚步一重,在还没有反应过来时,顿时有种踩空的感觉。 一种异样的感觉袭来,温年垂眼,看到小腿折成狰狞扭曲的弧度。 是脚踝重重扭了下。 甚至一时没能感觉到疼痛。 几乎是反应过来的瞬间,温年下意识抬腿,反倒更倒霉地,朝着反方向扭去。 趔趄时,却被扶住手臂。 视线恍惚间,鼻尖掠过清冽的木质气息,小臂被宽大手掌握住,传来灼热有力的触感。 温年扭头,模糊视线转为清晰,眼里难得流露出孩子般的迷懵。 竟然是周齐斯。 男人过长的浓睫垂下,扫下刀锋般的阴影,轻皱眉头,眉心浮现依稀川形。 但也是那么一瞬,眉间那点皱意,就像是被磨平的白纸,没了丝毫踪迹。 仿佛只是她视线模糊间,生出的那么几秒错觉。 周齐斯微掀眼眸,目光直直落在她的脚踝:“还能走么?” 温年垂头扭动脚踝,并没有传来意想的惨烈疼痛,微点了下头:“能走。” 扶住她的手掌松劲,也就是在松手的瞬间,那股相贴的温热退离。 随着一声闷雷声响,雨落下来,天际完全暗下来,将周遭笼入阴沉的昏暗。 温年眼睫砸落一颗豆大雨滴,顺着眼睑流下,裹着伴着凉意的冷风,传来湿淋淋的触感,她才发现她整个人半靠进男人怀里,才得以稳住摇晃的身形。 再一次礼貌道谢:“谢谢。” 周齐斯只是稍稍颔首。 突发的小插曲,很快被甩到脑后,迎着逆风的凉风雨滴,赶往一楼急症室。 刚进去,嘈杂混乱的声响顿时袭上耳畔。 “请让让……请让让!” 身后传来急促不连续的滚轮声和脚步声,护士推着平车,家属跟在后面跑,满脸是掩饰不住的焦急。 温年目光匆匆扫过平车上的病人,迈步去找导医护士时,脑海里浮现刚刚瞥到的场景,左腿处血肉模糊,更为恐慌的情绪,像断了线的骤风雨线,散乱到遍地。 导医护士问过病人名字,温年被带路走到急救室外。 房外侧边是一排蓝色坐椅,温年站在门前,看着禁闭的房门。 她紧抿嘴唇,目光一瞬不瞬,就这样静静看着。 连眨眼都是奢侈。 直到病房的门被打开,医生从里面走出来,温年立刻朝前走去。 “病人没有大碍,不过受到了一些惊吓,暂时还没醒来,手臂和大腿有轻微擦伤,轻微脑震荡,会有头晕恶心之类的后遗症,最好留院观察一天。” 温年听到没有大碍,语露感激:“谢谢医生,麻烦您了。” “不客气,转病房后,家属记得小声些,尽量不要吵到病人。” 第3节 温年立刻点了点头。 办理住院手续,缴费……温年一切都处理得有条不紊。 周齐斯也不开口,就在一旁陪着她,只在安排病房时,选择了vip单人间。 温年本不愿多麻烦周齐斯,虽说他们表面上是未婚夫妻,可说白了,他们只不过是托着虞家夫妇的关系,也就是她的亲生父母,才有这样一段似有若无的联系。 可当周齐斯淡声提及,君姨和遥叔若是在场,也会这般做时,温年就难以说出拒绝的话语。 等一切安排妥当,温如华也被转入病房,温年轻推开门,一眼就看到病床上安睡的妈妈。 手指扶着半掩的房门,温年松气时,才感觉心上悬着沉甸甸的石头总算落下。 可随之而来的,却不是该有的安心。 脑海瞬间发空,泛起大片的浮白,耳畔那股嗡嗡的电流耳鸣声,潮水般再次朝她袭来。 一路上,她表面上伪装的镇定,在这一刻变得崩塌殆尽。 到了此时,她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她的四肢在发软,就连扶在门侧的手指,都在不自觉颤抖。 浓重的后怕感随之而来,背脊连着肩膀,卷起纤细单薄的劫后余震。 白色的病床,刺鼻的消毒水气味,是她最不愿意见到的场景。 “温年。” 随着传来的低沉嗓音,肩膀处落下宽大手掌,那股温热带了些许力度,轻握住她的肩膀。 脑海里交错变化的场景,像是瞬间按下了休止键,温年一时得以从混杂难捱的记忆里脱离。 垂下目光间,视线落入极具男性特征的一只手。 指骨修长,骨节却粗大有力,手背覆着薄薄一层皮肤,冷白,却不显病态,蛰伏着漫延的青色脉络。 呈现出成年男性的力量感。 很快,那只手从视线内掠过,替她轻掩住半开房门。 那股袭来的后怕窒息感,掩耳盗铃地消解,温年朝后退了半步,像是跌坐般,瘫坐在病房外的座椅上。 温年微敛眉目,任凭呼吸在胸口不断起伏。 他们一坐一站,谁都没有开口。 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温年总算从那股失魂落魄中回神。 目光落在垂在腿边的斜长影子,这才意识到她刚刚狼狈的一面,全都落入眼前男人的眼里。 他默不作声,她也就下意识使然,将他当做一时的避风港。 消化着满覆的负面情绪。 温年神情恢复如常,起身,微微张了张唇:“周先生,我失态了。” “还有,谢谢你……” ……一直陪着我。 剩下的半句话,温年说不清为什么,她没能说出口,又突然想到,关于向他道谢这件事,已经算不清是今天第几次了。 一时没有得到回应。 温年只能感觉到,那道泛冷的目光,再次落在了自己脸上。 他们相识算不上久,出生就被父母辈定下娃娃亲,空有未婚夫妇名头,对于周齐斯,她单知道他大她五岁,年少丧父,由虞氏夫妇抚养长大,年纪轻轻就执掌周氏集团,他们之间算不上熟悉,说上的话更是寥寥无几。 周齐斯对于自己,始终也是不冷不热的态度,订婚乃至结婚的事情,他没有拒绝,多余的事情,他也从来不做。 如非必要,谁也不去打扰谁。 始终维持着泾渭分明的一条线。 温年大致了解他的性子,也不多说。 却在稍稍错身时,听到道懒怠淡声:“用不着这么客气。” 温年微微点头,知道这大概是他的回应。 晚些时候,温如华醒来了,做了大致检查,身体确实没有大碍,只是有着轻微恶心头晕的脑震荡后遗症。 温如华看到她,开口的第一句,就是柔和的唤声:“小年。” “嗯。”温年很轻地握住她的手,厚重掌心茧传来粗糙触感,“妈,我在。” 温如华目光落在她脸上,安抚般地笑了笑,过了会,又后移到她身后:“是妈不好,让你和齐斯担心了。” 温年轻轻摇了摇头:“没有。” “妈,你不要乱想。” 之后温年一直守在床边,直到周齐斯安排的外卖来了,才堪堪瞥见窗外阴沉的夜色,大雨已然到临,裹着斜风雨线,晃得浓重树影纷乱。 原来已经这样晚了。 送来的是云记的粥,素来以不破坏食物本味著称,不提供任何外带渠道,此时却罕见开了特例,保温箱里放着三个云纹图样的粥盅,配好消毒妥当的白瓷餐勺,明明是外卖,却显得格外精致用心。 喝完粥,温如华跟他们说了会话。 温年察觉她的嗓子有些干,起身,拿过一次性纸杯,接了杯温水,回身递给温如华。 温如华刚抿了口,门外传来敲门声,温年朝着门口走去,打开门,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奶奶。 “姑娘,能不能到我那,帮我看看空调?” 温年轻笑了笑,说行。 老奶奶带她去了隔壁病房,病床上睡着个面容青涩的男生,看起来十五六岁,打了石膏的右腿高高悬起。 只不过睡相不太安稳,张着嘴,睡得香甜,大概在跟周公相会。 温年礼貌地收回目光,偏头,看到老奶奶递来的手机。 老奶奶说:“姑娘,晚上转凉了,我担心孙子睡不安稳,想把空调的温度调高两度,今天护士教我用了什么小程序,可我这会又记不清了。 “姑娘,你帮我看看怎么弄。” 温年点开历史小程序,操作了两下,也不忘一边讲解:“奶奶,你下次点开这里,往下滑,点这里就好。” 病房内的温度被提高了两度,他们顿时被舒适的暖意包围。 温年又点开录屏功能,开了录音,重新给老奶奶演示了一遍,语调不急不缓,录完后,存到相册里,温声道:“奶奶,您下次要是又忘了,就点开相册,看一遍录屏。” 老奶奶听着她的话,点开相册里的录屏,连连笑道:“我要是下次忘了,看一遍,就知道了,姑娘,谢谢你啊。” 温年笑道:“奶奶,没关系。” 跟老奶奶告别,温年把门关严,迈出两步,摸到口袋里装的两颗大白兔奶糖,是刚刚老奶奶送给她的感谢礼物,说是她孙子最爱的糖果。 眼里露出几抹清浅笑意。 没几步走到门前,隐约传来交谈声,温年伸手拧开把手,却听到意料之外的一句话。 “伯母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她。” 隔着半开的门缝,病床前的男人,被温如华松松握着手掌,深邃优越的侧脸,映着浅色灯光,眉目泛着的冷意消融,裹着往日难以窥见的几分柔和。 明明他的语调如常,没有多余起伏,听起来,却像是再认真不过的承诺。 说得就好像,她是他珍贵的责任。 也甘愿成为那个,为她停泊的岛屿。 尽管知道这只不过男人在长辈面前,说的一句客套话,温年还是在那瞬间,感觉心脏骤然颤了那么一下。 一刹那微红眼眶。 而此时,听到细微声响的男人,漆黑眼眸微掀,直直朝她瞥来。 恰好捕捉到她瞬间的异样。 温年眼睫微颤。 只得垂下眼睫,从这道对视的目光抽离。 第3章 外套 那道目光只是随意掠过,并没有多加停留。 温年垂目间,不自觉缓了口气。 所幸男人挡在身前,温如华并没能看到她瞬间的动容失态。 再抬眼时,她的神情已经恢复如常,唇角浅弯起温和弧度,朝着病床边走去。 温如华背靠着病床,朝她看来:“小年回来了,是有什么事,还顺利吗?” 温年轻应了声:“隔壁的奶奶,问空调程序有关的事情,已经解决了。” 温如华含笑点头:“解决就好。” 温年看她精神气不错,心里也安心不少,嗓音不自觉带了些许轻松:“妈在聊些什么,怎么这么开心?” 温如华笑道:“我刚刚跟齐斯闲聊了一会,对了,听齐斯说,君姐最近想出门踏青,也不远,就去附近青山上的清泉山庄。” “你觉得怎么样?” 青山上的清泉山庄,从开春起,温年就听过了很多次推荐,山上春意青翠,空气清新,早桃盛开,此时正是难得春日踏青的好时节。 对上温如华的目光,温年眼里露出温柔浅笑:“我都听妈妈们的。” 温如华看看她,又看看站在她身旁的周齐斯,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得了空闲,跟齐斯多回去待待。” “也记得替我好好向君姐和虞先生问好。” 温年下意识朝着身旁男人看去,目光在半空相撞一瞬,却又很快移开。 她轻声应道:“周末就回去。” 夜色愈深,外头的雨声渐停,窗外映着城市夜景,到处雾蒙蒙一片,闪着朦胧晕染开的霓虹光点。 晚些时候,周齐斯跟温如华道别后离开,温年放心不下温如华,自然留下来陪床。 第4节 温年送他到门外,却不自觉跟着走了几步。 走廊顶部横着一排白色夜灯,在地板撒下柔和光芒,比起白天的嘈杂急切,此时夜色缓缓静谧下来,身前笼罩而下的阴影覆落地板,落下一道斜长昏暗的影子。 与她的影子时不时交错。 只是没过几秒,温年发现身前影子停在眼前,变得一动不动。 抬眼,男人站在她面前,深邃侧脸映着窗外霓虹流光,有抹浅色光晕不经意间掠过,优越漂亮的眉骨,却在触及漆黑眼眸时,渡上难以忽视的冷意。 周齐斯就这样直直朝她瞥来,口吻意味不明:“是想一路送我回家么?” 温年轻轻摇了摇头:“周先生,就是想说今天麻烦你了,真的很谢谢你。” “还有事么?” 温年被看穿心中想法,微张嘴唇,有些犹豫地开口:“妈妈出车祸这件事,能不能先不要告诉爸妈。” “等周末回老宅的时候,我再当面跟爸妈说……可以吗?” 这话出口,温年不自觉垂下眼睫,察觉那道有如实质性的目光,在她的脸上停留了一会。 明明她的本职是教师,面对再调皮吵闹的学生,也能面不改色,尽力想办法解决,可在这个大她五岁的男人面前,此刻却感觉自己像是个被老师上课点名的小女孩,不自觉变得紧张起来。 就在温年都感觉这道目光,在身上停留得过于久了。 刚想开口打破这段沉默,却听到男人开口道:“我不会多嘴。” “全凭你自己决定。” 他的语调懒散,神情半隐昏暗,难以察觉半分多余的情绪。 温年轻声应道:“嗯。” 直到眼前这道修长背影,离开在走廊尽头。 喉间拖着的一句“谢谢”,错过开口时机后,就只能消散在微抿唇角。 温年缓缓收回目光,走回到紧闭的病房门前。 却在指尖触及到病房门的把手时,突然想起那时,为她轻掩住房门的那只手。 冷白,指骨修长,将她从突如的惊魇中唤醒。 温年目光稍顿,心间仿佛涌出缕异样的感觉,可也只是那么一个瞬间,便沉入浓浓夜色里,让她难以找到半分踪迹。 微怔间,下一刻推开房门。 时间已经很晚了,温如华白日里受了惊吓,到了安静的这会,难以抵挡的困意已经满满上涌,半睁着眼眸,整个人陷入昏昏欲睡的困倦模样。 温年走上前,小心把病床放平,扶着温如华躺下。 温如华整个人已经很困了,还在含糊地问:“齐斯走了吗?这么晚了,路上会不会不安全……” 温年握住她的手,轻柔地放进洁白的床被里。 “周……到家后,会给我报平安,妈你安心睡吧,不用担心。” 得到安心的回答,温如华才缓缓闭上眼睛:“嗯。” 没过一小会,她的呼吸就变得平缓绵长,沉入睡梦中。 房间里重新陷入寂静。 温年坐在旁边,看了好一会病床上睡着的人,模样平和,一如往日好言好语的模样。 也就是此时,温年才想起,好像已经很久没这样仔细地看过她了,感觉很忽然间,时间就在这张脸庞,留下难以磨灭的足迹,眼角纹漫延,苍老在逐渐降临。 温年兀自出神了会。 不知道过了多久,窗外传来雨线滑落屋檐的声响,清脆而不连续。 温年这才堪堪回神,终于想起手机的存在,被她关成了静音。 从口袋里拿出手机,仅存的电量变红,警告着即将面临告罄的讯息。 翻了翻,折叠群聊里大多是些工作消息,她有些强迫症,尽管大部分群聊都开了免打扰,还是一一点掉头像左上角提示的红点。 除此之外,还有一条静静躺在列表里的消息。 语文组五年七班纪思昭老师:还好吗 温年想起下午急匆匆地离开,纪思昭只能留在原地处理追尾事故,看向她的眼里写满了担忧。 心里顿时涌现麻烦旁人的愧疚感,手指微点屏幕。 温年:没有大碍,纪老师,今天麻烦你了,如果有损失的话,我这边负担 大概过了十来秒,纪思昭的消息就再次发来。 语文组五年七班纪思昭老师:走的保险 白皙指尖半悬屏幕上,温年知道这是纪思昭无声委婉的拒绝,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为好。 所幸下一刻收到的消息,没有让为难的尴尬得以漫延。 语文组五年七班纪思昭老师:温老师要是过意不去,有空请我吃顿大餐就好 看到这样一句带有玩笑意味的回答,温年心里顿时松了口气。 温年:一定,请纪老师随便挑 语文组五年七班纪思昭老师:好 结束完对话,温年盯着平静的聊天列表。 此时安静下来,又忍不住回想起当时的情景,她当时说的有关拒绝的话语,像是电影慢镜头般,一句句在脑海里晃过。 有没有表达清楚她的意思,又是不是说得太过于不近人情,容易伤到旁人。 温年并不擅长处理各类情感相关的问题,对于旁人突如其来的好感或告白,她总是显得无所适从,僵硬而缺少圆滑。 对于纪思昭,早在第一次被试探时,温年就有认真地思考过,她的确有朋友方面的欣赏,却也清晰地知道,确实没有半点异性暧昧方面的想法。 而且对于她这样铁饭碗的工作,几乎是她的下半生,都跟附小紧紧挂钩,办公室恋情是她并不想触碰的禁区。 拖着只会生出不必要的事端,温年仔细思虑过这件事,决定在还未开始的萌芽阶段,就最好断绝。 温年还在想着,视线内依稀冒出一个红点,在平静的列表里显得尤为明显。 头像是只窝在花草里晒太阳的黑猫,睁着一双琥珀色的眼眸,露出圆滚滚的柔软肚皮,灿烂阳光淋落全身,毛发油亮柔顺,看起来特别呆萌可爱。 是周齐斯发来的一条消息,甚至不用点开,在聊天框里就能看到。 与覆满温暖阳光的头像相反的是,消息只是很简短的一句话,倒符合他那副冷淡性子。 y:明天来接你们 当时加上联系方式后,温年一度有些苦恼该起怎样的备注,他们之间说不上朋友,用陌生人来形容更为恰当,并不适合熟稔称呼。 也就是这样的两人,却有着本该亲昵独特的未婚夫妻关系,而在那之后,完全也没有联系过,改备注这件事,也就一直被她放到脑后。 只维持着默认的状态。 温年犹豫了会,婉拒的话,在悬空的指尖绕了一圈,最后还是选择了放弃。 尽管她不想再三麻烦周齐斯,可他大概会再次搬出虞家夫妇。 温年是年初被虞家认回的,比起久别重逢的巨大惊喜,第一时间涌上心头的,却更多的是满心茫然,平静生活被打破的不安,还有难以忽视的不适应。 她跟虞家夫妇自小失散,对于失而复得的亲生女儿,他们总是有种补偿心理,尽管没有明说,她还是隐隐感觉到掩藏在平静之下的那股急切。 面对给她们搬住处的提议,温年和温如华都没有接受,大概是念旧心理作祟,尽管这间两人小屋破旧狭小,几乎找不到什么优点。 可在这里度过的点滴,却拼凑出一个个温暖的碎片瞬间,是她们母女俩依偎生活的避风港湾。 已经拒绝过这么一次,温年也知道,这么两个月以来,虞家夫妇一直很照顾她的情绪,怕吓着她,更没有对她提出任何要求,她也依旧在跟温如华一起生活。 所以对于很多事情,温年已经尽力想办法适应,也不想伤了亲生父母的心。 而周齐斯恰好处于其中微妙的位置。 他被虞家抚养成人,虞家夫妇相当于他的亲生父母,出于恩情来说,他无法对她坐视不理,又是她名义上的未婚夫,许多虞家夫妇照看不到的地方,由他来做最为合适。 今天温年就领教了一番。 就像是今日这般,男人随性从容,语调懒怠,仿佛在说些、做些最平常不过的小事。 在不经意间,她就已然接受了帮助。 又想到温如华之前的担忧,温年侧头看向窗外,夜雨确实已经停了,刚刚发出的声响,大概是积在屋檐的雨水滑落。 温年:到家了吗 刚发完消息,温年就后悔了,突然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在安静的聊天记录里,显得相当突兀。 或许她应该加上礼貌的称谓,冲散这短短四个字,裹挟而来的熟稔亲近。 可是撤回再重发,只会显得更奇怪,温年想了几秒,只能补上欲盖弥彰的“周先生”三个字。 过了好一会,聊天界面依旧是寂静一片。 就当温年以为对方不会回复的时候,收到了一条新消息,只有短短的一个字。 y:嗯 温年这才完全放心下来,起身用病房内提供的充电线,给只剩个位数电量的手机充电。 周齐斯安排的单人vip病房,地处高层走廊最深处,门口少人来往,清净,还是单独的套间,所有设施都是最好的。 套间提供一次性换洗衣物,温年简单洗漱完,又在睡前看,才在旁边的陪护床上睡下。 翌日,天光放晴,温如华再次检查了一遍身体,确认确实无大碍,只需静养几天。 温年就在旁边陪着她。 温如华年轻时气血亏空,多年又劳累惯了,自从年纪上来后,身体大不如前,换季上火干咳,雨天腰背酸痛。 开烤鱼店这份工作,早就力不从心。 温年看在眼里,也知道温如华性子闲不下来,本想再慢慢说服,为她寻份清闲工作,却没想到意外来得如此地快。 在温年的坚持下,温如华只得接受一整套体检流程。 下午四点,周齐斯准时到达病房,送她们回家。 路上堵车,到达的时候,已经接近六点,老城区的小区,始建于零几年,墙皮渗着黑黑的水痕,年岁久远,难掩破旧。 第5节 进了房内,温年去厨房烧了壶开水,又清洗了三个玻璃杯。 回头依稀听到温如华开口:“齐斯,在这一起吃晚饭吗?” 温年张了张嘴唇:“妈……” 目光不经意在半空对撞,未完全出口的话,就这样堵在唇边。 周齐斯懒怠移开目光,朝着温如华看去,却是一道应声。 温如华闻言脸上露出笑容。 温年瞧着男人神情,有些摸不准他的态度,但看温如华开心,也就没有多说什么。 温如华没什么胃口,温年在询问过周齐斯意向后,只简单煮了些清汤挂面。 用餐的小方桌,往常的很多年,只有两个人,此时却多了一个人。 温年半垂着头,咬着挂面,目光忍不住偷偷瞟过去。 周齐斯却像是感知到般,微掀眼眸,朝她瞥了过来。 明明他的神情如常,甚至看不出有什么情绪变化,温年还是瞬间垂眼,避开这双漆黑眼眸。 像个被抓住做坏事的小孩。 吃完饭,温年去房间里整理衣物,前几天回潮,散发着淡淡的潮湿霉味,将不能机洗和染色的筛出来,才把其他衣物一股脑放进洗衣机里。 又看到床边的努努狗狗玩偶们,是她买的经典款,抱起放到了待洗篮筐里。 洗衣机成功运作,发出声响,温年就坐在旁边的小木凳上,拿出手机,写起下周的备课教案。 温年习惯先写电子版,再誊录到教案本上,同组的小杨老师,惊奇她也太认真了点,对此,她只是轻笑了笑,解释只是多年强迫症的习惯作祟。 写完教案,温年等了会,将洗好的衣物都晾晒到阳台上,又把三只努努玩偶,用大夹子固定好,排排靠在一起,晚上起了风,清爽凉意扑到脸颊。 等到完成一切,温年走到客厅,却发现本该在客厅沙发聊天的两人,此时却不见踪影。 视线瞥过墙上的挂钟,才发现竟然已经过去了整整两小时。 温年朝着旁边看去,温如华房间的房门半掩,泄出的橘色灯光,撒下斜长菱形的光条。 走近几步,里头的说话声,清晰地从门缝传出。 两人一躺一立,从温年视线看去,橘色柔和的灯光,清晰描摹男人深邃轮廓。 “小年从小性子静,不怎么爱说话,有一会回来,眼里亮晶晶的,怎么看都是期待开心的样子,问起来,原来是跟新认识的朋友,一起堆了个大雪人。” “一直要拉着我出去看,雪天路滑,她又跑得急,刚到就摔了个大跤,整个人栽进雪人里,满身都堆满了雪,坐在地上愣了好一会,又突然像个雪人一样,弯着眼睛,朝着我一直笑……” 温年站在原地,一开始只是静静看着他们笑,唇角泛起清浅笑容,心里又觉得有些糗,那些傻气的黑历史,就这样直接被暴露。 可慢慢听着温如华讲的件件往事,她的眼眶渐渐泛红,心脏像是被蜗牛探出的触角,很轻地挠了那么一下。 温如华没停的说话声,裹起泛涌的困意,渐渐变得含糊起来,温年微垂目光,迟迟没有往前迈步。 而是回到沙发,静静坐了下来,继续写起纸质版教案。 没过多久,刻意放轻的脚步声传来,尽管是细微的声音,温年还是第一时间察觉到了,下意识从教案上抬起头。 周齐斯朝她看来:“伯母睡着了。” 温年垂着目光,收拾起手边的教案,很轻地应了声:“嗯。” 时间已经很晚了,温年起身,把周齐斯送到楼下门口。 小区最近在修路,周齐斯的车停在了靠近门口的地方。 两人之间没有多言。 温年看着修长身影离开后,却没有立刻上楼,而是坐到了一楼通往楼上,中间处的台阶上。 她小时候总会坐在这里。 从前的夜晚的天空,漫天都是璀璨星辰,星罗密布,不知道从何时起,等她再次偶然间抬头时,头顶上的星星,早已变得寥寥无几,夜空黯淡,半悬的弯月朦胧皎光。 凉爽晚风穿来,温年忍不住想起听到的那些话,夜晚独自一人的时候,她有些控制不住地多想。 温如华的年岁上来了,总是会反复提及有关她的旧事,说的时候,眼里总是蓄满柔软笑意,就像是在分享她最为珍藏的宝物们。 一开始压下的涩意,仿佛在此时冲破了壁垒,无声而猛烈地袭来。 深夜寒意在堆积,她像是怕冷般,两只手臂环抱着双腿,白皙侧脸稍稍贴着臂弯,像是蜗牛缩进了安心的壳内。 不知道过了多久,等到温年再次回神时,却瞥到眼前落下的一道昏暗斜影,静静的,不知道何时驻足而来。 还没等她有所反应,就远远听到一声急吼:“哈!” 中气十足的嗓音,瞬间唤醒老旧的声控灯,大概是楼上年初刚搬来的男人,温年记得他经常很晚回家,却忘记了他偶尔加班的事情。 橘色灯光亮起的一瞬,温年心想自己眼睛肯定很红,模样狼狈。 不想让陌生人瞧见自己这般模样。 慌乱间,微抬的眼睫抖落几抹微光,模糊蒙雾的视线内,朦胧映出男人深邃轮廓,泛着瞧不分明的橘色光晕。 眼前还没变得清晰前,便陷入昏黑,裹着木质气息的外套落在头顶,恰好盖住她此时的情绪。 脚步声逼近,有那么几秒的停留,大概是疑惑深夜楼道里,一坐一立的两人,可还是回家的迫切占了上风,急促的脚步声没一会就消失在楼上。 小区隔音并不是很好,开锁关门的声响,几乎是清晰地传进耳畔。 头顶声控灯明灭,夜色与寂静再次归来。 指尖不自觉轻攥着外套边沿,温年轻声开口:“周先生,你怎么回来……” 只是刚发出声音,就裹上难以忽视的鼻音,听起来就像是她哭过了一样。 温年微抿嘴唇,有些懊恼刚刚的情绪外泄。 “忘带了一样东西。” 身前男人语调如常,就像是没注意到她的分毫异样。 温年心里莫名生出了几分安心感,轻声问:“很重要吗?” 问完后,心想自己真是多此一问,眼前这人深夜去而折返,想必是很重要的东西,于是将外套取下,起身:“周先生,我带你去取。” “算不上重要。” 昏暗中,温年依稀瞥着他的轮廓,漆黑眼眸掩在静谧夜色中,目光就那样淡淡落在她的脸上。 一时谁都没有说话。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温年率先轻声开口,打破之间延滞的沉默:“周先生。” 只是开口时,没想好说的话,又鬼使神差地变了番模样:“你的外套……我什么时候还你?” 明明现在就可以递还男人,可在温年怔神的两三秒里,男人口吻随意:“改天林助会来取。” 就这样错过了改口的时机。 温年微垂眼睫:“那你忘的东西,我回去找找,改天一起交给林助。” 周齐斯懒怠应了声。 分开后,温年回到家里,在靠近玄关处的地板上,捡到一只黑猫小玩偶,大概两三厘米高,能明显看到面上的褪色,甚至靠近侧边处还有些破线。 应该就是周齐斯口中忘带的东西。 透着客厅昏暗的壁灯下,温年轻推开温如华房门,隐约可见隆起的轮廓,床上的人仍旧安然入睡。 温年这才安心回到房间,垂着视线,瞥过小臂搭着的西装外套。 鸦色,价值不菲,裹着淡淡清冽的木质气息。 一如主人般矜贵冷淡,却在此时沾染上她的几抹温度。 窗外一阵风声刮起,婆娑树影晃动,影影绰绰的,温年抬眼瞥向,楼下路灯映照石路,而那道修长身影早已消失。 一切消融进浓浓夜色里。 第4章 碰面 温年本来想请一天假,在家照看温如华,可又记挂着班上的事情,她教的是三年级五班,班主任赵芳荷家中有事,休一周的假,由她来代理一周班主任。 虽然有个小助手岁苒帮忙,是个年轻小姑娘,比她小一岁半,在读大四,来她们这里实习三个月,被分配到赵芳荷手下学习,性格活泼好相处。 可让她独自一人,也不知道小姑娘能不能好好应对下来。 到了今天,也就是星期一,是代理班主任的圆满结束的最后一天。 温如华显然看出她的犹疑,在餐桌旁开口:“小年,你去学校吧,妈就待在家里,不会有什么事情的。” 温年想了想,还是放心不下,拿起米色挎包:“妈,记得晚点冲点蜂蜜水或者红糖水喝。” 温如华笑道:“我又不是小孩子。” 温年无奈轻叹口气:“因为低血糖在路上晕倒,不是小孩子还是什么。” 温如华被说中心虚处,不再继续说,而是拙劣转移话题:“时间不早了,你快去吧,一会赶不上趟。” 温年瞥了眼挂钟,确实不早了,在玄关处换好鞋,又忍不住回头叮嘱:“妈,有事给我发消息。” “知道了,路上慢点,注意安全。” “嗯。” 温年换乘地铁到达学校附近,顺着树荫道步行五分钟,顺利到达学校南门,带早习、升国旗、上四节课,下午参加全校教师会议。 就连在办公室碰到纪思昭,也是互打招呼,自然相处。 一切都如常进行,甚至顺利得都让她感觉过于幸运了。 墙上挂钟走向下午四点一十分,每周一次的全体会议终于结束。 距离延时课结束还不到二十分钟,学生都在班上自习,温年和阮韫结伴回班。 阮韫长相是恬静挂的,笑起来,会露出两个浅浅的小梨涡,散发轻盈的甜感。 跟她同属语文组,比她大三岁,两人相识源于偶然,再见是零九年,她初来南城二十一中,读小学五年级,阮韫已经在读初一,是初中部学姐,就这样成为多年好友。 阮韫生在一个基本都是教师和医生的家族里,毕业自然参加教师编的报考,顺利入职南附小后,在温年备考期,给了她很多报考意见和帮助。 第6节 温年一直很感谢她,也很幸运两人成为同事的缘分。 宋淮照从后面快步跟上来,他去年入职,个高帅气,很独特的一双一单眼皮,笑起来满满的少年感,微翘唇角:“莎莎姐,你家里人跟你取小名时,真不是想到了美杜莎吗?” 阮韫被他奇怪的联想逗笑:“想到豆沙还差不多。” 温年微弯眼睛,被两人挤在中间,三人就这样自然并排走着。 这时身后传来一道清脆女声:“前面的三位老师,告诉你们一个小秘密,你们站成了一排信号格喔~” 温年瞧瞧左手边,近1米9的大高个,又看看右手,她本身偏高,166的身高,穿上小高跟,身高接近170,比娇小玲珑的阮韫要高上不少。 三人面面相觑间。 阮韫顿时露出了然的神情,浅浅的梨涡若隐若现:“小杨老师,刚刚突然起了一阵风,没有很听清,劝你再重新好好修饰一下措辞。” 被甜美笑容警告的小杨老师,非但没有被到威胁,反而发出一连串杠铃般的笑声。 特别的嚣张。 温年也被这夸张的笑声传染,眼睛微弯起弧度。 一道急促脚步声突然传来。 隔壁班的副班长小女孩一路小跑过来,满脸焦急:“要打、打起来了!” 小朋友们间的打架,是件很常见的事情,每个老师都面对过不下数次,甚至都对此司空见惯,但往往昨天就算打得气极红眼,第二天又哥两好地坐在一起,跟穿一条裤子的亲兄弟似的。 真的是件很奇妙的事情。 并排站着的三位老师,听到这句话,瞬间露出一副被教导主任点名的模样。 直到副班长小女孩的目光,准确落在了脸上,温年顿时心生不好预感。 “温老师,你快去看看吧!” 尘埃落定,旁边传来两道交错到一处的明显松气声。 温年连忙跟着焦急的小女孩,快步赶去教室。 远远就听到一声压过一声的声响。 跟想象中的激烈打架不一样,在后门走廊处对峙的两个小孩,像是格外嫌弃对方一样,隔着足足半米的距离,正在激烈地对吼—— 郑思珩,班上的混血小甜心,笑起来时左边脸颊上有个酒窝,日常用可爱捕获全校老师的心,此时脸上却写满了生气:“你那几个奖杯算什么,我舅舅书房里有满满一墙的奖杯!” 而柏周原,班上的小能手,钢琴绘画机器人编程样样拿得出手,是让温年思考当今社会内卷有多恶劣的存在,平静语调里充满嘲讽:“有什么可炫耀的,我舅舅也有满满整墙的奖杯,而且一定比你舅舅的多多了。” 比起吵架拌嘴,更像是幼稚的炫耀攀比。 而助教岁苒站在两人之间,一副劝架时无助可怜的模样,一句“郑同学”刚出口,又听到柏周原的嘲讽,下一句“周同学”出声,便淹没进郑思珩的吼声。 “我舅舅又高又帅,身高一米八八,追他的人能绕南城整整一百圈!” 柏周原唇角翘起:“哦,我舅舅身高一米八.九。” 郑思珩圆润眼睛瞪得很大,明显是很难接受,他竟然被一句话奠定败局。 温年有那么一瞬间,差点就被逗笑出声。 可在下一秒,刚刚还维持距离安全距离,互相很嫌弃彼此的两个小孩,瞬间扭打在了一起,像是磁石一样牢牢吸在了一起,互不留情。 被跟着赶来的宋淮照和阮韫,一个抱住一个小孩,拖回了半米的安全距离。 温年也走到他们面前。 岁苒在看到她后,下意识松了口气:“温老师,你可算来了。” 温年投去安抚意味的目光,半蹲下,看着挂彩的两个小孩。 混血小甜心靠近鼻翼的左边脸颊青了一小块,文艺小能手的右手多了两道很红的抓痕。 能看出来对彼此都不太客气。 温年温声开口:“柏周原同学。” 被老师点名的柏周原,刚刚有多平静的嘲讽人,瞬间就变得有多乖巧。 郑思珩立刻发出愤愤的嘟囔:“变色龙!” 柏周原只当没听到。 温年没让这段小插曲影响到自己,目光落在手背上的划痕上,不自觉很轻地叹了口气:“老师以前有个朋友,在比赛前不小心伤到了手,很遗憾没能拿到奖,你这周末要参加绘画比赛,不是说要把奖杯送给舅舅当生日礼物,万一出现意外,那多可惜啊。” 柏周原眸光闪动,卸下刚刚蓄势待发的劲。 温年又偏头:“郑思珩同学。” 郑思珩本来还在死死瞪着对面,听到这一句唤声,下意识挺直腰背,目光也变得乖乖的:“温老师。” 温年有些遗憾地开口:“脸都青了一块,不是下周要拍家庭照,还说要给你舅舅看帅气的照片,要是伤到了脸,没办法拍出好看的照片怎么办。” 郑思珩立刻捂住脸颊,一脸惊恐后悔的表情。 “所以现在能告诉老师,你们为什么要打架吗?” 在温年温柔调解矛盾时,宋淮照和阮韫已经默默退到走廊的护栏旁。 阮韫啧啧称奇:“温年这软刀子的功力,真是杀人不见血啊。” 宋淮照点头:“无论见几次,还是觉得震撼。” 而岁苒完全星星眼:“温老师真的好温柔啊。” 阮韫和宋淮照默默对视一眼。 默契地心想,傻姑娘,这可不兴乱学啊。 温年迅速调解完矛盾,问到最后,发现导火索竟然在一块橡皮擦身上,可吵架的具体原因,两个当事人纷纷展现出了一问三不知的状态。 在听到温年说,会把今天的事情通知家长,两个小孩都露出蔫蔫的神情。 郑思珩试图撒娇:“温老师,我舅舅今天会来接我……” 刚好最近有家访名额,温年温柔笑道:“那老师一起跟你去吧,顺便跟你舅舅聊聊。” 郑思珩没想到弄巧成拙,一时间涨红了脸。 而被抢先开口的柏周原,很识相地闭上了嘴。 放学后,温年被教导主任绊了一下,本来以为郑思珩已经走了,和阮韫结伴出校,结果发现他就在校门口乖乖等着。 温年走近:“思珩同学,怎么还没回家啊?” 郑思珩乖乖回答:“温老师,不是说要跟我一起去见舅舅嘛,舅舅说过,答应别人的事情,就要好好做到。” 阮韫弯着眼睛,踮脚附在温年耳边,尾音上扬:“看来能被绕南城整整一百圈追的男人,确实是有点东西。” 温年凭对好友多年的了解,知道她此时八成是看热闹上头。 阮韫刚想开口探听一些消息,就意外瞥到一道从侧方而来的熟悉身影。 “哎呦,温老师!” 李秀云快步朝她们走来:“阮老师也在啊!” 下意识躲到她身后,试图掩耳盗铃的阮韫,只能默默走出来,露出礼貌明媚的笑容:“这么巧啊。” 温年温和笑了笑:“小涵家长好,怎么没跟小涵一起?” “小涵被他爸接去吃汉堡,我又不喜欢吃这种东西,搁家里做饭,结果发现家里没酱油了,出来买瓶,没想到这么巧,就遇到了两位老师。” “哎呦,这是思珩嘛,长得还是这么可爱水灵,跟拍广告似的。” 郑思珩被夸奖了,弯着眼睛,露出脸颊上可爱的酒窝。 李秀云又问:“这是要一起去哪?” 温年笑了笑:“郑思珩同学的家长来接他,刚好一个方向,就一起走了。” 郑思珩连忙点了点头。 李秀云笑道:“那刚好我们也一个方向,顺路一起走。” 附小的学生出身不乏官二代富二代,当一辆黑色迈马赫出现在校外的林荫道,也不是过于突兀的事情。 可当旁边立着一位模特似的帅哥,宽肩窄腰,单是随意站在那,就鹤立鸡群,整件事就完全不一样了。 “舅舅!” 旁边的郑思珩却突然箭步冲上去,扎进了男人怀里。 温年一时间没能将郑思珩的舅舅,和眼前男人联系到一处,可眼前的场景,却告诉她这的确是真的。 在温年还在愣神间,李秀云已经快步上前,双眼冒光,一副看到了碗里亮闪闪肥肉的模样。 “思珩舅舅,刚刚在路上,就听到小珩一个劲夸你,没想到见面,更是百闻不如一见……” 阮韫忍不住感叹:“小涵奶奶的社交悍匪属性,真是杀伤力恐怖的存在。” 又悄悄用手臂撞了撞好友的胳膊,用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不过这都能碰到你那位天降未婚夫,什么缘分。” “你们该不是背着我暗度陈仓,感情升温了吧。” 温年听出她话里浓浓的八卦意味,轻声解释:“没有的事。” 却在下一秒,就听到李秀云绕了一大圈,终于问出她的最终目的:“你今年多大了,有没有结婚?” 那道懒怠淡声清晰传来。 “家里头有家属,要是跟旁人见上一面,回家就该跪搓衣板了,不是么。” 说这话时,男人微掀漆黑眼眸,视线越过身前人的肩膀,像是不经意掠来,漫不经心的。 李秀云顿时遗憾开口:“这样啊,思珩舅舅,祝你和家属和和美美。” 那道目光只是稍瞬即逝,温年还在怔神间。 身侧传来阮韫压低都掩盖不住八卦的声音:“不是啊,他说这话为什么要看你啊,你刚刚竟然还骗我,说你们之间什么都没有,我难道不是能分享你喜悦与开心的独一无二的好友……” 阮韫越飙越快的控诉,在李秀云和郑思珩朝她们这边看过来时,一秒切换回平常恬静的笑容。 自然亲昵地挽起温年的手臂,朝着他们走近。 然后转而挽住李秀云的手臂:“我记起家里有事,小涵家长还有酱油要买,我们就先走了。” 李秀云刚刚错失一个可以牵线的极优人选,正是心态低沉的时刻,很轻易就被阮韫拉走了。 第7节 温年被留在原地,跟郑思珩面面相觑间,还是郑思珩介绍起来:“这是班上的温老师。” 周齐斯淡声开口道:“还要老师陪你出校门?” “不是的。”郑思珩连忙解释,“是温老师说要来跟舅舅聊聊的!” 刚说完,郑思珩险些咬到舌头,老师跟家长能聊些什么,简直是不打自招。 可被舅舅怀疑独立能力,是他更不想发生的事情,朝着温年投去求助的目光。 温年开口道:“确实是有些事情,要跟郑思珩同学的家长聊聊。” 郑思珩连忙在旁边:“嗯嗯!” 周齐斯目光稍稍掠过两人,修长手指拉开后座车门。 郑思珩下意识想坐进后座,身体刚进一半,却被扯住后衣领,很轻易地提了出来。 郑思珩不解仰头:“舅舅?” “坐前头去。” 郑思珩轻眨了一下眼睛,还是乖乖地听舅舅的话,默默在副驾驶座坐好,给自己系好了安全带。 温年站在原地,目光从副驾驶座上的乖巧外甥移开。 微偏视线,目光在半空中对撞。 自树梢晃落的树影碎阳,划过浓黑优越的眉目,周齐斯目光懒懒落在她脸上,好整以暇地问她。 “温老师,不上车么?” 第5章 幌子 温年坐进后座,才发现林助就在驾驶座上坐着,戴着副银色细框眼镜,对上她探去的目光,礼貌笑了笑,一如往日的温和有礼。 周齐斯就在她旁边坐下,朝着林助颔首示意。 车缓缓启程,郑思珩回头看了眼,对于舅舅和老师的陌生搭配,眼里写满难以掩饰的好奇。 半开车窗透进金色阳光,刚好映亮鼻翼靠近侧脸那处的青色,显得格外明显。 对于将侧脸的伤口送到眼前的行为,周齐斯果然注意到,眉头微皱:“脸上怎么青了块。” 郑思珩这才反应过来,猛地伸手捂住侧脸,下意识心虚地朝着温年看去。 “看温老师做什么?”周齐斯语调偏冷,“郑思珩,看我。” 郑思珩睁着圆润的大眼睛,嗫喏道:“舅舅……” 温年及时开口:“周先生,郑思珩同学今天下午在学校时,跟同班另一位同学起了冲突,没有受什么伤,已经调解好了矛盾。” 周齐斯目光落在郑思珩脸上,他的神情如常,让人摸不准他的想法。 在这道堪称是平静的目光下,郑思珩脑袋垂得越来越低,自耳尖迅速冒红,给自己闹了个大红脸。 温年还想补说几句,缓和一下不怎么轻松的氛围。 却没料到,周齐斯语调懒怠:“打赢了么?” 郑思珩都要垂到腿上的脑袋,猛地抬起来,满脸涨红的衬托下,一双漂亮的眼睛亮得出奇,尾音裹着激动和兴奋:“舅舅,我一点都没有手软!” 话音刚落,温年竟然从身旁男人眼眸里看到,隐隐掠过的一抹笑意。 这无疑与她的教学理念想悖,温年忍不住开口道:“周先生。” 周齐斯闻声朝她瞥来。 “打架和争吵,并不是解决事情最合适的办法。”温年口吻认真,很负责地提醒道,“周先生,希望您作为孩子很信赖的家中长辈,能够起到家庭教育和监督的责任。” 一向对他客客气气的姑娘,在谈及有关责任的事情,神情就变得相当认真,浅浅的温和笑容缀在唇角,口吻却带着莫名的坚定。 如有实质目光落在她脸上,周齐斯唇角微掀。 可只是眨眼的片隙,唇角勾起那点不易觉察的弧度,消抹进平直唇边,像是她莫名生出的错觉。 周齐斯稍稍颔首:“温老师,这些我会如实转告思珩的父母。” 又淡声唤道:“郑思珩。” 郑思珩立刻乖乖认错:“老师,我以后一定三思而后行,绝对不跟那个谁……计较,不会跟他再打架了。” 温年其实也不是想得到怎样的结果,只是责任使然,她尽量会起到提醒告知的作用,希望家长能够多关心孩子的成长。 伸手将几缕头发拢到耳后,温年轻声开口:“其实关于思珩同学,还有另外一件事。” “温老师,请说。” “思珩同学,在学校是位很活泼懂事的同学,跟其他同学相处融洽,老师们也都喜欢他,学习认真,也很聪明……” 周齐斯眉目泄出几分懒怠,适时打断:“温老师,可以直接说但是的部分。” “思珩究竟是什么德行,我这个做舅舅的,多少还是了解的。” 郑思珩顿时嘟起嘴唇:“舅舅,你就不能在老师面前给我点面子嘛。” 周齐斯瞥过去。 郑思珩又立刻抿住嘴唇,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模样。 温年看着眼前这幕,一瞬冒出这对舅甥都挺幼稚的想法,下一刻,又觉得这莫名的想法,实在是有些荒谬。 毕竟周齐斯和幼稚两个字放在一处,总让她感觉有种说不出的违和感。 既然学生家长都这样说了,温年也就开门见山地说:“上星期五的语文小测,思珩的成绩不错,作文很优秀,可是在古诗词默写这块,始终拿不到分,孩子有新意是件好事,也要多注重多记多默写方面的问题。” 周齐斯眉梢稍扬:“有新意?” “例如苏轼的《惠崇春江晚景》。”温年举例道,“开口是名句,竹外桃花三两枝,春江水暖鸭先知。”* 几乎是脍炙人口、家喻户晓的诗句,温年刚说完,就看到男人不经意淡瞥过去的目光,明晃晃的,写满了怀疑起自家外甥智商的情绪。 郑思珩顿时觉得很冤枉,嘟囔:“舅舅,是下一句。” “说得舅舅知道一样。” 周齐斯唇角微掀:“是你考试,还是我考试?” 郑思珩讷讷地说:“我……” 周齐斯又说:“等你长到我这岁数,不用考试了,也可以这样问你外甥。” 涉世未深的小朋友,显然无法应对成年人明晃晃的无耻,顿时变得哑口无言。 温年在心里为这位还没出生,就被舅舅的舅舅安排了的可怜孩子,默默惋惜了下,及时开口,那话题折回来:“颈联是蒌蒿满地芦芽短。” 说到尾联时,温年微抿嘴唇,稍顿了下:“思珩同学写的是……” 周齐斯瞧她一副为难、难以开口的模样,又看到目光闪躲心虚的外甥,心下了然,修长手指轻叩座椅,开口道:“郑思珩,自己说。” 郑思珩飞速眨了几下眼睛,朝着温年投去求助的目光。 温年被这道可怜的目光瞧着,一时心软,张了张嘴唇。 却听到旁边的一道低沉嗓音,语调懒散,却带着不容置喙的意味。 “自己怎么写的,就怎么说。” 郑思珩只能硬着头皮开口:“正是、正是……” “饭桌要吃时……” “……” 温年明显感觉到身旁的男人沉默了一瞬,轻嗤出声:“郑思珩,家里是缺你饭了么。” “用倒装也不忘吃这件事。” 郑思珩小声辩解:“就是考试的时候突然好饿,又是鸭又是芦笋豆芽的,看着就好好吃……” 说着也觉得自己离谱,脑袋垂得越来越低,声音变得越低越含糊,一副缩头鹌鹑的模样。 温年还在心里回想了一下诗句,鸭确实是有,这个芦笋豆芽,多半是颈联里的芦芽,忍不住有些佩服这个组词能力。 周齐斯神情懒怠,却难掩嫌弃意味:“温老师,思珩古诗词默写的事,我以后会多加注意的。” 温年点了点头:“嗯。” 车内一时间重归安静,伴着时不时的汽车鸣笛声。 温年用手机整理家访报告,大致弄完后,抬眼瞥了眼窗外,之前她有注意到,车是朝着她家的方向行驶。 晚高峰路上有些堵,在路边等长红灯的时候,坐在副驾驶的郑思珩歪着脑袋,已经沉沉入睡。 手机不住发出振动声,温年看到突然的来电,反应过来时,立刻按成了静音。 温年还在犹豫时。 身旁传来低沉嗓音:“思珩睡得沉,不会轻易被吵醒。” 温年轻声应了句,垂眼看到第二通电话,又打了进来,连忙接通:“喂,任老师。” “温老师,你上次拜托我给你妈妈找工作的事情,我妹妹那不是刚好有个合适的活吗,结果她今天突然告诉我,她老公已经招到了人,打电话跟你说一声,实在是不好意思。” 车上很静,听筒里的声音清晰传进耳畔,温年轻笑道:“没事的,任老师愿意帮我这个忙,已经很感谢了。” “下次要是有合适的,我一定第一时间跟你打电话哈。” “嗯,任老师,麻烦您了。” “不麻烦不麻烦。” 电话挂断后,温年微不可查地轻叹了口气,为擦肩而过的工作机会而惋惜。 刚想锁屏,却没想到另一通电话打了进来。 温年下意识接通,李秀云的热情嗓门就冒了出来:“温老师!” 温年迅速调低电话音量:“小涵家长是有什么事吗?” “温老师,我刚刚买完酱油回家,突然想起一件事,思珩舅舅长得一表人才,还对老婆一心一意,身边也肯定也有很多优质青年,你那边有没有他的联系方式,想问问他身边,有没有需要介绍对象的朋友?” 被谈及的话题对象,就坐在身侧,温年下意识朝着另一边倾身:“思珩舅舅我今天也是第一次……知道。” 第8节 李秀云了然应了声。 温年刚松口气,却听到她再次语出惊人:“温老师,别怪我多嘴,身边的纪老师各方面好是好,但你们性子都静,闷到一处去了,你又这么优秀,选对象,就要多瞧瞧挑挑,我身边年长的老师家长都很喜欢你,你要是改变了主意,就跟我说一声,第一手资源通通都给你。” 温年只想尽快蒙混过去这个话题:“小涵家长,那个思珩舅舅的事情,我回头帮你问一下。” 李秀云连连应道:“好嘞好嘞,问不到也没关系,温老师不要有心理负担。” 挂断电话,车上重归平静。 虽说她跟周齐斯只是名义上的订婚夫妻,可在对方面前谈及相亲有关的事情,莫名有种做坏事被捉到的感觉。 又加上车上这样静,那些谈话,多半都被男人听进耳里。 温年率先开口打破沉默:“周先生,你的外套,我中午送去干洗了,还有你上次落的东西,放在了家里,只能下次一起还你了。” “不急。” 听到这句话,温年发现仅有的话题用完了,一时不知道要不要再次开口。 再次漫延而来的沉默中,周齐斯口吻随意:“经常有人给你介绍相亲?” 温年微怔,被他这般直接的问句,打得有些措手不及:“也不算经常。” 又听到他再次开口:“温老师,如果你和那位纪老师,有恋爱的打算,希望你能如实告知我。” “订婚可以随时取消,至于双方父母那里,你不必担心,我自会去交代,无论如何,我并不希望出现任何节外生枝的情况。” “我的初衷一直没有变过。”温年定定直视过去,嗓音温柔,“之前约好的日子,我也没有忘记。” 说完这话,温年莫名想起刚刚在李秀云面前,男人说的“家里有家属”,明明是莫须有的事情,却被他说得轻易似真。 “周先生,你看起来,很擅长处理这类事情。” 修长手指随意搭在腿侧,周齐斯微掀眼眸,就这样直直瞥着她。 每当男人投来这般目光,漆黑眼眸泛出沉沉目光,骨子里那股随性漠然,丝毫不带掩饰地泄出。 “温老师,既然这段婚姻在未来会存在,我们不妨多加利用,总要从中得到些什么,不是么。” “我不介意你拿我当幌子。” 温年好似听懂了他的话,思绪却一时缓慢地没跟上。 不甚在意的淡声,随之而出。 “如果我没记错,我们是已经交换了戒指的订婚关系。” 周齐斯口吻懒怠:“确定还要叫我周先生么?” 第6章 物件 关于称呼,温年一直是用着礼貌“周先生”,脑海里一瞬晃过“齐斯”。 男人手指随意搭在腿侧,神情淡然从容,完全是好整以暇,等着她乖乖开口的模样。 温年轻声开口:“周先生,如果我没听错,你对我一直以来的称呼,也是礼貌的温老师。” 周齐斯开口问:“温老师是觉得我缺少诚意么?” 温年温声道:“如果是担心在父母们面前,依旧用礼貌的称呼,显得太过有距离感,那周先生,也应该礼尚往来。” 周齐斯瞥着她:“温老师,是想让我改口什么?” “温年,小年?” “还是,”周齐斯喉结上下微滚,薄唇轻启,“老婆?” 明明男人神情泛冷,却用着那副低沉清冽的嗓音,尾音咬着点懒意,听起来就像是最为亲昵情人间的呢喃。 温年眼睫微颤,对于小名,她有着最为原始的依赖感,更别提加上另一个特殊称呼,心间像是被猛烈拨动了一下。 错进一拍近乎紊乱的心跳。 修长指骨轻叩身侧座垫,周齐斯神情从容随性:“我的诚意到了,温老师的表示呢?” 似有沉沉侵袭意味的目光,直直落在她的脸上。 明明他们之间的距离没有缩短,可温年莫名却感觉到,那股好闻的清冽木质气味,自鼻尖潮水般漫延。 像是那晚外套满覆而来的气息。 温年在待选的称呼里思虑了会,嘴唇翕动:“齐……” “到家了吗?” 一声含着浓重困腔的问话,打断了她还没出口的称呼。 温年循声看去,是郑思珩醒了。 郑思珩伸手揉着惺忪眼睛,朦胧瞥到窗外,不住哈欠连天:“到家了吗?” “到家了。”周齐斯也看过去,唇角微掀,“是温老师的家。” 刚刚推开车门的郑思珩,像是机器卡顿了一下,又默默缩回手,不满嘟囔道:“舅舅,你怎么说话说一半啊。” 温年这才注意到,车已经驶到了小区门口,拎起浅色挎包,推门下车。 回头朝着周齐斯看去,却在开口时,顿了下,刻意忽略了称呼:“小区还在修路,车不好开进去,我就在这下车了,谢谢送我回来。” 周齐斯倒是没什么反应,口吻懒怠道:“温老师,别忘了约定的日子。” 温年轻声应了句。 “温老师,明天见!” 郑思珩趴在半开的车窗,脸上挂着烂漫的笑容,向她一直招手,像只热情洋溢的马尔济斯。 温年朝他温柔笑了笑:“明天见。” 虞宅坐落郊区,虞家夫妇喜静,高层别墅矗立,自窗外可以欣赏粼粼湖景,占地广阔的花园里,雇佣专门团队打理,到处都是锦簇花木,四季常青,随风飘来馥郁香气。 迈巴赫一路开进大门,停在车库,郑思珩推开门,一把抱起书包,就朝着别墅一楼处小跑去。 郑思珩跑进连着一楼厨房的庭院,朝着来人就喊道:“外婆!” 林君雅接住朝自己飞奔而来的混血小甜心,慈爱地揉着他的后脑勺,浅棕色头发微卷,是毛茸茸的柔软触感。 她今年四十六岁,却不显老态,眉眼温柔,如山水墨画,漫漫经历的岁月,为她渡过成熟优雅的韵味。 “今天怎么这么晚?” 郑思珩仰头,睁着烂漫笑眼:“我和舅舅刚送温老师回家。” 落在后脑勺的手掌微顿,林雅君唇角泛起柔和:“你们都聊了些什么啊?” 郑思珩唇角弯起:“温老师夸我活泼懂事,学习认真,也很聪明,老师同学们都很喜欢我!” 对于夸奖自己的话,他每句都记得相当清楚,甚至能开心地完整复述一遍。 身后传来道隐约轻嗤:“不继续说下去么?” 郑思珩一顿,险些咬到舌尖,着急忙慌地转移话题:“外婆,我先去洗手!” 说完同手同脚地跑进一楼厨房。 林雅君看着一溜烟跑走的背影,无奈地轻笑出声。 周齐斯朝着她走近。 林雅君眸中漫出柔意:“齐斯,刚刚把小年送回家了啊。” 周齐斯应了声,向来偏冷语调,在此刻变得柔和不少。 林雅君伸手,想整理眼前微折的白色衣领,却一时忘了眼前男人,不再是记忆里那个没她高的少年。 已经成年多年的男人,眉目褪去少时青涩,漆黑眸色深沉,轮廓线条愈加深刻优越,身姿挺拔高大,宽肩窄腰,走哪都是鹤立鸡群的存在。 还在怔神间,周齐斯稍稍低头,让林雅君能刚好够到衣领。 手指将微折的衣领抚平,林雅君收回手,如往常轻声嘱咐:“齐斯,前段时间你常到国外出差,昼夜颠倒,舟车劳顿的,虽说你还年轻,也要好好注意身体,这会好不容易清闲下来,没事回家坐坐,或者约上三两好友,好好享受会生活。” “君姨,我会注意的。” 晚饭做得很丰盛,林雅君知道他们今晚要来,她早些年在国外修养,年岁上来了,更喜家里热闹些,特意亲自下厨,尽管做的大多是家常菜,食材都是挑最顶级新鲜的。 林雅君旁边空着位置,看到周齐斯目光不经意掠过,解释道:“你遥叔去外地出差了,要下周才能回来。” 周齐斯口吻无奈:“多叫玉姨来家里跟您作伴。” “早就叫了。”林雅君笑道,“这几天我们倒是没闲,去看了好几场电影,不过她昨天和朋友有约,就先回去了。” 周齐斯看她状态轻松,心下也放心不少,又说:“之前说的山庄的事,我已经跟温姨说了。” 林雅君问:“她怎么想?” 周齐斯说:“已经答应了。” 林雅君兴致很高:“那改天我跟她通电话,把时间定下来。” 余光瞥到直直的目光,周齐斯看去,郑思珩正眼巴巴地看着他们,满眼都是温姨到底是哪个阿姨。 “郑思珩。”周齐斯唇角微掀,“是饭菜不合胃口么?” 林雅君闻言投去目光,果然温声问:“思珩,哪里不合胃口吗?” 郑思珩刚想摇头,又听到自家舅舅不咸不淡地来了句:“下次多背几句诗句,没准就饿了。” 林雅君显然没理解他们之间的哑谜,不解地问:“诗句?” 郑思珩顿时想到自己在小测卷上写的离谱答案,眸光闪了几下,连忙摇头,还刻意扬高嗓音,特别的欲盖弥彰:“合胃口合胃口!” 垂头扒饭,还在含糊不清地说:“真的太好吃了……” 林雅君看着他这副饿兽扑食模样,憨态可掬,忍不住轻笑出声。 晚餐结束时,庭院里夜幕已然降临,星星和夜灯相映,夜里起了些风,飘来好闻的花木清香。 周齐斯站在林雅君身侧,清风微掀黑色衣摆,开口道:“周末我会带小年一起回来。” “嗯。”林雅君伸手拢过肩上的流苏披肩,温柔笑道,“平日我和老周顾不到小年的地方,她性子柔,又不愿让长辈担心,不好的事也只会掖在心里,齐斯,少不得要你多照应一些。” 随风自树梢抖落的橘色灯光,映在深邃优越的眉目,周齐斯开口道:“君姨,别担心,我会留意的。” 第9节 林雅君脸庞浮现温柔神色:“你们平日里多见见,两个年轻人,也别只顾着忙工作,多去玩玩聊聊。” 周齐斯应声,目光落在厨房里的那道矮小身影。 晚餐结束,郑思珩主动提出要洗碗,尽管用的是洗碗机,还是站在小木凳上,很认真把碗碟,一个个摆进卡槽里。 脚下却不老实,踩着小木凳一晃一晃的,像只精力过度旺盛的小型犬。 “君姨,我去看着会他。”周齐斯迈开长腿,语调懒怠,“一会别把厨房的碗全砸了。” 林雅君含笑道:“去吧。” 晚些时候,郑思珩明天还要上课,虞宅离得远,跟林雅君道别后,周齐斯如常先送他回家。 林昀生跟妈妈何姨叙旧结束,三人出来碰面,一齐上了车。 黑色迈巴赫一路驶往夜色。 停靠在别墅外头,郑思珩却一个劲磨蹭,不怎么不愿意下车。 周齐斯看他这副支支吾吾的模样,唇角微掀:“回去好好背课文,睡前我会抽查。” 郑思珩神情瞬间就蔫了,乖乖应道:“我知道了,舅舅。” 周齐斯又说:“要是背得好,就送你上次说想要的玩偶。” 郑思珩顿时一扫刚刚的阴霾,眼睛变得发亮,像是蓄了一小团火苗:“舅舅,我回去一定好好背!” “回去吧,别让你爸妈担心。” “嗯!”郑思珩猛地点头,脸上满是期待的笑容,“舅舅,我等你电话!” 郑思珩进大门前,又回头,不住地摆手,跟他们道别。 直到这道身影消失在夜色里,停靠的车才再次驶离。 夜色渐深,霓虹街灯闪烁,往来车流淌成流动金线。 车内一片寂静中,低沉嗓音响起。 “年轻姑娘适合开什么车?” 林昀生稍做思考:“或许可以考虑mini,我家中堂妹最近在看这款车,外观漂亮时尚,价位适中,性能不错,温老师年纪轻,在附小从事教师职业,不会显得过于招摇。” 周齐斯懒倚后座,懒声开口:“我有说过是她么?” 林昀生妈妈何兰在虞家当保姆,他自十岁那年由虞家资助,毕业那年,凭借优秀履历入职周氏集团,跟在周齐斯身边,十几年的相处,工作时他们是上下级,私下反倒更像是老友。 最后还是面对老板的态度占了上风,林昀生及时改口:“像温老师这类年轻姑娘,可能更多考虑外观时尚可观,操作灵活为主,主体需求是出行轻便。” “不过像温老师这类年轻姑娘,您第一次就送车这类物件,怕是会有不小的心理负担。” 周齐斯丝毫不理会,他这般一口一句的揶揄,懒懒掀起眼眸:“那就再选份旁的东西。” 林昀生稍作沉吟:“像温老师这类年轻姑娘喜欢什么,我是不太懂的。” 霓虹街灯浅映深邃眉目,周齐斯唇角微扯:“昀生,营销三组最近缺人,我看你倒是合适,明天一早上班,就去找人事部领个调令。” 林昀生想到那些通宵应酬就头大,顿时感觉眼皮一跳:“老板,您可别难为一个每天泡红枣枸杞的人。” 及时将话题折回去:“老板有什么想送的吗?” 修长指骨轻叩座垫,周齐斯开口道:“最近思珩吵着要的限量玩偶,一起送上几只。” “算是迟来的入职礼物。” 林昀生早就听郑思珩念叨很多次了,知道是fluffy工作室出品的玩偶,旗下的棕色卷毛狗努努火爆全国,他家里的姐妹和小辈们,几乎都是它的忠实粉丝。 周齐斯跟fluffy创始人的丈夫裴总素有私交,心里了然,前几天上线的新款限量版,一经上线就售磬,这次又要的这样急,明天少不得要去走动一趟。 “周总,挑哪款颜色?”作为一个成熟的特助,面对骨子里随性的老板,林昀生主动很贴心地说明,“mini色系多,常见的白黑灰,亮眼的红橙绿蓝也有。” 一时没得到回应,林昀生从车内后视镜看去,男人随意靠在座椅,懒懒半阖眼眸,一副八风不动的模样。 意思很明确,你看着办。 林昀生老实闭嘴,心想靠老板他八成是靠不住了。 迈巴赫驶进市区的乐府别苑,高楼矗立,潋滟江景,寸土寸金的地价。 稳稳停在楼栋前,周齐斯推门下车。 林昀生刚想驶离。 修长指骨轻叩车窗,发出不轻不重的声响。 黑色车窗落下,林昀生看向车外立着的男人,高悬起的路灯,映亮深邃优越的眉目,在肩上洒落光辉。 “挑白色。”周齐斯唇角轻扯,“她性子静,亮色不合适,暗色又太闷。” 林昀生被老板“恐吓”一番,这会也不一口一个,像温老师这类年轻姑娘了,老实履行自己的职责:“老板还有什么吩咐?” 周齐斯薄唇轻启:“明天就送去,上次交代你的事,也一并办好。” 又似是想到了什么。 “明天办完事,就休一周的假,陪何姨出去走走。” 林昀生闻言轻笑:“老板这么大方,明天一定确保及时、圆满地完成老板交代的任务,绝对让温老师满意。” 周齐斯目光淡瞥过他,对于他嘴里特意强调提及的温老师,神情仍老一副漫不经心。 转身离开时,只留下懒怠一句。 “要是没陪好何姨,就不必回来销假了。” 第7章 简历 周二,班主任赵芳荷销假,温年顺利卸下代理班主任的工作,她今早是三四节课,算准时间出门。 温年拿上在桌面放好的米白纸袋,先出门去了干洗店,把周齐斯的西装外套取走,才前往学校。 上完课,温年去办公室放作业本,阮韫在等她,亲昵挽过她的手臂,一起下楼前往教工食堂。 附小教工食堂是外包,刷饭卡自行打餐,在就职选择学校时,食堂好吃与否,是她比较重要的一项考量标准。 南附小的食堂向来以美味著名,并以完全碾压之势,在这方面打败它一直的劲敌师附小。 温年照常打了一荤一素,都是用小碗装的,另外打了份鸡蛋肉卷。 阮韫也打好了餐,坐到了她对面。 刚坐下,阮韫迫不及待地开口:“玉兰街最近开了家面包房,我朋友给我发了打卡照片,而且这家的爆浆麻薯和脏脏包,味道真的很不错,我们明天下午都没课,要不就明天去吧。” “还有这家猫咖,我一定要带你去,里面猫猫真的好可爱,一点都不高冷,动不动就过来蹭蹭撒娇,真的可爱到我心都要化了!” “择日不如撞日,就明天去吧!” 温年面对好友总是这样充满精力的一面,这么多年,已经很习惯了,很轻地笑了笑,咬了口蛋卷。 只是刚说完没多久,阮韫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眉头轻皱,露出犹豫的神情:“可是之前约了电影,哎,好像也约了去书店来着……” 阮韫抬头,微抿着嘴,露出一贯撒娇求助的目光:“小年,我都好想去,怎么办啊?” 温年轻声安排起来:“后天去面包房看电影,大后天逛书店和猫咖。” 阮韫顿时问:“为什么是后天?” 温年轻笑道:“你忘了,我之前跟你说过有事情。” “你神神秘秘的,我怎么问都不告诉我。”阮韫用筷子戳了戳米饭,嘟囔道,“难不成还能是领证嘛……” 骤然听到那两个字,温年感觉心脏错漏了一拍。 抬眼看过去,阮韫浑不在意地摆了一下手:“哎呀,我乱说的,乱说的。” 温年微张的嘴唇,又抿了起来。 没过两秒,阮韫突然抬起头,脸颊露出两个浅浅的小梨涡,轻眨了一下左眼:“哎,我突然想起来,不行啊,我要是占用了你这么多时间。” 她刻意用压细的声线:“姐姐,你那位不会生我的气吧?” 昨天阮韫破天荒没有发来任何一条消息,温年还在奇怪,果然是在这等她呢。 蓦然想起男人那声“老婆”,向来冷怠随性的人,嗓音低沉,泛着几分懒怠,听得莫名耳热。 阮韫准确捕捉到,她一瞬微颤的细长眼睫,脸上顿时浮现八卦的笑容,了然地问:“昨天怎么样啊?” 温年投去对视目光,温声说:“没怎么样。” 阮韫拖长尾音:“没怎么样,那你脸红什么呀?” 温年缓慢地轻眨了一下眼睛,伸手摸了下脸颊:“有脸红吗?” 阮韫看她认真含懵的模样,顿时露出得逞笑容:“当然是骗你的。” 温年无奈地轻笑了下。 下午温年有堂延时课,结束回到办公室时,阮韫刚好批改完卷子。 两人并肩出门,阮韫起身朝她摇了摇手里的车钥匙,笑容明媚:“小年,走吧,姐姐送你回家。” 温年看着被她当成风铃摇的钥匙,很轻地笑出了声,“今天很可惜不行,明天一定。” 阮韫撞了撞她的肩膀,笑眼揶揄道:“有人来接啊?” 温年微抿嘴唇,很轻地点了下头。 阮韫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佯装叹气道:“有家属了就是不一样哪。” 既然温年有人来接,阮韫秉承不当电灯泡的原则,跟她道别,朝着反方向的停车场走去。 温年一路出了校门,走到那天的林荫道,眼前并不是那辆熟悉黑色迈马赫,而是另一辆崭新漂亮的白色车辆。 温年一眼认出这辆车的款式。 阮韫前段时间一直想换车,原本的suv开腻了,就一直拉着温年看不同的款式,当时有款车犹豫了很久,用她自己的话来说,完全是被美貌一时蒙蔽心智。 最后犹豫犹豫着,就忘了这茬事,转而去看各类摄像机,阮韫向来精力无限,同样也涉猎广泛,兴致来的快也去得快。 眼前正是那款。 温年走近,弯腰敲了敲车门,车窗缓缓摇下一半,林昀生坐在驾驶座,朝她笑道:“温老师,上车吧。” 第10节 目光下意识往后座探去,并没有看到那道修长人影。 林昀生察觉到她的目光:“周总在参加公司会议。” 温年微点下头,拉开车门,坐进副驾驶,从家里拿来的纸袋就放在腿上。 等她系好安全带,车才平稳启动。 车窗外景物不断倒退,树荫斑驳随风飘动,温年双手交叠,安静落在纸袋上,轻声问:“是有什么事吗?” 林昀生熟练把控方向盘,语调不急不缓:“温老师,我今天来是有三件事。一是向您确认温女士目前的工作情况。” 温年微张嘴唇,心想昨天在车上的那通电话,还是被周齐斯听到了。 林昀生察觉到身边一瞬的沉默,适时开口道:“我就直说了,周总已经全款购入翠苑街上的一家门店,两层楼独栋,离附小步行不过十分钟,靠近地铁站口,通行方便,温女士喜欢热闹,可以在这做托管,一楼餐区和活动区,二楼自习区,顶上阁楼可以休息。” 温年听着他列数的各条优点,每条都是极其适当,并且是她和温如华目前切实所需要的。 只是一切来得太过突如其然,温年张了张嘴唇,心里有些惊愕,一时反倒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林昀生又开口道:“温老师不必有负担,虞夫人年初跟温女士闲聊时,就有聊到这件事,便让周总留心安排一番。” “周总说了,并不强求温老师一定要接受,只是提供一个选择,不过周总也说了,既然做了,他便不会收回,您可以随时改变主意,只要回头,这便是永远的退路,无论如何,您和温女士能过得好,家中长辈们也好安心。” 这番话说得进退有度,温年也知道周齐斯这般所为,大概是虞家夫妇的嘱意。 从年初开始就在留心,这份服帖的心意,饶是温年一向不愿麻烦旁人,也说不出什么拒绝的话来。 温年微敛眉目,轻声说:“多谢了,这件事我会跟妈妈好好商量的。” 又问:“那第二件事,是什么?” 林昀生笑道:“温老师,第二件事就是这辆车。” 温年瞬间领会他话里的意思。 这款mini造型小巧时尚,是以高颜值著称的一款车,操控灵活出色,价格适中,在普遍家庭优渥的附小教师中,并不会显得太过惹眼。 是对她来说,很恰到好处的选择。 温年稍稍怔神:“替我感谢周先生的好意,只是这车我平日里也用不上,就不收了。” 林昀生神情未变,嗓音一贯的温和礼貌:“温老师,我只是听命行事。” “这车用着代步,如果下次有紧急情况,也可以起到要紧的作用,温老师要是有任何问题,之后可以向周总确认。” 温年微抿嘴唇,想起前两日发生的那场意外,温如华年岁上来了,若是今后夜半身体有哪处不舒服,家里也确实该有辆车,以备不时之需。 车窗外浮着金色光点的景色不断后退,身旁的姑娘微垂眼睫,透进阳光染上浅色长发,神情温柔,变得如水般安静。 林昀生从她的安静中,读出些许默认的意味。 尽管认识的时间不久,他也能清晰感知到,这段珍贵的母女情分,一直是她的软肋。 一直驶到小区门口,是南边的门,林昀生避开修路的路段,一路开进去,停到所住楼栋就近的一楼车库。 平稳停靠后,温年推开车门,林昀生也跟着下车。 温年把手里的纸袋递给他:“这是周先生的外套,还有他落下的东西,他让我把这些交给你。” 林昀生接过,礼貌提醒:“温老师,您忘记了第三件事。” 温年被他这样一提,才想起这回事,还没开口,就看到林昀生拉开后车门,从后面座椅处,拿出一个半大的米色礼盒。 接到手里:“这是?” 林昀生笑道:“这就是第三件事,迟了近一年的入职礼物,温老师,祝你入职愉快。” 温年垂目怔神间,接过米色礼盒抱在怀里,唇角泛起温柔笑意:“麻烦您来一趟,多谢周先生。” 林昀生稍稍颔首:“温老师,不用客气。” 温年婉拒林昀生陪同上楼,温和礼貌地跟他告别。 抱着米色礼盒上楼,刚开锁,走进玄关,就听到一道熟悉的中年男声。 “老徐,下次别拿这么多了。”温如华嗓音里含着笑,“上次你拿来的樱桃,家里的还没吃完。” 温年抬眼看去,客厅里相对而坐的两位中年人,互相对视着彼此,脸上带着由衷笑容。 来的是徐叔徐慎,温年第一次见他是十岁那年,最开始她以为徐叔只是一个亲切的叔叔,而这么些年以来,徐叔独身一人,一直很照顾她和温如华,填补了她生命中父亲的角色。 对她们母女俩的好,温年一直看在心里。 成熟的中年脸庞,却恍然能窥见两人少年时的模样,像极了那张泛黄合照,那时正风华正茂,风过林稍。 听见玄关处的动静,温如华朝她探来目光,徐慎也循着目光看来。 “妈,徐叔。” 温如华和徐慎都应声,徐慎起身,脸上泛起笑容:“小年回来了,怎么拿着这么大一个礼盒,哎呦,到点了,我也该回去了。” “朋友送的礼物。”温年语气稍顿,“徐叔,晚上不留下一起吃饭吗?” 徐慎笑道:“家里老爷子来了,吵着让我来送水果,还得回去陪他吃饭。” 温年笑着点了点头:“改日带徐爷爷一起吃顿饭。” “一定。” 等徐慎离开在门外,温年才坐到沙发上,轻笑道:“又拿了这么多水果,徐叔只要有好东西,就会想着妈。” 温如华说:“都是一个小区,你徐叔叔顺路。” “是啊,徐叔家住最南,我们家住最北。”温年唇角泛起浅浅笑容,“确实是挺顺路的。” 温如华听出她话里的揶揄,有些不好意思:“你这孩子。” 温年轻轻笑了下,目光微顿,口吻带了几分认真:“妈,车祸的事情。” 温如华轻轻摇了摇头:“没说,没什么大事,就别让老徐担心了。” 温年大致猜到了,也不多说,抽出茶几压着的单子,语气如常道:“那旅游的事,妈想着怎么样了?” 温如华目光落在她手边的海报上。 上头最显眼的两个花体字山城,是温如华一直很想去的地方。 温年口吻温柔:“妈不是一直说,想跟几个小姐妹出去走走吗?徐叔也提了这么多次,近段时间正好,再晚些,到了夏天,就要热起来了。” 温如华目光定定落在海报上,只是轻声说:“我再想想。” 温年闻言轻应了声。 回到房里,温年打开米白礼盒,竟然是她很想要的限量版努努玩偶,上线后就被抢售一空,为此她可惜了很久。 没想到,再见是周齐斯送给她,除此之外,翠苑街店面的钥匙,也在礼盒里静静放着。 温年稍稍怔神,拿出手机,手指轻敲屏幕,发出一条消息。 …… 周齐斯看到消息时,已经是深夜,窗外江景潋滟,透亮落地窗前,璀璨朦胧的霓虹灯光,映在硬挺深邃眉目。 男人发梢泛湿,身上白色的浴袍,领口微敞着,轮廓清晰的锁骨,落下刀锋般的小片阴影,随着走动,依稀窥见沟壑分明的腹部肌理。 垂目,瞥过私人手机,是一条醒目的消息。 温年:周先生,明天方便提前见一面吗? 端端正正的一句问话,像极了本人,一样的温言好语,过于客气礼貌。 而在在一边的黑猫玩偶,被放回了半环形的藤条木篮里,怀里抱着一张比它还大上数几倍的长形纸条。 展开,上头字迹端正隽秀。 —周先生,我在地板上捡到这只黑猫,发现它的侧边有些脱线了,如果有缝合的想法,带上放在旁边的针线,可以随时来找我。 周齐斯目光淡淡瞥到桌上的针线,半垂眉目懒怠,修长手指,轻拨过黑猫玩偶的耳尖。 随后将纸条丢进木篮里。 翌日下午,约的地点是家咖啡房,二楼是包厢式的,温年早早就到了。 距离约定时间还有五分钟时,周齐斯来了。 瞥了眼,男人并没有带来那只黑猫玩偶。 温年知道边界感比较分明的人,并不喜旁人随意动自己的东西,所以她也只是把针线装了进去。 至于旁的,都由当事人决定。 等对方落座,温年抬眼,眼眸露出认真:“周先生,今天是我们之前约定好的日子,在此之前,我想我们有必要熟悉一下彼此。” 周齐斯随意靠着座背,瞥过眼前递来的纸质文件。 翻开,是一份婚前调查问卷,涵盖了喜好习惯,乃至对婚姻的各类看法,大致有四五页纸。 修长指骨轻叩桌面,纸页的翻动声,轻响了那么一下。 温年唇角挂着温柔笑意,静静看着他。 随后男人语调偏冷地唤了她声:“温老师。” 温年下意识轻声应了句。 修长指骨懒懒移开,周齐斯微掀漆黑眼眸,眉目泄出几分懒怠。 “所以领证前,你是想让我写份简历么?” 第8章 抉择 温年目光落在这份婚前问卷,是她查阅各类网上资料,然后整理出来的,涵盖了大大小小的方面。 确实如男人所说,像是一份泛着冰冷的简历。 “周先生。”温年抬起眼眸,微顿了下,“我知道这确实有些奇怪,可结婚并不是单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情。正如你那天所说的,并不希望出现任何节外生枝的情况,对此,我也是同样的想法。” 周齐斯回视过去。 窗外春光透过玻璃窗,浅金阳光松松笼过浅棕色发梢。 身前姑娘温眉浅目,睁着弧度柔和的杏眼,就这样定定直视着他,语调温柔,口吻认真。 第11节 “我们认识的时间,算不上长,之间表现得太过熟悉,反而过犹不及,可如果表现得太过陌生,也不是件合理的事情,毕竟我们是即将要结婚的关系。” 周齐斯后背随意靠在座椅,他今天穿了身黑色夹克,款式简单,反而愈加凸显宽肩窄腰,过长浓睫懒懒半垂,随性懒散,却难掩周身的矜贵气度。 “温老师,请便。” 听到这道允声,温年忍不住在心里松了口气。 既然当事人都同意了,温年从侧边放着的米色电脑包里,拿出笔电,她来之前就在家中充满了电。 开机,连好鼠标,翻开存在桌面上的显眼文件,温年瞥向他,唇角泛起温柔笑意:“现在可以开始了,手边的是纸质原稿,可以作为参考看看。” 周齐斯淡应了声。 特意把地点选在二楼的角落,又坐在隔间包厢里,只要他们保持正常语调,在隔音效果还不错的情况下,并不会让旁人听清他们的谈话。 纤细白皙的手指,轻落在键盘上,温年问出最为首先,也是最为重要的一个问题:“周先生,你是自愿、且确定要跟我结婚吗?” 这话一出,隔间里有那么瞬间沉默,甚至能清晰听到,窗外树梢随风飘动的簌簌声。 修长骨节轻叩桌面,发出不轻不重的声响。 温年循声垂目。 木桌表面是深红棕色,与显目的冷白肤质,显出极度两极的色调反差感。 指骨修长,手背覆着薄薄一层冷白皮肤,蛰伏漫延的青色脉络,他的骨骼轮廓偏大,却格外骨感精致,稍稍往上是线条明显的腕骨,束着价值不菲的翡丽腕表。 无端惹人遐想的禁欲。 目光下意识多停留了几秒,温年才记得抬起眼眸。 漆黑眼眸泄出几分懒怠,目光就这样落在她的脸上,明显表示出未言出口的意味。 —是在说什么玩笑话么。 温年直直回视过去,白皙面容泛着柔和笑意,口吻却极其认真:“周先生,请你正面回答这个问题。” 语调温柔,却与她一贯的温声好言不同,莫名带着几分执拗。 随着掠来的沉沉目光,周齐斯薄唇轻启,低沉嗓音似泛冷雪意,口吻却格外郑重:“温年,我考虑结婚的对象,有且只有你一个人。” 一如那晚在温如华病床面前,他所做出的那个,会好好照顾自己的承诺。 温年心间骤然一颤,怔神间,又听到低沉嗓音再次响起。 “不然我在这,”修长指骨轻叩白色纸质问卷,周齐斯唇角微掀,“陪你搞这份简历的理由是什么?” “这不是简历。”温年有些执拗地低声反驳,微垂眼眸,“只是互相了解彼此的途径。” 周齐斯不容置否,懒声开口道:“温老师,既然说要了解彼此,不如从最为简单的一件事开始。” 温年不解地问:“最为简单的一件事?” “对彼此的称呼。” 温年几乎是瞬间想起他那声“老婆”的称呼,明明是这般冷性的人,用着那副低沉冷冽的嗓音,懒散随性,却格外攫取旁人心神。 明明提出熟悉彼此的人,就是自己,可面对眼前这个男人,她总是莫名有种相对局势被调转的感觉。 温年刚想开口,想伸出两条手臂放在桌面,双手交叠在一处,这是她认真时的习惯性动作。 偏偏周齐斯在此时开口,懒懒靠在椅背,眉目深邃优越,懒怠开口:“我记得叫的是老婆,所以温老师,你打算怎么叫我?” 听到这句话,温年脑海里闪过对应的那个称呼,一时怔神,手臂不小心撞到手边的咖啡瓷杯,顿时有咖啡液撒了出来。 偏头看了眼,所幸咖啡被她喝了些,并没有溅出太多。 “看来是挺难叫出口的。” 修长手指抽出几张纸巾,周齐斯递到她手边,口吻几分意味不明:“吓得咖啡都撒了。” 温年用纸巾擦干净桌面,扔进垃圾篓里,抬眼,眼眸里写满认真:“周先生,不是的,是我有些没反应过来。” 周齐斯应了声,修长指骨轻敲纸质问卷,薄唇微张:“犯不着这么麻烦。” “带笔了么?” 温年见他没有继续刚刚的话题,从挎包里拿出两根黑色中性笔,将其中一根递给他。 周齐斯接过笔,随意拧开笔盖,过长眼睫垂下,在纸质问卷上写起来。 温年也干脆放弃电脑里的文档,转而提笔。 一时间,隔间里只剩下窗外树影簌簌声,以及笔尖触及纸页的沙沙声。 温年抬眼瞥去,只是稍稍探去目光,对面字迹泛草,笔锋漂亮,过于锋利,却又不显得杂乱,极具个人风格。 没想到随性惯了的人,此时却意外的配合,其实她都已经提前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来着。 只是温年才欣慰了不过几秒,就听到对面男人懒声念道:“口味偏甜,还是偏咸?” 明明写时还不觉得有什么,可被这般意味不明的口吻,不急不缓地念出口,总有种莫名的羞耻感。 温年微敛眉目,语调柔缓:“据研究表明,饮食习惯的相似,跟双方长久的和谐相处,有着呈正比的密切相关。” “周先生,我的口味偏甜,你是怎样的呢?” 低沉清冽的嗓音响起:“偏咸。” 温年垂头瞥见自己勾的甜,没想到得到的第一个答案,就是截然相反的。 “偏向猫,还是更偏向狗?” “偏狗。”温年唇角泛着温柔笑意,“周先生应该是猫吧。” 周齐斯微掀漆黑眼眸,那道目光直直落在她的脸上:“温老师,这也是据研究表明,跟双方的和谐相处密切相关么?” 温年很轻地摇了下头:“是我考虑婚后养宠物的可能性,猫狗我都挺喜欢的,选择其一的话,我会选择狗,但如果对方选择猫,那我应该会跟对方一起养猫。” “既然都喜欢。”周齐斯半垂眼睫,提笔继续写起,“不妨猫狗一起养只。” 温年听出男人话里的意思,微抿唇角笑意,也继续写起。 等写完,已经过去整整一个小时,温年把自己的那份,跟周齐斯那份对调,轻声嘱咐道:“周先生,带回去不要忘记看一下。” “温老师放心。”周齐斯微扯薄唇,“我还是第一次交待自己的恋爱史,以及各种喜好习惯,怕是忘记不了。” 温年下意识瞥向手里的问卷,心中忍不住有些好奇,这样随性冷性的人,会有怎样的恋爱史。 可答案在第二页,在当事人面前,她也不好翻过去看。 “温老师,时候不早了。” 听到这句话,温年瞥向窗外,春日里天气多变,刚来时还是晴空,此时却变得阴阴的。 突来的凉风,温年出门时穿得单薄,吹到身上有些冷。 “嗯,我们现在去吧。” 约定去民政局的日子,是上个月他们就定好了,从咖啡厅开车过去,还有段距离,因为要汇合,温年也就没有开周齐斯送的那辆车。 刚刚见面时,周齐斯完全没有提及这些事,温年想道谢的话,在心里犹豫着,就很莫名地没能说出口。 温年坐进副驾驶,车窗隔绝外头的冷风,车内适温空调散发暖意,渐渐把那股寒意驱散。 也许是昨晚又检查了遍,调查问卷的里面问题,一时忘了时间,睡得有些晚,又或许是四肢陷入适温暖气,思绪一时不备,便被卷陷进困意之中。 温年好似沉入半梦半醒,思绪模糊依稀间,她梦到第一次见到周齐斯的那天。 那是一个如往日普通的下午,阴天,温年如常结束延时课,有人来接她跟亲生父母见面。 她只跟对方讲过一通电话,是个年轻男人,是极其低沉的嗓音,隔着与耳朵近在咫尺的听筒,似有酥麻电流窜过,却泛着难以忽视的冷意。 听着像是难以接近的那类人。 二十三岁这年,温年没想到自己普通的生活,会天降这样一件大事。 有被打破平静生活的不适,有未知的不安,自然也有隐隐的期待。 从教学楼走到大门的十分钟路程,莫名有种这条路很长、看不到底的感觉。 可是等回过神时,温年已经走进了校外的林荫路。 一辆黑色迈巴赫落在眼前。 旁边立着个年轻男人,身姿挺拔,宽肩窄腰,鸦色西装笔挺,随风飘来渐凉的濛濛雨雾中,修长指骨执着黑伞,露出一截冷白骨感的腕骨。 仿佛道雾蒙蒙的默片。 黑色伞面随之倾侧而来,露出男人深邃优越的眉目,他的眸色过于深沉,朝着她瞥来时,冷而淡。 似有若无的清冽木质气息,很淡,却很好闻,徐徐缠上她的鼻尖。 仿佛有很长的一段对视,或许只是她那么瞬间的错觉,温年好似丧失对时间的感知力,世界万籁俱寂。 直到听到头顶处,雨滴砸落伞面的声音,是圆润的啪嗒声。 也就是在此时,她才意识到原来下雨了,而这场突来的雨,已然晃着春日里的寒凉冷风,变得响亮起来。 “温小姐,是么?” 隔着听筒里的声音,越过雨声喧闹,就这样在耳畔轻响起,清冽低沉,似裹着雪意。 是他开口对自己说的第一句话。 温年迷迷糊糊醒来时,耳畔似乎还能听见依稀的雨声,而那股清冽木质气息,仿佛在鼻尖萦绕不绝。 视线由模糊转为而清晰,一眼瞥到仍旧阴阴的窗外。 温年直起身时,发现周齐斯身上的黑色外套,入睡时,被披在了自己身上。 怪不得梦里那股清冽的木质气息,感觉那么真实。 稍稍侧目时,周齐斯恰巧瞥过来。 温年这才发现车已经停靠,也不知道等了多久,轻拢过鬓边散乱的发丝:“周先生,我不小心睡着了,是不是让你等很久了?下次直接叫我起来就行。” “也不算久。”周齐斯口吻随意,“既然醒了,就走吧。” 温年应了声,又赶在男人起身前,开口道:“周先生,你的外套。” 周齐斯瞥过她递来的外套,淡声开口:“外头起风了,温老师还是穿在身上,别受凉为好。” 只是稍稍怔神,耳畔就传来车门被拉开的声音。 温年垂目看着手里的外套,还沾染着她的温度。 第12节 周齐斯已经来到她这侧,为她拉开车门,挺拔身姿立在身前,可泛着寒的春风有丝缕,还是钻缝般落在身上,引来她下意识的瑟缩。 温年也不想让他久等,把外套穿好,抬眼,却对上漆黑深邃的眼眸,直直在她脸上落下目光。 “温老师,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温年知道周齐斯是在提醒她,在踏步出去的瞬间,她就没有反悔的余地了。 迎着这道沉沉目光,温年口吻认真:“周先生,我既然来了,就不会生出后悔的念头。” 周齐斯稍稍退开半步。 温年从车里出来,却在迈脚落地时,不小心扭到了一下。 几乎是趔趄的同时,小臂被有力手掌握住,更为接近的清冽木质气息,强势窜过鼻尖。 温年只是晃神间,身体半靠着胸膛,堪堪得以稳住身形。 周齐斯半垂眼眸,目光直直落在她的脚踝:“你是不是习惯性崴脚?” 温年微怔了下,唇角泛起温柔笑意:“是有一些,不过一般不会有什么事。” 周齐斯没有像她意料那般松手,而是淡声问她:“不一般的时候,会怎样?” 不一般的时候……温年想到曾经的一次崴脚,是她大二的时候,她整天在忙学生会迎新晚会的事情,走得急了,不小心崴到了一下脚。 她小时候伤到了脚踝,虽然治疗痊愈了,可也带来习惯性崴脚的后遗症,当时没什么感觉,也就以为是跟往常的很多次一样。 却没想到深夜,脚踝红肿起来,疼痛难耐,足足一周都难以下地走路。 也可能是太过深刻的经历,那种难耐的疼痛,好似在心里生根,只要想起来,还心有余悸,仿佛能感知那股阵痛。 温年张了张唇。 在这道直直而来的目光下,她眼眸一闪而过的犹豫,好似被洞察。 所幸周齐斯并没有追问刚刚的问题,而是问:“能走么?” “能走。”温年试着扭动了下脚踝,微顿后,唇角浮现柔和笑意,“时候不早了,我们快进去吧。” 握住小臂的力度,却没有半分松劲,那道目光瞥过泛起一团红的脚踝。 周齐斯微掀眼眸:“温老师,据研究表明,人在说谎话时,会有不自觉的小动作。” 温年微垂眼睛:“周先生,既然事已至此,只是一小会不耽误什么的,我回去冷敷会就好。” 一贯淡声却随之而出:“是抱你去,还是改天来?” 一时间,温年险些以为自己的耳朵出现了问题,男人语调偏冷,明明是语出惊人的一句话,却被他说得这般从容。 周齐斯薄唇微启:“温老师,很难抉择么?” 温年诚恳回答:“是有些难。” 周齐斯问:“是决定今天领证?” 温年微张嘴唇:“是今天。” “并没有改天的打算?” “是。” “那事情就很简单了。”周齐斯眉目半泄出几分懒怠,“温老师,你还剩下一个选项。” 温年几乎是瞬间反应过来,他所说的另一个选项。 可是当那双过于深沉的漆黑眼眸,朝自己瞥来时,温年只是怔神间,随着悬空的失重感,后腰和腿弯被有力手臂箍紧。 温年下意识伸出两条细长手臂,紧紧环住他的脖颈。 一时裹着春意的冷风阵起,乌黑发丝蹭过男人侧颈,划过柔丝丝的酥痒。 车门关盖声被丢在身后,周齐斯迈着长腿,踏着层层石梯而上。 “周先生……我是不是有些重?” 周齐斯闻言侧目瞥去,怀里姑娘的耳尖冒出一簇红。 就在温年以为男人不会回答她时,不甚在意的淡声自头顶响起。 “抱老婆还是不累的。” 第9章 称呼 温年二十三年的记忆里,完全没有被异性抱着的经验。 那道落在头顶的低沉嗓音,与耳畔不过咫尺,就连清冽的木质气息,仿佛都沾染上扑着那股灼热发烫的气息。 她的身体僵直,身上还披着他的黑色外套,像个不知所措的木偶娃娃,只能徒劳地环着男人脖颈。 可偏偏是这样性子冷的人,身上的体温却很高,所偎着的胸膛,托着后腰和腿弯的掌心,灼热有力,像是源源不断的热源。 走进大厅,温年尽量不去看旁人探来的目光,眼睫浅浅垂下:“周先生,你的想法,有时候还挺难预料到的。” 这道放轻的话语,几乎是落在肩膀的喃声。 “温老师。”周齐斯唇角微扯,“你的想法倒是很好懂。” 要是往常温年大概会轻笑过去,可在此时,面对男人的游刃有余,却难得孩子气地说了句:“这可不是由得周先生想说什么,就是什么的。” 周齐斯不咸不淡地开口:“在想我小题大做,我行我素。” 温年闻言微顿,微抿嘴唇:“……是想说谢谢你。” “刚刚就说过了,人撒谎时会有不自觉的小动作。”偏冷嗓音近在耳畔,周齐斯开口,裹着几分意味不明,“温老师,你刚刚说话时,环紧了手臂。” 清浅眸光稍稍抖动,温年骤然有种被窥探内心的错觉,下意识松开,刚刚不自觉环紧的手臂。 察觉到后腰处托着她的力度,却在同时松劲。 有那么瞬间,温年都以为心脏要蹦出来了,悬空怕摔下来的念头占了上风,只得紧紧地回抱回去。 双眼下意识闭起,却没有发生意想到的事情。 掌在后腰的有力手掌,只是稍稍偏离了几分距离,仍旧稳稳托着她。 男人仗着她被抱在怀里,随意施展着无关痛痒的恶作剧,这让温年忍不住联想起,班上扯前座女孩的辫子的顽皮男孩。 心想那句老话果然没错,无关性格阅历,男人这种生物,至死都是幼稚的。 温年轻声开口道:“周先生,您对自己,确实有着清晰的自我评价。” 如常温和的语调,在此时少了几分礼貌客气,多了些许轻声埋怨的意味。 “人贵在自知。”周齐斯口吻懒怠,“这个道理,温老师应该比我懂多了,不是么。” “要是温老师再僵硬下去,别人就该怀疑,我不是来领证,而是在光天化日之下绑架年轻姑娘。” 也就是在此时,温年这才发现,他们之间靠得有多近,身躯紧贴传来灼意,侧脸也枕着男人肩膀。 比起刚刚的紧张僵硬,此时的他们,才倒是像是一对亲密无间的情侣。 白皙脸颊腾起热意。 办理结婚和离婚,都在民政局的婚姻登记处,结婚登记处是办公窗口,而一旁的离婚登记处,窗口设立在独立的房间。 与结婚登记处的冷清不同,离婚登记处的门口,排着一条长长的队伍。 察觉到她探去的视线,周齐斯稍顿脚步。 温年收回目光:“周先生,我还以为你会再问我一遍。” 周齐斯淡声开口:“我倒没有重复问同一件事的癖好。” 话音刚落,随着一声重拍桌面的响声,爆发一阵气恼的斥责声。 “一扯到利益就扯皮,房说在郊区我家没说什么,装修费家电都是我家出的,车也是我爸妈给的陪嫁礼,要你家上门请礼大方点怎么了,你爸妈到底什么态度,每次遇到事了,就唯唯诺诺的,在你妈面前屁都不敢放一个,你个妈宝男,我跟你说,我忍你很久了!” “这婚你爱找谁结就谁结,反正我不结了!” 年轻女人一头短卷发,拿起拎包,却迎面碰上一对状似亲密,即将要领证的新婚夫妇。 “看看人家,再看看你,我腿受伤的时候,也没见你想着抱过我一次。”年轻女人唇角勾起嘲讽的弧度,“也是,一个白斩鸡,估计抱不动我一点吧!” 说完,年轻女人踩着高跟鞋,直直从他们身边经过。 留下一串干脆利落的脚步声。 而被留在原地的男人,整张脸庞涨得通红,推了推细框眼镜,把黑色公文包抱在怀里,一边走,一边气恼嘟囔着:“真是丢人……” 温年下意识朝着周齐斯瞥去,男人神情如常,老一副从容模样,完全没有她面对尴尬场景时,脸上不自觉冒出的礼貌微笑。 周齐斯迈着长腿,朝着窗口走去。 工作人员是个中年女人,朝着他们笑道:“年轻人里面像你们这么甜蜜的,近来可不常见了。” 温年被周齐斯稳稳放下来,坐在座椅上,唇角浮现温和笑容:“我们来办理领证手续。” 需要的身份证、户口本以及3张二寸合影照,他们来之前就已经备好,领取了《申请结婚登记声明书》,就当场填写起来。 因为人少,整个流程都很顺利。 一切就绪后,工作人员递给他们两本红艳艳的结婚证,笑吟吟道:“祝你们百年好合。” “谢谢。” 温年是被周齐斯抱出民政局的。 被抱这种事,一回生二回熟,对上男人目光的瞬间,温年伸出两条手臂,就被轻巧地拦腰抱起来。 外头仍是阴阴的,冷风将脸颊热意吹散,温年清晰地认知到一件事,一向循规蹈矩的她,在二十三岁这年,跟一个认识不到三个月,只见过寥寥数面的人领证结婚了。 温年被周齐斯抱进后座,车一路朝着暮云驶去。 车窗外树影沾染上昏色,拖曳出黄昏的斜线,温年认出不是回去的方向,刚想开口,就看到周齐斯将车停靠在街边。 周齐斯迈着长腿下车。 温年循着目光瞥去,男人走进一家便利店,隔着染着黄昏余晖的玻璃窗,蒙着一层微醺泛黄底色,朦胧光晕勾勒出挺拔身姿。 过了会,车门再次被打开,周齐斯将带回来的袋子,随意放下,用医用纱布将冰镇矿泉水包裹住。 “路上有些距离,先凑合着用。” 第13节 长裙半垂下,有些不便,温年伸手拎着裙摆,往上微撩起,露出一截纤细泛红的脚踝。 脚踝骤然触及到冰凉,温年下意识瑟缩了下,却被有力手掌握住小腿,掌心灼热烧烫过皮肤。 男人指骨修长,完全能单手圈住她的脚踝。 那股冰凉逐渐泛红肌肤相贴,温年抬眼,瞥见男人半垂过长眼睫,神情难得几分专注。 “是要去医院吗?” 周齐斯微掀眼眸。 “不用太麻烦。”温年眼里露出浅浅的笑容,轻声开口,“我自己的身体还是清楚的,用不着去医院。” 周齐斯瞥着他:“不想去医院么?” 温年顿时想起满眼无力的白,以及刺鼻的消毒水味,很轻地摇了摇头。 “知道了。” 周齐斯说完这话,便从后座离开。 温年双腿微屈,侧坐在后座上,单手托着裹着纱布的冰水,小腿肚处仿佛还残留着那股灼意。 尽管周齐斯放弃了去医院的打算,可当温年看到眼前的私立诊所时,还是深刻感受到男人骨子里的随性。 主治医生是个年轻男人,戴着一副银质眼镜,长相清俊。 堪称细致的检查后,她的脚踝并没有出现大问题,沈则清叮嘱起她,平日里要多加注意她的习惯性崴脚,尽量少穿高跟鞋,注意台阶,必要时要进行修复锻炼。 温年一一点头。 助手是个年轻姑娘,梳着高马尾,轻盈地凑过来,从口袋里拿出一颗水果糖,递到她的面前,笑得很甜:“温小姐,吃颗糖吧。” 温年接过她的糖:“谢谢。” 而就在一旁,沈则清和周齐斯一处,开口道:“阿齐,怪不得这么久没见你人影,我还以为你不乐意见我们这班朋友,原来是有佳人相陪。” 温年听出这话里的揶揄,其中的熟稔意味,两人大概是多年好友。 沈则清倒是习惯好友的性子,嗓音温润:“温小姐,阿齐不常来聚会,不过大家伙聚在一起,倒也热闹,改天让他带你来一处玩玩。” 温年还未开口,便看到男人微掀漆黑眼眸。 两道目光直直在半空对撞。 “你们那太吵。”周齐斯语调懒怠,“别闹着她。” “别这么古板没劲。”沈则清无奈摇了摇头,“阿齐,你又不是大家长,不得问问人家的想法。” “温小姐怎么想?” 温年温柔笑了笑,礼貌答复:“有机会的话,我很乐意去的。” “那等温小姐的好消息。”沈则清眼角微弯,话锋一转,“当然不带上阿齐,跟我们一处玩也好。” 温年嘴唇微张。 周齐斯淡瞥了他一眼。 沈则清立刻举手做投降状:“得,知道了,不乱拐你家小姑娘。” 又朝向温年笑道:“温小姐,到时候请务必、一定要带上阿齐一起。” 助手小姑娘听得在后面捂嘴偷笑。 温年被周齐斯一路送回家,到了小区楼下,解开安全带,一时没有推门下车。 而是朝着周齐斯瞥去。 “周先生,之前你说过关于称呼的事情,我回去认真考虑了,想了想,还是想当面跟你说。” “齐斯。”她的声音偏温柔挂,咬字很清晰,只是念着简单两个字,却格外好听,“也希望你之后对我的称呼,能够从温老师开始改变。” “还有,你交待林助的几件事情,想当面跟你说声谢谢。” 周齐斯微掀漆黑眼眸,目光落在她的脸上:“温老师,如果我没记错,结婚证现在还在你的包里,客气的话,不如也从今天改变。” 温年轻轻摇了摇头,眼眸里满是认真:“该说谢谢的时候,还是要说的。” “我会尽量少些客气,但是我的反应一直有些慢,没有你那样擅长应对这些事情,在双方父母的面前,我也会好好配合你的。” 修长指骨轻叩座垫,周齐斯懒倚在靠背,语气懒怠道:“那就静待温老师的配合。” 温年莫名总觉得他这话里,含着几分意味不明,可是当她瞥去,男人又是一副神情自若的模样。 只得轻声问:“周末有空吗?” 周齐斯问:“什么事?” 温年说:“领证是件大事,我们也得跟爸妈们交代一下,之前你提过的山庄,借着踏青出游的机会,倒也合适。” 又有些犹豫:“但是周末,会不会太突然了些?” 周齐斯薄唇微张:“按君姨的性子,她多半乐意,我回去跟她商量。” “那等你的消息。”温年说,“要是决定妥当,周五我带上妈妈,到家里住上一晚,一早也方便一起出发。” 周齐斯应了声。 温年拎起腿边的米白挎包:“那等你的好消息,改天见。” “改天见。” 温年推开车门,朝着外头迈去。 可没过几秒,黑色车窗又被很轻地敲了敲。 车窗落下,黄昏醺色渐深,眼前姑娘站在车旁,稍稍弯着腰,发梢被染上浅色光晕,脸上带着浅浅的温柔笑意。 却像是做了什么重大的决定,难得孩子气地沉了一口气。 温年微弯眼眸,盛着星点微光,口吻满是认真:“老公,新婚快乐。” 明明她的神情从容,可是当周齐斯回看过去。 天边沉着醉醺醺的晕色,偷偷逃上她的耳尖和脖颈,染上漂亮惹眼的晚霞色。 在仿若微醺的对视中,那股侧颈被发丝划过的丝缕异样感,仿佛去而复返。 周齐斯稍稍瞥开目光,口吻偏冷,却难得裹上几分不自觉的柔和意味。 “老婆,新婚快乐。” 第10章 问话 周末去山庄出游的事情,在全员没有异议的前提下,林雅君和温如华当晚通了个电话,周末之行很快就被敲定下来。 一晃眼到周五,温年下午没有课,回家去接温如华,行李已经提前准备好,大致收拾了些换洗衣物。 温年从车库开出那辆白色新车,一路驶向虞宅。 春日微风里,花园里月季和海棠开得娇艳,林雅君得知她们要来,早早就候着了。 她们不是第一次来虞宅,温如华一直很喜欢花木,跟主管花卉护理的白姨,头次见面就聊得忘怀。 用完午饭,温如华去花园散步消食,顺便找白姨聊天。 温年知道这是给她和亲生母亲创造独处机会,只柔和地笑着,默契地装作不知道,和林雅君就待在庭院里。 午后微风阳光正好,她们一起晒了会太阳,闲聊着,很自然就提及到往事。 对于往事,她们并没有避讳谈起,林雅君是相处很舒服的那类人,历经岁月身上愈加沉淀的温柔气质,比起她的亲生母亲,更像是个阔别已久的好友。 林雅君问她:“小年,楼上房间里有相册,要不要去看看?” 温年笑着点了点头。 相册被单独放起来,在二楼走廊尽头的房间,是间婴儿房,窗外正对着花园,是观看花园繁花的最佳视角,里头物件齐全,样样精致,以水蓝色为主色,童话风十足,能看出来布置者的用心。 房间被打理得干净整洁,难以见到一抹灰尘。 温年被林雅君挽着手,走到桌前,看到她拿起一个相框。 上头的幼童穿着复古蓬蓬公主裙,面容白皙圆润,眼睛乌黑透亮,眉心一点红痣,可爱又漂亮。 温年能依稀看出跟现在的自己,有着几分眉眼相似,轻笑道:“我小时候还挺胖的。” 林雅君笑道:“你是足月生下来的,哭声嘹亮,很健康,周岁时桌上各种物件你都不抓,就盯着齐斯手里的麦克风,一拿到话筒,就咿咿呀呀地唱起来,你爸当时还说,这嗓门唱歌肯定好听,等你大上一些,把你送去市里的唱诗班。” 温年是没有三岁前的记忆的,此时听着小时候的事情,感觉陌生又熟悉,在这样娓娓道来的话语里,不自觉想象起那时其乐融融的场景,眼角泛起温柔笑意。 视线瞥到旁边的相片,长相漂亮的男孩,七八岁时,正是雌雄难辨的时期,白衬衫西裤。 怀里抱着的女童,笑眼可爱,穿着荷叶边的蓬蓬裙,调皮地伸手抓他的头发,男孩没有避开分毫,而是任由女童揪住一簇发梢。 镜头恰好捕捉男孩眼里,瞬间闪过的无奈笑意。 可是一晃下一张照片,刚刚还恶作剧得逞,笑得可爱肆意的女童,顿时变了副模样,咬着唇,幽怨地盯着,抱着她垂目瞥来的男孩,瞧着很委屈。 林雅君循着她的目光看去,忍不住轻笑:“这是你快三岁的时候,你很黏齐斯的,见到就只要他抱,环着他的脖子,怎么都不肯放手,被长辈打趣是小媳妇,也还是一直笑。” 指腹落在第二张照片:“这是你以为齐斯要松手,吓得你以为要摔下来,特别委屈地说,齐斯哥哥最讨厌了,可是没过一会,又亲热地抱着他的脖子,说齐斯哥哥最好了,以后要嫁给他当新娘。” 温年听着幼年的自己,竟然对着周齐斯说过这样羞耻的话,脸颊有些发热。 又想起领证那天,她误以为周齐斯要松手,结果只是男人所做的恶作剧。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尽管男人面容褪去青稚,骨子里还是如出一辙的幼稚。 温年陪林雅君看了会照片,意外瞥到一张五人合照,初春盎然,在他们身上撒下温柔春意。 其中有个高大英俊的男人,眉目英挺深邃,手搭在男孩肩膀上,跟他有五六分相似。 很容易看出,这是周齐斯早年去世的父亲周晚园,也是虞家夫妇的旧友。 林雅君瞥过照片里的旧友,眼眸里流露出怅然,像是轻叹般开口:“晚园也是太狠心,齐斯当时还那般小,就舍得离他而去。” 窗外阳光尽撒地板,浮动成暖粼粼的光斑,林雅君轻握住温年的手掌,轻声嘱咐:“近来雨水多,尤其是夜里常下雨,小年,若是齐斯最近心情不佳,还请你多担待些。” 温年轻轻摇了摇头:“是我受齐斯照顾多些……他是讨厌雨天吗?” 林雅君深深地叹了口气:“晚园是因为雨夜车祸去世的,别瞧着齐斯看起来凡事随性,每逢四月底的雨夜,他总是不着家,他不说,我也知道他心里多半不是很好受。” 第14节 温年闻言微怔,回握住她的手。 心头蓦然想起,陪她在医院的那个雨夜,周齐斯是独身一人回去的。 进来时没关严门,温年抬眼晃然间,门缝似有黑色衣角掠过。 可是一眨眼,那抹黑色便消失不见,不知道是不是她一时眼花。 “小年,怎么了?” 温年听到林雅君的唤声,收回目光,很轻地摇了摇头:“没什么,就是看到门没关严。” 林雅君把相片小心放回原位,目光不自觉在旧友身上多停留了几秒,再开口的时候,语调已然恢复往日柔和:“大概是进来时没注意。” 晚间用完餐,虞怀遥出差结束,赶回家中,她这位父亲,话不多,气质儒雅,每朝着她看来时,眼里总是带着重获珍宝的珍惜意味。 他们围在客厅闲聊了会,因着明早要出发去青山,便早早散了。 温年有着自己单独的房间,整层楼大半被打通,相当于一个套间,有洗浴室、衣帽间、书房,以及放映厅。 温如华有些神经衰弱,身旁睡不得人,就安排住在隔壁,这几间客房,是设计之初,专门给她到家来的朋友准备的。 睡觉前,门被敲了敲,温年打开,是何姨站在门外,手里拿着杯牛奶。 温年接过牛奶,发现何姨定定地看着她,眼里一直带着慈祥笑意。 “何姨,怎么一直看着我?” 何姨稍稍回神:“小姐这模样,跟太太年轻时有几分神似,刚刚一晃眼,都差点以为是太太站在这了。” 温年笑道:“下午跟妈一起看了会照片,确实是像的。” “随了太太的温柔漂亮。”何姨开口道,“也有先生的书卷气。” 温年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微抿唇角泛轻笑意。 何姨说:“时候也不早了,小姐早些睡,明天还要出行。” 在何姨迈步前,温年轻声叫住了她:“齐斯……下午回来过吗?” “倒是没见着。”何姨说,“本来是说下午是要回来的,不过可能是临时公司有事,估计要晚些着家了。” 温年微点了点头,又说:“何姨以后就跟大家一样,叫我小年就好,也记得早些睡,晚安。” “小年,晚安。” 何姨送来的牛奶,只有小半杯,是正合适的用量,温年回到房间就喝完了。 在睡前牛奶的助眠下,温年渐渐沉入睡意,半梦半醒,听到窗外晃荡的雨声,不连续地敲打玻璃窗。 思绪清明一晃,温年突然惊醒。 瞥向窗外,外头夜色弥漫,以为是梦里的雨声,在这刻与现实重合。 喉咙有些发干的不适感,温年起身,想下楼倒杯水喝。 走到门前,伸手拧开门把手。 也就是这时,夜色安静里,门外传来由远而近的脚步声。 长长走廊被昏暗笼罩,仅有顶部零星几盏夜灯,浅浅映照而下,漆黑眼眸隐在夜色,男人领带半解,抬眼看来,裹着外头一身冷冽的寒风气息。 温年半握着门把手,轻声开口:“这么晚回来啊?” “公司有些事。”周齐斯淡声开口,“温老师早些睡,明早还要出发。” “你也早些睡。” 却在稍稍错身时,温年瞥到男人手背的伤口,刚好落在浅浅灯光下,是长达四五厘米的划痕。 而伤口的主人,却浑不在意似的,甚至没有做任何的防护措施。 温年记得下午聊天时,林雅君有提过她小时候性子调皮,皮肤又白嫩,身上经常不知道从哪带回青紫的磕碰痕迹,所以房内常年备着药箱。 温年眼见着这道修长身影,即将擦肩而过,急声轻喊:“齐斯,等会。” 她话说得有些急,下意识伸手半握住男人手腕。 明明是这样冷性的人,触及的腕间皮肤,却比她的温度要高上不少。 “房间里有药箱……”温年对上周齐斯偏头,朝她瞥开的目光,微顿,随即轻声开口,“看着有些疼,至少要先处理一下伤口。” 说完这话,温年有些担心男人会直接走掉,并没有松开手指,而是轻轻半圈着他的手腕。 在这场裹着夜色的对视中,有那么一个瞬间,温年都以为周齐斯会拒绝她了。 可只是稍稍眨眼的间隙,男人微扯薄唇,表达出几分默许的意味。 温年这才收回手指,回身从房内找出药箱,却意外瞥到角落处的立式饮水机,垂目,拿出所需的医用用品,再次走到门口时,朝前瞥去。 周齐斯确实没有离开,只是随意倚在对面门外。 温年朝他走近,半垂下眼睫,淡色灯光映落柔眉浅目,口吻柔和:“稍微抬下手。” 周齐斯也没多说,只是配合地半抬起手,另一手随手接过,她怀里抱着的各种用品。 温年用医用棉签蘸了酒精,先给伤口周围小心消毒,刚刚只是意外瞥到,现下近距离仔细看去。 所幸伤口划痕比较浅,可由于手背血管丰富的缘故,漫延而开的血痕,看起来还是有些瘆人的。 温年用止血药粉,稍稍铺了层,贴上一层医用纱布,用着绷带环形包扎,她之前学过各类急救知识,也处理过受伤学生的简单包扎,手法娴熟轻柔。 “温老师,你这是一心要把我裹成木乃伊么?” 温年一心想着包扎,很控制自己的力道,担心过松达不到效果,过紧又不利于血液循环。 此时冷不丁听到这样一句话,垂目一看,骨感修长的一只手,被她包扎得很严实,看起来也确实像木乃伊。 温年微顿:“看得是有些丑,等伤口完全止血住了,就可以摘掉了。” 抬眼看去的目光,眼里却写满了担心他回房就会扯掉的担忧。 周齐斯微扯唇角:“我还是懂得尊重旁人的劳动成果。” 温年轻点了下头,扶着他的手,稍稍左右偏动,检查血液是否循环。 “我听到外头雨下大了,回来路上还顺利吗?” 随口的一句话,温声细语的,踩着窗外渐响雨声的尾尖。 周齐斯半阖着眼眸,蒙着微光的过长眼睫垂下,在眼睑处落下刀锋般的小片阴影,半遮着不分明的神色。 过了有那么一小会,周齐斯才懒怠出声:“温老师。” “你是在同情我么。” 温年一愣,脑海里瞬间晃过,房门外那截黑色衣角,顿时意识到她随口的一句关心,在此时此刻,有多不合时宜。 抬头,对上男人眼里一闪而过的轻嘲。 只是这么一眼,温年却明显感觉到,不同于刚跟她讲玩笑话的随性模样,此时的周齐斯,周身笼罩着比起白日,更为漠然的疏离感,仿佛竖立一堵高墙,与浓深夜色融为一体。 仿佛退回到他们最初疏离的时刻。 随着手间温度被抽走,两人之间重陷夜色寂静。 温年垂下眼睫,还有些没反应过来,一时只顾着将剩余绷带收好,又将周齐斯手里的其他用品,一样样放进带出来的小纸袋里。 一齐递给周齐斯。 周齐斯并没有多做停留,落下道淡声的多谢,转身离开。 温年静静站在原地。 却还是在眼前背影消失前,温声道:“别碰着伤口,会疼。” 温年回到房间,接了点水喝,喉咙的那股干涩,才稍稍得以缓解。 此时她也完全清晰地意识到,原来下午时门缝掠过的那抹黑色衣角,并不是她一时的错觉。 周齐斯的确是听到,林雅君和她之间的谈话。 窗外雨声渐落屋檐,发出不连续的圆润啪嗒声,重新躺下的温年,侧脸半陷进柔软蚕丝被里。 也许是心中记挂着事,她睡得并不是很安稳,还断断续续梦到小时候的事。 第二天,温年听闹钟按点起床,在房间穿戴齐整后,在走廊处碰到周齐斯。 视线不经意瞥过他手背,她昨晚缠上的纱布,并没有被男人随意取下。 “齐斯,早好。” “温老师,早好。” 只是这样六个钟头过去,周齐斯就已然重归神情从容,仿佛昨晚的小插曲,只是她做的那么一场梦。 到了客厅,听何姨说,原来三位长辈早就在一小时前出发了,说是外头春光正好,该及时出发。 温年大致能猜想到,这是长辈们给他们小年轻制造独处的机会。 不禁想到,长辈们大概以为他们的进度还在相处阶段,不知道得知他们已经领证后,又是该是作何反应。 还在想着,何姨瞥到周齐斯手掌的纱布绷带,顿时哎呦了声,担忧地问:“这是怎么了?” 周齐斯不甚在意地说:“不小心碰着了,没多大伤。” 何姨瞧他神色如常,才稍稍放下心:“平日里也该小心些。” “知道了,何姨。” 他们在餐桌旁简单用完餐,然后把随身物件放到后座。 周齐斯坐进驾驶座时,偏头看到副驾驶上的年轻姑娘,从随身的米色挎包里,拿出更换的医用药品。 “昨晚下了一夜的雨,担心会受潮,还是勤换些好。” 眼前姑娘说这话时,窗外阳光浅浅染上她的发梢,眼眸里写满了认真。 周齐斯没开口。 温年当他是默许,半垂眼眸,动作轻柔地将绷带拆开。 “周齐斯。”温年难得念他的全名,认真解释道,“我没有同情你。” 她昨晚睡前想了好一会,还是尽量想把心里的想法,早些跟他讲明,并不想造成产生隔阂的误会:“我已经从你那接受过多次好意,包扎伤口这种小事,也算是我力所能及能做的。如果换做是我受伤,或是深夜还没有归家,我知道,你也不会坐视不理的。” “毕竟人和人之间的相处……是需要互相付出的。” 第15节 周齐斯闻言,目光直直落在她脸上,足足过了好一会,才开口道:“温老师,有人说过你是很较真的性格么?” 温年眼眸里露出几抹浅笑:“是古板无趣吧。” “这可有些糟。”周齐斯懒声开口,“我对你评价是较真,而你对我评价是我行我素。” 温年听出男人有意揭开那篇,难得用了句俏皮话接道:“所以我们进了一家门,是有道理的。” 这话一出,温年好一会没听到周齐斯回答,垂眼,有些难为情地说:“我是不是……还挺不适合说这种玩笑话的。” 周齐斯口吻里几分意味不明:“有种笨拙的可爱。” 温年被他突然的一句可爱,眼睫微颤了下,莫名脸热,只顾着闷头,继续给手掌缠绷带。 动作有些急,却在几秒后,突然反应过来她有些没轻重的力道。 又把动作放缓。 温年轻声说:“手上血管很多,要是伤得重,指不定会怎样,以后还是要注意点,小心别再伤到了。” “一般一两天更换一次就好了,我看近些天天气还好,也不用太勤,伤口所幸不是很深,好好处理一下,应该是不会留疤的。” “温老师,你难道不想问我是怎么伤着的?” 温年闻言微顿,才意识到她刚刚一直在碎碎念。 没等她开口,周齐斯微掀唇角,自顾自开口道:“大伯得了样古董瓷瓶,昨晚找我一同看,却太过激动,反倒失手摔碎了。” 男人语调随意,听着就像是玩笑话,完全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温年瞥了他一眼,有些无奈,想着时间有点晚了,也该出发了,轻抿唇角:“伤口是不是还有些疼?我看路上有些远,还是我来开车吧。” 周齐斯不甚在意地开口:“这点小伤,倒不至于动不了手。” “还有温老师,我不是你班上的小朋友。” 温年顿时意识到她职业习惯作祟,下意识用了轻哄小孩的语气,一时却忘了面对的是个大他五岁的成年男人。 “小朋友都知道怕疼,不会让自己轻易受伤。”温年想起男人昨晚对伤口浑不在意,又轻声补充道,“也不会带着看着就很痛的伤口,跟没事人一样乱晃。” 周齐斯唇角微扯,薄唇轻启,似是觉得听到什么荒谬的玩笑话。 “所以温老师的意思是,我比你班上的小朋友,还要不听话?” “你跟听话两个字,哪里有一点关系了……” 温年微仰起头,才惊觉他们此时靠得有些近,刚刚一心包扎伤口,没能注意到他们之间渐渐缩短的距离。 清冽的木质气息,似有若无地萦绕过鼻尖。 周齐斯非但没有退开半分,而是就着这个姿势,稍稍倾身,目光直直落在她脸上。 那股迫近的木质气息,似裹着烫,随着如有实质般的视线,在白皙脸颊落下灼热温度。 他的口吻几分懒怠。 “所以温老师,你打算怎么教我听话?” 第11章 演技 车一路朝着青山驶去,大概两小时路程,沿着环山公路上去,周遭满目青绿,春意盎然。 温年佯装闭目养神。 脑海里回想起刚刚对视的惨烈败局。 怎么教他听话? 被这道直直的目光瞥着,温年莫名生出种念头,眼下或许是她教学生涯中,最为棘手、且没有能与之相提并论的教学难题。 “老师的教学,是需要学生良性配合的。” “温老师这样说,是不是太过狡猾?”周齐斯明显看穿她的意图,薄唇微扯,“正是有良师,不然怎么能凸显循循善诱的作用。” 温年知道男人这是把问题,原封不动地给她抛了回来。 敛了敛心神,尽量不让自己过度投向这双漆黑眼眸,以免被那股好似漩涡般的深沉卷袭。 可稍稍垂下目光,注意力反而不经意涌向这双嘴唇。 薄唇本该看着薄情,可男人唇形却过分漂亮,唇色殷润,似酒暖醉意,沾染上冷清月光,盈满惹眼活色。 心口鼓动的急促声响,似骤落断线的急雨,温年感觉过于吵闹的心跳声,仿佛要冲破薄薄一层的脆弱耳膜。 嘴唇微张,甚至有种轻呼出的气息,都被沾染上灼热的感觉。 可也就是在她错神的几秒内,周齐斯再度开口:“还是说温老师,并没有教会我听话的把握。” 明明温年脑海里本能高悬着警报,可男人这般懒怠的口吻,明显带着看轻的意味,不想服输的念头完全占了上风。 “有没有把握,并不是现在就能下定论的。” 话音刚落。 那扰乱她心神的薄唇,微掀,浮现几不可查的弧度。 “那就静等温老师的教导。” 温年瞬间清醒地意识到一件事,刚刚冲动之下的一句话,将她完全推入下风。 而已然跌入对方狡猾圈套的自己,当她的目光长久停留在那双唇形漂亮的薄唇时,这场对视的交锋,她便注定败局已定。 他那样敏锐的一个人,多半早就留意到,自己盯着他嘴唇的错神…… 脸颊升腾热意,温年微颤眼睫,一时目光都不知道该往哪放。 一时没有人开口。 眼前姑娘半垂眼睫,脸颊、耳尖、侧颈处,似灼起高烧般的高温,铺陈出大片油画般的晚霞色。 周齐斯目光掠过她的右耳耳垂,白皙柔嫩的皮肤,泛着一层发烫粉意,更显出缀在尾尖的浅褐色小痣,漂亮又惹眼。 喉结上下滚了滚。 不知道过了多久,温年仿佛再度丧失了对时间的感知力,眼前像是蒙了层朦胧白雾。 那道如有实质的视线,总算是想起施舍般地移开。 温年后靠进座背时,下意识很轻地缓了下气。 …… 到山庄时临近十点,他们先去客房放行李,清泉山庄是林雅君旧友的家族产业,始建于上世纪九十年代,历经多年风雨,是青山上一道极具标志性的建筑。 老派江南的建筑风格,白墙青瓦,亭台水榭。 雕栏长廊往深处蜿蜒,这处廊面爬藤的是木香花,初春的满目绿意中,初绽鹅黄泛白的花蕊,点缀星星点点的春意。 为她们带路的年轻姑娘孟思嘉,主管山庄的木香居,她从小跟山庄的大小姐一起长大,跟周齐斯是熟人,特意为他们带路。 注意到她探去的目光,孟思嘉弯着笑眼:“这里的藤架是木香花,花期是四月到六月,但是山上开花缓,再等半个月,就会开得很漂亮了。除了这处花架,还有凌霄花、铁线莲、三角梅、紫藤……一年四季都可以来赏花。” “去年有人为大小姐寻了千层雪来,是铁线莲的一个品种,比幻紫品种颜色要浅些,只不过这个品种就很娇贵了,得护着捧着,废了大小姐好多心思。”孟思嘉笑道,“不过费力是费力,开花那天也是真美,就连大小姐都看得目不转睛。” 周齐斯淡声开口:“他倒是有心,送千层雪来。” 孟思嘉撇了撇嘴,嘟囔道:“公子哥一个,满口喜欢啊爱啊,指不定哪天就跑没影了。” 刚说完,就意识到自己又多言了,瞬间收敛嫌弃神色,唇角扬起笑意,恢复往日明媚神色。 送到客居,孟思嘉开口道:“大小姐现在在外面,说是你们来,明天请你们吃顿饭。” “温小姐,很欢迎你来,大小姐一直很期待见你,请你明天一定要来。” 温年脸上浮现浅浅笑意:“嗯。” 等孟思嘉离开,周齐斯偏头时,瞥到身边姑娘一瞬不瞬看着他。 等他探去目光,温年又移开了目光。 一脸想知道八卦,又不知道该不该开口的模样。 周齐斯薄唇轻启:“想问什么?” 温年犹豫了下,还是好奇心果断占了上风:“千层雪是有什么故事吗?” 周齐斯开口道:“我还以为你会问那人是谁?” 明明很容易就能猜到大概,温年听出男人是有意这样说,口吻无奈:“我还是有一定理解力的。” 目光淡淡掠过眼前姑娘,周齐斯唇角微掀,总算揭晓答案:“大小姐全名唐千雪。” 把千层雪送给千雪,温年瞬间领会到这片心意:“那他确实是有心了。” “有点想亲眼看看千层雪了。” 他们订的是一整个长院,庭院内柚子花开得正好,散发着甜甜的清香,长辈们住朝南的两间客房,她和周齐斯住朝北的两间。 在客居放好行李,三位长辈去青山头踏青,他们打算前去汇合。 一路穿过长廊,走到转角处,周齐斯来了通电话,眼睫半垂,眉头几不可查地轻皱了下。 “是工作上的事吗?”温年温声道,“还是先接一下吧,别耽误了事情。” 周齐斯微微颔首,朝着长廊尽头处走去,修长身影很快消失到拐角尽头。 庭院内青竹耸立。 隐隐传来不绝雨声,循声望去,竹林的幽深处,是一道雾蒙蒙的雨帘,哐当清脆,似琳琅圆珠落入玉盘。 温年想着周齐斯估计没怎么快过来,便走近细看,眼前雨帘不绝,蒙着层缥缈的雾气,微风吹来,裹着些凉,在鼻尖掠过淡淡的花香。 “姐姐。” 随着落下的轻快脚步声,温年听到一道清脆女声。 偏头看去,身旁走来个年轻姑娘,眉眼俏丽精致,栗色短卷发,朝着她明媚笑问:“姐姐,能不能帮我个忙啊?” 这时从她身后走来个黑长发的姑娘,手肘轻撞了撞她的肩膀:“没想到还真被你逮到了人。” 年轻姑娘朝她俏皮眨了眨左眼:“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嘛。” 又朝着温年解释道:“我前几天求了个桃花符,说是在今日,出门碰到的第一个有缘人,还必须得是陌生人,请她借一点好运给我,当日就会桃花运大涨。” 第16节 “确定要借啊?”年轻姑娘的朋友无奈叹了口气,“都已经这么多次了,天涯何处无芳草啊,何必单吊一棵树。” “我就是想试试。” “那要是他有喜欢的人了,你打算怎么办?” “不可能。”年轻姑娘几乎是下意识反驳,“反正我就没见过他对哪个女孩,有多看过两眼。” “不过要是他有了喜欢的人,我就绝了追他的心。” “你最好是。”年轻姑娘的朋友无奈笑了笑,“那作为你的好朋友,只能默默祝愿你了。” 年轻姑娘再次朝着温年看来。 温年看她眼巴巴的目光,更别提眼前是个俏丽夺目的美人,唇角浮现出温柔笑意:“怎么借运气啊?” 年轻姑娘把桃花符小心伸到她面前:“只要碰一下尖就好。” “就借一点点好运,不用很多的。” 温年伸出白皙指尖,轻轻碰了碰桃花符的尖端。 借完好运,年轻姑娘露出明媚笑容:“谢谢姐姐,也祝你今天桃花缘大爆。” 温年微弯眼睛,浅浅笑道:“祝你能顺利追到喜欢的人。” 年轻姑娘点了点头,突然一顿:“姐姐,我突然想起,我忘了样东西在房间,就先再见了!” “对了,我姓沈,就住这,改天可以来找我一起玩,我对这里很熟,到时候请你吃饭。” 温年看她匆匆拉着朋友,小跑回房的模样,有些冒失,也很可爱。 等回去的时候,周齐斯已经回来了。 “我刚刚去那边看了看水帘。”温年想到年轻姑娘刚刚可爱的模样,眼眸露出轻笑,“还有个姑娘向我借运气。” 周齐斯目光淡淡掠过她脸上,不甚在意地开口:“走吧。” 一路走到门口,放眼是青翠,凉凉微风拂过脸颊,有淡淡花香掠过鼻尖。 “哎,嫂子!” 温年循着目光看去,竟然是沈一行。 身后的沈则清踱步而来。 温年看到意想不到的两人,想起两人都姓沈,再看看两人的眉目,确实是有几分相似,突然反应过来,两人应该是亲兄弟无疑。 沈一行自来熟地开口:“嫂子,你们怎么也来了,是不是来山上踏青?” 温年笑着点了点头:“爸妈也一起来了。” 沈一行立刻说:“那我晚上去看看君姨和遥叔,好久没见了。” 沈则清站在他身侧,伸手按住他的肩膀:“别再乱聊了,你没看到旁边某人的眼神吗?” 沈一行下意识朝着周齐斯看去,男人神情未变,并没有想象中的死亡眼神。 立刻意识到是他哥的恶趣味又犯了,有些无奈地撞了下他的肩膀,相当弱小地表示自己的不满。 沈则清开口:“我们要去茶馆,阿砚也在,要不要一起去?” 面对淡淡瞥来的目光,完全是嫌弃的意味。 沈则清只当没看到,只朝着温年投去目光:“温小姐,要不要去坐坐?大家都想见你很久了。” 温年偏头朝着周齐斯看去。 可男人神情如常,完全一切都由她决定的模样。 回头对上沈一行期待的目光,完全像是只摇尾巴的热情大型犬,温年轻轻笑了笑,点了下头。 沈一行顿时笑道:“那我们现在就走吧。” 路上温年跟长辈们拨了一通电话,说遇到了熟人,去茶馆坐坐。 林雅君温柔笑了笑,嘱咐他们年轻人玩得开心点,不用担心他们,他们三个一块,倒也乐得其在。 挂断电话前,沈一行亲昵地向长辈们问好,还说下山后,去家里拜访他们。 得到了林雅君的热情回应。 一行人朝着茶馆走去,是栋很精巧的复式小楼,掀开青竹卷帘,缀着的玉珠流苏轻晃,流连出一串清脆声响。 金丝楠木案边,站着位身着素色长裙的姑娘,双瞳剪水,皮肤瓷白,五官漂亮精巧,周身仿佛笼罩着安静的氛围,像是画卷里走出的仙女。 而站在台前的男人,眉目野性深邃,带了些混血,是很有攻击性的浓烈长相,左臂懒懒撑在桌上,浑身散发着玩世不恭的气质。 沈一行走近,搂过迟砚的肩膀:“砚哥,你怎么一上山,就来打扰我们大小姐的清净?” “怎么能是打扰。”迟砚唇角微掀,“我这是一心向学,向大小姐学习辨别茶叶的种类。” 唐千雪回视过去,神情宁静,朝着迟砚打了段手语。 沈一行好奇地问:“大小姐这是说什么了?” “大小姐说她当然很乐意教我——” “请别挡着客人的路。” 两道声音交错到一块。 沈一行惊奇道:“嫂子,你还懂手语啊?” 温年微微点了点头:“之前学过一点,简单的句式还是能能看懂的。” 沈一行了然点头,转头,又痛心疾首地说:“砚哥,你仗着自己会手语,就随意歪曲大小姐的话,真没看出人家对你的嫌弃嘛,还有,你的良心真的就不会有一点痛吗?” 迟砚懒懒笑道:“一行啊,什么时候去找个媳妇,别呆呆楞楞的了。” “而且就算我们关系亲,你也不能在我面前抹黑大小姐,我们大小姐温柔成这样,这么可能会随意嫌弃人。” 沈一行被嘲讽一顿,简直要被他砚哥的没脸没皮震惊,果然每次都能刷新他的认知,倒打一耙真给他用得炉火纯青。 只得向唐千雪投去目光。 唐千雪朝着迟砚看去,刚刚还懒散的男人,被这道如水眼眸,单是轻轻看上一眼,便认输般闭上嘴唇。 温年看到唐千雪朝自己直直看来。 唐千雪微弯眼眸,脸上笑意浅浅,朝着她打着手语:“温小姐,一直很期待见到你。” 温年眼里浮现温柔笑意:“大小姐,我也很高兴见到你。” 唐千雪又朝着她身旁的周齐斯看去,微微点了点头。 周齐斯颔首示意。 只是刚打完招呼,周齐斯那又打进来了一通电话,温年猜想大概还是刚刚的事情,并没有完全解决。 视线在半空中对撞,周齐斯开口道:“我去处理一下。” 临走前,朝着沈一行瞥去。 沈一行立刻爽朗笑道:“齐哥放心,在你去的短短一段时间,我保证把嫂子给你照顾得好好的。” 听到这句明晃晃的打趣,温年脸颊有些微热。 直到这道修长身影消失在门外,沈一行才笑道:“嫂子,要不跟我们——” 他的视线转向窗边的茶桌边。 温年才注意到,那处坐着两个年轻男人,朝着他们的方向看来,眼里满是揶揄八卦的笑意。 沈一行瞬间顿住,要是让温年过去坐一处,跟着他们几个大男的,也只能干瞪着眼。 最重要的是,要是跟他们多待上那么一会,这俩没轻重的混小子,就该问出各种八卦的问题。 完全是小白兔进了狼窝。 万一把她嫂子吓跑了,一会他齐哥回来还不得找他算账。 至于大小姐那边,更是去不得了,八成会被他砚哥气死。 脑海顿时飞速运转,沈一行突然灵光一闪:“嫂子,隔壁有家糖铺,里头的酥糖好看还好吃,我带你去看看?” 温年看他朝自己飞速眨了两下眼睛,满眼都是求她快说好的神情,唇角漫出浅浅笑意:“那去看看吧。” 沈一行迫不及待地迈开脚步,只冲着身后两个望眼欲穿的男人,摆了摆手,说是一会买糖回来。 果断丢下亲哥陪他们。 掀开卷帘,随着一串清脆声响,沈一行一眼瞥到几步之外,树下立着的两道熟悉身影。 竟然是周齐斯和沈妍。 沈一行顿时觉得不妙,猛地回头。 却发现温年已经跟在他身后,目光朝着树下探去。 一个是一直追他齐哥的沈大小姐,另一个是他齐哥的新晋老婆。 这三人撞到一处,沈一行心中咯噔,这是什么绝世修罗现场。 沈妍捏着口袋里的桃花符,正打算开口,却注意到眼前男人,目光朝着斜侧方瞥去。 循着目光看去,沈妍眼睛一亮,露出明媚笑容,朝着温年挥起手。 “姐姐,好巧,在这又碰到你了。” 沈一行瞪大眼睛,惊奇地问:“你们认识啊?” 温年轻声解释道:“出门时遇到,向我借了些运气。” 沈一行不解地问:“怎么突然借起了运气?” 沈妍笑道:“是我求来的桃花符,尽头向出门遇到的第一个陌生有缘人,借一下运气,今天的桃花运就会爆表。” “姐姐借了点运气给我,还祝我能顺利追到喜欢的人。” 沈一行瞬间倒吸了一口气。 沈妍朝着身旁男人看去,眼眸里露出期待:“所以这次,或许——” 周齐斯却迈开长腿,直直走到温年的面前,薄唇微启:“怎么没接电话,消息也不回?” 听到莫须有的电话和消息,余光又瞥到两道望眼欲穿的目光,温年完全摸不准他的意图,只能硬着头皮回答:“可能是……没看到。” 第17节 “没时间接电话,也没时间回消息。”周齐斯微扯唇角,淡声开口,“所以就有闲心,帮人追你老公?” 男人稍稍倾身,目光如有实质般,直直落在她脸上:“还祝对方能顺利追到?” 笼罩而来的清冽木质气息,裹着烫,温年微愣间,却听到男人再度淡声开口。 明明他的神情未变,声质偏冷,听起来却仿佛裹上几分幽怨。 “老婆,你是不是对我太缺少点关心?” 第12章 配合 在长达十秒的微怔中, 温年总算后知后觉地明白,周齐斯这是捏造了个“惨遭老婆冷落,还被无情老婆介绍对象”的丈夫形象。 温年一时不知道男人是太过有影帝的天赋, 还是骨子里随性惯了,唬人的话张口就来。 目光浅浅越过男人肩膀, 站在几步之外的沈妍,完全是一副大白日见鬼神情。 余光又瞥到身旁的沈一行,直愣愣而来的目光, 不用看上一眼, 温年都能猜到那副震撼神情。 大概是温年神情有些僵硬不自然,沈妍稍稍敛了敛心神, 走到他们身旁, 露出狐疑的神情。 “周先生,一直没听到有关你婚讯的风声,怎么会凭空多了位夫人?” 周齐斯淡声开口:“沈小姐, 我想这应该是我的家事。” 微风拂过,自树梢抖落一阵树影斑驳,混着亮色的浮动光影, 流连过深邃优越的侧脸轮廓, 男人眉骨高挺,薄唇微扯, 却散发难以忽视的冷意。 周齐斯神情未变, 他的声质偏冷, 淡漠又疏离。 忍不住想起那份婚前调查问卷, 在第二页有关恋爱史的部分, 上头清一色的空白。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温年才切身感知到, 周齐斯拒绝旁人时,这副拒人千里之外的疏离姿态,丝毫不留情面。 的确是很难展开任何故事。 沈妍却继续开口:“之前从没有在你身边见过这位小姐,我想你们大概没有认识很久。” “我年初遇见你时,如果当时有这位小姐在,为什么没有说?”沈妍越说越相信自己的判断,“从年初到现在,也就过了三个来月,我想像周先生这样一个冷静的人,很难在短短三个月内,凭空多出一段急匆匆的婚姻吧。” 沈一行默默朝着温年方向,挪了小半步,弯腰凑近,用手掌挡住嘴唇:“嫂子,没想到她逻辑这么清晰,还真给她说对了这点。” 温年稍稍偏头,瞥到他双眼发光,明显是吃瓜上头的神情,甚至还跟她这个被无辜波及的另一个当事人,当面小声讨论起来。 几人离得近,沈妍明显听到了沈一行这话,眼里顿时露出得意笑意。 周齐斯淡淡瞥去道目光。 沈一行顿时直起身,退开一大步,跟自家嫂子保持一个极其安全的社交距离,还做了个给嘴唇关上拉链的动作。 整套动作做下来行云流水,一点都不拖沓,突然惊醒的生存欲拉满。 “确实如沈小姐所说,我跟太太相识并不算很久。”周齐斯唇角微扯,“只是遇到投缘心仪的人,认识时间的长短,反倒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不是么。” “沈小姐还有一点说错了,在感情面前我也是个俗人。” 温年看着周齐斯朝着自己瞥来。 掌背被宽大手掌完整覆住,周齐斯俯身,附在她耳侧。 从旁人角度看去,身型高大的男人自身侧俯来,将脸颊微红的姑娘,半圈在怀里,是再为亲昵不过的姿态。 低沉嗓音响在耳畔,似有酥麻电流窜过:“周太太,从见到你的第一面,我就想娶你回家了。” 温年偏头瞥向他。 男人薄唇轻启,说着柔情蜜意的情话,投来的沉沉目光,却清晰表达出好整以暇的讯号——老婆,不给一点表示么? 随着覆盖而来的大片阴影,清冽的木质气息萦绕鼻尖,温年看着稍稍朝自己倾斜的侧脸。 心里顿时涌现出一个相当难以置信的念头。 温年一瞬不瞬看着他。 白皙指尖,被男人极轻地捏了下,不易觉察的。 温年干脆心一横,半垂眼睫,踮脚,在男人侧脸落下温度。 蜻蜓点水的一个吻,像是轻柔羽毛刮过心间。 “老公,从见到你的第一面,我也只想嫁给你。” 眼前姑娘定定看着他,弧度漂亮的眼眸里,盛着浅浅的温柔笑意,脸颊耳尖都腾起高温,晕开惹眼的晚霞色。 明明嘴里回着他的情话,脸上却郑重得过分。 仿佛下一秒就要上刀山下火海。 周齐斯喉结上下滚了滚,反握住温年攥紧他的手指,口吻懒怠:“周太太,倒也不用这么视死如归。” 温年微怔。 突然传来一阵嚣张起哄的口哨声,温年下意识回头看去。 一伙大男人挤在茶馆木窗那处,纷纷探出头看。 就连最文静的大小姐,都坐在迟砚肩头,瓷白脸颊泛着微红,双手捂着嘴唇,看着他们的目光一瞬不瞬的。 “大白天这么火热,别带坏我们家大小姐。”迟砚挑眉道,“她年纪轻,看不得你们这样撒狗粮。” 唐千雪闻言偏头,朝着迟砚认真打手语:我今年二十四周岁了。 迟砚懒散笑道:“知道了大小姐,别跟这群不正经的大人学坏。” 唐千雪放下纤细手指,扭头不看他,一副放弃交流的模样。 温年被多道起哄目光打量着。 回头又看到沈妍,已经完全变了副模样,俏丽眼眸里满满都是笑意,开口时,都是难以掩藏的八卦意味。 “那你们谁先追谁的?” 温年被她这样一问,突然想到一个极为重要的问题,跟周齐斯之间的“相爱故事”,他们事先还没有对过口供。 身旁却传来一道低沉嗓音:“是我对太太一见钟情。” 沈妍连忙捂住嘴唇,甚至发出一小阵闷在喉咙里,类似是小动物嚎叫的声音。 这模样温年看过很多次,阮韫看剧上头,嗑上头时,就是这种满脸溢满姨母笑的神情。 “齐哥,没想到你平常装得一副清心寡欲,一出手就来个这么大的!” “怪不得这些日子见不到到一面,原来是在陪嫂子!” …… 温年只当装作没听到身后这些起哄,心里默默念着清心诀。 沈妍一箭步窜到温年面前,猛得把沈一行挤掉,握住她的手指:“姐姐,我叫沈妍,虽然我以前对你老公有些想法,但是从这刻开始,已经成为过去了,我的有缘人是你,你又好心把运气借给我,我们简直是上天注定的缘分。” 温年有些没反应过来,可面对眼前满是期待的眼眸,下意识回道:“沈小姐,我也很高兴认识你。” 沈一行朝着周齐斯歪身:“齐哥,你小心点,她这么快就喜新厌旧了,我悄悄跟你说,她特别喜欢找漂亮姑娘做朋友,这是拐你不成,打上你老婆的主意了。” 沈妍扭头道:“沈一行,你说得那么大声,是想让我听清你的大声密谋吗?” 沈一行浑不在意地耸了耸肩。 沈妍懒得看他,面对温年又变了副明媚笑容,特别强调地补了句:“虽然我也姓沈,但我家是城北沈家,他家是城南沈家,我们两家不来往,完全不搭界的!” 温年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手臂被修长指骨微握住,男人只是稍稍使力,冷白手背蹦起青筋,便把她从被紧握的手指上,解救出来。 温年有些不适应多道视线,尤其茶馆里起哄的一堆人还在等着八卦,本能觉得此地不宜久留。 可碍着沈妍和沈一行在这,温年也不好开口,半垂下眼睫。 下一刻,却被男人松松拢过肩膀,宽大掌心落在肩侧,落下难以忽视的灼热温度。 “时候不早了,家里长辈还在等一起吃饭。” 沈一行接收到男人目光,连忙跟着打起圆场:“是啊是啊,都快饭点了,别饿着嫂子,大家改天再聚!” 有人再次开腔:“散了散了,别耽误齐哥养手上的伤,人还要陪嫂子呢!” …… 直到两人离开茶馆,走出一段距离,把多道八卦起哄声甩到身后。 温年停下脚步,很轻地缓了口气。 偏头,对上沥着碎阳的漆黑眼眸。 周齐斯目光直直落在她的脸上,口吻几分意味不明:“周太太的配合,比想象中要大胆许多。” 温年顿时想起刚刚她那个豁出去的轻吻,脸颊腾起的热意,又有重新烧灼漫延的趋势。 “那也是周先生暗示得好。” 周齐斯瞥着她:“暗示?” 温年脱口而出:“你不是把侧脸靠了过来……” 话说到一半,温年突然顿住,清晰反应过来一件事,为什么会下意识觉得周齐斯稍稍侧脸,就是暗示她亲一下。 可能只是他一个不经意的动作…… “所以温老师,只要我暗示要亲,”周齐斯显然理会她的意思,稍稍倾身,唇角微扯,“你就会乖乖亲上来么?” 眼前落下薄唇,温年眼睫微颤,稍稍避开目光:“也不是,刚刚可能是我有些紧张,一时冲动就理解错了意思。” “被亲的是我。”周齐斯声质偏冷,却在此时裹上几分懒怠,“温老师,怎么反倒是你不好意思起来了?” 温年微咬下唇,轻声开口:“也没有不好意思。” 如有实质的沉沉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会,鼻尖仿佛被清冽的木质气息淹没,就在温年不知如何是好时。 头顶传来低沉嗓音:“确实没有不好意思。” 随着周齐斯稍稍起身,笼罩大半身前的阴影移开。 温年总算从那股似裹着灼的气息,侥幸脱离出来,总算缓了口气。 第18节 周齐斯迈开长腿,朝着前方走去,只落下不咸不淡的一句。 “脸红的是我,周太太。” 温年下意识伸手摸向脸颊,确实是挺烫的。 抬眼,看到走出几步的男人,身姿挺拔,宽肩窄腰,落下的灿色阳光,在比例过好的轮廓染上一层光晕。 周齐斯顿住脚步,朝站在原地的姑娘直直瞥去:“不走么,还是说,要我牵着周太太一起走?” 温年立刻迈步,几步挪到他身边,抬眼,轻轻看了他下,口吻带了几分无奈:“周先生,我从前没觉得,你其实还挺幼稚的。” “有事齐斯,无事周先生。”周齐斯唇角微扯,“区别对待这方面,温老师,你确实也挺炉火纯青的。” 温年发现自己在口舌之争上,确实是跟他讨不到半分便宜,微抿嘴唇,选择当起缩头鹌鹑。 周齐斯也没有多说。 两人一起朝着定好的餐厅走去。 醉南园离山庄不远,入口处是一片潋滟桃林,桃红花蕊缀在枝头,春意正浓,仿古复式小楼建筑,大门上一边吊着只火红金丝灯笼。 门口卧着片池塘,五彩斑斓的鱼游来游去。 温年停在池塘边,门童小跑过来,递上她一小袋鱼食。 将鱼食撒进水面,游鱼晃动,顿时荡起圈圈涟漪。 温年直起身,朝着周齐斯瞥去:“今天在你朋友们面前,已经公开了,长辈那里,我们也要尽快讲明一下。” “齐斯,所以从现在起,你应该换掉温老师这个称呼。” “全凭周太太吩咐。” 周齐斯唇角微扯:“不过周太太开口的时候,记得别忘记脸红。” 温年微仰着头,有意忽略男人话里的揶揄,口吻格外认真:“周先生放心,不会让你失望的。” 走到里头,装饰算不上奢华,简朴却不失古意,浓郁食物气味萦绕过鼻尖,勾着胃里的馋虫,到处来来往往的人,尽显烟火气。 他们被一路领到顶楼包厢,三位长辈已经落座了。 菜已经上了大半,大多是些家常菜,色香味俱全,尤其是正中央的清蒸鳜鱼,用弦月瓷盘盛着,鲜香肉嫩。 恰好正对墙边挂着的桃花鳜鱼肥图。 温年和周齐斯靠着落座。 林雅君笑道:“你们来得正好,这鳜鱼刚上来,刚刚如华还说这鱼好,看着就肥美。” “小年来尝尝。” 温年笑着点了点头,却一时没有动筷子,而是朝着身侧瞥去。 视线在半空中对撞,尽管男人神情未变,温年还是从他眼里,读出几分纵容的意味。 温年收回目光,眼眸泛出浅浅的温柔笑意:“吃饭前,想跟三位长辈交代一件大事。” 对上三位长辈的目光,温年轻声开口道:“我和齐斯领证了。” 窗外春光正好,温年偏头瞥去,弧度漂亮的眼睛,稍稍弯起,缀满晶莹微光。 “是吧,老公?” 第13章 诱胁 浮雕木窗半开半掩, 窗外桃林随微风摇曳,潋滟春光半透进来,染暖深邃优越的眉眼, 高鼻薄唇,男人随意坐着, 周身却难掩矜贵气度。 半明半暗中,掠过的浮光掠影,落了男人半身影影绰绰。 眼前姑娘脸颊白皙, 与桃花交映, 泛着漂亮的粉意,弧度漂亮的眼眸, 稍稍微弯, 带着几分不易觉察的得意。 难得孩子气地明显写着——说了不会让周先生失望的。 而男人神情从容,瞥来的淡淡目光,让温年想起他一贯的懒怠口吻——温老师现在就这样说, 是否还为时过早。 短暂几秒的对视,在半空短暂交锋,温年转头, 朝着长辈们回看过去。 温如华还处在震惊失神中, 手里握着的公筷,因掌心失劲歪斜着, 水晶虾丸就这样溜回原处。 而林雅君和虞怀遥明显神情微愣。 林雅君很快恢复往日温柔神情, 轻声开口问:“小年, 应该没有第二个愚人节吧?” 温年轻轻摇了摇头:“确实不是玩笑话, 也没有哄长辈们的想法。” 林雅君看看温年, 又看看她身侧的周齐斯,有些犹豫地开口:“可是你们相处得并不算久。” 温年视线一一扫过在座的三位长辈, “爸,妈,还有妈,我是很认真想和齐斯结婚的,虽然我跟齐斯认识得不算久,可遇到一个心仪还投缘的人,已经是件很难得的事情。” “而且齐斯待我很好,平常也很照顾我,虽然他口味偏咸我偏甜,在养宠物方面,他偏猫我偏狗,尽管我们的各方面是如此不同,可两个人相处,并不是单纯找个相似的影子,不是吗?” 三位长辈定定看着她,似是还在消化着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以及堪称是诡辩式偷换概念的言论。 而自始至终,身边男人都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温年唇角维持着温柔笑意,垂在左侧的手指,悄悄朝着身侧探去,很轻地戳了一下男人腰侧。 没有任何的反应。 温年又很轻地戳了一下。 纤细白皙的指尖,被修长指骨攥住,制止了她的动作。 似是惩罚她作乱般,食指的第一个骨节,被不轻不重地捏了下。 温年眼睫微颤,呼吸一瞬错顿。 指尖与指尖相触,似情人交首呢喃,修长指骨沿着指缝穿过,变为十指相扣的模样。 相触的温度像是被灼烫般,窜过一阵细小电流的酥麻感,略微粗糙的指腹,宽大的骨节,灼热的掌心温度,轻易将她手掌困在掌心的力度…… 所有极为陌生的体验,都清晰地告诉温年,这是只成年男性的手。 心口仿佛涌进一只乱撞的蝴蝶,震出哐当作响的心跳声。 只是稍稍怔神的间隙,像是主人般随性、我行我素,强势握住她的手,从隐秘的桌下,来到桌上。 温年眼睁睁看着长辈们的目光,直直望着他们交握的双手上。 她戳的那么几下,本意只是想要周齐斯帮腔一句,没想到男人直接干脆利落,直接强势地展示他们之间的亲密。 也不知道这是不是有些冲击大了。 在一片沉默中,温年再次轻声开口:“虽然齐斯口味偏咸,可如果他看到我喜欢的甜点,会想着买给我,我也可以在日常饮食里做出小小的让步。我们也商量好了,就算是他偏猫我偏狗,那我们就一起养猫狗就好了。要是下班早了,一起吃顿简单的饭,然后赶在黄昏的尾巴出门,那时候天边晚霞会很美,晚风很舒服,街边亮着几盏橘色路灯,我们沿着街边走,一人抱着猫,一人遛着狗,散散步,聊聊今天发生的事情。” “可能我们都不是很懂浪漫的人,可是在今后的生活里,我们会慢慢去学着,在生活中创造一些小惊喜,庆祝一些纪念日,分享喜欢的歌和书籍,尝试跟对方的爱好靠近,一起看电影,一起学做烘焙,一起去旅行,一起去滑雪……” “一起互相了解,一起慢慢变老。” 她的口吻真诚,弧度漂亮的杏眼,于眼尾处微微弯起,像是蓄着一对弯月般的小勾子。 唇角泛起温柔笑意,对即将来临的婚后生活,脸上写满了的期待幸福感。 林雅君久久沉思后,和温如华对视了一眼,都从彼此眼里看到了几分无奈,几分不舍,但更多的是欣慰和安心。 谁不希望自己心爱宝贵的小公主,能够拥抱自己的幸福。 尤其当那个从她们手里,牵过女儿的手的男人,是林雅君从小就看着长大的孩子,知根知底、品行信得过,各方面都堪称优秀,也是她同样珍贵的家人。 林雅君脸上泛出笑容,朝着周齐斯看去:“齐斯,这样的好消息,晚园和意卿肯定也很高兴的,他们也很多年没见过小年了。” 周齐斯接口道:“君姨,下山后,我会带小年去见爸妈的。” 午饭在一片其乐融融中度过,长辈们比意想中更快接受这件事。 自然聊到他们同居的事情,老一辈的人大多传统,觉得新婚夫妻还是得尽早住在一块,也利于感情和睦。 林雅君像是想到了什么:“齐斯,你那栋房子,养起猫狗不太方便,离小年学校也不近,夫妻俩要长久住一处,总归是不太方便。” 周齐斯开口道:“已经另外购置了一栋房,离附小近,离公司也算不上远,有庭院也适合养猫狗。” “你有主意就好。”林雅君笑道,“不然如华怕是不舍得把小年交给你。” 温如华笑道:“齐斯这孩子,我还是放心的。” 林雅君又说:“没想到一晃眼,孩子们如今大了,也有自己的生活了,看来我们也该放手,多为自己着想些。” “要是不嫌弃,来老宅里陪我住着,我们姐妹俩处一块也开心。” 温如华眼角微弯,似是微叹了口气,但很快就消融进笑容里:“有空去陪陪君姐也是好的,不过还是在家住习惯了。” “早些年,一直想去山城走走,想着等会,一晃十几年就过去了。这两年小区里也有相熟的伙伴们,一直想拉着我去结伴旅游。”温如华轻笑道,“现在看到小年有了能托付终身的人,我这颗心也就落定,再晚我也该走不动道,现在确实是到了我该出去逛逛的时候了。” 温年听着温如华这些话,有些微怔,完全没想到她会在此时改变主意。 一直以来希望的事情成真,却一时没有什么实感,像是踩进了棉花糖里,晕乎乎的。 还在愣神时,尾指传来被轻捏了的力度,温年立刻回神,对上温如华瞥来的目光。 唇角泛起柔和笑意:“大家听到妈要去,会很开心的。” 午饭过后,虞家夫妇遇到熟人,温如华需要午睡,于是温年和周齐斯便分开,他陪同爸妈去见客,而温年就陪着妈妈回山庄。 温如华进房间午睡,温年不太想睡,走到庭院里,午后太阳正好,散发蓬勃有生命力的味道,是她很喜欢的那种温暖的感觉。 山庄里很大,温年只是随意逛了逛,就不知道走哪来了,这处庭院中央卧着棵老杏树,树梢上开满白色泛粉的花朵,远远看去,像是一场雪落在了上头。 老杏树下的回廊处,坐着穿着素色单衣的姑娘,正好抬头,朝她瞥了过来。 唐千雪弯起笑眼,朝着她比手语:温小姐,过来坐坐吗? 温年对唐千雪很有好感,她身上有一种天然去雕饰的美,只是轻轻一笑,很容易就能唤起旁人的保护欲。 走近,坐到她身边,才发现她怀里捧着的是本口袋漫画书,上头的人物线条夸张浓烈,只是瞥了一眼,就看到好几个不同的颜艺,应该是搞笑热血类型的。 唐千雪见她没在意,悄悄将漫画书,塞进口袋里。 温年只当没看到她的小动作。 唐千雪性子看着安静,可对于各种花木,却像是有说不完的话似的,听她说对藤架感兴趣,就跟她分享关于各类藤架的趣事。 温年虽然懂手语,但是对于一些专业名词,她是半知不解的。 第19节 但还是尽量认真回应着唐千雪。 微风徐徐吹过,暖烘烘的阳光晒在身上,温年待了没一会,就犯懒起来,半靠在廊栏处,上下眼皮微微打战。 眼前渐渐变得朦胧模糊,温年迷糊地忘记可以跟她直接开口交流,不自觉也打起手语:确实想见见千层雪…… 唐千雪眼睁睁看着温年在眼前入睡,放下打到一半手语的纤细手指。 然后坐直了身,仰头看着如繁星点点的杏花。 缓缓闭上眼睛,任由午后的轻柔微风吹过脸颊。 不知道过了多久,传来一阵踩碎树叶的轻响,唐千雪睁开眼睛,放心身边躺着睡觉的橘猫,已经一溜烟窜到对面屋檐上了。 唐千雪远远看到来人是周齐斯,轻轻起身,伸出白皙手指,轻指了下自己,示意自己先走了。 周齐斯稍稍颔首。 轻盈身影消失在身后,周齐斯目光瞥向在树下睡着的姑娘。 白皙脸颊泛着轻粉,柔顺蓬松的浅色发梢,被阳光染上层浅金色的光晕,身上落着白色泛粉的杏花。 周齐斯走近,坐到她身边。 酣眠中的姑娘却浑然不觉,侧脸半靠着雕栏,像是梦到了什么,稍稍动了动,却反倒失去依靠点,就要往下栽去。 宽大手掌及时托住下巴。 温年突然惊醒,视线模糊朦胧间,鼻尖掠过清冽的木质气息。 缓缓抬起头,眼前是她之前包扎的绷带纱布。 温年几乎是瞬间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情,脸上浮现担忧的神色,松松半扶着男人的骨感手腕。 抬头问他:“是不是被我撞到了,疼不疼啊?” 眼前姑娘全身落在阳光里,仰头看着他,眼睫微卷,弧度漂亮的眼眸,盛着星点微光,才刚睡醒不久,右边脸颊有着模糊红印,平添几分娇憨。 看着温温柔柔的,身上的温度却有些偏低,像是温润柔腻的白玉。 周齐斯自从年少起,就习惯独处,几乎没有被这样小心怕被磕着碰着的经历。 心里涌现股近似是荒谬的异样感。 周齐斯微漆黑眼眸,唇角微扯:“要是我说很疼,温老师,难道你还要给我呼一呼么?” 温年闻言微怔,眼睛缓慢地轻眨了一下,她刚睡醒,反应还有些迟钝,好一会才想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面对这道意味不明的目光,温年口吻有几分无奈:“周先生,你之前还说过,让我不要把你当成小朋友,现在反倒上赶着想当小朋友了。” 周齐斯意有所指地开口:“这不是有温老师在么?” 温年明显听出来男人这是在揶揄她,突然就不是很想如他的意。 垂下微卷眼睫,轻轻吹了吹,刚刚被她撞到的手掌。 念起老人们常说的俗语:“呼一呼,病痛散,呼一呼,平安喜乐常相伴。” 温年微弯着眼睛,她的嗓音轻柔,像是春日微风,却平白惹人心痒。 男人过长浓睫垂下,瞥着故意用轻哄小朋友语气的姑娘。 在这道沉沉目光下,温年直直回视过去,唇角泛出轻柔笑意:“周先生要是少些坏心眼,可能会可爱些。” 周齐斯唇角微扯:“那温老师,还要拿坏心眼的人挡风。” 刚刚起了阵风,温年就下意识往男人身旁躲了躲,很轻微的动作。 “周先生,你刚刚还在长辈们面前情真意切,看着差点就要当场宣告对挚爱的誓言了。” 对于周齐斯,温年一直在口舌上没占到什么便宜,反倒激起她难得孩子气的胜负欲:“现在只是躲了点风,好像看起来就不是很情愿。” 她的眼睛微弯,语气也温温柔柔的,却带着几分难以忽视的控诉意味。 “果然只有嘴上的周太太,还是太虚了。” 周齐斯听过不少控诉,倒是头次听到这种温温柔柔的控诉,薄唇微启:“既然周太太这样说,那猫狗的照片,想必是不愿看了。” 猫狗?温年眼睫微颤。 还没反应过来,坐在身旁的男人已经站起身,修长指骨握住的手机,屏幕落到暗边,能清晰地看到一只毛茸茸的柴犬幼崽的照片。 衣摆被白皙手指扯住,刚刚眼尾还扬起几分得意的姑娘,正仰着头,模样很乖地朝着他看来。 “周先生,其实做嘴上虚的周太太,好像也没什么不好的。” 周齐斯垂眼瞥向她,懒怠开口:“不是因为想看猫狗,才这么说?” 温年轻轻摇了摇头。 周齐斯唇角微掀:“温老师,你这副模样,看起来像是我在威胁你。” 温年心想这倒不算威胁,明明用诱胁才更准确。 可奈何那只可爱柴犬幼崽对她的吸引力,已经完全占据了上风。 嘴唇快过思考,等她反应过来时,她就已然脱口而出。 “不是威胁。” “是真心实意,想做你的周太太。” 第14章 胸针 这话一出。 男人微掀漆黑眼眸, 落下直直而来的目光。 视线在半空中相撞,温年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她刚刚说的那些话, 简直就像是…… “倒是头一次知道,柴犬的魅力有这么大。”周齐斯唇角微扯, “能换来周太太这么热情的告白。” 温年眼睁睁看着男人视线下移,白皙指尖还轻扯着衣摆,是她刚刚情急之下, 下意识做的动作。 那道目光如有实质般, 落在了她的指尖,莫名有种像是被灼烫的感觉。 温年默默收回手, 尽量维持着神情如常:“刚刚我没多加思考, 就脱口而出的话,周先生不要放在心上。” 可偏偏周齐斯没有理会她岔开话题的意味,有意无意的, 懒怠开腔道:“周太太说完,就不想负责了么。” 温年活了这么二十三年,头次被人上赶着要她负责。 尽管知道对方是存了故意的心思, 来报复她刚刚哄小朋友语气。 明明对方看起来是跟幼稚完全绝缘的人, 却每次都能打破她的一贯印象。 而且最为奇怪的是,在相处中, 她在不经意间, 也一直被带偏了。 原来自己也有这样幼稚的一面。 温年很轻地叹了口气, 口吻里带着一贯的委婉意味:“周先生, 要是我们再一直掰扯, 负不负责的事情,可能都要天黑了。” “所以我们现在, 能重新聊聊周先生手里的柴犬照片吗?” 周齐斯唇角微扯:“温老师,你的职业病又犯了。” 温年微仰着头,唇角浮现浅浅笑意:“周先生体谅一下。” 周齐斯瞥了她一眼,没有再开口,而在她的身边重新坐下。 温年朝着手机屏幕瞥去。 是只很可爱的柴犬幼崽,赤柴,毛发鲜亮蓬松,竖着一对毛茸茸的耳朵,睁着一双漂亮的荔枝形状的眼睛,眼尾上挑,呈三角形形状,微笑唇,看起来两三个月大,还是幼犬时期。 温年凑近脑袋,越看越喜欢,最喜欢的柴犬就在眼前,她一直都很想养,可是因为家里的情况,并不适合养狗,隔音和卫生方面是大问题,而且把狗留在狭小的禁闭空间,缺少对小动物的陪伴,也不是很负责的行为。 视线落在柴犬脖子挂着的项圈,是倒福形状的,温年仔细看了会,才依稀辨清上面的纹路。 上面竟然刻的是nian。 温年目光微顿,神情微怔:“周先生……” 身旁传来低沉嗓音:“想说什么?” 温年稍稍回神:“我原本以为,在长辈们面前说的那些话,只是为了让他们安心。” 周齐斯问:“不是说想养么?” “确实是有这个愿望。” “可是房子的隔音和卫生问题,周先生想养狗的意愿程度有多高,如果一时的热情褪去,是否还能保持一份容忍感。还有我们白天缺乏陪伴狗的时间,又能不能做到每天遛狗的坚持。” 温年稍稍敛了敛心神,语气放缓道:“我们是否能承担起养起小动物的责任,这些都是问题。” 周齐斯微掀眼眸:“温老师,婚房在玉兰街附近的别墅,有庭院,完全足够十只中型犬在里面撒野。” “隔音问题,别墅是独栋,每户都隔着很远,不存在会被投诉扰民的情况。”周齐斯薄唇轻启,“卫生问题,我相信温老师不会容忍不好的情况发生。” “至于陪伴问题,我有晨跑的习惯,可以随时代劳。隔壁是家爱猫狗的夫妇,中年退休,家中养了三只狗五只猫。”周齐斯声质偏冷,语调从容,“对于家中白天寄住小客人这件事,是相当期待的。” “我不是个轻易会后悔的人,既然决定的事情,就不会有改变的念头。” “所以,现在对于这件事,温老师还有什么疑虑么?” 温年听着男人的这些话,她所犹虑的方方面面,都被游刃有余地化解。 “好像确实没有别的疑虑了。”温年轻轻摇了摇头,眼里盛着浅浅笑意,“不过确实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周先生知道我喜欢柴犬的事,是从问卷上看到的吗?” 周齐斯不可置否,淡声开口:“既然决定要养,自然要挑喜欢的。” 温年想,在长辈们面前说的那些话,确实下意识暴露了她对一段感情的期待。 即使她个人对婚姻并没有多大需求,表面维持着镇定,内心还是会涌现隐隐的不安,以及对未来的不确信。 可当眼前男人,将一切暗自准备好,以游刃有余且强势的姿态,无疑是为她沉浮的内心注入强心剂。 “周先生。”温年看着他,唇角浮现温柔笑意,“我们再养一只猫吧。” “我对猫的喜爱程度也很高,即使热情褪去,也愿意承担起这份责任。”温年微弯眼睛,口吻认真,“如果你也愿意,我们可以一起养只橘猫,两只小动物在一起,也能陪伴彼此。” “就像是躺在屋檐上的那只橘猫,很可爱,也很好摸,但是也不能过于溺爱,太胖不利于身体健康。” 第20节 周齐斯唇角微扯:“这也是温老师从问卷上看到的?” 温年微微点了点头:“我也确实很喜欢橘猫。” “那就养只橘猫。” 传来一阵踩过树叶的清脆声响,温年看到屋檐上的橘猫,一溜烟消失进灌木丛里。 温年眼里浮现浅浅笑意。 她和周齐斯,以后会住在一处,一起养只柴犬和橘猫。 好像从现在开始,她真的有些期待未来了。 温年又想到温如华中午说的话,脸上笑容微敛,轻声说:“至于搬去婚房的事情,可以多给我一些时间吗?” “是舍不得温姨么。” “嗯,是舍不得。”温年极轻地笑了下,微风拂过脸颊,眼里盛着浅浅微光,发梢还落了朵粉白杏花,她却丝毫没有觉察,“可是比起这些舍不得,还是更想看到她变得幸福。” “从小到大,妈从来不会问我,会不会想要个爸爸之类的话。”温年嗓音温柔,“她和徐叔这么多年,彼此都有意,我都看在眼里。在关于人生的各种抉择上,她总是把我放在第一位,说觉得自己拖家带口,会耽误别人的话,只不过是一个借口。” “我其实知道,她是怕我受委屈。”温年微顿了下,稍稍轻缓了口气,“妈去旅游的事,至少还有一小段时间,我知道做下这次决定,对她很难,她其实心里也有些不安的,所以这些天,我也想好好陪她一会。” “至少这最后一段路,我希望我能陪着她好好走完。” 这还是温年第一次跟谁说过这话。 可能是周齐斯跟她,有着比较相似的家庭情况,也可能是他一惯不会多说、不甚在意的态度,相处的这些日子,在他面前,她总会有种近乎是松了口气的感觉。 在这里,没有令她不适的善意,也没有以为你好而名的劝导。 她只是作为一个普通人,在说着自己的烦恼而已。 周齐斯闻言,确实没有多说,只留下他一贯的淡声。 “温老师自便,我也会尽量配合。” 温年点了点头:“谢谢。” 周齐斯站起身,目光落在她身上。 温年看着他递来的那只手,是伤到的左手,微抿嘴唇,目光定定落在绷带和纱布上。 过了一小会,周齐斯开口问:“温老师,不打算走了么?” 温年目光上移,就那样直直看过去,模样温温柔柔的,神情却格外的认真。 在对视的沉默中,周齐斯瞥着她,最后还是将伸出的手,换成了右手。 温年这才回握住宽大手掌。 周齐斯只是稍稍使力,她被稳稳牵了起来。 他们沿着回廊走回去。 温年瞥着男人侧脸,还是有些忍不住地轻声开口:“周先生,对自己的伤,也要多在意一点。” 周齐斯只是不甚在意地说:“只是小伤而已。” “聚沙成塔,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就算是小伤,周——” 刚好走到拐角处,温年在瞥到人影的瞬间,嘴里的话拐了个弯,微顿,柔声叫了句:“老公。” 只是从拐角路过的中年女人,骤然听到一句好听女声,抬眼看看她,又看看她身边的男人,脸上露出了然的笑,就朝着另一边走了。 温年这才看清,对方只是路过的客人而已。 刚刚在看到人影的瞬间,她下意识担心遇到熟人,刚刚好不容易捏造的爱情故事会露馅,条件反射地换了称呼。 温年偏头,对上直直瞥来的目光。 “周太太确实敬业。” 他们在山庄住了一晚。 翌日,三位长辈继续在山上踏青,温年和周齐斯先下山,前往郊外的墓园。 出发前的晚上,温年还问过周齐斯,她是否需要准备些什么。 “只需要带上本人。”周齐斯神情未变,却在最后说了句,“不用穿黑色。” “他们都不是古板的人。” 温年跟林雅君闲聊时,听她提起过周齐斯的母亲齐意卿,明媚爱笑,爱好众多,对万事万物都充满热情,是个很好相处的人。 出发的时候,温年跟周齐斯碰面。 她穿了身素雅缎面长裙,围着一条丝巾,图案是向日葵和绿叶,墨绿色边,比起她往日端庄知性的风格,因为这片生机勃勃的色彩,平添几分明媚。 周齐斯一身白衬衫,简单干净,却愈显肩宽窄腰,身形挺拔流畅。 目光落在她递来的向日葵胸针上,精致可爱的小物件。 “听妈说,伯母喜欢亮色,也最爱向日葵。”温年唇角浮现浅浅笑意,“周先生这身,哪里都好,就是身上缺了那么抹亮色。” 白皙纤细的手指,认真地将向日葵胸针,别在他的胸口处。 “配上这个向日葵胸针正好,看着也还可爱。” 周齐斯瞥着神情认真的姑娘,有缕浅黑色发丝,落在那截白瓷细颈,漂亮得惹眼,却也浑然不觉,只顾着抚平衬衫轻泛的褶皱。 目光不经意掠过,周齐斯喉结微滚,嗓音几分懒怠。 “比不上周太太漂亮。” 第15章 猫狗 一路下山, 车窗外景色不止倒退,满目青翠掠过,两人都没有说话。 雾气缭绕的青山, 在身后抹成遥远的影子。 逐渐来到山下的熙攘街区,这是一处长街, 各种琳琅满目的店铺,弯成一条长长的横线,到处都是斑斓多彩的颜色, 人来人往, 热闹非凡。 温年轻声说:“齐斯,在前面路口稍微停会车。” 周齐斯在街边停下车。 温年推开车门, 在车窗前稍稍俯身, 眼睛微弯:“我一会就回来。” 周齐斯淡声应了句。 眼前姑娘朝着外头走去,没一会,纤细匀称的身影消失在街头的拐角处。 外头阳光正好, 是难得的大晴天,晨阳自天际尽撒,将一切笼罩上层金色明亮的光晕。 温年就是这时, 再次出现在街道拐角处, 浅色长发柔顺披在肩后,面容白皙, 眼眸微弯起, 像是蓄着一对漂亮的小月牙, 周身散发着股舒服的温柔感。 短短一段路程, 她从淋着满身的阳光中走来。 却始终背着手, 走到车面前,也只是微微弯腰, 用着轻柔的口吻:“齐斯,闭下眼睛。” 周齐斯唇角微扯:“温老师。” 温年从这道目光读出几分无奈意味,轻声解释道:“没有把你当成小朋友的意思。” 眼前姑娘睁着弧度漂亮的眼睛,唇角泛着柔和的弧度,明明口吻认真地解释,可下意识轻哄的语气,眼里不自觉透出隐隐期待,完全是给小朋友准备惊喜的架势。 周齐斯瞥着她,却还是阖住眼眸。 眼前的昏暗,模糊笼着微微发亮的光晕,鼻尖凑近暖融融的阳光味道,几抹清香的草木气味,极淡,若有若无的。 “现在可以睁眼了。” 随着落下的温柔话语,周齐斯睁开眼眸,近在眼前的是一大束灿烂盛放的向日葵,用素色欧雅纸束着。 堪堪半挡住温柔白皙的面容,浮在半空朦胧泛亮的光雾,浅浅勾勒出眼前姑娘美好柔和的轮廓。 “来的路上,看到街角有家花店,第一次来见伯父伯母,也来不及挑礼物,想着带一束花去刚好。” 南城郊外,天空是干净的蔚蓝色,墓园里悠远而宁静,随着晨风吹来淡淡的花香,依稀几声清脆的鸟鸣。 穿着一身黑色的年轻女人,经过他们时,没有丝毫地侧目,沉静的面容上,落着的温暖阳光,却遮挡不住笼罩的那层淡淡的哀伤。 温年跟着周齐斯走到墓前,是双人墓碑,摆了束洁白的白菊花束。 跟林雅君闲聊时,温年见过周齐斯父母的一张合照,男方高大英俊,女方明眸善睐,是很爱笑,也很随和的一对佳偶。 温年把手里的向日葵花束,轻轻放在墓碑前,暖阳松松落在上面,照亮这抹明媚色彩。 “伯父伯母,第一次来看你们,听妈说,小时候伯父还抱过我,虽然我完全不记得了,可看到两位长辈,还是有种很奇妙的亲切感。” “自从认识起,我受到齐斯很多的照顾……在以后的日子里,伯父伯母请别担心,就像是齐斯照顾我那样,我也会好好照顾他的。” 微风轻拂过花束,周齐斯微掀漆黑眼眸,目光静静落在她的脸上。 轻声说话的姑娘眼里泛着微光,口吻认真,就在他的父母面前,许下再真诚不过的承诺。 注意到直直而来的目光,微微偏头,朝他很温柔地笑了笑。 他们一起走出墓园,周齐斯一直很沉默,他的神情如常,像是习惯了千百次的来离,开心或是哀伤的情绪,难以从他脸上瞥到半分涟漪。 温年想起墓碑前的那束白菊,色泽变得有些黯淡,枯萎的花边蔓延,应该被放在这里,并没有过上两三天。 “你之前是来过了吗?” 周齐斯懒怠开口道:“跟周太太领证这件事,还是要跟父母交代的。” “只是温老师说的照顾,是想怎样好好照顾我?” 温年听出他话里的促狭意味,微弯眼眸,尾音不自觉微微上扬:“例如在某人明明知道受伤了,还没事人乱逛的时候,稍稍提醒他一下。” 周齐斯唇角微扯:“等温老师什么时候多留心脚踝,少逞强些。再说这话,恐怕还有几分信服力。” 刚刚说的话,就这样被不咸不淡地打了回来,温年轻叹了口气:“周先生,你的嘴,有时候真的还挺毒的。” “温老师还没有习惯么。” 温年偏头看向他,没有继续斗嘴,而是轻声解释道:“之前你在病床前,跟妈说过会好好照顾我,虽然妈没说过什么,可我看得出来,她听后是很开心的。” “如果父母听到,能多个人照顾自己的孩子,我相信都会很欣慰安心的。” 金灿色阳光近乎呈透明,直直落在这道修长挺拔的身形,周齐斯侧脸逆着光,笼着看不分明的光醺,就那样直直看了她一会。 第21节 温年也不出声催促,有时候,她感觉自己好似能懂一些男人的情绪,可更多时候,她感觉他的目光像是笼了层雾纱。 可能他在审视眼前这个人,也可能单纯是需要那么一点时间。 温年是个窥私欲很低的人,有些无伤大雅的八卦,也会感兴趣,可面对更为隐秘的念头,她不想去多猜,也没有开口,只是轻轻地回看过去。 直到那道目光,久到温年都有些丧失对时间的感知力。 周齐斯薄唇微启,却是说了句无关紧要的话:“温老师,想去看看柴犬么?” 温年点了点头。 一路到了宠物医院,带路的工作人员是个小姑娘,领着他们进了一间小房间。 都说微笑天使萨摩耶,可当柴犬笑起来时,憨憨的,却格外可爱,总会让人感受到种无与伦比的快乐。 温年一直相信,遇见的人或物,是要讲究一些缘分的。 真的在眼前看到柴犬的那刻,毛茸茸的幼犬睁着一双漂亮的荔枝眼,扬起灿烂的笑脸,朝温年仰头看来时,她有了一种近乎是命中注定的感觉。 幼犬的性格很活泼,温年只是伸手碰了碰它的鼻尖,就用毛茸茸的脑袋一直拱着她的手,一直蹭蹭,尽情地撒娇。 温年感觉心都要被萌化了,唇角不自觉泛起浅浅笑意:“它有名字吗?” 修长手指轻点项圈上,周齐斯懒怠开口:“小年。” 视线落在刻了“nian”的倒福,温年微顿,口吻裹了几分无奈:“周先生。” 余光注意周齐斯朝她瞥了过来。 温年却像是恍若未觉,握住幼犬的爪垫,轻声地说:“小柴犬,你想不想叫周先生啊?” “温老师,别带坏小朋友。” 温年闻言,微抿住唇角的笑意。 幼犬睁着一双漂亮的荔枝眼,用鼻尖蹭了蹭她的手指,似是不明白他们之间的对话,只顾着表达它的亲昵和喜欢。 顶着身侧的目光,温年认真想了想,手指轻点了下幼犬的额头,很轻地笑道:“我们相遇在四月,小柴犬,就叫你四月好不好啊?” “四月,小四月。” 柴犬翻了个身,两只爪垫抱住她的手指,露出圆滚滚的肚皮,摇晃着脑袋,像是在回应她的呼唤。 “齐斯。”温年稍稍偏头,眼睛微弯,唇角泛起浅浅笑意,“它看起来很喜欢这个名字。” 周齐斯朝她瞥去。 目光在半空对撞,温年从他眼里看到掠过的几分无奈。 传来轻轻的敲门声,温年扬声应道。 门被推开,是那个小姑娘,弯着笑眼问他们:“周先生,猫现在醒了,现在要不要跟你太太一起去看看?” 温年下意识朝着周齐斯看去。 周齐斯瞥向她:“不是说想养只橘猫么?” 温年点了点头,又轻声问:“能不能抱着四月一起啊?” 小姑娘笑道:“当然可以了。” 温年抱起小柴犬,摸了摸它的脑袋,轻声说:“带你去看看你的小伙伴。” 小柴犬朝她嗷呜了声。 他们走过长廊,进到另一间房间,摇篮床里卧着一对小橘猫。 睁着睡眼惺忪的眼睛,看起来却丝毫不怕生,见到有人来,喵喵地叫起来。 小姑娘在旁边说:“这对小橘猫感情一直很好,舍不得分开,就是一直没碰到合适的收养人。” 温年对上小姑娘含满期待的眼眸,怀里的小柴犬却跳进摇篮床。 三只可爱的小动物,窝成一团,一只小橘猫爬上小柴犬的脑袋,另一只小橘猫躺在它圆滚滚的肚皮上。 温年看着眼前温馨有爱的一幕,心都软成了一团,很想现在就把三只小可爱一起抱回家。 可是这件事,还需要家里的另一位主人的同意。 温年偏头看向身侧男人,眼里含着隐隐的期待:“齐斯,你有没有觉得他们三个在一起很投缘?” 话音刚落,刚刚还其乐融融的三只小动物,滚成了一团,正互相用柔软爪垫推着对方。 温年甚至看到,一只小橘猫拍了另一只小橘猫的脑袋,结果被拍懵的小橘猫,搞混了对象,朝着柴犬卧趴攻击,简直一通乱战。 “是挺有缘,一见面就打架。” 温年没想到打脸来得这么快,还是口吻认真地纠正:“是打闹才对。” 周齐斯不可置否。 温年又试探性地轻声问:“那你喜不喜欢它们三个啊?” 周齐斯问:“想一起带回家?” 温年稍稍点了点头。 周齐斯懒怠开口:“温老师,凡事都有为什么,如果我这样做了,对我有什么好处么。” 温年刚张了张唇。 又听到男人再度开口:“毕竟温老师有一贯‘有事齐斯,无事周先生’的前科。” 温年微顿了下,很轻地沉了口气,随即闻声道:“如果老公愿意的话,那我就给你准备一个惊喜。” 周齐斯目光直直落在她的脸上。 温年刚刚本来就有些豁过去,又被这道目光注视得有些不好意思,脸颊微微发热:“你怎么不说话啊?” 周齐斯这才懒懒开腔:“周太太都这么拼了,我还能开口拒绝么。” 温年听出他话里的应允意思,眼里露出浅浅笑意。 刚刚打闹的三只小动物,只是这么一小会,又重新抱成了一团,看起来好得不得了。 温年俯身,伸手一一碰过三只毛茸茸的脑袋,轻笑道:“再等一段时间,哥哥姐姐就接你们一起回家。” “别看这个哥哥看起来很难相处,那你们没事就跟他撒撒娇,他没准就会同意你们在家撒野了。” 眼前姑娘侧脸白皙,泛着柔和微光,不似往日的温柔端庄,反而露出更为孩子气的一面。 看着眼前的一幕,周齐斯唇角极轻地牵了下。 “周太太,也不是所有的撒娇,对我都有用。” 第16章 侥幸 温年下午回家的时候, 温如华已经到家了,一起简单解决了顿晚饭。 窗外透着阳光的昏色影动,温如华在厨房里洗碗, 在地板投下斜长的影子。 温年看着她被光晕笼着的侧脸,有些稍稍出神, 轻声道:“妈,一会我带你去个地方。” 温如华朝她笑道:“好。” 傍晚时分,天边漫延着橙紫色晚霞, 她们母女俩一起出门。 温年开出车库里的白车。 温如华坐进副驾驶座里, 却迟迟没有系上安全带。 温年朝着她看去,发现她的眼里带着满满的笑意, 也不自觉笑了笑:“妈, 你怎么看着我一直笑?” 温如华将安全带系上,笑道:“看你一直在走神。” 温年缓缓眨了下眼睛,再次想起周齐斯下午说的那句话。 —周太太, 也不是所有的撒娇,对我都有用。 可等温年看过去时,男人神情如常, 仿佛刚刚错漏的一拍心跳, 只是她一时生出来的错觉。 “小年,怎么了?” 听到温如华的唤声, 温年稍稍回神, 摇了摇头:“没什么, 我们走吧。” 余光瞥到温如华一直在笑, 温年知道她多半是看出了端倪, 脸颊有些发热,还是佯装没看到, 启动车辆超前驶去。 一路驶向翠苑街,温年朝着熙攘街道看去,街角两层独栋的小楼,阳台上种着风车茉莉,花期未到,一片青翠绿意,一眼望去,是很显眼的建筑。 温年拿出钥匙,打开了大门,里头很干净,看起来是前两天刚清扫过。 温如华跟在温年身侧,两人上上下下都看了遍,确实如之前所说的,一楼处是餐区和活动区,木梯上是二楼自习区,最顶上是阁楼,方方面面挑不出一点错漏。 “妈怎么样,喜不喜欢?”温年轻笑了笑,“是齐斯送给你的礼物。” “喜欢倒是喜欢。”温如华稍顿,有些犹豫地说,“就是太贵重了。” 温年知道温如华的性子,一直是不习惯麻烦,也不习惯亏欠别人的,旁人对她三分好,她总是要回报七八分的,口吻认真地说:“都是一家人了,自家女儿儿子为长辈做的事情,也不能算是麻烦,我跟齐斯商量过了,妈喜欢热闹,也喜欢照顾小孩子,在这里开家托管,离我也近,没事我们也可以过来看看你,妈过得好,我们小辈也安心。” 温如华环视了一圈这家独栋小楼,能够感受到自家女儿和女婿的用心,也不好辜负他们,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晚上特意打了通电话给周齐斯道谢,叮嘱他有空常来家里坐坐,给他们这对新婚夫妇做顿大餐。 温年在旁听到,抬头轻笑道:“怎么齐斯要来,妈就特意要做大餐?” 晚上客厅里很静,听筒里传来一道懒怠嗓音:“温姨,小年这是吃醋了。” 就像是在耳畔贴近响起般,温年闻言微顿。 温如华也只是一个劲笑,看向温年的目光,含着几分揶揄。 之后几天,温如华一直为小店张罗,小区里的小姐妹们冯姨和康姨,也跟着她一起挑起店内的装饰,在简约和童话风里犹豫着做选择,又在朋友圈子里到处为她宣传,说是要第一个把自家的小孩子送到她这里。 温年看得出她的开心,家里每天都聚满了人,始终热热闹闹的。 有时候,她在木桌上写着教案,窗外阳光正好,鸟声清脆,远远看到沙堆旁的孩子们互相丢着沙包,不时从门缝里传来一阵交错的笑声。 最为普通的午后,温年会不自觉轻声笑出来。 周齐斯在国外出差,之前她说的有关准备惊喜的事情,自从那一天开始,也没听他提起过一次,就这样搁置起来。 关于玉兰街的婚房,钥匙已经送温年的手上,这些天温如华张罗小店的同时,也在帮她收拾行李。 第22节 搬去同居的事情,已经排上日程,整理房间时,温如华时不时叮嘱她几句,说是新婚夫妻在一处,有事不要吞在心里,要想办法及时沟通,不要日积月累地产生隔阂;又说互相都照应着彼此,不要让一时的情绪上头,两个人相处总是需要时间和包容的。 温年笑着一一应下。 明明两居室的小屋,看过去东西也不是很多,却在两人整理中,翻出了比意想中要多得多的物件:从小拿到大的奖状、只用了短短半个月的芭蕾舞鞋、一起做的手工纸灯笼、多达半面柜的各种书籍…… 以及整整几大箱的明信片和信,过去的近二十年生活里,每逢各种节日,乃至二十节气,她们总会互相送一张明信片,就连世界环保日都难以幸免,至于每年生日、新年的互通信件,更是一个不落。 这家小屋承载着她们太多的回忆。 晃眼一星期过去,温如华的山城之行终于启动,她的行李很少,只装了个24寸小箱子,比起往常穿的素色,温年给她挑了一大半明媚色彩的衣服。 温如华有些犹豫,觉得是不是太惹眼了点,温年嘴很甜,说妈在她心里就是最美的,还惹得她很不好意思。 徐慎上门来接温如华。 温年站在玄关前,唇角泛起浅浅的笑意:“徐叔,妈好不容易出趟远门,我就安心把她交给你了。” 徐慎立刻说:“绝对保证完成组织下达的任务。” 温如华听他们一来一回的,有些无奈地轻笑了下。 时候不早了,徐慎收起拉杆,自觉提起温如华的行李箱。 温年跟他们笑着道别,温如华走在前头,徐慎拎起行李箱,在下了几步楼梯,回过头,悄悄对她使了个眼色。 温年轻轻地笑了下,用唇形比出一句“等我”。 周五上完上午的课,温年简单解决了顿饭,就登上了前往山城的高铁,却没想到之前约好的包车司机临时有事,放了她的鸽子,温年只能选择备用方案,在附近租赁公司租了一辆白车。 要去的地方是熊形山,坐落在偏远地区,四面环山,前往那里要穿过长长的环湖公路,也是他们计划的开端地点。 行驶到半道,车突然抛锚,温年下车看了下情况,本来想打电话给租赁老板求助,却发现手机信号很微弱,几乎发不出去任何一条消息。 四月里天还暗得快,悠深的夜空如苍穹,这里靠近湖泊,晚风裹着寒气,温年穿得单薄,被风吹得下意识瑟缩了下。 只能寄希望租赁公司人员明天上班的时候,通过gps检测到她在远处停留过长时间的异样。 随着时间的流逝,她的手机用了近三年,电池功能并不是很好,在这么一长段路程中,手机的电量已经呈现不健康的状态。 四月是这处的淡季,很倒霉的是,始终没有任何一辆经过的车。 但同时温年也很担心有车经过,她一个独身女性,在一片黑暗中,难以生出半分安全感。 忍不住生出让她安心在车里住上一晚的想法。 浓重夜色里,温年被不安定感团团包围,只能把手机屏幕亮度调到最低,尽可能拖长待机的时间。 温年将车门锁住,车内也不敢开灯,完全不敢睡,更不敢分神,视线时刻注意着车窗外的动向,精神高度集中,像是一根绷紧的弦。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逐渐模糊了时间的感知力。 直到远方双闪灯亮起,在夜色里悬成炽热的光团,温年有些受不住这道刺目光线,下意识伸手挡在眼前。 那辆打着双闪的车逐渐迫近,一时间温年心里冒出很多想法,如果是好心人经过,那就是她的得救,她不用在车内提心吊胆地过上一夜。 但如果是有不轨意图的人,下车就是危险的开始…… 反倒是近了,双闪灯却灭掉了,在安静中,温年听到一阵车门开关的声响。 温年尽量把身体放低,视线牢牢锁定窗外,浓重夜色里,依稀像是一道高大的身影。 车窗被敲响的那刻,温年感觉心跳都蹦到了嗓子眼,手指紧紧握住的太阳伞的伞柄,是她此时唯一能给予自己安全感的武器。 可是就在下一秒,车窗外传来熟悉的低沉嗓音。 “温年,是我。” 温年有那么一瞬间,怀疑自己是出现了幻觉。 下一秒,又听到他开口:“把车锁关掉。” 几乎瞬间,动作快于思绪,等温年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将车锁关掉了。 随着车门从外面打开的声响,男人俯身瞥来,隐隐流淌的夜色,依稀勾勒出深邃优越的轮廓。 绷紧的肩膀微微下陷,因过度紧张弓起的后腰,在这么一瞬间软化,温年有些脱力地向前倾去。 宽大手掌握住纤细手腕,将这道单薄身影半拥到怀里,传递着那股熟悉的灼热温度。 温年微张着唇,因为高度紧张,过快的心跳紊乱,扶住男人小臂的纤细手指,还有些微微颤抖。 对方也不催促她。 过了好一会,温年总是恢复了如常缓息,思绪总算是后知后觉地回来。 她稍稍起身,从那道给予她安定感的怀抱里起身,庆幸地说:“齐斯,还好来的人是你。” “徐叔说一直联系不上你,碰巧我来江城处理事情。”周齐斯声质偏冷,在此时裹了上了几分沉声,“温老师,你断联了五个小时。” 江城离山城不算近,飞机也需要一个半小时,更别提她在环江公路上行驶了足足两小时,要在短短五小时找到她,那说明周齐斯几乎是得知这件事的第一时间,在不清楚她是否失联的情况下,就已经出发来找她了。 温年顿时感觉心跳错漏了一拍,微张嘴唇,有些惊愕地出声:“所以你直接就来了……” “温老师,很多不必要的意外,都是存在着那么一点不必要的侥幸心理。” 周齐斯沉声开口:“温老师,我不是会让自己后悔的人。” 第17章 邀约 夜色笼罩的昏暗中, 温年难以看清他的神情。 白皙纤细的手指,仍扶在小臂上,在指尖传来那股热度。 那股紊乱的心跳感, 却仿佛再次席卷而来,不同于刚刚高度紧张时, 逼近嗓子眼的不安,而是快要撞出心脏的心跳声,在耳膜处敲下失序的鼓点。 就连指尖好似都沾染上心跳声, 在一片夜色安静里, 温年甚至有种心跳在大声喧闹的感觉。 “温小姐。” 传来一道中年男声,视线越过男人肩膀, 温年这才注意到, 原来刚刚是驶来了两辆车,在场还有其他的人。 走来的是个陌生的中年男人,手里打着一个手电筒, 投来明亮的光束。 “真的不好意思,今天下午租你车的小伙子,是新来的员工, 还没有很熟悉公司的情况, 这辆车本来最近是要去按时去做保修的,结果底下没交接好, 被他直接租出去了。” 老板又连忙说:“温小姐这次的租车费用全免, 要是有什么另外的要求, 我们公司会全部承担。” 温年轻轻摇了摇头:“我也没什么事。” “只是老板以后还是要定时给车做保修, 如果有人发生了什么意外, 后果还是很严重的。” “是是是。”老板连忙说,“以后一定注意检修的问题。” 又保证道:“温小姐以后只要来我们这租车, 费用通通全免!” 时候不早了,老板留下联系方式后,把她那辆车拖走,温年坐上周齐斯的车,继续朝着前方驶去。 窗外浓重夜色流淌,温年坐在副驾驶座,双手交叠在腿上。 静下来时,脑海里不停地冒出问题,在她失去联系的五个小时中,温如华有没有得知这件事,会不会很担心她,周齐斯又是怎样迅速找到她的。 还在想着,身侧传来一道低沉嗓音:“想说什么?” 温年半垂眼睫,轻声问:“妈知道这件事了吗?” “只有徐叔知道。” 温年下意识松了口气,稍稍偏头:“齐斯,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的?” “前往熊形山的常见线路大致有三条,除了其中一条观光线路,路程远耗时长,不会是你的首选,那么还剩下两条,环湖公路和另一条国道。” 周齐斯薄唇微启:“我和徐叔各一条线路,在进入环湖公路,收到租赁公司的回电前,我并不能确认你的位置。” “定位系统检测到你最后停留的位置,徐叔才肯放心回去。” 温年微垂眼眸,轻声应了句。 直到越过山区,薄弱的信号逐渐回来,温年的手机还有仅存的电量。 周齐斯把手机递给她,温年接过,给徐慎拨了通电话。 几乎是瞬间就被接通,电话那头传来急切的声音。 “喂,齐斯。” “徐叔,是我。” 在听到她的声音后,是突兀的沉默,继而是深呼而出的一口气。 “小年,还好你没有事,不然我……真的没办法给你妈交代。” “徐叔,车半路抛锚了,在山区几乎没信号,我也没什么事,而且现在齐斯在我身边,”温年朝着身侧男人看去,“我也很安心。” “都说否极泰来,现在有些不顺,那说明我们的计划应该会很顺利。” 徐慎闻言,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哎,你这孩子。” 温年轻笑道:“徐叔早些睡,明天还要早起呢。” 她的嗓音温柔,完全没有露出刚刚半分害怕情绪,明明面对的是长辈,却用着柔和的话语,反倒安慰起对方。 一路驶到熊形山下,山下小镇热闹非凡,长街灯火通明。 他们找了家酒店,订的是套房,分两间卧房。 温年的行李箱就在手边,再一看,身侧男人只有一个人在这,轻声开口:“齐斯,你一路也辛苦了,在这歇会,我出门一趟,一会就回来。” 走到玄关时,却被周齐斯叫住:“温老师,大晚上还要出门?” 温年轻声解释道:“我看你没有带行李,外面有不少店铺,想着出门买套换洗衣物,刚好我有东西要拿。” “温老师知道我的尺码么?” “大致知道的。”温年下意识回答,“之前填的婚前问卷,上面有填身高和体重……” 对上这道直直而来的目光,裹了几分意味不明,温年后知后觉地想起了,被她严重忽略的一件事,上衣和裤子她的确可以代买一下,但内衣她确实并不清楚…… 周齐斯唇角微扯:“温老师是打算改行当数学老师,推算一下么?” 温年眼睫微颤,目光一时不知道往哪看,只得垂在地面上。 裹着灯光的影子落在脚边,身侧传来懒怠一声。 第23节 “温老师还不走么。” 他们一路走到长街。 因为山的形状酷似棕熊,所以别称熊形山,而这里的吉祥物就是一只毛茸茸的棕熊,长街各式店铺的名字、装饰物、货物,就连来往行人的衣着,都能看到这只棕熊的踪迹,可见当地人对这只吉祥物的喜爱。 走进一家店铺,温年拿了两套款式简单的白t黑裤,偏头看到周齐斯已经选好内衣回来。 温年尽量礼貌地没有探去视线。 在前台付完款,两人走出店门,朝着街角走去。 “我之前忘记了……”温年走在男人身侧,微顿了下,“还有尺码这回事。” 周齐斯语调懒怠:“温老师如果想知道,也不算什么难事。” 温年脚步突然顿住,橘色灯光落在泛红脸颊,映亮这双弧度漂亮的眼睛,有些难以置信地开口:“齐斯……” “想知道可以直接问我。”周齐斯稍稍俯身,口吻几分意味不明,“反倒是温老师,你想了些什么?” 那股清冽的木质气息,随着两人之间距离的缩短,强势迫近鼻尖。 温年微颤眼睫,那道直直瞥来的目光,仿佛灼着烫般,引发噪鸣般的心跳。 “没想什么。” “没想什么,脸怎么这么红。”这道低沉嗓音仿佛落在耳侧,“还是温老师,有比我更好的法子?” 他的语气,就像是一个好好学生,在虚心地等待答案。 温年感觉那道目光落在脸上,白皙脸颊灼起烫意,微颤眼睫,抖落几片微光。 她微咬下唇:“没有更好的法子……” 直到温年都快承受不住这道目光,那股惹人心慌意乱的气息,总算稍稍退开。 温年才意识到自己,卷入对方狡猾的陷阱,口吻含了几分无奈:“周先生,你确实很坏心眼。” 周齐斯迈开长腿:“我想温老师,应该明白一件事,用温柔的语调说话,是没有丝毫威慑力的。” 回头看到,温年还站着原位。 “不是说要去取东西?” 温年点了点头,跟了上去。 进了一家棕熊系列产品的专卖店,店员是个扎着高马尾的年轻姑娘,看清眼前来人,眼睛明显一亮:“是买还是租?” “之前预约了,我姓温。” 温年报了手机尾号,年轻姑娘很快就在预约里搜到记录。 “就只买一件吗?”年轻姑娘抬眼,“我们店里有适配180-190身高的成年男性的套服,无论是租还是买,我们所有的套服都会经过专业的消毒步序,绝对不会有任何异味,卫生又安全。” “而且在当地的传说中,成对的棕熊出没,好运是会爆棚的,尤其是会燃烧爱情的火花。” “温小姐,你和男朋友一起穿,不是正好合适嘛!” 温年闻言心动了一瞬,可下一刻,就意识到,今晚她本来就很麻烦周齐斯了,更别提接下来两天的行程,大部分时间要穿着厚厚的玩偶服。 虽然是四月,天气算不上很热,但说实在话,还是很闷的。 年轻姑娘看出她的犹豫,连忙说:“我先带你们去取那套玩偶套装,顺便拿一套给你男朋友看看。” 温年下意识朝着周齐斯瞥去。 周齐斯神情未变,也没看出来感兴趣的模样。 他们跟在年轻姑娘后面,走去另一边的立式货架。 年轻姑娘查找编号,拿下一个大方形盒,放到了另一边的台柜上,又抱来另外一件展示套服,指了指旁边的试衣间。 “这是体型190的套服,男朋友可以看看,然后女朋友可以进试衣间,看看合不合身。” 温年笑着说了声谢谢,抱起方形盒,走进试衣间,试了下,很合身,她是提前预约的,所以是按照她提供的尺寸做的,试也只是想看看透气情况。 试完后,将玩偶服重新装回去。 出来却看到,年轻姑娘抱着另一个大方盒,满脸都是遮挡不住的笑意。 走到前台,温年刷码,屏幕上出现已收取的标志。 抬头,却看到周齐斯接过那个方盒。 注意到温年的目光,周齐斯开口道:“买回去当纪念品。” 年轻姑娘弯着眼睛,把一只毛绒绒的熊臂玩偶,递给他们:“买二送一,本店限定出品。” 温年接过,轻声说谢谢。 出了门,外面仍然热闹一片。 温年偏头瞥向男人,轻声问:“齐斯,你真的要带回去当纪念品啊?” 周齐斯嗓音懒怠:“不是跟徐叔精心准备的计划,这不得陪周太太幼稚一次。” 温年一手拎着包装精致的纸袋,另一手握着熊臂玩偶,唇角泛起浅浅的笑意:“你明明都不知道是什么计划。” 周齐斯薄唇轻启:“求婚计划。” 温年闻言微怔,缓慢眨了一下眼睛:“原来你猜到了啊。” “不算很难猜。”周齐斯说,“温老师,双熊求婚的仪式,在这里很出名。” 温年又有些犹豫地说:“只是会不会太麻烦你。” “温老师,你要是不拿到我面前,”周齐斯垂目瞥向熊臂玩偶,唇角微扯,“还用这么期待目光看着我,这话还有几分信服力。” 温年目光也跟着下移,发现她无意识中手里摆弄的熊臂玩偶,都快戳到男人的小臂。 周齐斯也没有丝毫避开的模样。 “这个求婚计划推迟了整整三年,一开始只有我和徐叔,后来冯姨和康姨也慢慢加入,从一开始的雏形,变成到现在听起来有那么一点好笑的计划。” 不知道为什么,在得知周齐斯要参与其中时,温年心里忍不住浮现安心感。 她半垂眼睫,用毛茸茸的软垫,轻碰了下男人的手臂。 “那这位周先生,现在能诚恳地邀请你,成为我们的伙伴吗?” 第18章 棕熊 第二天清晨, 温年坐上周齐斯租的车,沿着盘山公路上去。 温年跟周齐斯大致讲了一下他们的计划,从单车骑行到无人机求婚, 从夜灯舞会到长街婚礼,其中很重要的一环是棕熊的陪伴, 全程都有无人机跟着航拍。 说到最后,温年又补充一句:“之前只有我一只,现在有了你, 就是一对棕熊了。” 周齐斯听后没开口。 温年朝着他瞥去, 轻声问:“齐斯,你是不是觉得有点幼稚啊?” 周齐斯薄唇轻启:“温姨喜欢就行。” 窗外青翠不停倒退, 温年怀里抱着粉白玫瑰花束, 靠在座背上,车窗半开着,清爽山风扑到脸颊:“妈看起来很成熟, 其实很有少女心的。” 温年还记得,小时候每次她们路过街角的花店,温如华总会投去目光, 明明难以移开, 嘴上却在说,放在家里一小会就会枯萎, 不如给她买袋糖吃。 她七岁那年, 给邻居奶奶家的店帮工了半小时, 奶奶笑眯眯地问她想要什么小礼物时, 她指了指橱柜里那枝漂亮的香槟玫瑰。 那枝被带回家的香槟玫瑰, 温如华翻箱倒柜出一个瓷瓶,小心擦拭干净, 摆在了靠窗的桌上,直到枯萎都舍不得丢掉。 那时浪漫于她们而言,还是种累赘,温如华没有怪她乱花钱,也没有呵斥或是否认她,反而对她说很开心很喜欢,很谢谢宝贝女儿给她准备的惊喜。 温年想,她们的两人小屋,承载了她们太多的回忆,好的坏的掺杂其中,被温柔或是对彼此的在乎包裹,想起总会在眼角上涌笑意。 “很多时候,最擅长对自己说谎的反而是自己,嘴上说着不在乎不需要,日积月累的,人好似多了层钝感,看到喜欢的东西,也就是看看,冲动被平静掩埋,就好像真的认为自己不在乎了。” “后来花店搬走了,我们每次经过时,她总会下意识看去一眼。”温年很轻地笑了笑,“下意识的反应骗不了人,其实我知道,她仍旧喜欢缤纷的鲜花,天边的晚霞,漂亮的长裙,日常的惊喜。” “还有一份真挚的爱情,一场浪漫的婚礼。” “只是被她暂时忘记了而已。” 周齐斯稳稳开着车。 身侧坐着的姑娘,往日如一汪安静的湖泊,此时却难得的多话,像是尘封已久的话匣子被打开。 周齐斯淡声问她:“等温老师做完这些,就安心了么。” 温年微怔,眼里有那么一瞬间的空白茫然。 可很快车窗外一阵山风刮起,温年微阖眼眸,混着蓬勃阳光的草木气息,落在耳侧时不时的清脆鸟鸣,将她一时的思绪冲散。 稍顿,温年半垂眼眸,唇角泛起浅浅笑意:“我希望妈能幸福。” “只是这样么。” “嗯。” 他们把车停在了半山腰,这里有处租车点,温年看了会双人单车,脑海里想象了两只棕熊一起骑着的模样,确实挺亮眼可爱的。 还在想着,温年稍稍偏头,瞥向身侧的男人。 眼里泛起的笑意恰好被捕捉。 周齐斯眼眸流露几分意味不明。 温年本能觉得不妙。 下一秒就听到,周齐斯懒怠出声:“温老师想租这个,也不是不行。” 温年眼睁睁看到,这道目光从她的头顶,明晃晃地落下。 “主要是担心温老师够不着地。” 温年平常习惯照顾娇小的阮韫,此时看着眼前男人,身姿高大挺拔,腿确实又长又直,按照她的体型,太委屈这双比例逆天的大长腿。 想了想那个场景,有些忍不住地轻笑了声。 “不劳大长腿先生费心。”温年伸手指了下旁边,“为了防止看到您,拖着一双比例逆天毛茸茸熊腿的滑稽场景。” “我们还是骑两辆吧。” 第24节 那束粉白玫瑰,被温年放在周齐斯车前的篮框处,她只抽出了一枝,放在了腹前的口袋里。 之前跟徐叔通过电话,再次确定了他们的行踪。 他们沿着骑行公路上去。 对于在身旁两只穿梭的毛茸茸棕熊,其他骑行的人表达了极大的热情,耳畔不停传来口哨声和呼声,还有特意停下来给他们拍照的。 其中一只性格比较活泼,会朝着叫它的人,微微晃一下脑袋,而另外一只就相当高冷了,目不斜视地无情驶离。 只留下圆滚滚的后脑勺。 骑行大约一小时,他们隐约看到前面的熟悉人影。 是两辆双人单车,温如华和徐叔骑一辆,冯姨和康姨骑另外一辆,慢悠悠地骑着,说说笑笑的。 默默跟着后面骑了会。 过了会,前面四人停下来休息。 趁温如华没注意,徐慎反举起右手,在头顶比了个ok的手势,这是他们之前约定好的暗号。 温年朝着前方驶去,在经过温如华身边时,停下来,将口袋里的粉白玫瑰,在半空中画了个心形,才直直伸到温如华的面前。 温如华看看周围,有些不确定地指了指自己:“是给我的吗?” 眼前棕熊晃着毛茸茸的大脑袋,很肯定地点了点头。 温如华接过,刚想开口,眼前送花的棕熊,就一溜烟骑走了。 只是一晃眼,从身后就骑来了另外一只棕熊,把一大束粉白玫瑰,放到了他们车前的木篮里。 还特别冷酷地指了下夹在玫瑰花间的卡片。 然后也骑走了。 温年骑得有些慢,等到周齐斯并肩骑来时,还能听到身后传来的讨论。 冯姨说今天也太幸运了一点,康姨惊呼这花里竟然有卡片,上面还写了地点,该不会是老徐给的什么惊喜吧。 温年简直都要被她们这夸张的演技,以及同样夸张的语气逗笑。 他们骑到等待的地点。 是片茂盛草甸,有不少结伴在这里扎帐篷野餐的人。 “妈妈,有棕熊!” 随着一道清脆的童音,温年被一个飞跑而来的小男孩,紧紧地抱住大腿。 小男孩仰头看她:“棕熊,我们能不能拍张合照啊?” 温年刚想开口。 就看到另一只毛茸茸的熊爪,在眼前把小男孩推开。 温年抬眼,看到冷酷高大的棕熊立着他们面前。 小男孩眼露迷茫了一瞬,然后眼睛一亮,朝着眼前棕熊扑去。 “是两只棕熊!” 小男孩的妈妈跟了上来,拉了拉他的手臂:“小梓,不要没有礼貌。” “我想和棕熊拍照!” 小男孩紧紧环住这双熊腿,朝着温年看去,眼里满是期待。 他妈妈露出有些抱歉的笑容。 温年连忙摆了摆手。 小男孩连忙激动出声:“现在是可以拍照了吗?” 温年朝他点了点头。 小男孩欢呼了声,又试探性地问:“那这只棕熊呢?” 温年顺着小男孩的目光看去,这只高大棕熊仍旧一脸的冷酷,看起来完全没有任何合照的兴趣。 伸出毛茸茸的熊爪,很轻地戳了下他的手臂。 小男孩牵着身旁的熊爪,抬着头。 然后眼睁睁看到刚刚还一脸冷酷的棕熊,迈着长腿,走到了他们的旁边。 看起来是很听旁边这只棕熊的话。 小男孩站在中间,温年站在左边,周齐斯站在右边。 温年稍稍弯身,伸出左臂,在半空中划过一半爱心的形状。 小男孩的妈妈蹲下来,拿起相机,弯着笑眼:“看镜头,茄子。” 也就是在照片定格时候,那只高大冷酷的棕熊,朝着身侧瞥去,也弯身,回了另一半爱心。 一连拍了好几张照片,小男孩窜到妈妈身边,看了好几眼,神情特别满意。 很快小跑回来,从口袋里拿出好几颗水果糖,塞到温年的手里。 “谢谢棕熊你愿意陪我拍照。” 又迈着小步,到旁边的棕熊面前。 温年抬眼看去,小朋友缠着要给他糖吃。 而周齐斯垂眼瞥着小男孩,始终未发一言。 莫名有种在看热情的小型犬无理取闹的感觉。 可很快小男孩的注意力就被转移,直愣愣地看着,从头顶低空飞过的三架无人机。 两架并驱的无人机一起挂着,一束白玫瑰的手捧花,后面跟着的一架无人机,挂着一个方形小盒子。 小男孩连忙跑到妈妈身边,一个劲地让她赶紧拍下来。 温年看到身边风风火火的小身影,很快就窜走,伸手戳了戳周齐斯的手臂。 拉着他到了另外一边的空地,这里是看到前面那处的观测点。 温年把头套放下来,在套服闷了好一会,脸颊浮现健康红晕,好不容易缓了会气。 远处温如华和徐慎站在中间,冯姨和康姨站在一边,满脸都是笑容。 三架无人机稳稳落在温如华面前。 温如华被冯姨和康姨推着往前走了一步,把白色玫瑰捧花接到怀里。 转眼,却看到徐慎在眼前半跪下,举起手里装着钻戒的半开方盒。 冯姨和康姨在旁边一个劲地起哄,温如华很不好意思,还是朝着面前的男人点了点头。 戴好钻戒后,被起身的徐慎,紧紧地抱进了怀里。 温年看着有些感动,也有几分好笑,唇角露出浅浅笑意:“亲眼看到,还是觉得这个求婚计划,真的怪老土的。” 周齐斯薄唇微启:“温老师,不过去一起么?” 温年轻轻摇了摇头,眼睛微弯:“等晚点再跟他们汇合,我们的计划才刚完成了第一步呢。” 偏头抬眼,瞥到男人发梢有些被蹭乱,上头落了个小小的线团,扎眼得很。 周齐斯却浑然不觉。 温年轻声道:“齐斯,你稍微低下头。” 周齐斯微掀眼眸。 温年微仰着头,阳光落进眼里,映亮几分微光。 在这般认真的目光下,周齐斯稍稍低头。 温年伸出手指,将那个小毛线团取了下来,又稍稍压平了那缕翘起的发梢。 唇角泛着浅浅的笑意:“我们班有一个小朋友,特别不情愿别人碰他的头,说是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随随便便被碰头呢,要碰也是给他未来老婆碰……” 说着,温年突然一顿,突然间想到她现在差不多就是在碰周齐斯的头。 “我刚刚没想到……” 周齐斯直起身,口吻几分意味不明:“温老师,这是在点我么?” 对上直直瞥来的目光,温年脸颊腾起热意,张了张唇,有些不明所以:“点了什么?” 周齐斯懒怠出声:“以后只能让周太太碰。” “难道周太太不是这个意思么?” 第19章 舞步 温年没想到随口说的话, 就被男人歪曲成这个意思,张了张唇:“我只是顺嘴说……” 抬眼,瞥过这双漆黑眼眸里, 掠过的几分意味不明。 温年知道他多半也没认真说,只是存着一贯的坏心眼, 随意调侃那么两句,就像是逗着一只小猫似的。 她有些无奈,微抿嘴唇, 温声提醒道:“齐斯, 时候不早了,我们该下山了。” 走出几步, 身后传来低沉嗓音:“这次不说周先生了?” 温年微抿唇角浅浅笑意:“我也不是每次, 都会中同一个圈套的。” 一路朝着山下驶去,棕熊套装被整齐堆在车后座。 到的时候接近饭点,白天长街一如夜晚那般热闹, 店门大喇喇敞着,融融阳光照耀而下,橘猫慵懒地打盹。 当地镇民热情好客, 塞给他们烤好的牛奶小饼干, 是做成棕熊形状的,指节大小, 看起来很可爱。 旁边的唐奶奶, 又递给他们用油纸包好的蔬菜饼, 是当地的特色食物, 香酥不腻, 让他们先吃完再忙。 几乎是家家户户都在忙碌着,擦拭桌椅, 拿着大扫帚扫着长街,修缝色彩艳丽的头纱,手工制作捧花和花环……有几个年轻人爬着高高的木梯,在屋檐处挂起各种鲜花装饰,还有一群姑娘,用着可洗颜料,说说笑笑的,在墙上涂抹出缤纷的色彩。 杨爷爷乐呵呵的,招呼木梯上的小伙子们,别只顾着说笑,小心摔下来,又叮嘱笑闹的姑娘们,别乱溅到身上,到时候不好洗。 第25节 饱腹后,杨爷爷溜达到她身边,温年感激地说:“这次真的麻烦大家了。” 杨爷爷笑道:“没事没事,镇上大家都爱热闹,反正都是一起聚,改成舞会婚礼,也就是换个主题而已,而且天大的喜事,大家伙也好沾沾喜气。” “温姐姐,一起过来玩啊!” 一道脆生生的女声传来,叫阿言的姑娘转头,朝着她不停热情摆手。 温年远远应了声,下意识偏头朝着周齐斯看去。 目光在半空中对撞。 旁边一个奶奶抬头笑道:“姑娘去吧,小伙子就跟我们一起。” 温年走了过去,阿言递给她几根画笔:“温姐姐,你也来一起画。” “妈妈的婚礼,要不要画一个穿着婚纱的妈妈上去?” “肯定也要画个特别大的玫瑰花拱门才行!” “那我在旁边画撒花的花童!” “哎,画花童吗?不应该是画温姐姐才对吗?” 温年被左右撞了撞肩膀,身边围着的几个小姑娘,你一言我一语的,满脸都是兴奋和期待,像是身边围了群叽叽喳喳的小麻雀。 面对齐齐探来的目光,温年缓缓眨了一下眼睛,轻笑道:“那就都画吧。” 几个小姑娘顿时欢呼了下。 温年画艺不精,被分配到填充海藻般的黑色长发,还有在旁边点着充当氛围的小花。 而旁边的阿言,下笔很稳很快,用色大胆艳丽,画着泼彩般的天际晚霞,是小镇里常出现的紫橙色天空,由深色入浅晕,海浪般层层铺陈。 另外几个姑娘画着各自的部分。 温年就安心在旁边当氛围组,专心点着填充氛围感的小花光点。 画着,肩膀又被轻轻撞了撞,阿言凑近,朝着她俏皮地眨了下左眼,话语里满是八卦意味:“温姐姐,那是你的男朋友吗?” 温年循着她的目光看去。 就在长街对面,几个结伴奶奶窝在旁边的藤椅上,手里灵巧地编着花环,周齐斯坐在木凳上,半垂眼眸,修长指骨绕着花枝,比例逆天的大长腿随意斜着,显出身上那股散漫劲。 融融阳光落下,将男人发梢染上一圈光晕,勾勒出深邃优越的轮廓,看着像是拍画报似的。 “他在做花环,还是用的白玉兰花哦。”阿言拖长了尾音,“是送给温姐姐的吧!” 温年还没开口,就看到男人懒懒掀起眼眸,直直朝她瞥来。 目光在半空对撞,周齐斯薄唇微启。 温年清晰地看清他的口型,是一句“温老师”。 以及同样清晰的下一句——偷看我做什么? 温年怔神一瞬,认真地用口形反驳:“周先生,我是在光明正大地看。” 周齐斯眉目几分懒怠,唇角微扯:听不清。 温年算是看出来了,男人明显是故意的,转过头,不是很想跟他继续无聊的幼稚把戏,在耍赖和口舌方面,她每次都不是他的对手。 不理会身后的那道目光。 黄昏渐渐涌来,天边漫过大片橙紫色的晚霞,油画般的霞光笼罩整座小镇,整面墙几乎被画好了,阿言特意找准各种角度拍了一堆照片。 距离之前约定的时间,还剩半小时,温年拉着周齐斯,去换好了棕熊套服。 从远处来了四道人影,其他人仍是各做各的事情。 温如华和徐慎走在一起,冯姨和康姨指了指货架上卖的帽子。 四人一齐走近,温如华的注意力完全被吸引。 还没开始试戴,随着两道在耳畔炸起的礼炮响声,粉白玫瑰花瓣,落满了温如华和徐慎的头顶。 温如华朝着身侧看去,还是那两只棕熊,一人拿着个礼炮筒,其中一只很可爱的棕熊,还朝她招了招手。 一转眼,唐奶奶拿着艳丽头纱,漂亮红绸,像是天边缥缈的晚霞云彩。 看到眼前老人抬起头,温如华稍稍低头,头纱被披在他的头上,用精致的牡丹金丝发饰别在鬓边。 “祝你们新婚快乐。” 话音刚落,几个姑娘一起推来餐车,上面摆满了美食,蔬菜饼、烧鹅、烤肉、水晶丸、虾仁馄饨、玉米糊……都是些方便在外面吃的食物。 “大家先吃饭!” 阿言说完,朝着眼前的棕熊,俏皮地眨了下左眼。 晚饭在其乐融融中度过,温年和周齐斯窝在角落里,吃着阿言给他们送来的食物。 大家用完餐后,餐车很快被推走。 黄昏暮色渐渐降临,天边悬着一条微醺斜线,模糊成渐明渐暗的交界线,老式广播喇叭里,放起浪漫缱绻的小调。 一只可爱的棕熊,绕了一圈,来到温如华面前,将手里的白茶花环,轻轻戴到她的头顶。 又弯腰,朝着眼前的新娘,伸出了软乎乎的爪垫。 温如华牵住棕熊的手,被轻轻拉到画墙面前。 徐慎就站在中间,满眼笑意地看着温如华朝他走近。 身后高大的棕熊,推了推他的肩膀。 两人距离猝不及防地拉近,对视眼里泛出笑意。 被人群围着的两人牵手共舞,身边穿着长裙的姑娘们,头上戴着花环,怀里抱着捧花,像是飘过的小精灵般,一边旋转着舞步,一边撒着粉白玫瑰花瓣。 而完成使命的两只棕熊,早已经默默退回到角落。 温年将脱下的棕熊套服,整齐地折叠好,放进纸袋里。 远处人群舞步挨着舞步,浪漫小调在耳边不绝,无论男女老少,都在享受着此时的浪漫时分。 温年想起网上说的,只要来一次熊形山下小镇,就会不可自拔地爱上这里的传说,她想这话确实没错,这里到处都是鲜活,蓬勃着对万事万物的热情,很难不让人喜欢上。 温年默默看着远处。 温如华被徐慎牵着手,旋转一圈,粉白花瓣落在长发,眼里溢满幸福的光彩。 眼前如梦如幻的场景,跟满墙缤纷色彩融为一体。 温年唇角浅浅泛起笑意,这是她期待已久的场景,却在实现这刻,自鼻尖上涌起涩意。 稍稍偏头时,却对上道落在自己脸上的目光。 有些不自然地眨了两下眼睛,担心身侧男人看出她一瞬闪过的端倪。 过了好一会,温年刚想开口,头上落下漂亮的白玉兰花环,是周齐斯下午做好的那个。 周齐斯口吻懒怠:“棕熊小姐,要一起跳支舞吗?” 身旁大家都在跳舞,在这种热闹的氛围下,温年稍稍回神,尽管内心很跃跃欲试,还是有些犹豫地说:“可是我一点都不会跳。” 周齐斯没应声。 修长指骨却落在温年眼前。 缓缓牵上的指尖,好似染上战栗的心跳,窜来一阵酥麻的细小电流。 在天色暗下的一瞬,长街一瞬灯火通明,眼前男人的皮相极好,眉峰高挺,双眸深邃,瞳色过于深沉,侧脸映着璀璨微光,显出愈加优越的轮廓。 平日温柔的年轻姑娘,僵直着四肢,动作格外的小心谨慎,像只试探的猫咪。 “温老师,你很紧张么?” 白皙手指轻搭男人肩膀,温年点了点头,口吻诚恳地说:“感觉我好像是个机器人。” 周齐斯薄唇微启:“温老师也不必妄自菲薄。” 温年抬眼看他。 “毕竟机器人被设定好程序,每个步骤都是规定好的,实在太过冰冷。” 话音未落,温年只是一晃神,在该退步的时候,反而往前进了一步。 明明是刚刚才开始跳,就已经数不清是第几次迈错了舞步,温年半垂视线,微咬住下唇。 头顶处传来道懒怠嗓音:“有幸跟温老师这种三步踩一脚的舞伴一起,也算是新奇的体验。” 有时候,温年也不是很清楚,眼前男人是换着法子损她,还是拐着弯安慰她。 温年那点踩了对方好几次脚的愧疚,顿时烟消云散,微仰着头,弧度漂亮的眼眸浮着微光:“某位周同学,也是我遇到很特别的一个学生。” 周齐斯懒撩着眼,就这样瞥着她。 “不好管,也很会耍赖。”温年唇角泛着浅浅笑意,口吻佯装几分无奈,“我好像拿他没什么办法。” 身旁有人旋转着舞步经过,就快要撞到的时候。 后腰处的有力手掌,将眼前的姑娘带近,两人间的距离一瞬间近在咫尺。 眼对眼,鼻对鼻。 鼻息交错,清冽的木质气息,似有若无地萦绕在鼻尖,呼吸间染上几分灼。 温年感觉心跳有一瞬间响如密鼓。 白皙手指还搭在他的肩上,周齐斯稍稍俯身,目光流连过,这双直直看着他的漂亮眼眸。 “看来温老师,还是没有信心?” 第20章 共犯 看着眼前这场狂欢, 温年总算感受到当地镇民对夜生活的狂热。 在温年不知道第几次踩到对方的脚,总算笨拙地学会一支华尔兹后,转眼一看, 镇民们还跳得忘怀,拉着周齐斯悄悄溜走。 阮韫知道温年来熊形山, 发消息撒娇想要各种特产,温年之前就挑好了一些,想着要给虞家夫妇送些, 语文组的老师们送些, 还有一直照顾她们家的邻居送些,于是再次来到街上的店铺。 周齐斯站在旁边, 眉目泄出几分懒怠:“温老师, 你这是打算把整条街都买下来么?” 第26节 温年看着眼前的熊指牛奶小饼干,又扫了眼堆得满满的推车,心想行李箱里的空位肯定是不够了, 默默把手里的饼干袋放了回去。 只是刚放回去,修长指骨握住那袋饼干,随意丢进推车里。 温年偏头看他。 周齐斯口吻意味不明:“看温老师这架势, 也不差这袋。” 又看到男人自觉握着推车, 直直往前走去,从货架上拿下好几袋, 都是刚刚她犹豫放下的那些。 温年跟了上去, 轻声说:“齐斯, 爸妈的那份我都挑了, 你要是想送朋友, 可以从我这拿些走。” “回去不是要同居?” 温年下意识应了声:“是要。” 周齐斯语调懒怠:“白天寄养猫狗的邻居,温老师不打算去拜访一下?” 温年这才想起这回事, 原来是在挑送新邻居的伴手礼,又想起毛茸茸的三只小动物,唇角不自觉泛起笑意:“回去就可以接它们回家了吗?” 周齐斯朝她瞥来:“看来温老师,比起同居,更期待见到三只小动物。” “毕竟那么可爱,不期待是件很难的事情。”温年微咬下唇,“当然也……期待同居的生活。” “听着勉强。”周齐斯唇角微扯,“温老师倒不必勉强自己。” “说不期待不行,说期待也不行。”温年很轻地叹了口气,“某位周同学的心,实在是有些难懂。” 周齐斯瞥过眼前姑娘半垂的眼眸,淡声说:“都快到接两只橘猫回家的日子,名字还没有定下来,看来温老师口里的期待,缺少那么点诚意。” 温年轻声说:“已经想好了,姐姐叫棉花糖,妹妹叫麦芽糖。” 话音刚落,就看到周齐斯唇角极轻地牵了下。 温年总感觉是被他无声嘲笑了,在走去前台结账的路上,微仰着头问:“周先生,是觉得哪里不好吗?” 周齐斯口吻懒怠:“周太太幼稚的事情,我也不是头回知道了。” 反被诬陷幼稚的温年,在原地怔神片刻,看着男人迈着长腿,走到了前台结账的地方。 好的歹的话都让他说完了,温年莫名感觉之后的同居生活,可能比她想象中还要曲折波澜。 毕竟她遇到的是头号难搞的一位“学生”。 只是稍稍错神,温年就眼睁睁看到男人,把她买的东西全部付清,还特意买了个行李箱,用来装她这些带回去的礼物。 “第一次带特产回去,是专门拿行李箱装的。” 温年看着周齐斯手里的拉杆箱,里面只有零星几袋是他挑的,又轻声问:“刚刚付的钱是多少啊?” 周齐斯问:“温老师是想转给我?” 温年轻轻点了点头:“因为确实几乎都是我买的。” “周太太,以后要互相麻烦的事,可不止一件。”周齐斯看起来丝毫没有告诉她的打算,“我们周家,还没有出门让老婆付钱的传统。” 又听到他不紧不慢地来了句:“说某人不好管、耍赖的时候,温老师倒是不怎么客气。” 听到这话,温年无奈看他一眼,心想幼稚的人明明是眼前这人才对,突然想起之前阮韫发给自己看的搞笑帖子,开口道:“那完全不客气的周先生,难道要拿副卡出来吗?” “温老师现在这样说,到时候还不是放在手里当摆设。” 温年微抿唇角的浅浅笑意:“就不怕我刷爆吗?” “周太太尽可以一试。” 周齐斯淡瞥过她:“看是我赚得快,还是太太花得快。” 温年轻笑道:“周先生这话,不怎么瞧得起人。” “回家就上交周太太。” 晚些回去的时候,温年接到阿言的电话,说是她们深夜有桌游局,问她要不要一起来聊会天。 温年看时间有些晚,可是听到阿言满含期待的声音,她看得出那几个小姑娘很喜欢她,也很开心认识这群活泼热情的姑娘,想着明天就要离开这里了,于是就轻声答应了。 到的是阿言家里,一栋三层小屋,她们窝在顶层楼阁里,地上铺了毛毯,茶几上放满零食和饮料,矮式方桌上摆好了桌游的物件。 温年没怎么玩过桌游,在大致了解完规则后,很无情地被几个小姑娘杀得片甲不留。 阿言撞了撞她的肩膀:“温姐姐,我晚上跟温姨聊天时,才知道那根本不是你的男朋友,而是你的老公!” 其他几个姑娘也立刻围坐了过来。 “是啊是啊,温姐姐,你真的藏得很严实啊。” “温姐姐,你老公有没有兄弟?” 温年轻轻摇了摇头:“他是家里的独生子。” 问的那个姑娘露出遗憾的神情。 身旁的姑娘撞了她好几下肩膀,打趣道:“怎么你还想嫁去南城啊,阿姨肯定舍不得你!” 又有姑娘帮腔:“谁说就一定要嫁过去,让对方上门也行啊,我们筱筱家里好几家民宿,年纪轻轻就是包租婆了,养一窝小奶狗小狼狗都行。” 叫筱筱的姑娘,被好友们一起打趣,抱住温年的手臂,用可怜的语气:“温姐姐,你看看她们,就知道欺负人。” 温年摸了摸她的脑袋。 其他人一看,注意力又重新转回到温年身上。 阿言被左右两个姑娘一起撞起肩膀,顿时像个摇摆的玩偶,左右对视一眼,眼睛弯起:“温姐姐,你输了一局游戏,是不是要接受惩罚啊?” 温年本能感觉到不妙。 眼睁睁看到阿言眼里,涌现满满的八卦笑容:“温姐姐,你们是谁主动追的谁啊?” 又迅速说道:“不能撒谎哦,一会要打电话跟你老公对答案的。” 迎着几道充满期待的目光,温年微抿唇角,大致猜想到周齐斯会说的答案,轻声开口:“是……他追的我。” 一群小姑娘顿时爆发噫声一片,又催促她快点打电话对答案。 温年把手机放到方桌上,拨开电话的同时,按开免提。 电话很快被接通。 一时看到温年没开口,这群小姑娘完全不避讳,起哄的笑声不时窜过耳畔。 “老婆。” 隔着听筒传来的低沉嗓音,像是响在耳畔似的,温年感觉心跳骤然漏了一拍,裹来一阵细小电流般的酥麻感。 只是一个简单的称呼,旁边围着的姑娘更激动了,发出各种夸张的起哄声。 温年脸颊微微发烫,轻声开口:“老公。” “嗯。” 温年稍稍敛了敛心神:“我刚刚输了一局游戏,这几个小姑娘问,我们是谁主动追的谁?” “温老师回答了什么?” “温姐姐不可以耍赖!” “对对对,不能直接对答案!” 温年看她们犹如变脸般的反应,有些被逗笑,口吻温柔:“我刚刚说了答案,现在还不能告诉你。” 过了一两秒,电话那头再次传来那道低沉嗓音。 “是我主动追你们温姐姐的。” 挂完电话,几个早已经不能再激动的姑娘,脸上挂着相当满意的笑容,完全是八卦欲被狠狠满足的模样。 之后终于没有闹她了,而是老老实实玩起桌游。 时间有些晚了,温年就睡到阿言家的客卧里,这间房间视角很好,有一扇正对着山的窗户,晚上天气有些转凉,阿言特意给她抱来了一床被子。 温年晚上睡得昏昏沉沉的,第二天醒来,精神却格外清醒,洗漱换好衣服后,瞥见墙上的挂钟,已经走到早上九点。 房门被敲了敲,温年推门一看,站在门外的阿言,笑眼弯起,朝她笑道:“早上好啊,温姐姐,外头太阳都这么大了,你赖床了。” 温年轻笑:“一不小心就睡沉了。” 跟着阿言来到客厅,却意外发现温如华坐在餐桌边上。 温年做到她身边的空位:“妈怎么来了?” 温如华伸出手指,理了理女儿垂到耳前的一缕头发,“早上醒的早,就想着来看看你。” 温年反握住她的手:“徐叔都跟你全说了?” “问了两句就露馅了,你徐叔不怎么会骗人。”温如华轻笑道,“还有那棕熊我一看就是你和齐斯。” “在套服里闷了这么久,你和齐斯累不累啊?” “不累,也不热。”温年唇角浮现浅浅的笑容,“我还让商家特意垫高了头套呢,没想到一眼就被妈认出来了。” “你们的演技太夸张了。” 温年点了点头:“确实,就差亲口告诉妈前面有个很大的惊喜了。” 温如华看了一小会女儿,又忍不住叮嘱起来:“家里都收拾得差不多了,你和齐斯回去也要搬到一处,两个年轻人住一处,都互相包容些,别让一时的坏情绪伤害彼此的感情。” “妈,你放心,我跟齐斯一定会好好的。”温年轻轻笑了下,“你看这次,齐斯听说是给你的惊喜,说是一定要来。” “他是个很好的人,我也会像他照顾我那样,好好关心他的。” 午饭后他们出发离开,提前就定好机票了,周齐斯明天有公司会议,温年有学校课程,回到家还要简单收拾行李,不能耽误太多时间。 一路沿着环湖公路回去。 车窗半开,凉爽的风拂过脸颊,温年看着之前走过的这条路,来时是她一个人,回去却是她和周齐斯结伴。 那天晚上,独自一人的不安恐惧,都消融进男人充满安定感的怀抱里。 依旧的艳阳晴天,融融阳光垂下,不远处的湖面波光粼粼。 一切就如她一直希望的那般,在她身上投注整个世界的母亲,能够重拾她丢失已久的浪漫情结,勇敢、毫无顾虑地牵起所爱的人,拥抱自己的感情和幸福。 明明来时内心充满了期待,可走时内心却涌现浓重的不舍。 回到家,她就会从两人小屋里搬走。 温年感觉由衷开心时,那股丝缕涩意再次上涌。 第27节 很突然就想到曾经的一段往事。 那还是温年初中毕业那年,她顺利考进重点高中,在她查到录取信息的第二天午后,温如华问她想不想一起去看海,徐叔也会一起去。 温年一直在内陆长大,看海对她有种莫名的吸引,说不清为什么,她并没有表现出内心那样强烈的期待,而是很轻地点了下头。 在临近出发的日子,温如华却很抱歉地说,这次海边之行,不能如约去了。 温年看着妈妈的笑脸,明明像如常那样在笑,却看起来很悲伤。 徐叔消失的整整一个星期,温如华也没有提过任何一次。 可一星期之后,徐叔却再次登上她们家的门,就像是往常一样亲切好言。 一切都如常,仿佛那一星期的消失,只是她臆想中的一件事。 之后徐叔带了她和温如华去了南城最大的游乐场,给她买了冰淇淋,还有一条漂亮的公主裙。 拍三人合照的时候,温年坐在徐慎的肩膀上,看到温如华偷看男人时,眼里漫出的微光笑意。 至于遗憾没有看到海的事情,这么多年过去了,温年也没有提过一次。 “所以温老师,是很想去看海么?” 听到身侧响起的低沉嗓音,温年稍稍回神,发现到自己下意识,把想看海的话就这样喃喃出口。 温年轻声说:“其实我也不太清楚,要说很想去,这么多年,我有很多次机会可以去,但也没付出过行动。” “可能也就是因为一直没去成,所以才会这样念念不忘。” 可就是很奇怪的事情是,当温年用着不是很有所谓的口吻,说出这话时,多年前心里涌现的那股遗憾,仿佛记忆复苏般再度袭来。 “温老师,如果是很想做的事情,做梦就等梦醒,清醒时就该立刻去做。” “距离明天工作的到来,还剩下整整二十小时,想去看海算不上件难事。” 车被停在路边,周齐斯朝她瞥来,车窗外春光尽泄,染上深邃优越的眉目。 温年偏头,直直对上这道目光。 这些不急不缓的话,像是无尽春日漫延而来的蛊惑,也像是自她心底沉溺已久的轻唤。 敲在错序的漏拍心跳上。 周齐斯瞥过眼前姑娘的怔神,口吻几分懒怠。 “温老师,所以要当我的共犯吗?” 第21章 回家 温年二十三岁循规蹈矩的人生中, 做过的第一件不符合常规的事情,是和周齐斯领证结婚。 现在多了这么第二件,是在明知道两人明天有工作、时间紧赶程急的情况下, 仍然要去看一场海。 温年想她应该能举出很多理由,来证明这个看海计划的不妥, 例如只是想去看海的话,之后可以随便再找一个时间,并不用这么急这么赶;也例如这样突然的改变行程, 是周齐斯迁就她换来的, 她并不想这样麻烦对方。 可当温年朝着周齐斯瞥去。 车窗半开,路风灌了起来, 男人发梢稍稍扬起, 黑色衬衫,顶端纽扣没系紧,隐约可见轮廓清晰的冷白锁骨, 衣袖随意挽起,露出骨感腕骨和劲瘦小臂,整个人散发松散、矜贵的气质。 直直对上这双漆黑眼眸, 过于深沉的瞳色, 好似无尽沉溺的漩涡。 仅仅是在问她这么一句话。 —是想去看么? 温年诸多上涌的顾虑,就仿佛瞬间得到了抑止。 她是想去看海的, 所以周齐斯就带她去了, 只是这么一个简单、纯粹的理由。 他们踏上了去往海城的路。 因为一切来得太过突然, 去海城时只有高铁, 回程有凌晨的航班, 除去所有路上的时间,重回南城的家里, 他们还能有一小时的休整时间。 温年坐在高铁上,昨晚没睡好,裹来的倦意再次上涌,梦里那股沉沉的思绪仿佛重新袭来。 越是不去想,却越容易去想起。 温年久违地梦到了和温如华之间的很多旧事。 她们最初的相遇是在小年夜,那年冬天格外的寒冷,当她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流浪时,遇到一个头发散乱,失魂落魄的年轻女人。 女人看到她,像是惊醒般回神,在她面前蹲下,用着温柔的嗓音问她:“你叫什么啊?跟父母走散了吗?家里住在哪?阿姨送你回家。” 年幼女孩眼里流露出迷茫,对于女人问的每一个问题,她都无法回答,只是摇了摇头。 可也是在这个格外寒冷的冬天,小女孩得到了一个极其温暖的怀抱。 女人把她带回家,温暖的房间、温热的食物、舒服的热水澡,一切都让小女孩感觉到贪恋。 第二天,女人带她去了派出所,零几年的时候,发现被遗留在路边弃婴、被丢弃的年幼女孩,并不是件很稀奇的事,想要找到年幼女孩的亲生父母,无疑是大海捞针。 随着一次又一次的消息落空,女人能感觉到怀里女孩的不安与瑟缩,于是不再坚持去寻找孩子的亲生父母。 那是小女孩至今都记忆犹新的一个夏日午后,逼仄潮热的单人间里,老风扇吱哟作响,女人对她说,如果她愿意,她以后会成为她的妈妈,会对她好,问她愿不愿意跟她一起生活。 如果她愿意,以后这就是她们的家,她们就是对方唯一的亲人。 那是小女孩近六个月以来说的第一句话,用着童稚、艰涩的声音,小声地喊了一句“妈妈”。 小女孩自此有了一个名字,叫温年,叫温如华的女人,弯起的眼角处,卷上几抹泪花,她说取这个名字,是因为小年是上天送给她的小天使。 温年小时候经常能看到,被爸爸妈妈一起牵着回家的同学,路边的冰淇淋,漂亮的小白裙…… 她想,她是渴望着一个简单而又幸福的家庭的。 可她同样珍惜得之不易的单亲家庭,学着变得乖巧和懂事,学着认真学习,也学着不让温如华去担心。 零九年,温年在读小学五年级,那时她第一次接触到校外的杂志和小说,像是发现一个极为新奇的世界,各种充满幻想色彩的志怪传奇、荡气回肠的爱情,以及惊险刺激的冒险故事。 直到班主任查到她抽屉里的小说,把温如华喊到学校,很严厉地呵斥了她,年纪轻轻就不务正业,净看些情情爱爱的,以后岂不是要当狐狸精—— 那是温年第一次看到,一向温言的温如华,与旁人起了冲突。 班主任很有背景,冲动的结果是,温年很难在学校继续学业。 深夜隔着没关严的门缝,温年缩在被窝里,也是她第一次听到,站在阳台上的温如华,跟家人打着电话。 那也是温年见她第一次求人。 第二天,温年看到床前堆着的行李。 温如华笑着对她说,她们以后有新的家了,在南城,是一座很美的城市,在那里她们会有两人间的小屋子,小年以后就会有自己的房间了。 她会去南城二十一中读书,因为小年的成绩优异,所以被分进了重点班。 温如华问她开不开心。 温年弯着笑眼,眼泪却不自觉涌满了眼眶,她说开心。 温如华擦去她脸颊的泪水,笑着说,傻孩子哭什么。 温年不停抹着眼泪,扬起明媚笑容,说是因为她太开心了,所以不知道为什么就哭出来了。 …… 温年醒来时,睡眼惺忪,脑海一片昏沉中,一时间分不清是白天还是夜晚。 稍稍起身时,才发现她一直靠在身侧男人的肩膀。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又压了多久男人的肩膀。 “齐斯……” 只是刚开口,嗓音就裹上几分涩意的沙哑。 温年眼睫微颤,才感觉到鼻尖喉咙堵着那股艰涩感,大概是入梦太深,她一时还没有抽离出来。 周齐斯却仿若未觉她的异样,甚至没有朝她移来半分目光,只是淡声说:“温老师,要准备下车了。” 水蓝色的遮帘把窗外光线隔绝,温年脸颊笼罩到一片昏暗里。 很轻地“嗯”了声。 本来以为很急很赶的行程,可每一步骤的时间恰恰卡准到,其中每一环都像是提前预定好般,傍晚他们准时到达海城,暮色晚霞漫过天际,提前租好的车,行驶在通往海边的公路上。 当浓醺的霞线一点点压进,夜色昏暗渐渐来临时,温年不得不相信,这一切或许都是上天命中注定。 车停靠在边上,车窗半开,霓虹灯光照耀的海面,沾染上浓浓夜色。 阵阵凉爽的海风扑到脸颊,温年看向窗外,弧度漂亮的眼睛,被霓虹微光映亮,远远看着卷起的层层海浪,像是洒满了耀眼的钻石光彩。 温年很轻地笑了下:“齐斯,谢谢你带我来看海。” “还有刚刚睡着,不小心靠在你的肩膀,也不知道有没有压麻你。” 周齐斯瞥过眼前姑娘,被微光染亮的侧脸,唇角带着浅浅的笑意,可眼底却含着几分,自己都难以察觉的悲伤。 一路上心里都压着事,面上却仍旧是那副温温柔柔的模样,像个懂事乖巧的漂亮玩偶。 周齐斯唇角轻扯:“温老师,你知道自己有说梦话的习惯么。” 温年眼睫微颤,抖落几分微光,想起她做的那些昏沉的梦,心跳错序,有些心绪难宁地问:“我是说了什么话吗?” 低沉嗓音自身后传来:“温老师,说不想回家的理由是什么?” 两人之间陷入沉默,周齐斯也没有出声催促她。 夜色的静谧笼罩而来,温年生出种还是如此的感觉,在周齐斯面前,她藏匿起来的微小情绪,好似总能被察觉。 在认识的这么段时间里,温年也不得不承认,和周齐斯在一起的自己,经常能感到一种放松、缓了口气的感觉。 温年肩膀慢慢松了下来,很轻声地开口:“总感觉回去,好像一切都要改变的感觉。” “所以才想来看海么?” 温年垂下眼睫,微顿了下,低声说:“可能也是种逃避。” “温老师,肩膀倒是没被压麻。” 温年听出他是在回答她刚刚说的话。 又听到男人口吻懒怠道:“所以借你靠靠也行。” 第28节 听到这句话,明明男人语调如常,温年却感觉心口那股压抑已久的涩意,在不止地上涌。 温年只是稍稍探身,便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温老师,窗外下雨了。” 随着落在耳畔的低沉嗓音,淅沥雨声轻轻敲在车窗,温年很慢地缓了口气。 一时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周齐斯半垂眼眸,怀里姑娘就连哭也是安静的,胸口紧贴着温热,她的肩膀微微颤动,直到肩膀沾上几抹湿热。 在渐大的雨声中,细小的抽泣声,就这样被掩藏。 到了此时,温年也清晰地意识到,一路上她一直在掩盖,差点连自己都欺骗的事实。 她比谁都希望温如华幸福。 可她也同样比谁都害怕,温如华的幸福与她无关。 可当男人陪她看海,借她肩膀,愿意在淅沥雨声里,陪她演一场无动于衷的戏码时。 温年感觉回去的路,好似多了一些勇气。 不知道过了多久,温年稍稍起身。 黑色外套落在她的身前。 “温老师,四月、棉花糖,还有麦芽糖,还在等着姐姐接它们回家,先睡会吧。” 温年靠在座椅上,半张白皙脸颊被挡住,很轻地嗯了声,刚刚哭过,嗓音还裹着明显的沙哑,有些瓮声瓮气地问:“现在是要回去了吗?” 修长指骨握住方向盘,车窗外海风涌来,透进的霓虹微光,映亮深邃优越的眉目。 周齐斯唇角微扯。 “带一只小哭猫回家。” 第22章 同居 回到南城时, 距离早上去学校还剩下两小时,回程路上温年在补眠,反倒是周齐斯只在飞机上睡了会, 然后就一直在开车,几乎没有怎么休息。 温年被送到家, 行李箱就堆放在玄关前,在男人侧身时,拉住他的手腕, 轻声问:“齐斯, 要不要在这睡会?” 周齐斯目光落在她脸上,唇角微扯:“温老师, 打算让我睡哪?” 温年微顿, 有些犹豫地说:“沙发上有些窄,可以……睡我床上。” “温老师倒是大方。”周齐斯口吻几分意味深长,“等这两天, 再睡不迟。” 温年一时没反应过来:“这两天?” 周齐斯薄唇轻启:“温老师是打算分房睡?” 温年下意识回答:“没有。” “那也不必急于一时。”周齐斯口吻懒怠,“虽然温老师主动邀请参观房间,确实是件期待的事情。” “那路上注意安全。” “嗯。” 温年看着眼前离开的修长背影, 在原地怔神间, 才意识到话题,就这样被男人不动声色地转移。 洗漱后, 温年简单解决完早餐, 就开车前往学校了。 带回来的特产很受办公室老师们的欢迎, 纷纷对她表示了感谢。 温年走回座位的路上, 隔了一段路, 看到阮韫拿各种味道饼干,堆在一起拍起照片。 手机振动了几下, 温年看到是宠物医院的兼职小姑娘,给她发了几张照片。 前一张照片里三只可爱的小动物,还在互相贴贴,腻腻歪歪的,在下一张照片里,就缠闹成了一团。 温年回了个谢谢的可爱表情包。 想了想,又把这几张照片,转发给了周齐斯。 温年:它们又在打架 温年刚坐回座位,阮韫就转着办公椅凑到她身边,撞了撞她的肩膀:“我看到温姨发的朋友圈了,又是舞会,又是婚礼的,这也太浪漫了。” “那么热闹,搞得我也想去了。” “是可以找时间去一次。”温年轻轻笑道,“那里确实很好,风景好,人也特别热情,绝对不会让你失望的。” “就是可惜你已经去过了,我还得找别人陪我去。”阮韫轻叹了口气,突然像是想到了些什么,眼睛亮起,压低声音:“另外一只棕熊,是不是你老公啊?” 温年看着眼前屏幕,照片的角落映进两只棕熊,很模糊的两道身影,明显是偶然入镜,缓缓眨了一下眼睛:“你这样都猜出来了啊?” “我火眼金睛嘛。”阮韫得意地说,“而且看身高很好猜。” 温年看了看两只棕熊的身高差,留心点想,确实能猜出来就是她和周齐斯。 还在想着,又听到阮韫充满八卦的声音,在耳边突然响起:“小年,你老实跟我说,跟你老公发展到哪步了?” 温年猝不及防听到这句,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又听到她迫不及待地连问:“亲过了吗?睡过了吗?” 温年瞬间感觉心跳要蹦出胸口了,连忙伸手,捂住了她的嘴唇。 还好其他老师们都在聊天,并没有注意到她们这里的动静。 温年下意识松了口气,轻声解释:“我跟他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阮韫闻言眼睛弯起,垂下眼睫,示意她先松手。 温年看了一小会她,用目光示意好友别再胡说了。 阮韫连忙点了点头。 温年这才松开手。 阮韫呼吸了口新鲜空气,再次凑近了她:“那准备给妈妈的求婚计划,对你这么这么重大意义的一件大事,你都让他陪着一起了,是为什么啊?” “还有啊,穿着棕熊套装那么累,上山下山的,他没事为什么要陪你?” 温年被阮韫的抛来的两个问题,弄得一时有些懵了:“就是……我们也是合法夫妻。” “嗯,合法夫妻。”阮韫刻意拖长了语调,“还送温姨小楼,陪你养猫狗,确实挺合法的。” 温年有些微怔地看着她:“你也知道我家的情况,他只是……” “敷衍和用心是俩码事。”阮韫满脸笑容,“那你呢?” 温年完全跟不上阮韫跳脱的思路:“嗯?” “有没有对他动心啊?” 温年直直对上好友目光,眼睫微颤,说不清理由般,心跳骤然漏了一拍。 余光瞥到屏幕亮起,温年连忙说:“来消息了。” 一看,竟然是被八卦的另一位当事人。 y:看来温老师要多三个不听话的学生了 看到这句话,温年都能想象到男人说这话的语气,微抿唇角浅浅笑意。 温年:是三位可爱的小同学 温年:比某位耍赖、难懂的同学,应该要好教多了 回完消息,温年抬眼,就看到阮韫饱含意味深长的目光。 温年张了张唇,又看到阮韫施施然拖着办公椅,回到了座位。 “阮韫。” 阮韫伸出手掌,无情制止了她:“拒绝跟散发一身恋爱味的人说话。” 温年眼眸里露出几分无奈,微张开的嘴唇,重新又闭上了。 下午温年上完课,就直接回家了,之前行李已经搬得差不多了,简单收拾了下自己剩下的衣物,放进车里,就前往动物医院了。 小姑娘帮她一起把宠物箱,搬到车后座,满脸都是舍不得。 温年也知道她是相处出了感情,笑着说她以后也会经常发照片的,千万不要嫌她烦。 小姑娘听了很高兴,连忙摆了摆手,说绝对不会嫌烦,她特别乐意看。 跟小姑娘告别后,温年前往玉兰街的独栋别墅,每次看都会感叹,庭院真的很大,周齐斯之前说的足够十只中型犬撒野的话,确实没有半分夸张。 停好车,温年跑了两趟,才把三只小动物和行李箱一起搬到家里。 半蹲下,把三只小动物放出来,两只小猫走了两步,就直接栽到进毛毯,窝成一团,一副嗜睡缺觉的模样,懒洋洋的。 温年只由得它们睡,反而是小柴犬很有精神,一路跟着她上了二楼。 进了主卧,简约冷淡风装修,整整一面墙都是衣橱,温年拉开,发现里面被分成两半,属于她的那一半,衣物区大半装着各种崭新的时装,素雅连衣裙、衬衫长裤、小香风套装……吊牌还附在上面,是很有名的品牌。 而嵌入其间的首饰区,放着琳琅满目的项链、耳环、手链、胸针,都是贵重的珠宝玉石,精致、有设计感,以及摆了整整一排的香水。 明明上次来,还没有看到这些。 怔神间,温年瞥到衣橱里剩下一部分是空置的,大概是给她自行摆放自己的衣物。 简单收拾完衣物,期间精力旺盛的小柴犬,一直绕着她的裤脚打转,温年把衣橱合上,弯腰抱起它,一路下了楼。 透亮落地窗外天色渐沉,天边仅剩一抹悬着的醺黄斜线,温年远远看到跟庭院连通的一楼厨房,被暮色勾勒出的一道修长身影。 男人衣袖随意挽起,露出骨感手腕和劲瘦小臂,熟练地勾芡,看起来很擅长厨艺。 温年抱着小柴犬走近时,周齐斯仿佛似有所感般,偏头朝她瞥来。 到了这时,她才有了种实感,她是真的和一个成年男性同居了。 在厨房围观了会,温年抱紧不知道是第几次,朝锅探去脑袋的小柴犬:“没想到你的厨艺这么好。” 周齐斯不可置否。 温年瞥着他这副从容神情,有些犹豫地开口:“我刚刚看到衣橱里……” 第29节 “不是说要刷爆我的副卡么。”周齐斯嗓音懒怠,“担心温老师下手前心软,提前稍稍打个样。” 脑海里冒过那些琳琅满目,温年原本以为副卡的事,只是一句玩笑话,心想这可不是稍稍:“……有些太多了。” “那就慢慢用。” 周齐斯不甚在意地开口:“想买什么就买,只是一张副卡而已,周太太倒不必心软。” 用完晚饭,周齐斯有些忙,一直在书房参加跨国会议。 晚些时候,温年写了会教案,就顺势坐在毛毯上,陪三只小动物玩了会。 一玩就忘了时间,好不容易把三只小动物哄进睡床里,看了眼时间,竟然快十二点了,连忙去浴室洗漱。 等温年回到主卧时,才发现周齐斯已经在房间里了,一身深色家居衣,深邃侧脸,被浅色壁灯笼上层朦胧光晕。 温年从另一边上床,下意识抱住放在床头的努努玩偶。 身侧传来懒怠嗓音:“温老师,你是打算半夜掉到床下么?” 温年闻言看了眼,中间隔出的距离,完全可以再睡下两个成年人,于是往里挪了点。 总算没有再贴着床沿。 温年半垂眼眸,口吻认真地说:“齐斯,昨天路上说梦话的事,应该只是例外,我上大学时,室友说我睡觉几乎没有声,也没有磨牙、梦游、说梦话、打呼噜的坏习惯。” “知道了。” 随着身侧的一道低沉嗓音,壁灯被关掉。 温年稍稍抬眼,一片昏暗中,隐约可见隆起的轮廓。 “温老师,还不睡,不是说明天有早读么?” “嗯。” 温年躺进薄被里,鼻尖掠过清冽的木质气息,是她在男人身上最熟悉的味道。 一开始想的一些顾虑,就这样被心里上涌的安定感,渐渐冲散,睡意在夜色中悄然酝酿。 …… 周齐斯一向是浅眠,所以当胸口贴近一团温热时,很快就醒来。 四月夜里还有点转凉,怀里姑娘长得温温柔柔的,身上体温却比常人要低上一些,像是抚着盈润白玉。 周齐斯缓缓睁开眼眸,嗓音带了几分低哑:“温老师。” 传来声无意识的呢喃:“嗯……” 她像是怕冷般,反倒更紧蜷进他的怀里,紧贴的柔软触感,散发着好闻馨香。 白皙侧脸轻轻蹭了蹭,有些睡乱的浅色发丝,刮过侧颈,窜来一阵难耐的酥痒感。 …… 第二天,温年睡醒起身时,发现自己竟然睡到了周齐斯这边,要不是看到另一边整齐摆放的枕头,她都要以为她晚上确实是在这边睡的了。 而本该睡在这里的主人,一大早却不知所踪。 正当温年缓缓回神时,抬眼,正对上推门进来的周齐斯。 男人身上系着白色浴袍,发梢染上几分微湿,领口微微敞着,露出轮廓清晰的冷白锁骨。 带着刚醒的几分慵懒随性,无端惹人遐想的性感。 温年稍稍移开目光,有些不自然地轻声问:“齐斯,你一大早就洗澡啊?” 周齐斯微掀漆黑眼眸,就那样看了她一会,唇角极轻地牵了下。 在这道目光里,温年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些什么,脸颊微微发烫。 有些后悔她的多嘴…… 再抬眼时,男人已经走到衣橱前,从里头拿出衬衫、西裤,以及一块价值不菲的翡丽腕表。 就在温年想说些什么,转移一下话题时,那道懒怠嗓音再次响起。 “温老师,你睡觉时,确实没有说的那些坏习惯。” 周齐斯偏头瞥向她,唇角微扯。 “就是会把人当成玩偶抱而已。” 第23章 合意 听到这话, 纤细手指下意识攥紧被角,温年知道自己比一般人怕冷,尤其是到了晚上的时候。 之前她都会放一堆玩偶在床上, 围着她整整一圈,跟众星捧月一样, 可跟周齐斯同居,她把带来的其他玩偶都放进壁橱里,只在床上留下一只半米高的努努。 温年轻声解释:“我晚上习惯抱着玩偶睡。” 视线往旁边探去, 床上很干净, 两只枕头一褥床被,半边凌乱, 枕头边都被蹭卷起, 另外半边完好如初,像是根本没睡过一样。 而昨晚被她抱在怀里的努努玩偶,却看不到一丝踪影。 身边传来懒怠嗓音:“温老师的那只玩偶, 早上发现掉在床下,跟地板睡了一晚上。” 温年缓缓睁大了眼睛,刚想起身。 又听到周齐斯开口道:“已经送去洗了。” 温年有些犹豫地说:“应该不能直接机洗……” “用洗衣袋装了起来, 轻柔模式。”周齐斯薄唇轻启, “温老师,还有什么问题么?” “没有。”温年放下心, 轻轻摇了摇头, 瞥过男人小臂搭的衣物, “齐斯, 你是要换衣服吗?” 察觉到男人瞥来的目光, 温年觉得自己简直是多此一问,微微瞥开目光, 稍稍起身:“我先去洗漱。” 只是刚起身,身侧又传来那道低沉嗓音:“温老师,拖鞋在这边。” 温年身形顿住,微咬下唇,默默挪了回来,从周齐斯这边下来:“我记得我昨晚,是在那边睡下的。” 周齐斯不咸不淡地开口:“担心温老师早上找不到鞋,就拿到这边了。” 听起来很贴心,大早上又是帮她洗玩偶,又是帮她放拖鞋,温年轻声说了句谢谢,轻声问:“昨晚有没有压着你啊?” “倒没有压着。”周齐斯唇角微牵,“温老师也就是一边嘟囔着冷,一边一直往我怀里蹭而已。” “像只树袋熊上身的小猫。” 温年眼睫微颤,大致想象了昨晚那场景,周齐斯没有把她丢下床,只能说是涵养占了上风。 往旁边挪了小半步。 “温老师,浴室在那边。” 温年顿住脚步,顺着男人目光瞥去,才发现她走反了方向。 直到走进浴室,温年站在全身镜前。 明明男人刚刚洗完澡,浴室里却几乎没什么热气,看来洗的是冷水…… 镜面映出的年轻姑娘,刚刚睡醒,浅色发丝乱蓬蓬的,半边睡衣睡得有些歪,露出小片白皙的圆润肩头,脸色泛着不正常的潮红,还在不自觉咬着下唇。 明显是很羞赧的模样。 洗漱完,等温年回到房间,男人已经离开房间。 温年从衣柜拿出小香风套装,换好后,又从首饰匣里取了副珍珠耳环,圆润饱满,衬得脸颊愈加白皙透亮,整个人散发知性温柔的气质。 到了一楼客厅,透亮落地窗透出清晨阳光,落在雕塑海豚喷泉,半浮着水汽,划过一抹彩虹弧度。 窗前餐桌铺着素色餐布,细颈洒蓝瓷瓶里,唯独放了一枝白玉兰,洁白如玉,盛着初晨微光。 旁边整齐放着两副餐具,黄油吐司,煎到泛着金边的荷包蛋,很简单的早餐。 男人随意坐在一边,一身鸦色西装,勾勒修长立挺身形,顶端纽扣没扣,露出凸起喉结,以及小片冷白锁骨,整个人散发松散、矜贵的气质。 小柴犬发出嗷嗷声响。 周齐斯听到动静,朝她瞥来。 初晨微光,在半空浮着朦胧光雾,松松掠过这双深邃优越眉眼,好似最惊绝不过的丁达尔效应。 目光在半空中对视。 只是一对上目光,刚刚在房间里的对话,就好似电影慢镜头,在脑海里回放。 温年借着被小柴犬吸引,有些拙劣地撇开目光,然后慢吞吞走了回去,坐到男人对面,咬着餐盘里的黄油吐司。 “刚刚跟邻居通了电话,距离他们晨跑回来,还剩十五分钟。”周齐斯微掀眼眸,微光沥进深沉瞳色,“温老师,用完餐,刚好可以跟他们碰面。” 温年轻轻应了声,有些松了口气,所幸男人一切如常,并没有继续早上的那个话题。 用完餐后,周齐斯起身,自然接过她的餐盘,放进高温洗碗机里。 时间刚刚到七点,温年看了会手机里的消息,都是些群发消息,并没有异常情况,今天的临时诗词早读,为期一周,是学校举办的活动。 大致浏览完消息,温年抬眼,男人半垂眼眸,几分懒怠,慢条斯理地戴着翡丽腕表,掩住半截冷白腕骨,袖口的靛青珐琅袖扣,从眼前惹眼掠过。 只是一晃眼,拿起随意搭在沙发靠背上的领带,修长指骨轻绕,领结就被随意束上,看着隐隐有些歪斜。 男人朝她投来目光,示意现在是否可以出门。 温年轻轻点了点头,拎起挎包,跟着走到玄关前,还有些留意刚刚的领带。 想了想,还是轻唤:“齐斯。” 周齐斯稍稍侧身。 温年上前小半步,轻踮起脚,却发现自己一时忘记两人的身高差,举起的手臂堪堪悬在半空。 可在她犹豫的一两秒内,男人已经稍稍俯身,将颈间领结拱手相送。 纤细指尖轻捻领结侧边,温年稍稍正了正位置,配上这身修身立挺西服,无端禁欲。 可也在如愿正了位后,温年就有些后悔了,眼前的端方禁欲,反而显得不合时宜,还是稍稍歪斜些,才与男人骨子里一向的懒怠随性相符。 又伸手,将领带轻轻拨回原位。 温年察觉到那道沉沉目光,定定落在脸上,几分漫不经心。 第30节 低沉嗓音近在咫尺:“温老师,这是你跟小朋友的什么游戏么?” “不是。”温年也觉得自己这行为莫名其妙的,口吻认真地解释,“刚刚看领带有些歪了,想着正一下,可正了后,想着还是松散些,更适合你些。” 说完,温年收回手指。 可那道目光却没有移开分毫,男人反而更近地朝她俯身:“温老师,昨晚被抱着、被小猫似地往怀里蹭的是我,你在紧张些什么?” 温年下意识轻声反驳:“我没有……紧张。” “那为什么从早上醒来,都不敢看我一眼?” 他们离得有些近,温年身形几乎被男人笼罩,那股冷冽的木质气息,染上鼻尖轻溢的呼吸,灼着几分烫。 那种心跳紊乱、颤紧心口的错乱感,再次袭来,低垂的眼睫,仿佛盛不住这道沉沉的目光,抖落几抹战栗。 “我……”温年下意识后退,却忘记了脚后,放着她摆到玄关处的礼盒,一时身形不稳。 随着一阵响声,后脑勺被宽大手掌垫住,被撞到的立式橱柜上,古董花瓶、熏香发出不稳的摇晃声。 温年回过神时,才发现自己被男人稳稳护在怀里,额头轻蹭男人肩膀,纤细手指还扶住他的小臂。 懒怠嗓音自头顶响起:“要我提醒一下周太太,这还是同居的第一天么?” 温年张了张唇。 “嗷嗷!” 下意识循声望去,是刚刚还在跟小皮球玩耍的小柴犬,听见动静,以为两位贴成一团的主人,在玩什么好玩的游戏,疯狂摇着尾巴,很兴奋的状态。 被这样一打岔,温年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们本就不近的距离,变得紧贴在一起,甚至男人胸膛的滚热,以及薄薄衬衫下的结实劲瘦。 感知在一瞬间变得清晰。 后颈腾起一片热,温年感觉脸颊烫得像是要发烧,只能咬住下唇,用仅剩的理智,轻声开口:“周先生,时间不早了,我们该出门了,别让邻居等太久。” 随着男人不紧不慢起身,那片惹她心慌意乱的滚热,这才大发慈悲地移开。 两只小猫喜欢黏在一起,安静窝在一个宠物箱里,而小柴犬性格活泼,耐不住静,温年只能把它抱在怀里。 宠物箱和礼盒自然交给周齐斯。 刚出门,时间卡得正准,碰上晨跑回来的邻居夫妇。 邻居夫妇刚退休一年,都是大学教授,男主人柏燕文,女主人陈书萍,为人健谈好言,是很好相处的那类人。 家中养的三只狗,分别是阿拉斯加、金毛以及一只小博美。 两只大型犬刚刚晨跑回来,满身都是精力发泄的畅快感,小博美明显累着了,被陈书萍抱在怀里,吐着舌头缓气。 陈书萍注意到她的目光,开口道:“温小姐,很高兴认识你,家旁边一直空着,一直都很期待能有邻居来住,也热闹些。” 温年笑道:“其实昨晚就想拜访,结果发现你们出门了,所以就不了了之。” “这是从山城带来的特产,不是很贵重的东西,只是一份见面礼。” “温小姐太客气了。”陈书萍接过礼盒,“之前听周先生说,你也相当喜欢猫狗,以后邻居间多来走动。” 邻居夫妇也知道他们各有工作,也不多聊,只说下次聚,陈书萍怀里抱着小博美,就由柏燕文接过宠物箱和礼盒。 在家还活泼撒野的小柴犬,此时变得乖巧不少,老老实实跟着两位“大哥”身后走了。 告别后,温年上车,旁边的迈巴赫却不急着开走。 车窗半开,周齐斯朝她瞥来:“家里大多物件是临时安排,也不知道合不合温老师心意,缺点什么,可以随意添置。” 温年稍稍思虑了下:“我看着屋子是简约冷淡风,有些物件不是很适合。” “合不合适不重要。”周齐斯唇角微扯,“重要的是合不合太太心意。” “我要是想买童话风抱枕呢?” “太太喜欢便买。” “那仙人掌、多肉盆栽?” “随太太心意。” 温年眼睛弯起,唇角泛起浅浅笑意:“听周先生这意思,我要想要卢浮宫,都会拱手送来。” 听到眼前姑娘话里的打趣,周齐斯不甚在意地开口:“看中的奢侈珠宝、高定礼服,随太太意刷卡。要是口味欠佳,就算是请名厨来家里,也未尝不可。” “副卡在太太手上,房是太太的名,太太那里拥有永远的先抉权。” 落下的浅浅阳光,映亮深邃优越的轮廓,周齐斯口吻懒怠:“换言之,周太太是这房真正的主人,就是哪天不开心了,把我这个老公关在门外。” “也任凭老婆吩咐。” 第24章 错答 温年到学校上完早读, 第25节 课是数学课,回到语文组办公室,阮韫正在给其他老师分发小零食, 桌上给她放了一堆瑞士糖和全麦小面包。 刚坐下,阮韫就拖着办公椅, 凑近过来。 温年眼眸微弯:“阮总,一大早就当散财仙女啊?” “反正这么多放在家里也浪费。”阮韫孩子气地撇了撇嘴,“谁知道某人怎么想的, 把东西送到家里那天, 我都以为是我起猛了,竟然有整整一面墙那么高!” “只能送邻居、送父母、送亲戚……搞得每个人都要问我一句, 小阮啊, 你今天是不是彩票中大奖了呀,要不然就是你今天是不是捡到钱啦。” 温年轻声问:“你那个相亲对象?” 她知道阮韫最近见了个相亲对象,见面第一天, 就给她打了个电话,激动地说碰到了理想型,对方斯文英俊, 宽肩窄腰大长腿, 简直是极品中的极品。 可也就是这么短短几天,温年从山城回来那天, 阮韫就完全蔫了, 嘴上念叨长得越好看的男人, 嘴上惯会骗人, 某人看着风光霁月的, 其实就是个汤圆,表皮白其实心里黑透了。 “算了, 不提那个黑心汤圆了。”阮韫嗯了声,伸手搂住她的肩膀,撒娇道,“我看到你给我发的图片,你们家三只小可爱也太可爱了叭,隔着屏幕我都母爱泛滥了!” 温年笑道:“你下次来家里,好好陪它们玩会。” “改天就去。”阮韫弯起笑眼,又用着可怜巴巴的语气,“但是温年姐姐,我偷偷去你家玩,你老公知道了,不会生我的气叭。” 温年轻轻笑道:“齐斯和三只小可爱会很欢迎你来的。” “亲爱的,你也太老实太乖了。”阮韫从她肩膀起身,无奈摇了摇头,“我发现这套,对你真的没有一点用。” 下午上完课,时间还早,温年去邻居家接三只小动物回家。 柏燕文被朋友约去钓鱼,陈书萍在家待着,腿上窝着一只漂亮的金渐层英短,不时给它后背顺着毛。 茶几上摆着八角盘,凤梨酥、酥糖、酸奶酥、干柿子、蛋黄酥,以及一壶香郁的罗汉果茶。 陈书萍笑道:“温小姐随意些。” 温年轻声说:“陈姨叫我温年就好,或者小年。” 三只小动物被陈书萍照料得很好,小柴犬被两只“大哥”轮流背着,显然是备受宠爱,而两只小橘猫,混在猫堆里,不停撒着娇,完全是嘤嘤怪附体。 温年带它们回家时,都怀疑它们已经乐不思蜀了。 晚些时候,温年回家做好了晚餐,简单、却又不失敷衍,把餐盘端到餐桌的路上,看到周齐斯回来了。 就是小柴犬一直绕在她裤腿打转,全身有用不完的劲,温年不得不走两步停一步,生怕踩到它。 周齐斯瞥到上前,顺势接过她手里的餐盘,袖口被随意挽起,露出骨感腕骨:“等磨牙期结束就好了。” 温年虽说喜欢猫狗,却没有什么没有实操经验,瞥了眼跟自己尾巴玩耍的小柴犬:“看来一个磨牙玩具,已经不够四月玩了,要多买几个放在家里了。” “我看陈姨家有各种推拉觅食筒、保暖窝、树窝、猫抓板、玩偶发声玩具,它们都还挺喜欢的。” “太太随意买。” 刚说完,小柴犬仰头冲着她嗷嗷叫,一副像是听懂了很兴奋的模样。 温年轻笑道:“有时候真觉得四月,像是成精了一样。” 周齐斯开口道:“温老师可以考虑送去京大。” 温年轻轻点了点头:“没准可以。” 傍晚温年和周齐斯出门遛狗散步,就在周围逛了逛,她跟周齐斯商量好了,要是两人都有时间,就一起出门散步,要是对方有事,她就自己带着小柴犬出门,或者周齐斯带去晨跑。 晚些时候,温年写完教案,陪三只小动物玩了会,到了睡觉的点,洗漱完就回了房间。 对于昨晚滚进男人怀里的事,温年想了想,从橱柜里拿出放着的那些玩偶。 周齐斯进房间时,看到床中央摆了一条长长的玩偶队伍。 一边一个枕头、一床薄被,被摆放得整整齐齐的,完全是条楚河汉街。 而做完一切的姑娘,坐在床头,双手交叠放在腿上,是很端庄乖巧的模样。 察觉到男人投来的视线,温年轻声解释:“齐斯,要是再不小心睡到你那边,可能会打扰到你的睡眠。” 身侧传来男人上来的动静。 不甚在意的淡声随之传出:“所以这就是温老师想的办法?” “这个玩偶大队?” 温年半垂眼睫,轻轻应了声,却在下一瞬瞥到眼前落下的阴影,将壁灯投下的橘色光芒盖住大半。 清冽木质气息,迅速萦绕过鼻尖,温年瞬间意识到是男人探身过来,眼睫微颤间,下意识闭上眼眸。 可那股裹着浓重侵袭意味的气息,只堪堪维持在近在咫尺、却又迟迟止步不前的距离。 温年有意放缓自己骤乱的心跳,缓缓睁开眼睛,却对上漆黑眼眸里,掠过几分意味不明。 “温老师,关灯按钮在这边。” 口吻状似有意无意的。 刚刚差点以为男人就要……温年瞬间明白自己是会错意了,白皙脸颊腾起烫。 余光瞥到亮起的屏幕,像是得救般轻声说:“齐斯,来电话了……” 却在起身拿手机时,一时身形不稳,反而下意识拉住男人手臂。 温年往后栽倒的同时,宽大手掌及时扶住了她的后脑勺,额头却顺势撞到男人侧颈。 传来一道低沉闷哼声,像是闷在喉咙似的。 过了好一会,突然传来林雅君的犹豫的轻声:“小年,不打扰你们……待会记得跟我回个电话。” 第31节 温年瞥去,这才发现亮起的屏幕显示电话挂断,大概是刚刚她不小心接通的。 “……什么打扰?” 对上怀里姑娘眼里的不解,周齐斯瞥着她,唇角微扯:“温老师,孤男寡女、新婚夫妇、深夜、奇怪的声音,你觉得是哪方面的打扰?” 温年瞬间反应过来,难得有些急声:“那我赶紧回个电话。” 电话接通,那头却是可疑的沉默,温年轻声唤了句:“妈。” 传来难以置信的声音:“你们……就好了?” 温年眼睫一颤,突然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们还维持着刚刚的距离,她的右手还紧握着男人小臂,被他圈在怀里,整个人被清冽的木质气息笼罩。 而周齐斯却迟迟不开口,目光直直落在她脸上,几分意味深长。 温年微颤着眼睫,只能硬着头皮说:“妈,齐斯说不能让您等久。” 刚说完,险些咬到舌尖,她明明可以说还没开始的。 林雅君再次沉默了,比上次更久。 温年尽量用着镇定的语气岔开话题:“妈是有什么事吗?” 林雅君这才想起正事:“小年,老太太突然回国了,明晚一起吃个饭,家里几个走得近的亲戚也在,可以吗?” 温年听过奶奶小时候很疼爱自己,轻声说:“可以。” 简单聊了两句,林雅君有些欲言又止,还是忍不住委婉开口:“你们年轻人……如果有什么难处,是可以跟家里商量的。” 温年含糊应了声,终于挂断电话。 落在脸上那道目光更沉了,温年有些心虚:“齐斯……” 周齐斯唇角微扯,似是觉得极其的荒谬:“周太太,是觉得你老公不行吗?” “不是的。”温年脸颊发烫,“刚刚我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我……不是那意思。” 眼前姑娘浅色发丝有些被蹭乱,眼睫微颤,目光都不知道该往哪放,耳尖、脸颊、脖颈,漫过漂亮的晚霞色。 衣领稍稍歪斜,露出小片纤细锁骨,愈深白皙肌肤处,半露一颗浅褐色小痣,漂亮得惹眼。 完全是羞赧、不知所措的模样。 周齐斯喉结微滚,稍稍瞥开视线,嗓音不自觉带了几分沉哑:“温老师,你的玩偶大队被弄乱了。” 温年顺着视线看去,大概刚刚混乱跌进男人怀里时,不小心踢到了,一开始整齐摆成一条直线的玩偶大队,此时变得歪歪斜斜的。 “温老师,要复原么?” 温年刚想开口回答,却瞥到男人半垂浓长眼睫,看着那条玩偶线的目光,完全是不加掩饰的嫌弃。 却还要偏偏问她要不要复原。 温年微咬下唇:“不用了,我明天把玩偶收回橱柜。” 随着壁灯按钮被关上,身前笼罩的大片阴影这才移开,男人总算不紧不慢地起身,懒怠开口:“温老师,早些睡。” 贴近的滚烫体温移开,温年躺下,下意识抱紧怀里的努努玩偶,朝身侧瞥去。 “齐斯。” 周齐斯懒声应了句,过了会,又问:“温老师想问什么?” 温年这才轻声问:“奶奶喜欢什么啊?” “你。” “齐斯……” “老太太喜欢很多东西,例如听鹤的插画集,例如凤梨酥,但都比不上温老师一个你。”周齐斯淡声开口,“她是想看你才回国的。” 温年轻声应了句,想着她明天一定要抽空,去买一下插画集和凤梨酥。 还在想着,突然发现她已经快贴到床边,往里头挪了挪,轻声问:“所以昨晚是……我滚过去的吗?” “周太太这话的意思,是想让我现在抱你过来么?” “不是。”温年更紧地抱住了怀里的玩偶,“我就是……” “温老师要是再紧张,白天就要到了。” 温年缓缓睁开眼眸:“齐斯,你怎么知道我在紧张啊?” “温老师,你紧张的时候,总是会比平常多话。” 温年张了张唇,又听到身侧传来懒怠嗓音:“所以温老师,要拉着我的手睡么?” “齐斯。”白皙脸颊半缩进薄被,温年口吻几分无奈,唇角却不自觉泛起浅浅笑意,“我不是小朋友。” 周齐斯没有再多说,只是淡声:“那不是小朋友的温老师,早些睡。” 过了好一会,身旁都没有任何动静,温年瞥着昏暗中依稀隆起的轮廓。 还是悄悄伸手,轻攥住男人衣袖。 很神奇的一件事是,在指腹触及那片温度时,心里那股裹着期待的紧张,渐渐变得消融,变得如温水般安定。 她在夜色静谧中轻声回答。 “齐斯,晚安。” 第25章 偶遇 温年第二天起得很早, 身旁已经空了,昨晚被不小心踢得歪歪斜斜的玩偶,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摆正, 恢复成昨天整齐的模样。 想起昨晚说的话,还是摆放出来的玩偶全都抱起来, 收进橱柜里。 洗漱时,温年满脑子都记得要去买插画集和凤梨酥,听鹤她之前听过, 风格很治愈温柔, 有段时间阮韫很迷这位画师,书房里整齐摆放着, 从出道到最近出版的插画集, 一本都不少。 坐到餐桌前,温年咬着黄油吐司,给阮韫发起消息, 询问她有没有推荐送人的听鹤插画集。 莎莎:[链接][链接][链接] 莎莎:[图片][图片][图片][图片] 莎莎:打算送你老公当新婚礼物啊 温年:送亲人 温年:[四月、棉花糖、麦芽糖一起比心.jpg] 莎莎:什么时候做的表情包 莎莎:好可爱啊! 莎莎:图fine,秒mine 温年收拾妥当,碰到晨跑回来的周齐斯, 一身纯黑宽松运动服, 款式简单,愈加显出身形修长, 比例过好的长腿。 小柴犬明显是累到了, 可又很兴奋, 一直吐着舌头打转。 温年走上前:“齐斯, 我有些事情, 先走了。” 周齐斯应了声:“晚上我去接你。” 温年轻轻点了点头。 开车去学校的路上,温年绕了路, 她导航搜到阮韫推荐的书店,是插画集的线下直卖店。 温年在书架上看了会,都没有找到图片上那册精致漂亮的限量款,只能问起旁边的店员。 店员姑娘笑道:“听鹤劳斯的限量款已经卖空了,小姐姐想要的话,可能要去总部看看有没有存货,大概需要两三天时间。” “我有些赶时间。”温年轻笑了笑,拿起货架上的另外一本,“那我还是要这本吧。” 店员姑娘顿时笑道:“这本销量也特别好,小姐姐眼光真好。” 结完账,店员姑娘用限量纸袋给她装起来,整册画集是以猫狗为主题的,主角是两只可爱的萨摩耶和狸花猫姐妹,一起环球世界的治愈故事。 而限量纸袋是两只可爱的小动物坐着热气球,朝着浅粉色晚霞尽头飘去,色彩温柔漂亮,温年感觉自己只是看了眼,心情就莫名得到了治愈。 顺路买了凤梨酥,温年就直奔学校。 刚见面,阮韫迫不及待地问:“这么大早,这要送谁呀?” 温年轻声说:“昨晚妈打电话来,说奶奶回国了,晚上一起吃顿饭。” 阮韫问:“你奶奶啊?” 温年点了点头。 阮韫哦了声,瞥过她的纸袋:“这本也很漂亮的,而且特别治愈温柔。” “确实。”温年微弯眼睛,“看着心情就会很好,等这两天,我也去买几本放在家里。” 阮韫笑道:“到时候给你推荐。”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温年总算结课,感觉心里那股期待,裹着说不清的紧张,落在心里沉甸甸的。 对于奶奶,她是没什么印象的,只听林雅君说过,老太太在她小时候尤其疼爱她,恨不得抱不离身,就是天上的星星月亮,都愿意帮她摘下来。 午休时接到林雅君电话,才知道老太太常年定居国外,性格活泼,年初不服老,跟着街上的小年轻玩滑板,结果不小心把手臂摔骨折了,被照料她的苑姨好一顿数落,只得在家静养几个月。 林雅君知道老太太的性格,知道孙女被认回家,肯定不肯安心养伤,跟丈夫商量后,又恰好碰到老太太的体验期,想着万事俱备再告诉她,没料到走漏了风声,老太太先斩后奏,回国直奔虞宅。 所以就有了今晚的见面。 温年抱着教案,还在想着,走廊里迎面奔来一个身影,直直撞到她身上。 定睛一看,竟然是班上的郑思珩。 郑思珩撞到了额头,还是一副很开心的神情,仰着头:“温老师!” 温年揉了揉他的脑袋,也有些忍不住轻笑道:“怎么了,这么开心啊?” 郑思珩冲得周围看了一圈,朝她神神秘秘地招了招手。 温年纵容地弯下腰,耳畔传来压低却控制不住期待的嗓音:“温老师,我今晚要见一个很重要的人!” 眼前混血甜心,睁着圆润漂亮的大眼睛,满眼都写满了期待,温年稍稍想了一下,小朋友嘴里说的那个重要的人,很可能就是自己。 第32节 温年微抿唇角笑意,还是没有选择多说,对于小朋友眉梢都挡不住的满满的期待,她还是愿意帮着多维持一会的。 出了校门,林荫道熟悉的位置,迈巴赫静静停靠。 温年拉开车门,周齐斯瞥过她手里的礼物,启动了车辆。 身侧传来低沉嗓音:“大早上出门是为这个?” 纸袋整齐放在腿上,温年唇角浮现浅浅笑意:“第一次见面,总想带些什么,才觉得安心。” 周齐斯薄唇轻启:“老太太性格随和,口味却很刁,凤梨酥只认喻记。” 温年下意识捏紧了手边的纸袋边沿:“我还以为……” 她心思光顾着插画集了,凤梨酥是在她常去的那家糕点店买的。 周齐斯仿佛看出她的犹虑:“时候还早,去一趟喻记也来得及。” “嗯。”温年又补了一句,“齐斯,谢谢你。” 周齐斯调了个头:“温老师,一会在老太太面前,还要这么客气么。” 温年想象了下那场景,缓缓眨了一下眼睛,轻声说:“谢谢老公。” “老婆,下次就别说谢谢了。” 温年下意识问:“那该说什么?” 周齐斯口吻懒怠:“温老师,不该自己想么?” 瞥向身侧,男人神情未变,一副好整以暇,等着她给出满意答复的模样。 温年微抿唇角,稍顿,轻声说了句:“老公真好。” 周齐斯唇角微扯:“听着温老师有些勉强。” “不勉强的。”温年口吻很认真,“是真心这样觉得的。” 周齐斯薄唇轻启:“有些担心放温老师一个人在外面了。” 温年眼里流露出不解:“嗯?” “总感觉会被坏人拐跑。” 温年听出男人又在犯坏心眼,口吻几分无奈:“家里明明就有一个最坏的。” “刚刚还不是说老公好。”周齐斯懒声开口,“温老师这会就不认账了。” “刚刚是刚刚,这会是这会。” “温老师这是跟谁学坏了?”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温年微抿唇角浅浅的笑意,“周先生该好好想想,是怎么回事。” “都听周太太的。” 一路到了喻记,几十年的招牌老店,温年掀开青竹卷帘,在一楼包了一袋凤梨酥,又被琳琅满目的糕点吸引,一时有些移不开目光。 目光还在看做成玉兔形状的奶白糕,就听到身旁传来懒声,把她刚刚多看了一眼的糕点,全都准确地报了一遍。 店员动作很利索,很快就包好了。 出了喻记,温年瞥了眼男人手里提的整整一大纸袋的糕点。 察觉到目光,男人朝她瞥来。 温年微动嘴唇:“齐斯,怎么买这么多啊?” “都被说是坏人了。”周齐斯意味不明地开口,“这不得要讨好一下老婆。” 温年听清这句话时,半垂下头,猛地眨了几下眼睛,眼角溢出几抹泪花。 沉默几秒后,懒怠嗓音自身侧传来:“周太太这是被感动哭了?” 温年轻声解释:“不是……刚刚起风眼睛进沙子了。” 修长指骨握着侧脸,将她的脑袋稍稍托起。 “别乱动,我看看。” 清冽好闻的木质气息,若有若无地掠过鼻尖,温年视线模糊间,明显感觉到男人俯身靠近。 近在咫尺的呼吸轻扑脸颊,带来难以忽视的灼意。 被很轻地吹过左眼时,温年下意识扶住男人小臂,明显很乖的模样。 “现在怎么样?” 温年试着眨了几下眼睛,确认没有那种异物感了:“好多了。” 侧脸触及的那片温度移开,温年缓缓再次睁开眼睛。 视线渐渐由模糊转为清晰,突然看到眼前迅速窜来的一团身影,刻意地挤在了她和周齐斯之间。 竟然是郑思珩。 混血小甜心看看她,又看看她身侧的男人,嘟着嘴,脸颊鼓鼓的。 温年都怀疑是不是看错了,小朋友刚刚好像是瞪了一眼,他一直特别喜欢的舅舅来着。 郑思珩目光很快转向她,神情看起来很犹豫。 温年半下弯腰,微弯眼睛,轻轻揉了揉他的脑袋:“思珩同学,怎么了吗?” 郑思珩看着她,目光突然变得很坚定,完全是一副大义灭亲的模样:“温老师,我舅舅已经有舅妈了,作为一个有担当男子汉,是不能脚踏两条船的,而且他还对你不好,天涯何处无芳草,温老师你这么漂亮温柔,肯定能遇到一个特别好的老公的!” 温年闻言怔住。 郑思珩一股脑说完自己心里的话,还有些着急,拉住温年的手,刚想继续说,却瞥到几步之外的熟悉身影。 脸色顿时一变,立刻捂住嘴唇。 温年顺着目光瞥去,发现竟然是林雅君,亲昵地搂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太太,旁边还站着位明艳妇人,满脸都是愕然。 “郑思珩,我跟你温老师怎么了?” 郑思珩飞速瞥了眼远处的外婆和老祖母,才朝着周齐斯看去,话里不自觉有些迟疑:“舅舅……” 他刚刚一时冲动,满脑子都是温老师平常对自己的温柔照顾,就不管不顾,想到什么都往外倒豆子。 周齐斯瞥着他,淡声道:“想了什么就说。” “我刚刚看到……”郑思珩干脆心一横,像个小机关炮开嗓:“舅舅你亲了温老师!还特别的过分,把这么温柔的温老师都欺负哭了!” 小朋友的声音不低,温年顿时感觉三位长辈的目光,瞬间都朝她瞥来,白皙脸颊止不住发热。 “你这么温柔的温老师眼里进沙子,我帮忙吹。”周齐斯唇角微扯,“还有,这是我老婆,你舅妈。” “亲我老婆,有什么问题?” 第26章 早晴 郑思珩明显被刚刚那番话震惊到了, 嘴唇张得圆圆的,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两个人,一时说不出话来。 温年刚刚只是匆匆一瞥, 此时定睛一看,老太太头发花白, 头顶戴了副墨镜,整个人精神气很足,快步朝她走来。 白淑珍一眼就看出来是自家孙女, 跟妈妈小时候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满脸都是遮不住的笑容:“小年。” 温年轻轻回握住老太太的手:“哎,奶奶。” 白淑珍瞥向她手里的纸袋:“这是喻记的……” “凤梨酥。”温年眼眸弯起, “听齐斯说您喜欢吃这个。” “是喜欢。”白淑珍越看眼前姑娘越喜欢, “真是好孩子。” 明艳妇人也走了过来,是林雅君的妹妹林濛玉,也是郑思珩的亲外婆, 温年跟她见过好几回,这位小姨性子开朗健谈,对她也一直很照顾。 林濛玉笑道:“时候也不早了, 别干杵着了, 大家到饭店里聊。” 在包厢里落座,温年左手边坐着老太太, 右手边坐着周齐斯。 再一看, 坐在正对面的郑思珩, 神情倒是没那么震惊了, 眼里却迷迷瞪瞪的, 看起来像是灵魂被抽空。 来的路上,林濛玉提前通知了饭店, 等他们到了没多久,一桌的菜很快就上得七七八八了。 温年稍稍看了眼,大多是按照她的口味点的,来的人不算多,除了虞家夫妇、老太太、就只有玉姨家三个人。 玉姨的小女儿唐诗枫,也是她表姐,郑思珩的母亲,这是她们第二回 见面,隔着圆桌,朝着她轻轻笑了笑。 温年也回了个笑容。 老太太一直看着她笑,温年戴了双手套,给她剥虾,把晶润的虾仁单独放进一个瓷碟里。 另一边林雅君和妹妹闲聊着,唐诗枫也跟着不时聊上几句。 “舅舅……我也想吃蟹黄。” 温年听到郑思珩的声音,抬眼看去,又顺着他直直的目光看去。 身侧男人半垂眼眸,衣袖随意挽起,骨感手腕束着翡丽表,修长指骨熟练剥着大闸蟹。 听到外甥的生意,周齐斯懒撩眼眸,音质偏冷:“给你舅妈剥的。” 郑思珩只能眼巴巴地望向舅妈。 温年张了张嘴唇,又听到身侧传来低沉嗓音。 “看我老婆做什么,不是说我对你舅妈不好,教唆怂恿她另觅良人。”周齐斯唇角微扯,“郑思珩,这叫破坏他人家庭的和睦关系。” 郑思珩睁大了眼睛,嘟囔道:“舅舅你好幼稚……” 温年被这对舅舅外甥的对话逗笑,用公筷夹了几块虾仁,放进另一个瓷碟,转给眼巴巴的混血小甜心,轻轻笑道:“思珩来吃点虾仁。” “谢谢温……舅妈。”郑思珩鼻腔溢出一声哼,“还是舅妈最好了。” 明显是说给自家舅舅听的。 可当事人只当没听到,一副不可置否的模样。 他们之间的对话,也被其他长辈们听到了,都笑着看他们。 装着蟹黄的瓷碟被推到面前,温年微弯眼睛:“谢谢老公。” 第33节 周齐斯从善如流:“老婆不用谢。” 白淑珍看着这对新婚小夫妻,明显很开心,忍不住打趣:“小年小时候就很黏齐斯,还被打趣是小媳妇,没想到一晃眼这么些年过去,真的成了一对恩爱夫妻,真是上天注定好的缘分。” 温年也不是第一次听小时候她黏周齐斯的话了,这一次当事人就在旁边,还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脸颊微微发烫。 只能低头吃起蟹黄。 晚上的这顿饭,归根结底是老太太想见孙女,林雅君顺便就凑局,让大家聚一下,见个面。 吃完饭,又闲聊了会,明天大家都各有各的事情,时候差不多了,林雅君主动起身散局。 白淑珍怀里抱着纸袋,里面装着温年送的插画集和凤梨酥,对于孙女送她的礼物,她是相当喜欢的。 温年看着老人家喜欢,心里也开心。 到了要走的时候,白淑珍却不愿意挪步,而是开口问:“小年,我可以住你们家吗?” 对上这道期待的目光,温年看得出来老太太是真的很喜欢自己,偏头朝着周齐斯瞥去。 对上男人目光里的纵容意味,温年微弯眼睛:“奶奶想来家里,我和齐斯都很欢迎的。” 老太太顿时露出一个极其孩子气的笑容。 林雅君知道老太太一贯的性子,想跟两个小辈多待会,也不拦着,只是笑道:“妈,今天时候也不早了,来回折腾也麻烦,改天给你收拾好行李,再去小年家里住几天。” 白淑珍立刻说:“不用,我带行李来了。” 回去路上,白淑珍从车的后备箱里取出行李箱。 林雅君看到凭空出现的行李箱,有些哑然失笑,无奈摇了摇头:“妈,你是不是早想好了。” 白淑珍听到了,只当做没听到,小声催促起温年和周齐斯,说是天晚了,困了好想睡觉。 老太太年纪大了,性子反而越来越孩子气,温年跟大家道完别,就跟周齐斯一起把老太太带回家。 本来温年还担心白天他们都不在家,老太太一个人会闷着,结果只不过是短短一天,老太太就跟邻居迅速混熟,跟三只小动物也很亲。 甚至温年周五提前下班回来,还看到老太太跟附近的邻居奶奶们,在庭院喝着悠闲的下午茶,猫猫狗狗们就在一边打滚玩耍。 看起来特别惬意。 只不过老太太热闹的时候热闹,到了晚上,就特别的健康作息,一到九点就要去睡觉,温年也不闹她,抱起缠着老太太玩的柴犬,放进它最爱的毛绒绒懒窝里。 结束了一周的早读,温年很享受周末的时光,久违地睡了个懒觉。 醒来的时候,人还有些迷迷糊糊,到一楼喝水时,瞥过墙面上的挂钟时,发现竟然才刚刚七点,还眨了几下眼睛,结果竟然发现还真的是,顿时觉得自己深受生物钟其害。 温年喝了小半杯水,转眼看到从外头走进的熟悉身影,清晨干净的阳光静静投下,将修长身形染上一层光晕。 朦胧光雾飘在半空,温年就这样跟男人对视,唇角浮现浅浅笑意:“周先生,是刚刚晨跑回来吗?” 男人迈着长腿,朝她走近。 温年稍稍抬眼间,有力手臂搂过纤细侧腰,清冽的木质气息,似裹着热,松松擦过白皙侧脸。 男人刚刚运动完,本就偏高的体温,比惯常愈加烫,侧腰托着的手掌,隔着薄薄一层的柔滑衣料,仿佛能传递掌心的那股灼热。 耳畔传来低沉懒怠的嗓音:“温老师,老太太在。” 温年这才意识到,他们靠得很近的身躯,从这个角度看去,确实是一个很有迷惑性的借位动作。 看着就像是男人亲过她的侧脸,做着一个亲昵的早安吻。 温年轻轻笑了笑,借着偏头,果然发现在客厅角落里,老太太半蹲在沙发边,怀里还抱着小柴犬。 两只小橘猫窝在她的腿边,一人三只小动物,一瞬不瞬看着他们。 温年没想到老太太清早会窝在角落,还一点动静都没有,微顿了下:“奶奶,你起得这么早啊?” “早上起来发现没看到小四月,结果发现它在跟我捉迷藏呢。”白淑珍抱着小柴犬起身,“后来棉花糖和麦芽糖,帮我一起找到了这只调皮鬼。” 温年轻轻嗯了声,后知后觉想起自己对周齐斯一贯的称呼,缓缓眨了一下眼睛,欲盖弥彰地解释:“奶奶,就是温老师、周先生,是我们习惯对彼此的……爱称。” 白淑珍了然地说:“我懂,你们年轻人之间的play嘛。” 温年最后一点困意,在老太太蹦出的的网络用语中消失殆尽,神情难得有那么一瞬间的空白。 白淑珍朝她笑道:“小年,我看着天挺好。” 温年下意识回答:“是挺好的,大晴天。” “大晴天多适合约会啊。”白淑珍露出满脸笑容,“你们两个年轻人,安心甜甜蜜蜜去吧,不用担心,我会在家好好照顾三只小动物的。” 周末清晨,温年还没来得及睡个回笼觉,就被家里的老太太,连哄带骗地赶出来约会了。 柔顺浅色长发披在肩上,浅浅映下的春晴微光,染暖弧度漂亮的眼眸,她一身素色长裙,别着的精致白玉兰胸针,晶莹圆润的水滴形珍珠,洁白如玉,温柔中平添几分端庄。 眼前男人身着款式简单的衬衫西裤,胸口别着一只白玉兰,那抹近乎是透明的浅白色光晕,松松掠过深邃优越的眉眼,宽肩窄腰,干净挺括。 并肩站在庭院里,温年脸上难得有些迷茫:“说是出来约会,那我们该去做什么呢。” “电影、游乐场、海洋馆……”温年稍稍顿住,在脑袋里思考约会的地点,却只能想到仅仅几个最常规的选项。 身侧一向游刃有余的男人,却一直很沉默。 看来缺乏经验的不止她一个人。 温年偏头,微弯眼睛:“周先生,你是不是第一次跟人约会啊?” 周齐斯瞥向她:“温老师难道不是第一次?” “是第一次。”温年轻轻笑道,“所以希望能给周先生,一次印象深刻的约会体验。” 周齐斯唇角微扯:“周太太看起来很有信心。” 温年微扬唇角,浅浅笑意轻轻漫过:“比某位白纸一张的周同学,可能要稍微懂一些。” 微风轻轻扬起,周齐斯稍稍抬臂,修长指骨恰好握住,春日礼帽飘起的边沿,漂亮的墨绿色丝带蝴蝶结,从白皙后颈松松划过。 对视间,男人懒怠出声,不自觉带着几分纵容意味。 “看来今天,要好好跟温老师学习一下了。” 第27章 轻哄 市中心的家居老街里, 大部分店刚刚开门,一大早还没有什么人,阳光松松撒下地面, 狸花猫打着哈欠,散发着懒洋洋的氛围。 身旁传来低沉嗓音:“这就是温老师要教我的约会知识么?” “一起逛家居用品, 也是件很有纪念意义的约会。”温年拿起白色货架上的多肉盆栽,微弯笑眼,“周先生, 感觉家里什么都不是很缺, 但缺了些色彩。” “奥普丽娜,还是白月影呢?” 周齐斯瞥着递到面前的两盆多肉, 一款桃粉, 一款玉白,颜色相当漂亮惹眼,口吻懒怠:“周太太喜欢就买。” 温年目光从两盆多肉植物上抬起, 瞥向男人,唇角浮现浅浅笑意:“周先生,你知道吗, 你现在就像是那种敷衍的直男男友。” 察觉到落在脸上的视线, 温年眼眸弯起,有些了然地问:“你是不是觉得这两盆多肉, 在眼里没什么差别啊?” “确实差别不大。”周齐斯稍稍俯身, 从她手里取下两盆多肉, 顺手放在推车, 唇角微扯, “区别只有温老师的喜欢程度。” “满足温老师喜欢的条件,就可以带回家。”周齐斯推着推车朝前走去, “所以温老师也不必选择困难症。” 温年瞥着男人的深邃侧脸,意识到男人的言下之意,脸颊微微发烫:“我的选择困难症有这么明显吗?” 周齐斯意味不明地开口:“就这两盘多肉,温老师盯着看了不下五分钟。” 温年跟在男人身后,有些心虚地缓缓眨了一下眼睛。 他们在绿植店逛了好一会,温年发现只要自己多看了一眼的盆栽,就会被男人顺手放进推车。 温年在多看一眼的漂亮蓝花楹被放进推车,忍不住开口问了句:“周先生,你喜欢这盆蓝花楹啊?” 周齐斯懒撩眼眸,而是反问她:“温老师不喜欢?” “确实还挺喜欢。”温年看着这盆漂亮的盆栽,实在是说不出来不喜欢的话,她总是对青绿小盆栽们有着好感,视线稍稍往旁边一堆盆栽探去,微顿,“就是买的有些太多了。” “家里头大,温老师想把整家店搬回家,也不是什么难事。”周齐斯口吻不甚在意,“只要是女主人喜欢。” “那是有些夸张了。”温年听出男人话语里明显的纵容意味,微抿唇角浅浅笑意,“周先生这样,真的很像是带小朋友逛街。” 周齐斯唇角微掀:“温老师看什么都喜欢的新鲜劲,可不就是小朋友。” 温年收回货架上的目光,轻声解释:“也没看什么都喜欢吧。” 他们买了好几种绿植盆栽,发财树、七里香、蓝花楹、罗汉松、绿萝,还有好些多肉盆栽。 付完款,店员把每样都包装好,家居街上有专门的家居物流公司,扫码页面就可以添加,安全贴心的送货□□。 温年把送货时间定在明天上午十点,也方便整理打扫家居。 出了店门,温年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家里放这么多盆栽,三只小动物打闹起来,很容易会碰摔掉。” “早知道不该买的。” 周齐斯瞥向眼前姑娘,漂亮眼眸里带着几分无奈和求助,开口道:“那就买几个专门放盆栽的高脚柜。” 温年很轻地叹了口气:“周先生不要小看猫咪的弹跳能力。” “两只猫还小。”周齐斯口吻随意,“等大了些,温老师再烦恼不迟。” 温年看着男人,就这么瞬间被说服,眼眸微微弯起,尾音不自觉轻扬:“我们这样做,总有种拆东墙补西墙的感觉。” 他们顺着街尾走去,金灿色阳光尽撒地面,只是在绿植店逛了会,街上行人就变多了,渐渐熙然起来。 温年偏头,有些忍不住轻声发问:“周先生,你是不是很少会有选择之类的烦恼?” 周齐斯朝她瞥来,模样不可置否。 “就是觉得你很少有那些顾虑。”温年解释,“像是以后的烦恼以后再说,不相干的事和物,不会投入任何关注,也不会有很多杂七杂八的想法。” “温老师责任感太强。”周齐斯薄唇微启,“这样的性子,倒也不算坏事。” “其实很多时候是职业习惯作祟。”温年很轻地笑了下,“之前觉得周先生的嘴太毒,其实很多时候,也有意想不到温柔的一面。” 周齐斯唇角轻牵了下,似是觉得听到了什么极其荒谬的话:“也就是温老师这种温柔性子,能说出来这话了。” 温年看着迈开长腿的修长背影,轻步跟了上去,微弯眼睛:“齐斯,你是害羞了吗?” 没得到男人回答。 温年跟他并肩走着,阳光松松染暖柔顺发梢:“我班上就有个小朋友啊,被老师夸奖后,就会很害羞,表面装得很面无表情,其实他不知道的是,他的耳朵都红透了。” 第34节 周齐斯只是说:“温老师,不是说要买抱枕么?” 温年听出男人转移话题的意味,轻抿唇角笑意:“是要买。” 进了一家童话风家居店,温年看到货架上的胡萝卜抱枕,忍不住想起三只小动物天天抢一个胡萝卜抱枕,谁都不让谁,总要打闹一番,最后挤得累了,干脆叠成一团,紧紧窝在一起睡。 温年拿起一款胡萝卜抱枕,是很柔软的触感:“三只小可爱都很喜欢家里的胡萝卜抱枕,再买两只,这样就不会再抢来抢去了。” 周齐斯闻言应了声。 温年偏头看他:“做哥哥的,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做姐姐的,样样都做好了。”周齐斯唇角微扯,“做哥哥的,只要对姐姐负责就好。” 温年感觉心跳好似被拨动了下,借着转身去拿另一个胡萝卜抱枕,挪开跟男人对视的目光。 两只胡萝卜抱枕有些大,温年抱在怀里,有些拿不稳当,被男人一齐接过去。 说不清为什么,温年有些没敢回看过去,轻轻指了指对面:“那边有香氛,我们去看看吧。” 只是几步路,温年在货架上一眼看到了心仪的香氛。 温年从手机调出页面,递到周齐斯的眼前。 抬眼,又很快微垂:“这款柑橘调香氛,我看评价都挺不错,朋友也跟我推荐了好几次。” 没得到回应,温年悄悄抬眼,有些不确定地开口:“怎么不说话啊?” 周齐斯懒撩起眼眸,目光不紧不慢地投回手机屏幕,口吻几分懒怠:“推荐情侣约会做的一百件事。” 温年缓缓眨了下眼睛,那道目光有些沉地落在脸上。 “温老师,现学现教是么?” 温年连忙把手机收起来,刚刚可能是手指误触了,她在车上刚搜索约会的页面,在眼前一晃而过,被这道意味深长的目光注视着,脸颊微微发热,只得半垂目光。 有些心虚地轻声说:“只是提前做下准备。” 一逛就是一上午,他们添置了些家具,其中有一套天文主题的懒人沙发,设计精致漂亮,触感舒适柔软。 温年莫名有种预感,这会成为三只小动物的新窝。 中午他们就近用餐,是温年以前很喜欢的一家小店,她和阮韫都很喜欢逛这处家居街,有时候其实没买什么,逛逛就很开心。 吃完饭,温年看了眼窗外的大太阳,心想现在回去,老太太八成在午睡,再晚会,就要和午后茶话会天团相见。 还会被追问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不继续约会了吗? 一开始许下要给男人难忘的约会经历的壮志豪言,在被发现偷偷查攻略那刻,就变得苍白无力。 温年抬眼,正对上男人目光。 “游乐场,还是电影院?”温年想了想,他可能不太喜欢人多吵闹的地方,微顿了下,又补充了个常规选项,“还是海洋馆?” 周齐斯薄唇轻启:“电影院。” 温年本来以为他们会商圈电影院,结果一路朝着江边大桥驶去。 竟然到了家汽车影院,地处江边,还有挺多人来,问过后,今天的主题是盲盒影片放映。 身侧传来低沉嗓音:“温老师有什么不想看的类型吗?” 温年轻轻摇了摇头,微弯眼眸:“我都可以的。” 白日的影院被挡光帘挡住,跟温年想象中的汽车影院不一样,这家并不是真实的车,只是做成车模型的形状,走进去,陈列的一排排车辆,满满的童话风,能看出得出设计者的童心。 他们的影座是辆粉蓝色甜甜圈车,隔壁是辆橙色果冻车,坐在后座,小方桌上面摆了可口的甜点。 “温老师,就不怕是恐怖电影?” 温年微顿了下,面对男人语里明显的打趣意味,微抿唇角:“周先生不要太小看人了。” 他们时间来得正好,刚好遇到一场播映,没过一会,顶灯齐齐灭掉,眼前陷入浅浅的昏暗中。 直到荧幕出现一辆车在荒地里穿行的画面,温年本能感觉到不妙,心想自己的嘴实在有些开光,怕什么就来什么。 尤其是她坐在车里,看着荧幕里的人坐在车里,车前窗出现血淋淋的手印。 那场面,相当的诡异惊悚。 周围发出刺耳尖叫声,在温年还没反应过来时,她已经窝进身侧男人怀里,伸出两条细长的双臂,紧紧环住男人脖颈。 周齐斯垂眼瞥着蹭进怀里的姑娘,开口问:“温老师,你是害怕了吗?” “嗯。”此刻的温年很诚实,漂亮眼眸紧紧闭着,眼睫微颤。 电影诡异的背景音,还在耳边回荡,温年听到耳畔传来低沉嗓音:“温老师,要我帮你预警吗?” 温年轻声问:“怎么预警啊?” 周齐斯口吻懒怠:“在恐怖剧情来之前,提醒温老师一句。” 到了这会,温年也渐渐回神过来,明明一开始还让男人不要小看人,结果一看到恐怖画面,就全露馅了。 还蹭进他的怀里,怪丢人的。 “现在是正常剧情,他们要去参加离开舞会,去透气了。” 温年没听到那段诡异的背景乐,缓缓睁开眼睛,却在看清荧幕的几秒后,看到上头特写的一张惨白人脸。 呼吸有那么瞬间的屏住,温年定定看着荧幕,眼睛一瞬不瞬的,好一会都没有没有任何反应。 然后突然像是反应慢了整整八拍,重新扎回了男人怀里。 闷闷的嗓音从肩膀传来:“齐斯……你真的太坏了。” 温年环紧男人脖颈,难得孩子气地轻声埋怨:“齐斯,你明明就知道接下来是恐怖画面……还故意让我看,你真的太幼稚了。” 荧幕散发的淡淡蓝白灯光下,隔着近了,能看清白皙脸颊上的细小绒毛,平日端庄温柔的一面不见,此时变得孩子气不少,让人生出保护欲。 似是弥补她般,周齐斯也难得放软语气:“温老师,你小时候害怕的时候,温姨是怎么哄你的?” 温年下意识回答:“会拍着我的背,给我唱歌。” 话音刚落,耳畔传来低沉歌声。 il y a tout ce que vous voulez aux champs-elysees (就在这香榭丽舍街有你想要的一切) je m'baladais sur l'avenue le cour ouvertal'inconnu (我漫步街上,想向任何人敞开心扉) j'avais envie de dire bonjouran'importe qui (想对任何人说早安) n'importe qui et ce fut toi, je t'ai dit n'importe quoi (无论是谁,可这个人就是你呀,我们说了好多好多话) il suffisait de te parler pour t'apprivoiser (只是和你聊聊,就把你驯服啦)* 男人音质偏冷,却富有颗粒感,慵懒浪漫的香颂小调,少了原调的俏皮清新,变得沉稳温柔起来。 如同她说的小时候妈妈哄她般,宽大手掌落在后背,传来几下轻拍。 鼻尖萦绕着清冽的木质气息,耳畔落下男人充满安定感的轻哄。 “mon bebe,je suis la.” (宝贝,我在这) 第28章 重合 随着耳畔落下的低沉嗓音, 清冽的木质气息染着几分灼热,泛过白皙耳廓。 传来恐怖电影的背景音以及尖叫声,在耳畔模糊成一团, 温年只能听清渐快的心跳声,像是沥沥雨声落下。 明明是第一次听到这首歌, 温年却莫名感觉到种很熟悉的感觉,就像是重逢了位阔别已久的好友,她听到自己的轻声传出:“刚刚是什么歌?” “elysees, 香榭丽舍大街。” 男人发音清晰, 偏冷音质,在此时却格外低沉醇厚, 富有颗粒感, 像是碎阳沥过亮晃晃的梧桐街道。 听到熟悉的名称,温年在记忆里找到相关印象,轻点了点头, 又想到落在耳畔的低沉那声:“齐斯,刚刚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啊?” 周齐斯唇角微掀:“别怕的意思。” 隔得近了,浮在半空的淡淡荧幕灯光下, 温年微仰着头, 瞥见男人眼里掠过的意味不明,总感觉是在骗她。 “周先生, 你的眼睛在说, 好像不是这样的。” “信不信, 都随温老师。” 漆黑眼眸就这样坦然回视, 男人神情随意, 其中的意味丝毫不加掩饰。 温年看出来他是故意在卖关子,不想跟他幼稚, 微抿唇角:“怎么突然想唱这首歌?” “温老师不喜欢这首歌么?” 温年缓缓眨了一下眼睛,有些没明白他的话里的意思。 “某位温老师三岁半的时候,晚上说什么都不愿意睡觉,偷偷溜到别人房间,满嘴都是elysees,不唱给她听,就闹着不肯睡觉。” 温年想象了下那个耍无赖的场面,对方被闹着不能睡觉,指不定是多无奈的模样,唇角泛起浅浅笑意:“你当时是不是觉得这小女孩挺烦的?” “温老师可能不太清楚,自己小时候的可爱。” 他们还在影院里,距离靠得很近,声音放轻,轻扑的呼吸萦绕在一起。 对视间,温年鬼使神差地问:“那现在呢?” 脱口而出的那刻,温年就后悔了,也不清楚怎么下意识,就问出了这个很傻的问题。 “不是……” 周齐斯瞥着眼前姑娘,半垂眼睫,耳尖冒着微红,一副说错了话的羞赧神情。 沉默间,温年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第35节 身侧传来低沉嗓音:“手机里存着音频,温老师想听么?” 温年点了点头,抬眼,瞥着男人半垂目光,很轻地松了口气,还好他没有继续刚刚的话题。 拿包时,发现抽屉里提供的一副白色有线耳机。 “感觉上次见有线耳机,已经是两三年前的事情了。” 温年把有线耳机插上手机,把另一只耳机分给了周齐斯,很轻地笑了下:“来影院听手机,也是第一次。” 修长指骨点开播放键,耳畔传来童稚清脆的女声,在哼着调,温年听出来,是刚刚周齐斯在耳边唱的歌。 “这是……” “某位三岁半的温老师。” 温年顿时脸颊发烫:“你怎么还留着这种东西啊?” 想伸手去取下男人的那边耳机,却被捉住手腕,修长指骨落下不轻不重的力度,被轻易地制止动作。 周齐斯唇角微扯:“温老师,以前一口一个哥哥,缠着要唱给我听,这会倒不好意思了。” 温年越听,越感觉脸颊发烫,说不清为什么,在男人面前听她小时候的歌声,总感觉是件很难为情的事情。 刚想开口,却听到悦耳明媚的年轻女声混入,轻快地唱着elysees。 周齐斯察觉到眼前姑娘抬眼而来的目光,薄唇微启:“是我母亲。” 温年脑海里顿时浮现那道明媚漂亮的身影,轻声笑道:“我小时候竟然跟卿姨一起合唱过。” “是和她的歌声合唱,你从我父亲那听过一次她唱的elysees,就喜欢上了这首歌。”周齐斯唇角微掀,“听他讲,这是给母亲告白时唱的歌,就天天还缠着他,要听他们的爱情故事。” “看来我小时候还挺八卦的。”温年眼睛微弯,“我应该是很喜欢卿姨的。” 说完后,温年感觉男人目光落在自己脸上。 过了一小会,周齐斯才开口道:“母亲在我两岁时因病去世了,你们并没有见面的机会。” 温年听过林雅君提过几次周齐斯的父亲,而母亲齐意卿却鲜少提及,可她还是从林雅君落在明媚女人照片的目光,笼罩的淡淡哀伤中,窥到几分她们之间的深厚感情。 这还是第一次听男人跟她提及家人,温年看着他,男人神情如常,看不出任何的情绪,像极了他们去墓园的那天。 “齐斯,你会梦到她吗?” “温老师会记得两岁发生的事么?” 温年笑着摇了摇头:“有时候睡觉会梦到一些模糊的片段,虽然记不清,可莫名能感觉到幸福。” 耳畔的童稚哼唱声,切换成了原唱俏皮的慵懒小调。 身前落下黑色外套,清冽好闻的木质气息,萦绕过鼻尖。 “温老师要是怕的话,可以听歌睡会觉。” 温年很轻地笑了笑,应了声。 明明是很嘈杂的环境,温年在耳畔的慵懒浪漫小调里,可能是午后的困倦,也可能是身侧男人充满安定感的话语,她渐渐生出困意。 过了会,传来渐渐绵长的呼吸,身侧姑娘睡容恬静,白皙侧脸半蜷进外套,像是窝在充满安定感暖窝里的猫咪。 有没有梦到过齐意卿,周齐斯对母亲的大部分印象,都出自周晚园的口中,在爱人充满偏爱的话语里,勾勒出一位明媚善睐的年轻姑娘。 一直很黏他的小女孩,某天隔着半开车窗,听到公司丧失继承权的大伯,醉后咒骂他父亲冷血,不顾兄弟情面,又嗤笑他名字不祥,斯有离别的意思,所以才会克走母亲,气鼓鼓地说再也不要叫他大伯了,真是个大坏人。 当时周齐斯只是看着,眼前把自己说红了眼眶的小女孩,比他本人还要委屈多了,只能抱起瓷白小姑娘,带她到外面买冰淇淋吃,才哄好了这只眼角蓄着泪花的红眼小兔子。 周齐斯以为这只不过这是件无足轻重的插曲,直到深夜,房门被轻轻推开了条门缝,小女孩熟练地溜进他的房间。 原本以为她是撒娇让自己哄睡的,可温暖身躯只是慢慢贴近他。 小女孩轻轻抱住他的脖颈,在他耳边轻声说:“齐斯哥哥,晚园叔肯定是特别爱卿姨,晚园叔姓周,卿姨姓齐,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就是因为晚园叔遇见了卿姨,就像爸爸妈妈爱我,晚园叔和卿姨也是特别爱你的。” 抬眼,对上目光后,被揉了揉脑袋。 小女孩一向早慧,口齿伶俐,常常会让人忘记她的真实年龄,口吻认真地说:“齐斯哥哥,你是晚园叔和卿姨的爱情结晶,所以你的名字就是最好听的。” “我也要给你唱elysees。” “给你录下来,以后我不在的时候,就也有人哄你睡觉啦。” ……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刚刚荧幕上的恐怖电影结束,已经变为了另一部很经典的电影。 在淋满阳光的梦里,温年做的梦也来到了尾巴尖,只依稀记得变得小小身躯的自己,被充满安定感的温暖拥进怀里,发出小声悦耳的哼唱声。 温年醒来时,缓缓睁开眼眸,在看清眼前的画面时,瞬间认出这部电影。 她是个很相信缘分的人,从第一次看到这部电影时,她就很喜欢,之后的很多年,她几乎每年都会看一次。 身前黑色外套仍旧披在身上,温年发现自己睡着时,又不自觉靠在了男人的肩上。 眼前是那段经典的电影片段,温年轻声开口:“第一次听到这句的翻译时,心里浮现种很难以忘怀的惊艳感。” “but every once in a while you find someone who's iridescent.”* 她的语调温柔,发音清晰。 “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 温年稍稍起身,抬眼看向男人,唇角浮现浅浅笑意:“齐斯,卿姨和晚园叔一定很爱你,所以才会把这样美丽的寓意,赋予进你的名字里。” 周齐斯瞥着她。 有那么一个瞬间,眼前的温柔漂亮的姑娘,和记忆里黏人可爱的小女孩重合在一起,她的面容褪去童稚青涩,眼眸里却依旧写满了认真。 时隔近二十年过去,在没有记忆的情况下,仍旧说出极为相似的话。 让人不得不承认是某种缘分作祟。 温年感觉男人目光落在自己脸上,可能只有几秒,也可能是很长一段时间,有些丧失对时间的感知力。 隐隐的昏暗里,她一时有些没能看懂男人眼里的情绪。 温年张了张唇。 周齐斯却瞥着她,唇角微扯:“温老师,你是还没睡醒么?” 刚睡醒不久的姑娘,浅色柔顺头发有些被蹭乱,几缕发丝松松缠上白皙侧脸,漂亮眼眸里还带了几分惺忪朦胧,显出几分娇憨。 修长指骨蹭过左边脸颊:“这有红印。” 温年下意识摸了摸脸颊,被指腹蹭过的那片皮肤,仿佛在发着烫:“应该是睡出来的。” 明明刚刚还直视他的姑娘,用着再认真不过的口吻,朝他说话,此时却半垂下视线,耳尖染上漂亮晚霞色。 是在稍稍躲开他的目光。 “刚刚没回答温老师。” 周齐斯喉结微滚,口吻几分懒怠:“现在也很可爱。” 第29章 回答 还没来得及开口, 温年听到肚子发出一小阵咕噜声,尽管是很细微的动静,但由于两人靠得很近, 那声响就显得相当明显。 温年半垂着眼睫,本就薄红的脸颊, 变得愈加发烫。 身侧传来懒怠嗓音:“温老师,刚睡醒就饿了?” 温年微咬下唇,有点小小地埋怨, 肚子叫的不合时宜, 很轻地点了下头。 他们从汽车影院离开,外头黄昏已至, 大片深紫色晚霞铺陈天际, 江边悬着一条细长的醺黄斜线。 一路来到就近的街道,经过街角处的小餐厅,装修清新精致, 里头传出慵懒浪漫的小调,像是亮色阳光淋淋落下。 温年目光不自觉投向这家小餐厅,门口悬着青绿盆栽和可爱涂鸦的小木牌, 有种很舒服养眼的感觉。 周齐斯注意到身侧姑娘探去的目光:“温老师想进这家店?” “好像还不错。”温年尾音不自觉裹了几分期待, “周先生觉得怎么样啊?” 周齐斯瞥着她:“温老师不是说要教给我,第一次印象深刻的约会体验么。” 温年听出他话里的意味, 轻声解释:“再怎么说, 都要问问你的意见。” 周齐斯朝着小餐厅的门走去, 迈着长腿, 只懒懒丢下意味不明的一句:“温老师别较真了, 一会饿着了。” 温年微抿唇角笑意,应了声, 跟在男人身后进去。 店里头放着浪漫的法国香颂,餐单却是不折不扣的粤菜,温年看了看递到眼前的菜单,大致问了周齐斯的口味,简单点了些菜。 高脚小方桌上铺着亮色餐布,剔透细长颈花瓶里插着漂亮干花,温年瞥到周齐斯来了通电话,屏幕一直闪着,看着有些急。 周齐斯朝她瞥来。 温年轻声说:“先接电话吧,别耽误事情。” 周齐斯朝着门外走去,停在玻璃窗外树下,侧脸深邃优越,宽肩窄腰,只是随意站在那,周遭就好似模糊成团团光晕。 旁边那桌年轻姑娘们,传来兴奋的讨论声,温年稍稍撇来目光,听到她们说这家老板是中法混血,长相帅气,很有绅士风度,会给到店点餐的每位女士送花。 又默默环视了一圈,店里年轻漂亮的姑娘,真的浓度有些超标。 过了一小会,老板举着托盘,看起来二十八九岁,很明显的混血长相,双眼皮褶皱很深,眼尾微微上挑,脸上挂着慵懒的笑,给她所在的桌送一壶罗汉果茶。 温年笑着说谢谢,又想到男人附在耳边的那句法语,轻声问:“老板,能请问一下mon bebe是什么意思?” 当时心跳太快,她一时也没能完全听清,只能尽量复原记忆里的发音。 老板顿时露出饶有兴味的神情:“姑娘,是你男朋友对你说的?” 温年意识到老板说的大概是周齐斯,他们一同来的,被认为是男女朋友也是很正常的事,很轻地点了下头。 老板挑眉,解释道:“是对女朋友、爱人的爱称,当然有时候父母也会这样叫宝宝,在中文里是宝贝的意思。” 温年知道男人那句解释,八成是诓自己的,没想到这句称呼里,竟然存了这样亲昵的意思。 同时拥有两层意思的称呼,截然不同的意味,像是摇摆不定的天平,状似有意无意的混淆。 温年还在微微怔神间,老板像是变魔术,从身后变出一株粉玫瑰,绅士地递到她的面前,弯着深邃笑眼:“姑娘,祝你们百年好合,长长久久。” “谢谢老板。” 第36节 温年喝了小半杯的罗汉果茶,看到落在桌前的阴影,是周齐斯回来了。 注意到男人视线落在花瓶里的粉玫瑰上,温年主动开口解释:“刚刚老板来送果茶,顺便送了一枝花。” 周齐斯闻言,只是淡淡挪开目光,看起来是不甚在意的模样。 温年绕在嘴边那句“只要是点餐的姑娘都会送的”,莫名就没有说出口。 店里上餐很快,是一个年轻阳光的店员小伙子,还给他们换了壶果茶。 温年咬了口香脆的香蕉薄饼:“刚刚老板说晚上会有驻唱表演,一边弹钢琴一边唱歌,听起来挺热闹的。” 周齐斯抬眼:“温老师想看?” 温年很轻地点了下头,眼里泛起几分期待:“还有调酒师会来。” 晚些时候,窗外天色暗下来,小餐厅里渐渐亮着一盏盏顶灯,像是夜空里悬着星星,散发淡淡的温柔光芒。 慵懒浪漫的钢琴声传来,温年听出来是下午周齐斯给她唱的那首歌。 周围人都很享受钢琴声,随性地摆动着身体部位,很自然惬意的模样。 温年看着隔壁桌两个年轻姑娘一人点了杯调酒,颜色剔透漂亮,也翻开点单,一眼就看到杯漂亮可爱的调酒,白皙指尖微点:“这个怎么样啊?” 周齐斯瞥了眼:“温老师的酒量怎么样?” 温年有些心虚地开口:“几乎没怎么喝过酒。” 周齐斯薄唇微启:“那温老师要小心了,这多半能把你撂倒。” 温年又看了眼点单,一副冰淇淋咖啡的模样,名字还是“爱尔兰之雾”,喃喃道:“明明是这么可爱的名字。” 周齐斯瞥着眼前姑娘,漂亮眼眸里不自觉泛出遗憾,眼角微微下垂,像是被雨淋湿的猫咪。 “温老师很想喝么?” 温年听到身侧传来的低沉嗓音,下意识想说“其实也不是很想”,可当对上男人目光,稍顿了下,还是实话实说:“万一喝醉了,也不知道自己会怎样。” 周齐斯唇角微扯:“会怎样,只有喝了才知道。” 温年听出男人话里的纵容意味,尾音里不自觉含了几分期待,又想到要是她喝醉发酒疯,受罪的只有对方,嘴唇微张:“要是我……” 周齐斯口吻几分意味不明:“温老师是怕我把你丢在大街上么?” 温年轻轻摇了摇头:“我知道你不会的。” “这么相信我?” “嗯。” “冲着这份信任。”修长指骨轻叩桌面,周齐斯嗓音慵懒,“会温老师把安全带回家的。” 这才安心点了看中的那款酒。 调酒上来得很快,外观真的很像冰淇淋咖啡,温年稍稍尝了口,苦香酒味和奶油甘甜混在一起,没有她喝的啤酒里那种涩苦的感觉,和她之前想象中的鸡尾酒味道不同。 又忍不住多喝了几口。 修长指骨按住杯壁,温年稍稍抬头,弧度漂亮眼眸泛出晶莹微光,唇角微微扬起:“周先生,我可能真的会喝酒。” 周齐斯不动声色把酒杯挪走:“温老师你知道,喝醉的人都会这样说么。” 温年眼角微弯,朝他露出浅浅笑容:“我没有醉的。” 周齐斯不可置否。 其实温年歪头听了会清新浪漫的钢琴曲,随着节拍轻轻摇晃着脑袋。 看了好一会,温年听到手机传来震动声,下意识去看,脑袋垂下,凑得很近,眼睛连眨了好几下。 抬头,神情流露出困惑:“我好像看不清了。” 周齐斯起身。 温年愣愣看着走到身边的男人。 周齐斯问:“要回家么?” 温年微怔了几秒,回家两个字,像是唤醒她的开关,起身拉住男人衣袖,乖乖开口:“要回家,回去晚了家里会担心我的。” 拉着男人衣袖,一路跟着出了门。 只是刚走出几步,眼前就窜来一个年轻姑娘,满脸笑容,递给她一大束漂亮的粉白玫瑰。 “温小姐,这是您先生送你的粉白玫瑰。” 温年刚把粉白玫瑰接到怀里,那个年轻姑娘就像是兔子般窜走了。 粉白玫瑰的清香掠过鼻尖,温年瞥向身侧男人:“是送我的吗?” 周齐斯口吻懒怠:“这里除了温老师还有别人吗?” “周先生,你回答问题,总是会拐弯抹角的。”温年抱着怀里的花束,她的口齿清晰,不怎么像是喝醉的人,“这个时候你只要回答我,是或不是就好了。” 周齐斯难得配合小醉鬼:“是。” 得到了满意回答,温年微弯眼睛,怀里紧紧抱着花束,看起来是相当喜欢,像是小朋友找到爱不释手的宝藏。 跟着男人又走了几步,残余的清醒渐渐被蚕食,温年感觉整个人都轻飘飘的,像是踩进了软绵绵的雾里,怎么都踩不到实感。 脚踝突然崴了下,温年身形微晃,被有力手臂及时揽住后腰。 偏头间,瞥到漆黑眼眸里掠过的几分无奈。 直到她稳住身形,那片贴近的温热才稍稍退离。 周齐斯垂眼瞥了眼纤细脚踝,在温年身前半蹲下,偏头道:“上来。” 淡淡的橘色街灯下,年轻姑娘白皙脸颊,泛着薄红,男人深邃面容半隐昏暗,神情瞧不分明。 天边笼过弦月的薄云,温年定定瞧着他,弧度漂亮的眼眸,映着朦胧月光,好似在轻声讲话。 —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啊? 却在开口时,只变成了一句轻唤。 “周先生。” 又轻声说:“这样会压着我的花。” 周齐斯只是口吻懒怠:“温老师不想就算了。” 温年眸光一闪,立刻伸出两条细长手臂,紧紧环住男人脖颈,有些急地轻声回答:“想的。” 被托着腿弯,稳稳背了起来。 两条细长手臂绕到前面,仍旧抱着粉白玫瑰花束,像是在男人前胸束了一个紧紧的结。 路上霓虹街灯闪烁,落在交叠在一处的两道身影上。 温年脑袋落在平直肩膀上,眼睛缓慢轻眨了下,没来由地问了句:“为什么一直叫我温老师啊?” 周齐斯唇角微掀:“那温老师又为什么总是叫我周先生?” “一开始是因为礼貌,后面好像是习惯作祟。”温年很容易就被转移了注意力,口吻认真地说,“家里都叫你齐斯,这样叫你周先生的,好像只有我一个人。” 霓虹灯光掠过深邃优越侧脸,周齐斯脚步微顿:“温老师是想在我这变得特殊么?” 本来就变得很缓慢的思绪,像是被团团云雾笼住,温年有些难以思考,默默环紧两条细长手臂,完全凭借本能,很轻地说了句:“我不知道。” 可又凑近男人耳廓,用着气声,像是在说着什么小秘密。 “可是好像,更不想说出否认的答案。” 第30章 酒醉 街灯映落浅浅的橘色灯光, 拉长两道交叠斜影。 温年稍稍抬头,瞥着男人深邃侧脸,有抹光晕划过挺直眉骨, 染上朦胧闪烁的微光,又乖乖地趴回肩头。 停车的地方不远, 周齐斯只是迈了几步,把背着的姑娘稳稳放进副驾驶座。 周齐斯稍稍倾身:“抬手。” 温年下意识举起双手,把怀里的花束高高举起, 离得太近, 只能瞥到流畅锋利的下颌线。 窗外的霓虹街灯浅浅透进,温年怀里抱着大束的粉白玫瑰, 半垂着眼眸, 脸颊薄红,让抬手就抬手,像是乖巧的漂亮玩偶。 半开车窗灌进一抹晚风, 扬起浅色柔顺发梢,松松抚过骨感腕骨,蹭起丝缕钻缝的痒意。 修长指骨稍顿, 安全带很快被系好。 眼前视线一晃, 温年身上落下黑色外套,熟悉清冽的木质气息, 萦绕过鼻尖, 她下意识往外套里蜷了蜷, 下意识贴近那股安定感。 经过江边大桥时, 一直很乖巧坐着的年轻姑娘, 趴在车窗边,一瞬不瞬地看着外头。 满满映着霓虹灯光的巨大摩天轮, 像是横跨江面般,成为点缀城市夜色的标志性建筑。 “温老师想去游乐场么?” 乖乖趴在窗边的年轻姑娘,漂亮眼眸被霓虹灯光映亮,小半张脸颊被染晕,鼻腔轻溢很轻的一声“嗯”。 “想去游乐场,想坐旋转木马。”身前黑色外套松松落在腿上,温年伸出手指,一个个列数,“想吃冰淇淋,想看烟花。” “然后一起唱生日快乐歌。” 周齐斯薄唇微启:“过生日带温老师去。” 温年视线总算舍得从摩天轮上移开,转头,漂亮眼眸里闪着充满期待的微光,唇角轻轻扬起:“那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在这样满满期待的目光下,周齐斯靠边停车,回勾伸到面前的小指。 温年弯起眼眸,还轻轻晃了晃:“谁骗人谁是小狗哦。” 周齐斯瞥着酒醉后变得幼稚的年轻姑娘,完全没有往日的端庄温柔,也没有分寸感和习惯性礼貌,变得孩子气不少,行为完全凭借本能。 会撒娇,也会主动提出要求,看向他的目光,带着不加掩饰的柔软依赖感。 就像是在全心全意信任着眼前这个人一样。 心脏像是被很轻地拨动了下。 回到家,温年下车后,不急着挪步,只是一瞬不瞬地看着眼前男人。 第37节 对视了一小会,男人只是瞥着她,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又朝他轻轻张开双臂。 意思很明显。 周齐斯稍稍俯身,口吻意味不明:“温老师是手酸了?” 温年摇了摇头,眼神格外地乖,轻声开口:“要背……” 只是话音刚落,有力手臂揽过侧腰和臂弯,把她打横抱了起来。 突来的悬空感袭来,温年只来得伸出两条细长的胳膊,紧紧环住男人脖颈。 悬在心口的心跳,好似要蹦出来般,唇角若有若无地擦过侧颈,留下一抹暧昧湿.热。 周齐斯迈着长腿走了几步,怀里姑娘像是只乖巧猫咪,蜷进怀里,微烫泛红的脸颊贴着侧颈,鼻息也轻轻扑过。 白淑珍住在一楼,进入玄关时,周齐斯特意放轻了动作,所幸怀里姑娘一直很安静,轻声呼吸时不时窜到耳畔,并没有发出任何动静。 一楼笼罩在一片昏暗里,周齐斯夜视很好,一眼瞥到轻轻拉开门缝的房间。 全身陷入昏暗的白淑珍,朝他比了个“嘘”的手势。 周齐斯用目光示意,唇角微掀:“温老师,老太太睡着了。” 肩头传来乖乖的轻声:“我不会发出大声的。” 白淑珍朝他挥了挥手,把探出脑袋的好奇小柴犬抱进怀里,重新关严半开的门缝。 经过客厅时,耳畔传来几乎是气声的轻唤声:“齐斯,我想要一个大花瓶。” 周齐斯迈着长腿,带着温年到橱柜边上,她在一众花瓶瓷器里,选了一个玉色彩釉梨形花瓶。 温年拿到了心仪的花瓶,又用手里握着的花束,指了指餐桌,完全是小朋友指挥锡兵的模样。 然后被带到餐桌。 落地窗映着高悬辉月,温年侧坐在餐桌上,浅色发丝被清盈月光染过,很宝贵地抱着怀里的花,半垂眼睫,白皙侧脸写满认真,用剪刀小心裁剪花束,一枝枝放进去。 周齐斯也不催促,懒倚在餐桌旁,修长指骨轻叩桌面,只静静等着。 过了会,温年把插满粉白玫瑰的彩釉花瓶,推到他的面前,微弯着眼睛,尾音裹着几分得意:“这是我的花。” “明天一起来,你就可以看到送我的花了。” 刚说完,打起一个困倦的哈欠,往男人旁边挪了小半步,主动乖乖环住男人脖颈,被有力手臂环住抱起。 温年表现一直很乖,从浴室里出来,发梢还笼罩着淡淡的水汽。 周齐斯懒倚墙边,再次抱起主动求抱的姑娘,口吻几分懒怠:“温老师,你知道自己喝醉后,很爱撒娇么?” 温年微弯笑眼,很轻地摇了摇头。 一路上楼梯进了房间,温年沾到床,就蜷进薄被里。 等周齐斯洗漱回来,一盏小夜灯浅浅映下光芒,蜷进薄被里的姑娘,半张白皙侧脸,陷进松软枕头里,睁着清透漂亮的眼眸,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周齐斯从另一侧上去,瞥向她:“温老师不困?” 温年摇了摇头。 温年微仰着头,有些苦恼地说:“齐斯,我的玩偶不见了。” 周齐斯目光稍稍下移,半米高的努努玩偶,正被她紧紧抱在怀里。 温年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低垂眼睫,喃喃自语:“原来在这里啊,可是为什么还是好冷啊。” “我明明有很多只玩偶,可是现在只剩一只陪着我了。” 她的语气听起来有些可怜,朝着身旁挪了挪。 稍稍抬眼,没有从男人眼里看到退离的意味,才安心环住劲瘦侧腰,靠进温热怀里。 脑袋依旧钝钝的,鼻尖传来好闻熟悉的气息,那股越来越沉的飘忽忽晕感,顿时缓解了不少。 温年微仰着头,很轻声地问:“你不抱我吗?” 修长指骨轻捏白皙脸颊,周齐斯口吻几分懒怠:“那你现在是坐在哪个男人身上?” 温年乖乖开口:“我老公的。” 周齐斯又捏了一下白皙脸颊,嗓音有些发沉:“温老师,你醒了会后悔的。” “不会后悔的。”温年变得很多话,孩子气地碎碎念,“齐斯,我好冷啊,你身上真的好暖和啊。” 周齐斯半垂眼眸,瞥着怀里轻蹭的姑娘,白皙脸颊泛着薄红,像只爱撒娇的猫咪,抱着怀着的努努玩偶,也不舍得撒开她的专属人形玩偶。 垂目间,瞥到眼前姑娘系歪的睡衣纽扣,伸出修长指骨,解开纽扣时,露出白皙泛粉的皮肤。 温年微仰着头,一副乖乖任由男人动作的模样,很轻声问:“齐斯,你为什么要送我花?” 没得到回答,又开口问:“你是不是不喜欢老板送的花?” “还是你不喜欢老板送我花啊?” “温老师,你是小宝宝吗?”周齐斯微掀漆黑眼眸,瞥着眼前姑娘眼里流淌的醉意,唇角微扯,“好奇地问十万个为什么。” 温年一瞬不瞬地看着他:“那我是你的小宝宝吗?” 没听到男人回答,温年眼前变得更加模糊了,往前凑近时,身形有些不稳,被有力手掌稳稳托小臂。 视线落在冷白凸起喉结,在眼前很明显地滚了下,温年抬起纤细手指,很轻地戳了一下。 被捉住作乱的手指,有些发沉的嗓音落在耳畔:“温老师,别闹了。” 温年突然很轻地“咦”了声。 “齐斯,你发烧了吗?”温年被攥住手指,只能探身,把额头轻贴上去,“你身上好烫啊。” 鼻息交融间,怀里姑娘身上的馨香,淡淡的酒甜味,近在咫尺间萦绕。 宽大手掌不知何时落在后颈,有些灼热发沉的力度,扣住白皙细腻的皮肤,甚至能感觉到修长指骨的清晰轮廓。 “温年。” 温年被他叫了全名,稍稍退开,睁着眼眸,直直看着他。 周齐斯瞥见她眼里的懵懂,伸出修长指骨,挡住了这双漂亮眼眸。 眼前陷入笼着浅浅光晕的昏暗,温年很轻地眨了下眼睛,松松蹭过掌心,像是藏着只轻盈蝶翼,蹭过一股心痒。 耳畔落下喑哑嗓音,像是忍受某种难耐的凌迟:“开始担心你在外喝酒了。” 耳廓扑上泛烫气息,温年下意识瑟缩了下,却被有力手臂箍紧后腰,更紧地贴近滚热胸膛。 像是乱序的分秒钟心跳,一声比一声沉地撞得胸口发烫,她有些无措地执拗解释:“没喝酒,喝的是冰淇淋咖啡……” 男人没理会她的醉话,只是在耳畔落下意味不明的沉声:“温老师再闹,我不能确保会发生些什么。” 被卷掀起的睡衣后摆,修长指骨半掌住白皙侧腰,像是惩罚般,落下难以忽视的发沉触感。 “所以能乖乖睡觉了吗?”周齐斯唇角微扯,挟着明晃晃的威胁意味,“mon bebe,宝贝。” 温年本能感受到危险,像是受惊的小兔子,蜷在男人怀里,再也不敢乱动。 半垂眼睫微颤,鼻腔里溢出很轻的一声“嗯”。 第31章 圈套 第二天温年醒来时, 脑海还昏昏沉沉的,缓缓撑坐起来,发现每晚抱着睡觉的努努玩偶, 孤零零地躺在另外半边的位置上。 刚睡醒思绪还有些缓慢,反应了一小会, 突然意识到她竟然又睡到了周齐斯这边。 洗漱时,温年后知后觉想起她昨晚喝了杯调酒,完全不知道自己怎么回来的, 可是她只是喝了几口而已, 从喝酒之后记忆就变空白模糊,原来这就是断片。 尽管已经十点过一刻了, 房间内还很安静, 窗外阳光明媚,温年半推开窗,微风轻轻扑到脸颊。 庭院里三只小动物, 在阳光下打滚嬉闹,小柴犬翻滚时看到她,顿时露出圆滚滚的肚皮, 朝她发出兴奋的嗷嗷声, 跟主人热情地打起招呼。 旁边两只小橘猫,也齐齐朝她看来, 有样学样地露出毛茸茸的肚皮。 醒来就看到, 三只小动物并排撒娇, 完全是很可爱的场景。 温年感觉心都要被它们萌化了, 很轻地笑了声, 要不是有些饿了,她感觉自己能看整整一上午。 从楼梯下楼时, 刚好碰到周齐斯走上来。 他们停在半中间,温年微仰着头,朝男人瞥去,说不清为什么,在对视那刻,心里冒出种很莫名的心虚。 窗外透进近乎是透明色的阳光,男人瞳色过于深沉的眼眸,被松松映亮,勾勒出浅浅一圈修长流畅身形。 “温老师醒了?” “嗯,刚刚醒。”温年有些犹豫地开口,“昨晚我喝醉了,也不知道是怎么回来的,有没有闹到你啊?” 周齐斯懒懒开口:“温老师真担心我把你丢到大街上么?” 温年轻轻摇了摇头:“我知道你不会的。” 周齐斯瞥着她:“昨晚也说过同样的话。” 温年问:“我昨晚还说了什么啊?” “温老师不记得了?” “记不太清了。”在这道明晃晃的目光下,温年乖乖回答,“我好像是断片了。” 周齐斯随意站着,深邃眉目泄出几分懒怠,明明神情如常,却总感觉跟平常的他有些不同。 “第一次见到这种醉法,逻辑清晰,说什么就做什么。” 温年刚轻轻松了口气,心想还好没发生什么。 “可某位小朋友只是看着乖,怎么都不肯自己走,一定要抱着才肯动。” 温年缓缓睁大了眼睛,定定瞥着男人神情,一时分不清对方是逗弄自己,还是她昨晚真的这样做了。 周齐斯稍稍俯身,大片阴影覆盖而下,裹着浓重侵袭性的目光,定定落在她的脸上。 “坐在我腿上,叫着老公,睡觉要抱。”周齐斯口吻几分意味不明,“温老师知不知道自己喝醉后,有多爱撒娇。” 对视间,温年感觉鼻息萦绕交融到一处,泛着灼烫,总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脑海里闪过不连续的画面,温年瞬间想起她跨坐在男人身上,不仅要抱,叫老公,还傻乎乎地问他是不是发烧了。 第38节 脸颊顿时腾起烫意,那种晕乎乎的感觉好像又回来了。 耳畔落下低沉嗓音,像是故意要让她全都想起:“乖了一小会,又闹着要听歌哄睡觉。” 温年眼睫微颤,又想起自己像只无骨树袋熊,蜷进男人怀里的自己,完全是不客气地把对方当成了专属人形抱枕。 这瞬间,温年宁愿自己是真断片了,这样清醒后,就不用忍受这种满涌而来的羞耻。 “我……会负责的。”话刚脱口而出,温年就险些咬到舌尖,完全不愿意回想自己刚刚说了什么胡话。 偏偏周齐斯完全没有放过她的意思:“闹了一宿,温老师打算怎么负责?” 余光突然瞥到一团身影,温年下意识踮脚,伸手捂住了男人嘴唇,有些急地轻唤了声:“老公。” “哎呦,闹了一宿。”白淑珍站在距离他们几阶楼梯下,满脸都是挡不住的笑容,“我还是不打扰新婚小夫妻了。” 又叮嘱他们:“不过大白天的,还是要节制点,还有家里有人来了,别让等太久了。” 温年只能眼睁睁看着白淑珍下楼梯。 转头,发现手掌还捂在男人嘴唇上,连忙收回手指。 温年想到刚刚的问题,试探性地问:“可以怎么负责啊?” “老婆。” 温年感觉窜起一阵心悸,微张了张唇:“怎么突然叫老婆。” 完全忘记是自己先叫老公的。 周齐斯不紧不慢地说:“只是想提醒某位小朋友,别这么紧张,我又不会吃了你。” 也不是紧张,就是一想起昨晚醉酒的事情,温年就有些不敢跟男人对视,完全脱轨的心跳渐快,吵闹着耳畔。 又想到每次条件反射的改口,简直是对心脏的极限挑战,感觉不能再这样随意下去了。 “周先生。”温年微顿了下,认真纠正自己,“老公。” 又轻声解释道:“我们现在应该限制一下,对彼此的称呼,不然在长辈们面前,确实很容易露馅。” 周齐斯不紧不慢开口:“限制词?” 温年轻声开口:“周先生,还有温老师。” 又补充道:“小年、齐斯,老婆、老公,或者其他亲昵的称呼,都是可以的。” 周齐斯微掀漆黑眼眸:“要是违反了会怎样,有惩罚么?” 温年一时也没往惩罚那想,稍稍想了想,轻声问:“满足对方一个要求?” 周齐斯唇角微掀:“温老师看起来很有信心。” “周先生不要小瞧人。”温年眼眸微弯起,“赌约这方面,我很少输的。” 周齐斯不可置否。 温年瞥着男人神情,知道这是默认纵容的意思,开口前,很认真地注意称呼:“老公,你酒量怎么样啊?” “怎么,打算也给我当一晚上的人形抱枕?” 周齐斯迈开长腿,朝下面走了两节台阶,偏头看到温年还站在原地。 温年听了这句话后,感觉本就发热的脸颊,变得更烫了。 “老婆,是想被抱着走么?” 温年瞥见漆黑眼眸里,晃过几分意味不明,知道男人这是明晃晃逗弄自己,几步走上前,默默跟在男人身后。 意思很明显,她完全可以自己走的。 两人一起下楼,温年一眼就看到了沙发上的熟悉人影,原来是温如华回来了。 白淑珍和温如华坐在一处,小柴犬仰着身子,窝在懒人沙发,跟怀里的胡萝卜发声玩偶,快乐地玩耍。 两只小橘猫乖乖地趴在温如华旁边,对着第一次见的生人,轻轻嗅着气味,完全展现嘤嘤怪本性。 温年快步走上前,坐到温如华旁边:“妈你回来了,怎么都不告诉我?” “本来是想多待两天,看着天气预报,之后几天都下雨,就和你徐叔一起回来了。”温如华笑道,“想着给你一个惊喜,就没告诉你。” 温年看她满脸洋溢的幸福笑容,心里也开心,搂住蹭到怀里的麦芽糖,唇角微扬:“我还以为妈只顾着和徐叔过双人世界,都乐不思家了。” 温如华说:“哪能甜蜜过你和齐斯,大早上就黏在一起。” 温年有些不明所以,看到老太太在旁边偷笑,意识到刚刚楼梯里误会的话,八成都讲给温如华听了。 打趣人不成,反倒把自己闹了个大红脸。 温如华知道自家女儿脸皮薄,也不多打趣,低头乖乖趴在怀里的小橘猫,朝她伸出软乎乎的爪垫,轻轻回握住:“你们的婚礼应该在筹备了吧。” 温年应了声:“妈和玉姨上次就跟我提了,还专门给我和齐斯量了尺码。” “是要做婚纱吧。”温如华有些感叹地说,“没想到突然就长这么大了,明明印象里,你还是个背书包的小姑娘,不过我们小年,穿婚纱肯定很漂亮。” “别说我了。”温年轻轻笑道,“妈打算什么时候办婚礼啊?” 她知道这场求婚徐慎准备了很久,他们一同制定好计划,还找各种理由,偷偷摸摸把温如华的尺码摸清,又旁敲侧击各种喜好,婚礼场地、婚纱都是她和徐慎一同挑好的。 一切只等待女主人公的首肯。 “我其实觉得有没有婚礼,也不是很重要的事。”温如华眼睛弯起,蓄着几分无奈笑意,“可是老徐很坚持,说这是一辈子中很重要的事情。” “徐叔也是想给妈留下一生难忘的记忆,”温年眼眸透着温柔微光,“妈穿婚纱肯定特别美,跟徐叔站在一起,也肯定会很配。” “你这孩子。”温如华被她说得有些不好意思,又像想起了什么似的,“是不是之前就跟老徐串通好了?” 温年缓缓轻眨了一下眼睛,她一向不擅长说谎,更别提在温如华面前,她一个眨眼的小动作,就完全露馅了。 温如华完全回过味来:“怪不得我那天问老徐,他支支吾吾的,怎么都不肯供出你。” 温年意识到徐慎的惊喜计划,很可能被自己不小心暴露了,顿时很心虚,把怀里的麦芽糖,放到姐姐旁边。 “妈和奶奶一起聊会,我和齐斯昨天买了些家居用品,要一起放置下。” 温如华看她这股欲盖弥彰的劲,也不多说,只是笑着点了点头。 温年起身偏头,直直瞥向给老太太下新游戏的男人。 刚刚和温如华聊天时,顺耳也听了几句,老太太说之前的游戏玩腻了,问周齐斯有没有推荐的,最好是惊险刺激的。 温年轻声开口道:“老公,你这边好了吗?” 白淑珍抬眼,又露出充满揶揄意味的笑容,率先回答:“在下了,你们去忙,我找如华陪我一起玩。” 手机只是侧了侧,温年就瞥到屏幕上面,竟然是经典版开心消消乐。 确实……是另一种方面的惊险刺激。 周齐斯看着眼前姑娘完全坐不住,睁着弧度漂亮的眼眸,脸上挂着浅浅笑意,满眼都是求助意味。 懒懒起身,跟她离开。 他们走到客厅角落,靠近庭院落地窗这侧,阳光浅浅落下。 温年有些苦恼地说:“怎么办,我好像不小心把徐叔的惊喜计划暴露了。” “你不说,温姨不说。”周齐斯口吻几分懒怠,“徐叔就不会知道了。” 温年稍稍思索了下,确实觉得很有道理,按温如华的性子来说,她肯定会顺着徐慎的心意,就算是她这里露馅了,也不会多做表示。 所以这里最关键的就是她了。 温年很轻地叹了口气:“看来撒谎也是门学问。” 抬眼,嘴里被塞进一块小吐司,红豆味的。 温年乖乖咬着吐司,神情有些愣,还有些不明所以。 “老婆先吃些,再烦心。” 温年含糊地应了声。 稍稍填饱肚子,温年瞥到插进花瓶里的粉白玫瑰,很漂亮的颜色,映着灿烂晨阳,是跟融在夜色里不一样的景色。 之前买的家居物件,已经被整齐堆放在角落,温年半蹲下,一个个拆开纸箱。 盆栽被单独放到另一边,转眼又看到被安放好的高脚柜。 温年微弯眼眸:“什么时候时候放好的啊?” 周齐斯唇角微掀:“趁某个小朋友还在睡觉的时候。” 盆栽买的太多,温年一次只能拿起两个,周齐斯就在一旁,整理其他的各类家居用品。 高脚柜是那种陈列类型的,很有设计感,为了规避家里三只小动物撞到,特意选了很高的柜子,温年先把盆栽放到稍低的位置,最高两层只能踮脚。 覆着阳光的大片阴影落下,修长指骨从她手里取过,举到没过头顶的盆栽。 男人身量很高,轻而易举就放好了盆栽,衣袖随意半挽起,露出骨感腕骨和劲瘦小臂,稍稍用力,手背薄薄一层冷白皮肤上,蛰伏的青筋浮现清晰的轮廓。 温年感觉被那股清冽的木质气息,完全笼罩住,后背贴近的灼热温度,好似牵引着胸膛里的心跳。 最后一排盆栽被男人放好,温年抬眼看着眼前放满盆栽的高脚柜,像是一整面青绿色的墙,生机盎然,像是春光逃了进来。 温年微弯眼睛:“谢谢老公。” 周齐斯懒瞥她一眼:“老婆,今天怎么这么乖。” 温年偏头看他,眼里盛着浅浅笑意,像是得到喜欢的糖果的小朋友,偏偏要轻声反驳:“别老像用对小朋友说话的语气了。” 周齐斯目光落在她脸上:“这不是跟老婆学的。” 温年知道自己容易职业病作祟,有时候面对男人,会不自觉用上对小朋友的语气,微抿唇角笑意,有些耍赖地说:“我才没有。” 目光不经意瞥向落地窗外,才发现就在他们整理家居的这么一会,三只小动物又跑到窗外,一起闹了一起。 麦芽糖在扑着一只蝴蝶,动作灵活地跃起,结果不小心撞到了自己的小脑袋。 温年看着小笨猫,跌跌撞撞地奔向另一只小橘猫,贴在一起,不停地蹭着,唇角浮现浅浅笑意:“麦芽糖去找姐姐撒娇了。” “四月也来安慰妹妹了。”温年看着眼前很有爱的一幕,“只是看着它们在一起,就感觉真的很可爱。” 温年稍稍偏头,灿色阳光透进眼眸:“就这样在一块,开心时一起分享,感觉要是难过的时候,能谁能陪在身边,感觉是件很幸福的事情。” 周齐斯瞥着她,话里含了几分揶揄:“怎么,老婆打算陪着我?” 温年知道男人一贯的坏心眼作祟,微弯眼眸,还是口吻认真地回答:“嗯,会好好当老公的专属人形抱枕的。” 第39节 修长指骨被轻捏了下脸颊,周齐斯口吻懒怠:“老婆,别乱撒娇。 指腹蹭过的白皙脸颊,裹着几分灼,温年只感觉那处脸颊泛起热意。 她稍稍避开目光,轻声反驳:“明明没有撒娇。” “周先生,你这是不实指控。” “周先生。” 头顶落下低沉嗓音,不紧不慢地重复了遍。 温年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率先触发了限制词。 抬眼,瞥到男人漆黑眼眸里,掠过的几分意味不明。 就这样轻易地踏入对方的圈套,温年微咬下唇:“周先生,你真是太狡猾了,也很幼稚。” “这回欠我两个要求了。” 周齐斯稍稍俯身。 “所以老婆还想叫几句周先生?” 第32章 哄弄 一时不注意, 温年就输掉了两个赌注,明明一开始让男人不要小瞧人的是自己,这么快乖乖钻进圈套的也是自己。 温年问:“会是什么要求啊?” 周齐斯唇角微扯:“老婆这么怕?” “也不是怕。”温年轻声说, “就是想留些心理准备。” “不会是什么难事。” 温年瞥着男人神情,总觉得以他一贯随性使坏的性子, 这个不是什么难事,听着总有种莫名的意味深长。 像是被无形钓着胡萝卜,还不止一根, 温年越好奇, 可周齐斯却怎么都不肯再开口了。 他们把剩下的其他用品都收拾好。 回到客厅,发现刚刚说是要温如华陪玩游戏的老太太, 拉着在外面撒野回来的小柴犬, 玩起了拍手背的游戏,仗着小动物不懂规则,就肆无忌惮地轻拍毛茸茸的爪背, 温如华就在一旁笑。 小柴犬神情都有些发懵,看到自家主人回来了,抖了抖耳朵, 窜到了温年裤脚边, 发出小声嘤嘤的叫声。 温年把小柴犬抱起来,看着它委屈巴巴的模样, 揉了揉毛茸茸的脑袋, 无奈笑道:“四月都被带得会猫叫了。” 闲聊了会, 到了午饭的点, 本来温年想做一顿给长辈们吃的, 结果白淑珍和温如华说她们来。 温年在门口看了会她们有说有笑的,她们虽然认识不久, 却意外聊得来。 午后林雅君来了通电话,温年接起:“小年,刚刚你玉姨打电话来问,问最近生日要不要来家里过?” 温年知道林雅君说的是她真实的生日,过去的很多年,她和温如华一向是过小年夜的生日的。 林雅君又说:“你的公历生日就快到了,就是来家里聚聚,一起吃顿饭,然后切个蛋糕。” 温年听出她口吻里的询问意味,同时这也是她和亲生父母重逢后,过的第一个生日,很轻地笑了下:“都听妈和玉姨的安排。” 林雅君闻言很开心:“那我给你玉姨回个电话。” “嗯。” 下午,白淑珍带着温如华出去遛狗,顺带逛一逛周围,温年就和周齐斯把家里稍稍整理了下。 一眨眼到黄昏时刻,白淑珍和温如华前脚刚回来,后脚徐慎就上门来接人了。 温年打开门,小柴犬对客人表达了充足的热情,绕着裤腿打转,一个劲地嗅着他的气味。 温年微弯眼眸:“徐叔,这么早就来接妈了?” “小别胜新婚。”徐慎听出她话里的打趣意味,“晚上要一起看电影。” 温年笑道:“是不是还要一起吃烛光晚餐,然后坐游轮渡江?” “你妈嫌烛光晚餐太俗。”徐慎刚说话,就被温如华拍了下小臂,顿时笑弯了眼睛,“不说了,你妈不好意思了。” 温如华插嘴道:“再不去,就要赶不上时间了。” 徐慎连忙说:“是是是。” 温年手上拿着的两盆漂亮盆栽,被徐慎看到,顺手接了过去。 把两位长辈一路送到车旁,徐慎把盆栽放进车的后备箱里。 临走前,温如华笑着叮嘱道:“没事和齐斯来家里坐坐,我和老徐给你们做大餐吃。” 温年很轻地点了点头,唇角浮现浅浅的笑意:“妈和徐叔,到时候不要嫌弃我和齐斯就好。” “你这孩子。”温如华轻拍了拍她的手背,“你们多来,我和老徐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嫌弃你们。” 温年微弯眼睛,朝着徐慎笑道:“徐叔,我就把妈好好交给你了,祝你们晚上有个开心的约会。” “保证完成组织的任务。”徐慎说,“一定让这位美丽的女士,度过一个浪漫开心的夜晚。” 温如华听他们又开始一来一回了,只是在旁边无奈地笑着。 上车后,温如华朝着半开车窗外,挥了挥手,温年笑着也招了招手。 车一路朝外头驶离,车窗外映着的年轻姑娘,很快消失在拐角处。 徐慎开着车:“这会放心了?” “嗯,放心了。”温如华露出欣慰笑容,“小年性子变得更活泼了,也比以前更爱笑了,看她跟齐斯在一块,过得很开心,我也很安心。” “还记得小年还是个小女孩,只是一晃眼就长这么大了,还嫁人了。”温如华又很轻地叹了口气,“总感觉不适应,老徐啊,我是不是还没想开啊?” “孩子大了,看着她开心,就是件幸运的事。”徐慎笑道,“我们做长辈的,过好自己的生活,也别让小辈担心。” 温如华笑着“嗯”了声。 温年回去的时候,小柴犬很热情地迎接了她。 橙紫色的晚霞铺陈天际,周齐斯臂弯托着两只小橘猫,趴在他胸前,用软乎乎的爪垫,拨着衣领撒娇。 温年走到他面前:“奶奶呢?” 周齐斯握着麦芽糖的后颈,稍稍扯离衣领:“说是要做奶油玉米烙。” 温年看着对男人衣领格外执着的小橘猫,笑弯眼睛:“过来,让姐姐抱抱。” 麦芽糖乖乖任由她抱过去,温年揉了揉毛茸茸的脑袋:“哥哥的衣领,都要被你的小猫爪扯坏了。” 白淑珍晚餐弄了心心念念的玉米烙,他们一起吃完后,明明下去刚遛狗散步,听到有小姐妹喊她,又带着小柴犬出去遛弯了。 老太太很喜欢晚上玉兰街的热闹气氛,经常是走着走着,就跟某家店的老板唠嗑起来,温年有一回跟她一起逛街,走哪都是跟老太太热情打招呼的,还塞给她们各种吃食和小物件,完全像是窜进了熟人堆里。 老太太和小柴犬一离家,家中就变得安静下来,棉花糖和麦芽糖到了晚上,就容易嗜睡,乖乖窝在懒人沙发睡觉。 温年本来想去写会教案的,起身时听到周齐斯接通了电话。 电话那头很闹,沈一行扬高的声音传来:“齐哥,这么久没见了,刚好今晚凑得齐,要不要来聚聚?” 话音刚落,又传来道好听年轻女声:“齐哥,都不记得上回见你,到底是什么时候了,带上温姐姐一起来,我真的很想见她!” 修长指骨微微挪离手机,周齐斯朝着温年探去目光:“要一起去么?” “温姐姐是在旁边吗?”那道女声明显很激动,“我叫颜岁,跟大家一起叫我小岁就好了。” “今晚大家都在,温姐姐你要不要来一起玩啊?” 隔着屏幕,温年都能感觉到她话里满满的期待,很轻地应了声。 电话那头瞬间发出小声的欢呼。 “地址发齐哥了,温姐姐,那我就在这等你了!” 挂断电话,温年跟周齐斯对视一眼,有些微顿:“那我们现在走吗?” 周齐斯起身,口吻懒怠:“一会要是闹着你,就少理他们。” 温年听出他话里的维护意味,微抿唇角笑意:“怎么说都是你的朋友,怎么能不理。” 一路行驶到地方,温年才发现是市中心一家酒吧,他们一起上了楼梯,比起一楼的热闹,二楼就显得安静许多。 没有温年想象中的人多,几人坐在卡座里喝酒,或者两三打着台球,一副懒散的姿态。 沈一行一眼瞥到来人,朝他们走来,身后跟着个年轻姑娘,蓬松的羊毛卷发扎个半丸子头,是很甜的长相,笑起来眼睛弯成一对小月牙。 “温姐姐,总算见到你了。”颜岁挤掉沈一行的的位置,到温年的面前,她的声音和长相很相符,像是甜丝丝的砂糖,有些像撒娇地告状,“上回他们去山庄,就没一个告诉我。” 沈一行被故意挤掉位置,也不恼,他长相是偏英气那挂的,笑的时候,露出一颗虎牙,难掩身上那股少年气:“一群大男人,小姑娘家家的凑一块做什么。” “才不是什么小姑娘,我今年都二十二了。”颜岁反驳完,对着温年露出可怜巴巴的眼神,“温姐姐,你看沈一行天天欺负我。” “昨儿求我陪你逛画展,怎么没见你喊沈一行。”沈一行静静看着告黑状的年轻姑娘,“还有叫嫂子。” 颜岁完全忽略他的前一句话:“我才不要叫嫂子呢,听起来特土。” 沈一行微挑眉梢。 另一个男人从旁走来,朝温年目光示意打招呼后,揽住他的肩膀,苦口婆心地劝道:“一行,别那么妹控了,小心小岁嫌弃你。” 沈一行被拉着走了,还传来幽怨的嗓音:“家里小姑娘长大了,到叛逆期了,求哥哥的时候,一口一个好哥哥,不要哥哥的时候,一口一个沈一行,比她备考的资料念得还顺口。” 远处台球桌旁,有人喊了声周齐斯。 颜岁顿时挽住温年的手臂:“齐哥,你去吧,温姐姐就由我陪着,绝对做好护花使者。” 周齐斯朝着温年瞥去。 温年很轻地点了点头,微弯眼睛:“我陪小姑娘说会话。” 颜岁拉着温年到了处角落,这里很安静,桌上摆着各种糖果和汽水。 “温姐姐尝尝软糖,知道你要来,我特意使唤沈一行去买的。” 温年尝了颗软糖,味道很好,转头看到颜岁的视线一顿,循着目光看去,看到一个身材热辣的姑娘,在朝着沈一行说些什么,只是说了两句,就失望离开了。 看样子像是搭讪被拒绝了。 颜岁撇掉目光,伸出纤细手指,戳着凝着水雾的汽水瓶:“天天招蜂引蝶的,一点男德都没有。” 第40节 温年原本听着其他人的语气,还以为颜岁是沈一行家里的妹妹,结果一听,莫名有种突然吃到八卦的感觉。 颜岁愤愤地说:“你看齐哥完全都是男德典范,根本没有跟他搭讪的。” 温年听着,视线不自觉朝着台球边探去。 男人一身黑衬衫,眉目半泄几分懒怠,修长指骨撑着桌面,腰背呈着漂亮弧度,随意懒散,浑身的漫不经心劲。 “温姐姐?” 温年听到身旁传来轻唤声,才堪堪回身,轻声说:“可能是看着太冷。” “也是,我要是搭讪,也不会去找齐哥的。”颜岁很赞同地点头,“一看就会被狠狠拒绝的。” 温年微张了张唇。 又被轻轻撞了下肩膀:“温姐姐,你刚刚是不是看着齐哥入迷了啊?” 温年被说中,脸颊腾起热度。 颜岁很了然地笑了笑,完全是八卦欲得到满足的表情。 “温姐姐我跟你讲,我们原来都以为齐哥真的无情无欲的,他长得那么帅,想献殷勤的姑娘可一点都不少,有几个大胆的,也没见他对谁多瞧一眼。” “刚刚齐哥护着你那劲,我是从来没见过他对谁这样过。” 温年都有些被她说得不好意思了,微抿了口颜岁给她开的汽水。 颜岁看着眼前姑娘,虽然跟她只是第一次见面,却有种很亲切的感觉,她算是这辈里比较小年纪的,虽然被这些大哥哥宠着,可到底说不上什么知心话。 多了个温柔漂亮的姐姐,她比谁都开心。 颜岁刚扬起的眼角,又微微撇下,没来由地说了句:“温姐姐,你是不是也觉得我是他妹啊?” 温年看她神色一下子耷拉下去,像是晴雨表,还是选择了实话实说:“一开始听着像。” “才不是什么亲哥哥,小时候当了半个月的哥哥,就真当自己是哥哥了。”颜岁自顾自解释起来,“大家都知道我喜欢他,可他就是木头一个,连我喜欢他都看不出来。” 温年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温姐姐,我想喝酒。”颜岁孩子气地撇了撇嘴,“你说我要是借醉强吻他会怎么样?” 温年缓缓睁大了眼睛,她现在对醉酒两个字还有些条件反射,一听到就会想起昨晚的事情。 “温姐姐,你试过这个法子了啊?”颜岁察觉到她神情异样,眼睛一亮,“有没有效啊?” 声音压低,却越来越控制不住话里的激动和八卦劲。 “是不是把你按在怀里狠狠亲了?” “不是说看着越薄情的人,私底下越禽.兽吗?” 温年被她一串话震惊,发现自己有些招架不住这个小姑娘,尽管只小她两岁不到,可莫名感觉到种深深的代沟。 在期待的目光下,温年脸颊发烫,微动嘴唇:“不是你想的那样。” “温姐姐,不用不好意思,我懂。” “可能不是你懂的那回事……” 颜岁完全没听她苍白的解释,已经垂头在看点单了:“温姐姐,你说我要不要点长岛冰茶,这样就算被抓包了,也可以说我以为是甜甜的茶,所以就误点了。” 温年看着点单上颜色漂亮的调酒,有些心动,可又想起那晚醉后发生的事情,顿时有些清醒。 刚想开口,鼻尖却掠过熟悉的木质气息。 眼前落下修长指骨,冷白骨感,轻而易举地从她面前拿走点单,随意合上。 “老婆酒量浅。” 颜岁醉酒强吻,甚至想拐带温年喝酒的计划,就这样惨遭抓包,匆匆道别后,就离开了。 温年收回视线:“刚刚的话,你都听到了啊?” “这么小会,就想偷偷喝酒了?” 两道声音交错到一块。 温年轻声解释:“就是想看看。” 周齐斯在她旁边随意坐下,修长指骨轻叩桌面:“看中哪杯酒了?” 温年默默看着点单,要是再来一次醉酒求抱哄睡觉,她真的不知道怎么在他面前活着了。 周齐斯口吻几分懒怠:“想喝也不是不行。” 温年听出男人口吻里的纵容意味,稍稍凑近,轻声问:“你喝酒了吗?” 周齐斯唇角微扯:“我还是有最基本的道德,知道酒驾犯法。” 温年有些遗憾地应了声,缓缓眨了下眼睛,又问:“要是我想喝酒的话,是可以喝吗?” 周齐斯瞥着她:“这会怎么这么乖了?” 温年微咬下唇:“要是我又要你抱着走,闹着不让你睡觉,一定要唱歌哄睡,到时候某位周同学,该嫌弃我了。” 抬眼,却瞥到这双漆黑眼眸里,流露出几分意味深长:“老婆,你的目的性太过明显了。” 她刻意凑近,没有用任何称呼,还说了些平时不会说的话。 结果就这样被轻而易举地发现了。 温年难得有些挫败:“你怎么一点都不上当啊。” 周齐斯懒懒开口:“老婆,还记着早上这回事?” 温年听着这句“老婆”,总感觉是故意说给她听的,这会也反应过来,她刚刚的举动确实挺明显,也挺傻的。 “两个要求有点太多。”温年轻声叹了口气,“才只是第一天,我就已经输了两个赌注了。” “想耍赖啊?” 温年定定瞥着男人:“要是想耍赖,会有用吗?” “耍赖没用。”周齐斯口吻懒怠,“老婆撒娇,没准会有用。” 温年闻言微愣,对于撒娇这种行为,她是很空白的,只能学着家里爱撒娇的小橘猫,轻扯住男人半挽起的衣袖。 “老公。” 没有听到任何动静,温年抬眼,瞥到男人唇角微掀,比了个“温”的口型。 明晃晃的,还很嚣张。 好不容易下定决心的撒娇,完全被无视,温年微抿唇角:“周先生,你真的很坏心眼。” “三次。” “周先生,也很幼稚。” “四次。” 温年瞥着眼前男人,领口微敞,迷离雾蓝光雾,掠过轮廓清晰的冷白锁骨,此时正在丝毫不留情数着赌注。 心想颜岁刚刚说的男人很护着她,其实私底下,要多坏心眼有多坏心眼。 “周先生……” “温老师,一次。” 温年微微睁大了眼睛,想骗出口的称呼,就这样突然被男人说出口。 周齐斯稍稍俯身,轻捏住她的白皙脸颊:“看老婆都这么努力地撒娇了。” “让她耍次赖,也不算什么难事。” 第33章 脉搏 “齐哥, 别只顾着跟嫂子甜甜蜜蜜,也过来一起玩啊!” “会不会瞧眼色,没看着人家小两口正亲热呢。” “打扰了, 是我多嘴!你们继续亲。” …… 昏暗光线下看不分明,他们窝在角落里, 靠得又近,确实像是男人把她圈在怀里亲。 是别人从这个角度看过来,很有误导性的暧昧距离。 面对明晃晃的打趣, 周齐斯微掀漆黑眼眸, 模样坦然,看起来丝毫不理会这些胡话。 “过去, 还是在这待着?” 温年脸颊发烫, 总感觉角落这里有些闷,余光瞥到扫来的八卦视线,轻声说:“还是过去吧。” 察觉到男人目光定定落在她脸上, 温年微抬眼眸,流露出几分不解。 “看着有些紧张。”周齐斯唇角微扯,“一群豺狼虎豹的, 担心老婆招架不住。” 温年心想, 明明最大的豺狼虎豹就是眼前你了,微抿唇角:“也不是紧张, 就是他们……有些太热情了。” 大概是平日里太过冷清寡性的人, 突然多了个老婆, 其他人太过震惊, 好奇和八卦劲实在太过明显, 话里话外都是活脱脱的打趣意味。 温年确实有些吃不消,轻声说:“老公, 那一会我要是招架不住了,就给你暗号。” 弧度漂亮眼眸里,带着几分求助意味,像是对主人充满依赖感的乖巧猫咪。 周齐斯瞥着她:“什么暗号?” 温年眼眸微弯:“不告诉你。” 周齐斯懒懒微掀眼眸,也不多问,起身:“行。” “走吧,幼稚的温老师。” 温年跟着起身,口吻认真地说:“你刚刚说温老师了。” 周齐斯口吻随意:“不是说旁的亲昵称呼都行?” 温年微怔,幼稚的温老师和温老师,相差三个字,表达的意味确实不同了,可他这明显是玩文字游戏、钻空子的行为。 偏偏周齐斯还要意味不明地开口:“老婆这么认真负责的老师,应该不会想破坏规则。” 第41节 温年无端被捧杀了番,眼里流露出几分无奈,有样学样地反击道:“明明幼稚的周先生,才是最幼稚的。” 周齐斯不可置否。 就在他们起身说话,耽误的这么一小会,温年已经感觉到传来的好几道视线,各种明里暗里探来,就差把起哄八卦说到明面上了。 温年轻声说:“我们走吧。” 周齐斯迈开长腿,温年跟在他身后,朝着那边卡座走去。 只是刚坐下,温年就看到颜岁悄悄朝她使了个眼色,垂在腿边的右臂,还小心招了几下,无声比着口型:“温姐姐,救我。” “颜岁岁,”沈一行大喇喇坐在她身边,稍挑眉梢,“原来跟我说游戏关卡过不去,要我帮你过,合着是自己想偷偷喝酒。” 颜岁理不直气也壮:“沈一行,你连喝酒都要管着我,比我爸还管得多。” 沈一行俯身瞥她,口吻无奈:“我可爱的大小姐,您自个酒精不耐受,您自个不知道?” 颜岁刚刚还振振有词,半垂下头,脸颊薄红,小声嗫喏着:“谁是你可爱的大小姐啊。” 沈一行说:“您是我祖宗。” 温年看着颜岁就被短短两句话,闹得红了脸颊,完全没有她刚刚私底下的生猛冲动劲。 甚至有些怀疑这小姑娘强吻,八成可能把自己吓成一只小兔子。 温年还在想着,就看到颜岁起身坐到自己身边,挽住她的手臂,可怜巴巴地告状:“温姐姐,他凶我。” 沈一行瞥了眼颜岁,也朝着温年看去:“嫂子,你评评理。” 两人齐齐朝她瞥来,温年猝不及防卷入两人之间的拉扯,微顿了下:“我有朋友有乳糖不耐受,喝完都不是很好受,酒精不耐受也是一样,小岁,一行也是担心你的身体。” “不过一行,小岁她也是……” 温年还在说着,突然听到了泄出的一声笑。 抬眼一看,其他人唇角翘起,都是要笑不笑的模样。 沈一行清了下嗓子,明显是憋笑。 温年有些不明所以,朝男人瞥去。 周齐斯微掀唇角:“老婆哄小朋友哄习惯了,多担待点。” 完全是明晃晃的打趣,温年这会也明白了,其他人为什么是这反应,悄悄伸手轻戳了下男人小臂。 反被不动声色地攥住纤细手指。 一个男人好奇地打趣道:“齐哥,你平常搁家里头,嫂子是不是也天天这样哄你?” 又转身朝着身旁说:“徐同学,你以后说话也对我说话温柔点。” 旁边男人笑得很夸张,搡了他一把:“好恶心滚远点。” 这会温年才知道男人之前说的,会被他们闹着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眼前这堆人确实是挺能闹的。 温年被闹得都有些不好意思,手指还被男人松松攥在掌心,只能轻挠了下他的掌心。 手指却被攥紧在了掌心。 就这样故意忽略了她的求助。 温年轻轻扭动了下手指,感觉相触的皮肤都有些发烫,窜来一阵格外酥麻的细小电流感。 周齐斯这才唇角微扯,总算说了句:“没事少打趣我老婆。” 男人一说话,其他人注意力都转向到他身上。 “齐哥,你怎么就没出现,突然就带来个这么漂亮温柔的嫂子来,是不是要有些表示?” “对啊,是不是要有什么大表示?” “至少要来个周公子全场买单吧。” 颜岁流露出嫌弃的表情,朝着温年挪近了一步:“温姐姐别理他们,一个个光长年纪了,幼稚死了。” “我带你去喝汽水。” 温年跟着颜岁起身,忍不住轻揉了下指尖,刚刚被男人攥住的手指,仿佛还残存着那股灼热触感。 “温姐姐,你很热吗?”颜岁朝着她凑近,“你脸怎么这么红啊。” 温年下意识摸向脸颊,确实很烫,有些欲盖弥彰地说:“好像是有些热。” “喝点冰镇汽水。”颜岁给她开了瓶青柠汽水,“这个味道很好喝的。” 温年微抿了几口,凉丝丝的甜味漫过舌尖,又听到颜岁开口说:“温姐姐,下周你生日的时候,我们又可以见面了,到时候我一定要给你一个大大的惊喜。” 她去老宅过的生日明明是周末,而颜岁说的是下周,只能是她的农历生日。 温年缓缓眨了下眼睛,按捺下心间渐快的心跳。 “下周的生日吗?” “对啊,三月十九,我可记得清清楚楚的。”颜岁笑弯了眼睛,“我亲耳听沈一行说的,君姨不是说要给你在老宅办生日嘛,听说齐哥这次特别上心,悄悄告诉你一个小秘密,大家都要想给你一份惊喜呢。” 颜岁认真说着,完全不知道自己现在成为了个小漏勺。 三月十九这个日子,林雅君没有提起过,温年猜她可能是哪里搞混了,很轻地应了声。 瞥向远处的男人,正被其他人围着起哄买单,结果还真成功了。 晚些时候,温年明天还有早课,就跟周齐斯准备先走了。 临走前,沈一行朝她笑道:“嫂子下次见。” 颜岁也说:“下次见。” 自从发现了端倪,温年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祟,总觉得他们说起话来,意有所指的。 回去路上,车窗外风景不时倒退,没一会他们就到了家。 周齐斯不紧不慢地解开安全带:“怎么一直看着我?” 温年微抿唇角:“也没有一直看。” 窗外淡淡落进的橘色灯光,映亮深邃优越的眉目。 “就是偷看了几眼而已。” 温年抬眼看他:“某位周同学,是不是有瞒着我什么事啊?” 周齐斯微掀眼眸,朝她稍稍倾身。 大片阴影覆盖而下,温年感觉呼吸有些稍稍屏住,灼热鼻息交融到一处。 可周齐斯只是帮她解开了安全带,微掀眼眸:“为什么这么说?” “你没有第一时间否认我。”温年有种想法即将要被确认的预感,唇角轻扬,“你要是没有瞒着我的事,不会是这个反应。” 周齐斯没有退开,而是就着这个姿势,稍稍俯身,开口道:“听起来很了解我。” “毕竟相处了这么久。”温年听到自己的轻声传出,“齐斯,你是要给我过生日吗?” 要是平常她多半会装作不知道,也不会开口问,可面对眼前男人,却难得有些沉不下气。 说不清是为什么,心里有种隐隐的迫切感。 对视间,温年从男人眼里看到几分了然的意味,似乎对她问出口的问题,并没有任何的意外。 “温老师,君姨说周末要给你办生日的事,就不记得了么。” 温年定定看着他,朝他稍稍凑近,眼眸里盛着浅浅笑意,纤细手指轻按在男人左胸:“某位周同学可能不知道,说谎的人,心跳是会变快的。” 纤细手指被修长指骨圈住,指腹落在腕间,周齐斯极轻地牵了下唇角:“温老师你的脉搏,貌似也跳得很快。” 手掌冷白宽大,只是稍稍使劲,就完全圈住了她的手腕。 温年感觉腕间渐快的脉搏,好似隔着皮肤,在耳畔落下雨滴般的心跳声。 “刚刚说了两句温老师,所以你现在倒欠我一个要求了。” 温年微弯眼眸,口吻里带着不自觉的撒娇意味:“现在我想使用这个要求。” 周齐斯瞥着她,看起来完全没有叫停她的打算。 温年微张嘴唇,轻声问:“刚刚你回答我的话,有没有说谎啊?” 漆黑眼眸流露出几分纵容意味,周齐斯口吻几分懒怠。 “有。” 第34章 海蓝 从山城离开, 温如华又跟徐慎单独蜜月了这么些天,回来时候先看了女儿,翠苑街上的店面早就收拾妥当。 第二天, 温年上完课,直接开车去了温如华店里, 门口摆了两排开业花篮,很长的两条,关键是左右还不重样。 温年进门, 看到温如华在整理书架, 是楠木的,上头放满了各类书籍, 有她小时候看的一些, 也有从旁边书屋新买的,微弯笑眼:“妈,这是谁送的花篮啊?” “老徐送了些。”温如华笑道, “其他一大早就送来了,也没有署名,只有一张住祝福开业的卡片。” 温年瞧了眼卡片, 就是一张标准的店家卡片, 精致小巧,白色烫金质感。 “妈今天就要开始当老板了, 有什么感想吗?” “挺开心的。”温如华说, “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开好店, 总感觉有些紧张。” “妈你这么认真负责, 肯定会没问题的。”温年弯了弯眼睛, “徐叔呢,怎么没看着他?” 温如华说:“在厨房切水果呢, 他买了蛋糕和水果来,说摆个漂亮的盘,给一会来的小朋友们吃。” 话音刚落,徐慎掀开卷帘,端着托盘从厨房走出来。 上头摆着新鲜精致的果盘,围着一圈泛着甜香的小蛋糕。 温年笑道:“徐叔,你这盘摆得真漂亮。” “特意进修过。”徐慎说,“这不得多用心些,不然老板一个不满意,炒我鱿鱼了怎么办?” 温如华无奈摇了摇头:“说你胖你还喘上了。” 第42节 温年帮着从冰箱里拿了些饮料出来,放在果盘和小蛋糕旁边,又稍稍收拾了一下餐碟刀叉。 她来得比较早,这个点学生们还没有放课。 等了会,门外传来一阵清脆风铃声,跟着一串急促的脚步声。 “小温外婆。”郑思珩从外头小跑进来,满脸灿烂笑容,“我来报道啦。” 温如华在几位长辈里年纪偏小,甚至比玉姨还要小上两岁,所以郑思珩就顺嘴取了个小温外婆的称呼。 温年微弯眼睛,瞥到他身后跟着走进门的男人,眉目深邃,肩宽腿长,只是随意站着,却格外惹眼。 目光在半空中对视。 郑思珩环视了圈周围,尾音带着不自觉的兴奋:“小温外婆,我是不是第一个来报道的!” “是啊。”温如华俯身,伸手摸了摸毛茸茸的脑袋,“小思珩,欢迎你来,外婆这里有新鲜的水果吃。” 郑思珩听到要吃水果,满脸都皱在一起,像是要被喂毒药一样。 温如华瞧他这神情,立马改口道:“到外婆这里也有小蛋糕吃。” 刚刚还是一脸愁的小朋友,顿时变得笑眼灿烂起来:“有小蛋糕吃!” 温年在旁边看着直笑。 郑思珩来之后,其他小朋友们也陆陆续续地来了,温年给每个小朋友都倒了杯凉白开,有眼熟的家长看到她,过来跟她闲聊几句。 周齐斯帮着温如华登记,比起之前预约的人数,还多了三个小朋友,一听到好朋友要来,也闹着要一起来。 郑思珩骄傲地说:“是我跟朋友们说的,我一说他们就要来!” 温年揉了揉他的脑袋,蓬松的卷发,手感相当好:“那就谢谢思珩同学了。” “不用谢不用谢。”郑思珩尾音微微上扬,像是翘起尾巴尖,拉住她的手指,“我的手蹭到了奶油。” 温年看着他举起的小手,食指拇指上带着蹭到了一点丁奶油,要不是她眼神好,差点就要看不到了。 对上小朋友充满期待的目光,温年眼眸微弯:“带你去洗手。” 郑思珩乖乖任由她牵。 进了厨房,郑思珩在水池里洗手。 “温老师。”刚开口,又立刻改口,“舅妈,听外婆说,你周末要来家里生日。” “嗯。”温年扯了两张抽纸,帮小朋友擦干净手指,轻笑道,“思珩给我准备礼物了啊?” “当然准备了。”郑思珩眼睛笑得弯弯的,又朝着身后看了眼,确定没有人,才很小声地说,“我知道舅舅也准备了,好像是要给你一个很大的惊喜。” 温年蓦然想起昨晚回家时,周齐斯亲口承认了撒谎,可当她想问下去时,却怎么都不肯开口了。 很无情地表示,她的要求用完了,之后还想问,就尽情给他下套。 温年瞥着男人神情,漆黑眼眸几分意味深长,分明是明晃晃的逗弄,心想她不跌落这人的圈套,都是万幸的事情了。 更别提,从他这里再一次拿到行使要求的权利。 甚至有种感觉,之前她倒追回来的要求,都是男人故意放水,给她一点甜头,然后继续用胡萝卜勾着她。 憋着坏,活像是衣冠楚楚的大尾巴狼。 温年还在想着,抬眼,就真的看到了心里想着那人,微张了张唇。 周齐斯懒倚门边,不紧不慢的目光,从他们身上旋视一圈,唇角微掀:“在说什么悄悄话?” 郑思珩顿时后背挺直,像只受惊的小仓鼠,瞪大了圆润眼睛,装作什么都没有说的神情,连忙摇了摇头。 “我就是手上沾上了奶油,舅妈带了来洗手而已。” 周齐斯唇角轻扯,没有多说什么。 到了外头,郑思珩跟其他小朋友坐在一起,还时不瞟一眼自家舅舅。 温年瞥到了,心想不太会撒谎的,不止自己一个,小朋友简直是一身心虚劲。 温如华跟大家聊了聊,她是很有亲和力的那类人,小朋友们都很喜欢她,家长们都很放心把孩子放在她这。 开业第一天,一切都很顺利。 晚些时候,他们先把郑思珩送回家,进别墅前,依依不舍地跟他们挥手告别。 温年也跟他挥手道别。 回去路上,温年接到通陌生电话,一接通,传来熟悉的女声。 “喂,温姐姐。” 其实那天颜岁跟她互加了好友,突然打起电话过来,温年有些不明所以:“小岁,有什么事吗?” “温姐姐,我特意要到了你电话,”颜岁尾音上扬,“明天上完课,要不要跟我一起出来玩啊?” “我们悄悄出去,背着齐哥快乐偷.情。” 温年下意识瞥向身侧男人,颜岁声音不低,肯定全被听到了,这话简直就是大声密谋。 “温姐姐,你怎么不说话啊?” 温年缓缓移回目光,轻声说:“我明天下午四点就可以结课。” “好啊好啊,温姐姐,我们明天见,我在学校门口等你!” 翌日下午,温年走到门口,就看到颜岁的车,显眼地停在外头。 颜岁探头出来,朝她轻轻招手:“温姐姐,我在这。” 温年上了车后,车一路朝着市中心驶去。 来到老街的一家珠宝店,是一栋尖塔顶复式楼,像是十几世纪的古派建筑。 温年有些不明所以:“怎么想着来看珠宝?” “我可是带着任务来的。”颜岁亲昵地挽着她的手臂,俏皮地轻眨了下左眼,又朝着店员笑道,“周先生的预约。” 店员着装得体,笑容端庄:“颜小姐,等你和温小姐很久了。” 温年被颜岁带着坐下,陈列的玻璃橱窗下,都是各式精致的琳琅珠宝。 “是齐斯的意思吗?” “是啊。”颜岁笑着点了点头,“齐哥特意叫我来陪温姐姐的。” 温年缓缓地轻眨了下眼睛。 “温姐姐,生日要当漂亮公主,结婚当然也要当漂亮新娘。”颜岁笑眼明媚,“温姐姐有什么喜欢的珠宝吗?” “翡翠、海蓝宝石、钻石、珍珠、碧玺,还是祖母绿?” 温年一向对珠宝没有研究,只能凭借颜色来区分各种宝石,眼前有对蓝色宝石的水滴形耳坠,剔透晶莹,像是蔚蓝宁静的海洋。 颜岁瞥到了,让店员把那对海蓝宝石耳坠,取出来,给温年试戴起来。 “这耳坠真配温姐姐。”颜岁瞥向眼前姑娘,穿着素色衬衫长裙,露出白皙小巧的锁骨,“温姐姐皮肤白,配珍珠项链肯定也很美。” “嫂子。” 身后传来熟悉男声,温年转头看去,沈一行朝她微挑眉梢。 身旁男人一身鸦色西装笔挺,自身后打来的黄昏阳光,松松映亮深邃眉目,宽肩窄腰,一出现就攫取所有人的目光。 直到男人走到身前,温年才有些回神,微仰着头:“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周齐斯瞥着她,口吻几分懒怠:“老婆都要跟旁人偷情私奔了,我不得来守着点。” 颜岁连声笑道:“打电话的时候,原来齐哥你在旁边啊。” “齐哥你跟温姐姐郎才女才,郎貌女貌,我绝对不是来拆散你们的,我是来加入你们的。” 刚说话,就被被弹了下额头。 “别拆散又加入了,别耽误齐哥给嫂子买蓝宝石耳坠,上次你说的项链,哥哥给你买。” “那不是蓝宝石,那是海蓝宝石。”颜岁被沈一行随意搂住肩颈,带走时,还很认真地纠正,“海蓝宝石是绿柱石家族的,跟祖母绿是一家的。” 沈一行敷衍应道,又扭头说:“嫂子喜欢就买,今天周公子全场买单。” 两道身影从面前离开。 修长指骨轻叩桌面,周齐斯口吻随意:“还挑中什么了?” 温年微弯眼眸:“听老公这意思,听着像是要搬店?” 周齐斯不可置否。 温年想起那对价值不菲的海蓝宝石耳坠,唇角浮现浅浅笑意:“我不缺这个,还是算了。” 周齐斯稍稍俯身,手指轻拨过海蓝色耳坠:“这么乖,还替老公省钱?” 明明指腹只是落在宝石耳坠上,可她的耳垂却莫名发烫。 “不是想问是什么生日惊喜么?” 温年脸颊微烫,轻应了声。 周齐斯这才懒懒开口:“老婆得配合这步,才能知道下一步惊喜,不是么?” 第35章 礼物 对上漆黑眼眸里掠过的意味不明, 温年莫名感觉自己被卷入巨大的阴谋里。 温年对珠宝没什么研究,瞥了眼身旁男人,鸦色西装笔挺, 眉目深邃优越,修长指骨轻叩桌面, 完全是等着当刷卡公子哥的架势。 最后还是颜岁凑到她身边,帮她一起挑了套素雅晶莹的珍珠首饰,还有一套华美的海蓝宝石首饰。 离开珠宝店, 沈一行松松搂着颜岁的肩膀, 朝着温年不住挥手。 温年总觉得他们话里有话,可一问, 又是一脸笑容地看着她, 怎么都不愿意开口。 唇角浮现浅浅的无奈笑意。 一晃眼到周末,黄昏时分时,温年和周齐斯开车到了虞宅。 颜岁一大早就来宅里了, 阮韫跟温年前后脚来了,这两人明明第一次见面,却凭借着自来熟的本性, 很快就混熟起来。 第43节 温年被她们一起拉回到房间里, 换上一套茉色缎面雪纺长裙,浅浅收腰, 勾勒纤细美好身形。 窗外映进微醺阳光, 松松映着白皙侧脸, 染上浅浅一层光晕, 蓬松柔顺长发披在肩上, 戴了一副珍珠首饰,尤其是颈间一串珍珠项链, 设计端庄优雅,落在白皙小巧的锁骨,更衬得莹润温柔。 阮韫帮她笼起后颈浅色发丝:“亲爱滴,你也太美了。” 颜岁也端详着她:“温姐姐,你简直就是仙女下凡!” “一会齐哥绝对要被你迷死,一点都挪不开眼!” 温年被她们左右围着,你一句我一句地打趣,脸颊忍不住发热。 门被不紧不慢地敲了几下,颜岁立刻起身去开门。 周齐斯随意站在门外,疏淡光线下隐出修长身形,眉眼深邃优越,半空中浮着的浅白色光雾,勾勒流畅锋利的下颌线,懒掀眼眸,显出几分漫不经心。 颜岁瞧着两人隔空对视,又看到她温姐姐脸颊透着层薄红,明显是有些害羞的神情。 明明这两人都结婚了,瞧着还跟青涩的小情侣一样。 那道目光定定落在脸上,温年被阮韫牵起,一起走到了门口。 颜岁和阮韫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里看到满满的打趣意味,然后一起轻推了把温年的肩膀。 温年一时不察,朝前挪了小半步,本就不远的距离,变得瞬间缩短,清冽好闻的木质气息萦绕过鼻尖。 周齐斯伸手搂住姑娘,白皙额头松松抵着他的下颌,宽大手掌落在纤细侧腰,触及一片馨香柔.意。 颜岁俏皮地眨了眨眼睛:“齐哥,我们就把温姐姐好好交给你了。” 阮韫也满面笑容地点头。 温年跟着周齐斯下楼,她知道男人在楼下陪着长辈们:“齐斯,你怎么上来了啊?” 周齐斯说:“温姨和徐叔来了,君姨让我来瞧瞧你。” “妈怎么这么早就来了。”温年微弯眼眸,“你们这样,总让我感觉要搞些什么大阵仗。” 走到半道,周齐斯停步,朝着她伸出手,口吻懒怠:“公主的生日,大家哪能不上心。” 温年缓缓握上修长指骨,指尖松松交握住,染上几分灼意。 就在绕过楼梯拐角时,迎面对上长辈们投来的齐刷刷视线。 林濛玉笑道:“新婚小夫妻感情就是好,下个楼梯都要牵手。” 白淑珍也说:“感情好才对。” 温年听到长辈们明晃晃的打趣,下意识想松手,却被男人更紧地回握住。 周齐斯薄唇微启:“老婆,走吧。” 温年脸颊发热,半垂视线,很轻地嗯了声。 走到了长辈们面前,林雅君也一脸笑容:“都到齐了,那我们也开始今晚的正事吧。” 温年有些不明所以,只能跟着长辈们一起走。 身旁落下低沉嗓音:“这么紧张?” 温年轻声说:“大家都知道的事情,好像只有我一个人不知道。” 周齐斯唇角微扯:“只是吃顿饭而已。” 等走到庭院,温年才意识到,男人说的吃顿饭,原来是真的吃顿饭。 圆形长桌上素色餐布干净,上头摆满了精致佳肴,漂亮的雪花釉色花瓶里,放满馥郁鲜花。 温年被林雅君挽着手,在正中央落座。 林雅君对上她的目光,轻按住她的肩膀,笑道:“今天寿星最大。” 参加她的生日宴的,也就是他们走得近的亲人,还有几位亲近好友。 晚些时候,他们用完餐,又闲聊了好一会,濛濛夜色笼罩而来,皎洁朦胧的月光,浅浅映在海豚雕像,在半空中浮着水雾般的微光。 随着轻哼生日歌的童稚声音,郑思珩满脸的明媚笑容,推着餐桌,是个三层童话风的蛋糕,做成华丽城堡的形状,直直朝着她而来。 身后还跟着推着巨大推车的沈一行,上头堆满了各种包装精巧的礼物。 大家一起合唱起生日快乐歌。 温年被周齐斯牵到蛋糕面前,缓缓闭着眼睛,许起生日愿望。 —希望大家都能事事顺利,平安喜乐。 温年唇角泛起浅浅笑意,轻轻吹灭眼前的蜡烛。 周齐斯把餐刀递到她面前:“寿星该切蛋糕了。” 温年接过餐刀,简单划了个十字,心里默默算着分数,犹豫着怎么继续切时,手背覆落有力灼热触感,只是随意切了几刀,就将蛋糕很漂亮地分好。 “既然蛋糕切好了。”沈一行笑道,“嫂子,来看看大家送的生日礼物。” 温年面对各种慈爱的目光,走到推车面前。 林雅君看她神情,打起圆场:“时候不早了,大家也早些回家,礼物这么多,留着明天再拆。” 温年很轻地点了点头。 送的礼物很多,几乎是堆满了推车,周齐斯和沈一行把这些,都放进她房里的小客厅,静静靠在窗户那边。 沈一行有些醉了,笑着问她:“嫂子,这么多礼物,够你明天拆的了,就是不知道君姨给你送几份礼物了啊?” 温年还没反应过来时,颜岁立刻锁喉般捂住他的嘴唇,连连笑道:“沈一行这是喝醉了,一会说胡话吵着你们,我就先送他回家了!” 他们一起把客人们都送走,最后是走的是温如华和徐慎,温年知道她特意留着最后走,是为了照看她,怕她和周齐斯一时顾不过来。 温如华晚上开心,喝了点酒,脸颊浮现健康的红晕,有些打摆,被温年和徐慎同时搀扶住。 自己却仿若未觉,回握住温年的手:“小年,那我跟老徐先回去了。” 温年笑道:“妈早些回去睡,晚上做个好梦。” 温如华脸上一直挂着笑,应着她的话。 温年跟徐慎交换了一下目光,点头示意了下,一起把温如华搀扶到车上。 车渐渐驶离夜色,林雅君和虞怀遥那边也送走玉姨一家人,刚刚还热闹非凡的虞宅,顿时变得安静下来。 跟爸妈道别晚安后,温年跟着周齐斯身后,有些忍不住问:“刚刚一行说的几份礼物,是什么意思啊?” 周齐斯说:“从你四岁那年,君姨每年都会给你准备一份生日礼物,后来去了国外养病,每年还是会照例寄礼物回来,何姨全都收进房里。” 温年有些微怔。 周齐斯抬眼:“要去看看么?” “可以吗?”温年有些犹豫,林雅君没有跟她提过只字片语,可能是有她自己的考量,“应该要跟妈说声吧。” “钥匙在我这。”周齐斯瞥向她,“君姨也是乐意给你看的。” 温年很轻地应了声。 跟着周齐斯上楼,先去取了钥匙,去的房间在顶楼的尽头。 进门后,周齐斯没有开明亮的顶灯,而是开了盏星空夜灯。 星星点点的星空灯光落下,染上朦胧温柔的一层光雾。 整整二十份礼物,静静陈列在房间里。 拼成华丽城堡的积木,一整套色彩明媚的画笔,白色莹透的玉镯,华贵小巧的钻石皇冠,价值不菲的油画,白色漂亮的钢琴,放进森林小屋里的银色钥匙…… 温年静静看着眼前的礼物。 在她很小的时候,出于自我保护的原因,她很少想过她的亲生父母,比起自己被弃养的可能性,她更愿意相信自己是走丢了。 而现在,亲生母亲给她准备的生日礼物,跨越过去的很多年,在这一刻来到了眼前。 能明显感受到妈妈的用心。 身侧传来低沉嗓音:“温老师,你是要哭了么?” 温年半垂下目光,微吸鼻子:“你这回说的是温老师了,不许耍赖……” 周齐斯唇角微扯:“这会还记得这个。” 温年本来是想转移一下注意力,结果一说话,鼻尖的那股涩意,反而像是开闸了般,迅速酸涌上眼眶。 所幸房间里灯光昏暗,不会放大她突如其来的感性情绪。 “欠一个要求。” 温年微微抬眼,有些不明所以地瞥着眼前的男人。 周齐斯瞥着她:“需要肩膀靠么?” 温年轻轻摇了摇头,难得孩子气地说:“我才不要这样浪费一个要求。” 周齐斯口吻无奈:“温老师。” 今晚的第二声“温老师”,是让步她的第二个要求。 温年只是稍稍倾身,就被男人拥进怀里。 宽大灼热的掌背落在后背,带来难以忽视的安定感。 “爱哭鬼。” 随着无奈嗓音的落下,后背处传来轻拍,就像是在温柔哄着小朋友。 “我以前不这么爱哭的。”温年侧脸蹭着男人肩膀,瓮声瓮气地说,“可在你面前,好像总是会这样丢脸。” 周齐斯懒懒开嗓:“也就是被我撞着哭三回而已。” 温年听出男人话语里打趣意味,尾音裹着明显的鼻音,有些幼稚地反击:“这也是今晚的第三回 温老师了。” “你现在欠我两个要求了。” 修长指骨落在白皙侧脸,周齐斯将她微乱的浅色发丝,轻撩到耳后,嗓音几分懒怠:“不过是两个要求。” “先当寿星一晚的专属人形抱枕。” 第44节 第36章 骤雨 “老天爷真是阴晴不定, 明明都晴了这么多天了,竟然说降温就要降温……” 今天下午是学校休息日,每班最多安排两节课, 到了这个点,办公室里的其他老师们都走了。 阮韫也就没收着音量, 定定看着屏幕上的天气预报,心如死灰地说:“怎么会一连就下三四天的雨,老天爷他也太狠心了点。” 温年本来在批改试卷, 听了嘴阮韫的话, 有些诧异地抬眼看去。 然后直接对上阮韫举到她面前的屏幕,灰蒙蒙一片, 未来三四天都有百分之八十的概率下雨, 温度也平均直降六到八度。 “配上这窗外大晴天,再看看我身上的单薄衬衫,陷入对这个世界深深的荒谬感中。” 耳畔传来哀怨的碎碎念, 温年感觉心跳渐快,裹挟着错序的不安,没来由地问了句:“现在是四月对吧?” “当然是啊。”阮韫用手背贴了下她的额头, “亲爱滴, 也没发烧啊,还是你过糊涂了?这四月都快过了, 你终于想起来你是在四月了?” 温年回过神:“我没事。” 阮韫狐疑地看着她:“怎么看着脸色不对?” 温年轻轻摇了摇头, 微咬下唇:“就是有些震惊。” 阮韫自然没有多想:“我也不喜欢雨天, 路上堵着慌, 看着怪阴沉的, 淋了雨身上还黏答答的,一点也不舒服。” “所以为了好好珍惜今天下午最后的大晴天, 我决定去临幸一下,商圈新开的甜品店!”阮韫托着腮,问她,“对了,下午上完课,你是不是有约啊?” 温年点了点头:“是有约。” 阮韫了然:“你老公来接你啊?” 温年又“嗯”了声。 阮韫深深叹了口气:“自从某个人有了亲亲老公,就不认识她的好姐妹了,想约她一次比登天还难,只顾着跟她的亲亲老公卿卿我我,甜甜蜜蜜。” “没有的事。”温年说,“你最近不是忙着约会吗?” 阮韫在好姐妹面前的装可怜泡沫,顿时被戳破,一秒收敛幽怨神情,满脸的笑容,还要嘴硬道:“是跟我的亲亲甜品有场约会。” 起身简单收拾了一下桌面,给茂盛绿萝换了盆水。 走之前丢下一句话:“时候不早了,我先走了,有什么事给姐姐打电话。” “嗯。” 温年手上的试卷快改完了,她一向不习惯把今天的事情留到明天,全部批改完后,把桌面收拾干净,起身左右稍稍轻扭了下脖颈。 肩后颈那处的酸酸麻麻,顿时缓解不少。 心想阮韫发她的健身操,确实是要提上日程了,得特别小心年纪轻轻就落下一身职业病。 刚想走,余光瞥到手机屏幕亮起。 阮韫:亲爱滴,我的探店计划泡汤了! 阮韫:老天爷连最后一个下午都不留给我 阮韫:呜呜我的慕斯蛋糕爆浆蛋糕抹茶蛋糕 阮韫:我要回去睡个昏天黑地好好治愈一下我受伤的心灵! 温年看完一连串的消息,回复她记得定闹钟起来吃饭,小心得胃病。 阮韫立刻回了可爱猫猫捣蒜点头的表情包。 回完消息,温年抬眼瞥向窗外天际,十分钟前还艳阳高照的天空,此时变得灰蒙蒙的,闷热的风从窗外吹进,扬起水蓝色窗布,看起来是山雨欲来的架势。 温年拎起米白挎包,将门窗都紧紧关上。 一路朝着校外走去,雾白的天渐渐染上浓重沉暗,飘来的铅云愈加压低。 温年走到校外林荫道,眼前不是熟悉的黑色迈巴赫,而是另外一辆崭新白车。 沈一行从车窗探出头:“嫂子,上车吧。” 温年上车时,瞥了眼车内,周齐斯不在,颜岁也不在。 沈一行察觉到她的目光:“嫂子,齐哥也不是故意爽约的,他临时有事,要到外地出差两三天,就是可能有些忙,可能会出现比较难联系到的情况。” “他特意叫我来接你,晚点颜岁岁会到店里陪你,我现在先把你送过去。” 沈一行一股脑地说出来后,就启动车辆,直直朝着街道外驶去。 温年问:“比较难联系的情况,是一点消息都回不了吗?” “也不是。”沈一行有些为难地说,“要是看到,也会回吧。” “齐哥也不可能故意你不回你消息,嫂子你别多想。” 温年听他这般语焉不详,半垂眼眸,很轻地说了声:“一行,其实你也挺不会撒谎的。” 沈一行微顿:“嫂子,其实我也知道瞒不住你,你大概了解的。” 温年说:“嗯,我知道。” “齐哥一向有自己的安排。”沈一行说,“嫂子你这几天就安心,等你生日的时候,齐哥就回来了。” 车窗外景色不止后退,道路两旁,横列着两条青绿色林荫道,温年蓦然想起周齐斯陪在她身边的很多时候。 温如华出车祸时,是周齐斯陪在她身边,将外套披在她的身上;完成温如华求婚计划后的回程,是周齐斯带她去看海,把肩膀借给了她。 她一直极力掩藏的脆弱,是周齐斯强势、不容拒绝地闯入,给她带来难以忽视的安定感。 凉风从车窗刮进,温年轻揉过指尖:“他每次都是这样吗?” 沈一行说:“也不是每年都会,只有四月底碰上雨的时候,齐哥会消失两到三天,然后再回来。” “就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温年又轻声问:“我可以知道他在哪吗?” 沈一行说:“我也不清楚。” 温年偏头看他,瞥着他眼里闪过的几分怅然。 “不过他可能在郊外的别墅里,那是周叔送给他十岁那年的生日礼物。” “十岁那年……” 温年轻声重复了遍,林雅君曾经说过的话,此刻在脑海里重响。 过了一小会,温年轻声开口:“一行,能送我回家一趟吗?” 沈一行张了张唇,看起来有些犹豫,最后只是说:“行,嫂子你跟颜岁说声,让她直接回家。” “晚点我带蛋糕给她吃。” 温年轻应了声,给颜岁发起消息。 颜岁很快回复了她,表示一点都没关系,还给她发了一溜可爱的表情包,说是下次约着一起玩。 很快到了家,温年下车时,沈一行从车窗探出头,完全是欲言又止的模样。 “嫂子,地址发你了。”沈一行开口问,“你是打算去吗?” “应该是的。”温年轻声说,“而且我之前跟你齐哥已经约定好了。” “其实嫂子你去了,我也安心。”沈一行又问,“要不要我送嫂子去?” 温年轻轻摇了摇头:“一行,今天麻烦你了。” “不麻烦,祝你和齐哥一切顺利。” 温年跟沈一行道别后,进门朝着楼上走去,她简单收拾两套换洗衣服,又拿了件厚一点的外套,以便应对突如其来的降温。 经过橱柜时,又折了回来,把里头放着的努努玩偶,一股脑装了进去。 按照沈一行给的地址,温年开车去了郊外别墅区。 到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昏沉,雨已经下了下来,刮来的风,裹挟着凉凉的雨丝,扑来几分寒意。 温年撑着把黑伞,准确找到了那栋别墅。 大门并没有锁,轻轻一推就开了,温年还特意确认了一次门牌号,庭院里花木馥郁茂盛,看起来一直有被精心打理,到处盎然着春意。 虽然说来的时候,温年下定了决心,可真到了门前的时候,心里还是生出各种的犹虑。 可能沈一行猜错了,其实周齐斯并不在这里。 可能跟一直佯装着表面不在意,却需要陪伴的她不同,周齐斯其实更需要的是静处,一个人消化情绪。 也可能周齐斯那天,说是需要她当专属人形抱枕,只是他随口的一句玩笑话,存着打趣她的坏心思。 他在她面前,一向从容、游刃有余,没有展露过任何脆弱的情绪,像是一堵坚不可摧的城墙。 可如果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周齐斯确实是需要那么一份陪伴的,她想她无法冷眼旁观。 就像是周齐斯陪伴她般,她也想为他做些什么。 温年朝前挪了一小步,手再次举到半空。 却不料门从里头被打开,修长指骨落在门框处,冷白、骨节分明,薄薄的手背皮肤上,蛰伏着脉络般的青筋。 温年抬眼瞥去。 周齐斯穿着身宽松家居服,领口微敞着,露出一截冷白锁骨,轮廓清晰,深色发梢染着微湿,看起来是刚洗完澡。 神情随性,看不出有任何的异样。 随意倚在门口,目光就这样懒怠落在她的脸上。 这让温年感觉内心的诸多犹虑,在此时显得有些多余。 对视了一小会,温年张了张唇,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周齐斯口吻随意道:“温老师已经在门口,待了整整十分钟,是想在这等雨停么?” 温年瞥着男人神色,与往常无异,依旧是这副毒舌、坏心眼的一面。 只讷讷吐出个问题:“齐斯,你怎么知道我在门口待了十分钟的?” 周齐斯薄唇微启:“监控。” 温年有那么一瞬间,生出了后悔来这里的念头,她刚刚那些犹豫不决的神情,抬起又放下的手,全都被男人看清。 怪不得大门没锁,原来是故意放她进来的。 第45节 温年抬眼:“那……可以进去吗?” 周齐斯侧了侧身,完全是不避着她的模样。 温年从他身侧进门时,明显感觉到那道意味深长的目光投下。 落在她手里装满玩偶的大纸袋里。 她有些欲盖弥彰地解释:“我就是想着降温的时候,抱着玩偶睡会舒服些。” “所以带了这么多的玩偶。” 周齐斯唇角微掀:“温老师,你是来哄睡的么?” 第37章 轻抱 门外裹着斜雨的寒风, 不时蹭过白皙手臂,温年出来得急,只是跟在外头的白淑珍发了消息, 老太太没多问什么,只是说她会在家好好陪着三只可爱小动物。 下雨前闷着股燥热, 温年也就没披上外套,这会雨落了下来,天色压沉, 陷入昏黑中, 降温的寒意也随之而来。 温年刚走进玄关,身后的门就被关上了, 将寒风雨丝堵在外头。 周齐斯自然接过她手里的大纸袋。 温年低头看到, 眼前有双浅粉色的棉拖鞋,还有两只短短的可爱耳朵。 怎么看都是给女孩准备的,而且莫名感觉有些眼熟。 头顶传来低沉嗓音:“怎么不穿?” 温年抬眼:“齐斯, 这拖鞋是怎么回事啊?” 周齐斯目光落在她脸上,神情了然,薄唇轻启:“周太太放心, 没出轨, 也没带旁人来。” “我不是那意思。”温年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就是觉得有些奇怪。” “毕竟有个在儿子十岁, 就惦记他以后交小女朋友的事的父亲。” 周齐斯说这话时, 暖白色灯光染上深邃眉目, 过于深沉的瞳色, 被浅浅映亮, 流畅优越的侧脸轮廓,无端几分柔和。 他在提起父母时, 也许连男人自己都没发现,此时的他,像是被柔茧包裹般,有棱有角的一面消失,变得圆钝柔和。 每当男人在自己眼前展现往常不同的一面时,她会有种自己在被信赖着的感觉,还会涌现出种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的心情。 正如她在男人面前袒露脆弱的一面,他也会自己面前不掩盖随意的一面。 温年穿上拖鞋,微抿唇角浅浅笑容:“这鞋都有我一半多岁数了。” “温老师,记得待会走轻些,尊老爱幼。” 温年有些被他逗笑,确实她现在穿着双“高龄”棉拖,可看着拖鞋,思绪又忍不住转到别处。 周齐斯回身,看着垂目的年轻姑娘,没有半点挪步的打算。 温年半抬眼,浅色眼睫蒙了层微光,一副不知道该不该开口的模样。 周齐斯唇角微扯:“小宝宝又有什么好奇问题?” “什么小宝宝啊。”温年面对男人明晃晃的打趣,还是开口问,“就是在放十几年了,怎么还这么干净啊?” 目光几分意味深长,落在她的脸上。 温年有些不确定地说:“你该不是骗我了吧?” 周齐斯神情未变:“哪方面?” 温年总感觉这人心里憋着坏,可还是老实地回答:“十几年的高龄拖鞋。” “我还以为温老师在想旁的。” “我对你的人品还是信得过的。”温年轻声说,“而且我也没往那处想……” 说完,温年就有些后悔了,虽说信是信得过,可还是因为脑海里一闪而过的念头,对这双拖鞋就生出有些抗拒的情绪。 甚至生出孩子气的想法,想着倒还不如光脚。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她也开始变得语焉不详,奇怪的多愁善感。 对上男人了然的目光,温年总有些被他看透想法的感觉,半垂眼睫,轻声问:“你晚上吃饭了吗?” “看来温老师这次,不止带了哄睡的任务。” “哄某个不听话的同学睡觉,还是太有难度了。”温年微弯眼睛,“所以带了很多帮手来。” 把带来的东西放好,温年从包里拿出两袋泡面,还是大食袋的,她平常并不会吃这些,不过会在家常备,出门前担心这边没食物,顺手就塞了两包。 周齐斯淡瞥过。 温年明显从他眼里看到了嫌弃。 “也不是说要吃泡面的意思,就是担心你这边会没有食物。” 周齐斯随意半挽起衣袖,露出骨感腕骨和半截劲瘦小臂。 温年瞥见他动作,开口问:“是要下厨吗?” “温老师都特意上门来哄睡了。”周齐斯懒怠开口,“总得招待一番。” 温年跟在周齐斯身后,看到打开的冰箱,里头摆着新鲜可口的食物。 到了这刻,温年心里惦记的那股不安感,才变得放缓,轻笑道:“从进门前,已经叫了很多声温老师了。” 周齐斯口吻不甚在意:“还记得是几个要求么?” 温年微怔,这倒是问到她了,心里惦记着事,竟然放着这样大好的机会,忘记记数了。 周齐斯说:“温老师可以先去洗澡。” 温年点了点头。 简单洗漱完,温年环视了圈,这别墅里很整洁,看起来是前不久才清扫过,门窗紧闭,就连窗布都是静静垂下,顶灯并没有完全打开,而是渐柔的那档。 又低头发现茶几上的抽纸没了。 温年走向厨房,隔着一截距离,瞥到暖白色灯光勾勒修长身影,深邃疏淡眉目半隐浅色光雾,衣袖随意半挽起,稍稍用力的劲瘦小臂,弓起漂亮流畅的线条。 餐桌算不上大,素色餐布静静垂下,上头摆着玉色细颈花瓶,是跟家里一样的摆放构造。 周齐斯把手里的餐盘放到隔热板上,微掀眼眸,直直朝她瞥来。 温年这才意识到,自己在原地愣神过久了,有些欲盖弥彰地轻问:“齐斯,抽纸放在哪里?” 周齐斯说:“在立式橱柜的第二列第三个。” 温年应了声,转身去橱柜那拿抽纸,下意识翻开倒数第三个,她在家一般是放在靠底下的,结果却看到另一双棉拖鞋,橙橘色仓鼠款式的,跟脚下明显是一个款型的,还没有开封。 看了眼过于精致的包装袋,上头标了名牌,这会她终于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这牌子阮韫跟她提过,除了她不是富婆没有任何别的缺点,脚上穿了双,怕不是穿金戴银。 她真是信了男人的鬼话。 温年很轻地叹了口气,起身,找到正数第三个橱柜,从里面拿出抽纸。 回到餐桌旁,晚餐已经准备好了,是很简单的一顿,培根芝士意面,色泽漂亮,看着很有食欲。 温年在对面坐下:“齐斯,我刚刚在橱柜里看到拖鞋了。” “温老师,如果没记错。”周齐斯口吻随意,“我只说了父亲惦记儿子的小女友。” 温年顿时反应过来,男人只这样说了句,她自然就联想到一处。 明明她才是语文老师,可男人每次都在她面前玩起文字游戏的把戏,最关键的是,她竟然每次都能傻乎乎地上当。 “太狡猾了。” “是温老师太可爱。” 温年微顿,餐叉不自觉卷起意面,没来由地来了句:“周先生都是这样哄人的吗?” 周齐斯口吻懒怠:“这话说得我像个骗身骗心的渣男。” “确实是骗了。”温年又把卷起的意面散开,“也不算冤枉你。” “我看温老师不是来哄睡。”周齐斯说,“是来查岗的。” 温年微抿唇角浅浅笑意:“除非某位同学心里有鬼,不然怎么会怕老师来。” 周齐斯说:“那温老师要小心些。” 温年不解地问:“小心什么?” 周齐斯不紧不慢地说:“小心晚上睡觉,有人躺在中间。” 温年微微睁大了眼睛,顿时感觉背后凉飕飕的。 心想这人真的性子恶劣,明明知道她怕这些,还偏偏要吓她。 可始作俑者却丝毫没有悔改的意思,神情自若。 温年只能低头默默吃面,生怕再从男人嘴里再听到什么吓人的话。 吃饭时,温年一直留意着周齐斯的动静,所幸男人用餐慢条斯理的,他们几乎是同时吃完的。 温年帮着一起把餐碟房间厨房,也不急着走,就站在旁边,看着周齐斯收拾好流理台。 出厨房后,周齐斯瞥着身后缀着的小尾巴:“温老师这是怕了?” “要不要拉衣袖?” 完全是明晃晃的打趣,温年看着近在眼前的衣袖,有些执拗地说:“只是老师担心某位同学而已。” 轻扯住后衣摆,轻声说:“衣袖被你挽得太高了,我拉这里。” 漆黑眼眸里流露出几分无奈,周齐斯只由得她。 温年跟在男人身后,很轻地微抿了下唇角笑意。 之后跟温年想象中的不一样,周齐斯竟然在客厅处理工作。 温年也不吵他,在茶几旁边坐下,地板上垫着毛毯,毛绒绒柔软的触感。 身侧传来低沉嗓音:“会吵到你么?” 温年轻轻摇了摇头:“我写会教案,这个正好当背景音。” 第46节 周齐斯也不多说。 温年写了会教案,突然想起她还是小时候有这样坐过,趴在茶几边写作业,一边看着电视,然后完全挪不开眼。 轻轻打了个哈欠。 温年稍稍抬眼,瞥向两步之外的男人,半垂浓长眼睫,神情泄出几分懒怠,不知道是看到了些什么,眉心轻皱依稀的川字。 是平日里难以窥见的模样,随性、又有些孩子气。 温年只是静静看着,很轻地笑了声。 周齐斯没有偏移半分目光,薄唇微启:“温老师是无聊了么?” 温年刚偷笑完,就被对方抓包了,有些不自然地轻拢鬓边发丝。 只是稍稍挪开目光,周齐斯就已然起身。 昏斜阴影落在身上,温年抬眼,宽大手掌正落在面前。 灯光静静落下,越过背光朦胧的脸庞,有些难以看清男人神情。 温年伸手,却在快碰到时,很轻地拍了下他的手背。 就像是家里两只小橘猫惯常的耍人伎俩。 她微弯眼睛:“周先生,看来你工作时,算不上怎么专心。” 只是话音刚落,纤细手腕就被宽大手掌有力箍住。 还没反应过来间,鼻尖窜过清冽木质气息,侧腰落下掌心炽热,突然的悬空感,温年只能环紧两条细长手臂,紧紧贴在男人胸膛。 “毕竟身边窝着只猫咪。”头顶传来低沉嗓音,“一会打哈欠,一会又偷看的。” 温年被抱着上楼梯,刚刚难得生出的使坏心思,在此刻已经变得无影无踪,变得乖巧起来。 她轻声问:“已经都处理好了吗?” 周齐斯说:“本就是不打紧的事。” 温年瞥到走廊处的半圆形窗台,这是她目前看到唯一没被放下窗布的窗户,从这里恰好可以看到庭院里的花房。 “我来的时候,看到庭院里的花房开满了白色月季。” “珍妮莫罗,是我母亲最爱的花。” 温年窝在男人怀里:“听起来是很美的名字。” “温老师随时可以去看。” “嗯。” 在床的一侧放下来,房间里陷入昏暗,温年听到男人从另一侧上来的动静。 缓缓闭上眼睛:“齐斯,晚安。” “温老师,晚安。” …… 温年是被窗外的雷声轰鸣惊醒的,暴雨倾注,耳畔传来破了天般的雨声。 眼前陷入一片昏暗,温年微微偏头,却注意到身旁是空的。 心头蓦然生出不好的预感,起身。 走廊处混入夜色昏暗,温年急步走着,却突然意识到,她并不知道周齐斯的去向。 余光瞥到一道闪电划过,温年朝着那扇窗户看去,急促不住的雨线落下,时而被闪电映亮。 不远处是月季花房,想起周齐斯提起时,过于柔和的口吻。 温年心里骤然冒出第六感,在储物柜里取了把黑伞,急匆匆朝着花房走去。 明明路上走得急,可真走到花房门口时,她却顿住了脚步,很轻放缓地推开玻璃门。 抬眼瞥去。 男人静静坐在角落里,过长浓睫半垂下,深邃优越的侧脸半隐在夜色,他的神色冷而空,寂静而缺乏生机。 是她所不曾窥见的一面。 温年后知后觉地想到,今晚男人再正常不过的表现,就像是想让自己安心般,她却恍若未觉。 有些伤痕不是忘记了,而是扎根进骨髓深处里,日经月累,随时会破涌而出。 如同她一贯用懂事平和伪装自己,或许男人也在用随性、漫不经心,抗拒着脆弱、不愿意让旁人窥见的一面。 在此刻,温年心里涌现出一个念头。 想抱抱他。 如果她当时在就好了,那个被抛在夜色里的少年,会不会少一些孤单。 温年在男人身前半蹲下,伸出两条细长双臂,很轻地环住他。 就像是男人在她每次需要时,纵容地借给她肩膀,以及令她心安的温暖拥抱。 瓢泼雨夜里,他们的体温交融。 白皙侧脸贴在男人侧颈,落下几抹温热。 温年有些压不住鼻尖涩意,开口时裹着细微鼻音。 “齐斯,别怕,我在这。” 花房被喧闹雨声包围着,零星两盏夜灯映着模糊朦胧的光晕,古典饱满的白色月季盛放,鼻尖飘过馥郁的柠檬香气。 男人像是孩子般,很轻回抱住了她。 仿若轻拢起易碎却美丽的月光。 第38章 照顾 窗外喧闹雨声不绝于耳, 两片相贴的胸膛,心跳声鲜活跳跃。 落在后背的力度,紧贴这片单薄, 温年发现不知何时起,她整个人跌坐进男人怀里。 后脑勺被宽大手掌罩住, 将她拥进近乎是灼热的环抱。 自己就像是被当成最为柔软温暖的人形抱枕。 “傻姑娘,哭什么?” 近在咫尺的低沉嗓音,裹着难以忽视的沙哑。 温年微吸了下鼻尖, 额头轻抵着男人侧颈:“没有哭。” “是窗外下雨了。” 温年想起, 他们从山城冲动去看海的那天,周齐斯当时也跟她说了这么一句话。 所表露出的脆弱, 可以躲进渐大的雨声里。 她想, 或许是她太过不上心,不然怎么会被男人如此明显的伪装轻易骗到。 也或许是她从心底就存着那么一个侥幸,一切只是她的多想或多虑, 其实并不会发生任何事。 周齐斯的体温过于烫了,温年眼睫微颤,突然意识到这点。 她醒来后出来得急, 连外套都忘记披, 一路穿过寒风雨丝,本就单薄的睡衣, 早就被夜间袭来的潮冷浸透, 紧紧贴着本就体温偏低的皮肤。 虽说男人体温本就偏高, 可目前的灼热程度明显是异常状态。 更别提他们现在的紧贴距离, 就算是再迟钝的感知, 也足以察觉到这股异样。 教师培训时,温年对应激症状有着基础了解, 知道创伤性经历会如影随形,引发心悸、呼吸错乱、睡眠障碍等症状。 温年从男人肩膀上稍稍起身。 花房里零星点亮的两盏夜灯,静静落着灯光,浓长眼睫染上微光,半遮住这双漆黑眼眸,勾勒平直薄唇,以及锋利流畅的下颌线。 这个向来游刃有余、时不时对她犯坏心眼的男人,此刻变得沉静,像是一座孤冷的岛屿。 昏暗中笼着浅浅光雾,鼻息缓缓交融间,温年贴上手背。 触及到一片滚烫。 又担心受手背温度影响,温年稍稍倾身,额头轻贴上男人额头,感知到那股灼热只增不减,仿佛要在皮肤刻下烙印似的。 “齐斯。”温年稍稍退开,听到自己很轻的声音传出,“你发烧了。” 漆黑眼眸定定瞥着她。 温年依稀瞧着他的神情,有些摸不准他的意思,只得轻哄道:“花房里有些冷,外头雨下得更大了,待久了发烧会更严重的,先跟我回家,好吗?” 朝他伸出的手掌,被很轻地握住。 在这瞬间,温年莫名生出种念头。 总感觉有些像乖巧听话的大型犬。 所幸出门时带的那把黑伞,足够大,他们身上几乎没有淋到雨。 裹着雨丝的寒风刮到身上,夜里温度比想象中降得还快。 直到走到门里,将斜雨寒风隔绝到外头,温年都感觉手脚冰凉。 更别提身旁这个病人了。 温年把周齐斯带到沙发坐下。 别墅里物件很齐全,摆放也很规整,温年几乎没什么困难地找到药箱,找到合适的药品。 到餐桌旁兑了杯微烫温水,余光瞥到身后投来的那道目光,随着她而动,如影随形的。 忍不住想到班上伤到指尖的小朋友,也是这样眼巴巴地盯着她,乖乖等着老师给自己处理伤口。 温年生出种在照顾小朋友的感觉。 不得不承认,生病的周齐斯,很依赖她,也挺乖的,让坐就坐,像是只供她随意摆弄的大型玩偶。 可很快温年就意识到她这个想法,简直是大错就错,认为男人会变乖这件事,只是她生出的荒谬错觉。 第47节 当她把药递到男人唇角时。 周齐斯只是淡瞥了眼,然后相当孩子气地偏开头。 温年看着有些好笑,也有些无奈,这人怎么生个病,任性孩子气的一面,竟然全都展露出来。 偏开头的幼稚鬼,还维持着避开的姿势。 手掌还停在半空中,温年静静看着眼前男人,口吻几分温柔无奈:“齐斯同学,请听点话好吗?” 还是没有反应。 既然山不见我,那自去见山,温年挪了小半步,又稍稍动了下手掌,将药再次伸到男人唇边。 周齐斯眉目泄出倦懒:“温老师,我是生病,不是返老还童了。” 对上抬眼而来的目光,温年觉得他说的这话,绝对是客气了,他想说的多半不是返老还童,而是别把我当傻子。 “你都不肯吃药。” 目光落在她的掌心,明显很嫌弃。 温年觉得男人现在的心智绝对不超过九岁,就连她班上的小朋友,都知道生病了吃药会好得快。 “要是你乖乖吃药,我就……” 温年微顿了下,她本来想用一贯给糖的招数,结果突然想起来,身上并没有任何一颗糖。 她带去学校的包里,常常会备着各种糖果,用小方盒装好,面对各种小朋友,糖果总很有效的一件魔法道具。 此时装着糖果的包,正静静躺在家里。 只能退而求其次:“你要是乖乖吃药,我就给你勾兑点蜂蜜水喝。” 温年看着无动于衷的对方,只能再度加码:“也哄你睡觉。” 漆黑眼眸就直直瞥着她。 温年见他不说话,就当他是默认了。 伸手把药喂了进去,又灌了小半杯温水下去。 自始至终,周齐斯都没有任何拒绝的反应,完全任她所为。 这让温年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她其实刚刚完全不用多费口舌,好像直接喂药就可以了。 之后总算是看着周齐斯在床侧躺下,温年刚想松口气,却看到男人直直朝着自己瞥来。 房间里只开了盏浅浅的壁灯,朦胧微光轻染一圈暖白色光晕,半昏半暗中,那道瞥来的目光,好似带着几分幽怨。 说不清道不明的。 温年被男人这样盯着,险些生出自己是个骗身骗心渣女的荒谬错觉。 别人发烧昏昏沉沉的,这人发烧,看着跟平常无异,漆黑眼眸沉静,行为却异常的直白孩子气。 温年从另一侧上去,感觉到身侧一瞬不瞬的目光,灼灼地落在她的后背。 非但没有移开半分,反而变得更沉。 可当她偏头看去时,周齐斯却不动声色地移开了目光。 本来是很没由头的行为,可温年在处理各种小朋友事情的经历中,大概猜到了事情的可能性。 估计是她之前说的哄睡加码。 看来这人生病了,就变成一只幼稚鬼了。 温年微抿唇角的浅浅笑意,将身后壁灯关上。 眼前陷入一片昏暗,温年朝着周齐斯旁边挪了挪,侧躺下后,又往他身边凑了凑,伸出两条细长手臂,将男人很轻地环住。 浅色柔顺发丝,蹭过侧颈,挟着几分酥麻痒意。 温年学着之前男人哄自己的法子,伸手轻拍了拍男人后背。 她不会法语,只能凭着脑海里的记忆,在耳边轻哼那首elysees,香榭丽舍大街。 嗓音温柔,像是浅滩轻轻撒落的银色月光,轻盈美丽。 半夜温年醒了一次,感觉自己被热滚滚的火球,团团围住了。 缓缓睁开眼睛,感觉腹部传来蓬松温暖的触感。 温年掀开被子,才发现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劲瘦双臂松松环着她的侧腰,侧脸乖乖轻窝在腹部,完全是小朋友抱大棕熊玩偶的抱法。 是一个极其充满依赖感的姿势。 浓长眼睫静静垂下,他的睡颜很乖,本人醒着的时候,也是真的难搞。 温年伸手,手背轻贴过额头,完全没有刚开始的滚烫,悬着的心才逐渐平稳落下。 缓缓闭上眼睛,任由浓重睡意将自己淹没。 …… 周齐斯第二天在沙发上醒来时,眼前陷入蒙着浅浅光晕的昏暗中,脑袋里那股黏着的昏昏沉沉,已经完全散去。 其实他后半夜就已经退烧了,醒来时,发现被自己完全当成玩偶抱的姑娘,白皙侧脸陷在松软枕头里,睡得有些不安稳,看起来是被闹得有些狠。 偏头看去,餐桌前的透亮落地窗,深色窗布被拉开小半边,露出一角蔚蓝天空,浅金色阳光浅浅透进房里。 眼前姑娘端着瓷白餐盘,柔顺蓬松发丝披在后背,穿着身墨绿色围裙,映出纤细的侧腰曲线,浅浅勾勒出美好身形。 偏头间,朝他露出温柔笑容。 “齐斯,早好。” 却在看清时,浮到半空的朦胧光雾,松松映亮弧度漂亮的眼眸,微微弯起。 “周先生,你现在好像一个被玩偶大队包围的小朋友哦。” 顺着目光,周齐斯半垂眼睫。 也就是在这时,发现自己睡的沙发,堆满了毛绒绒的小狗玩偶,甚至还有一只半米大的棕黄卷毛狗,被塞进了他的怀里,静静地陪伴着他。 温年把做好的早餐整齐摆在餐桌上,做了些清粥,煎了两个糖心荷包蛋。 小时候她生病好了,胃口却总不是很好,温如华会给她煮点白粥,加点瘦肉和青菜,清清淡淡的,为了哄她,会特意煎个爱心形状的糖心荷包蛋。 周齐斯简单洗漱完,坐到温年对面,垂目看着餐盘里的荷包蛋。 清淡的早餐符合她的胃口,温年简单吃完早餐。 抬眼瞥向男人,半垂着眉目,过长浓睫垂下,在眼睑处落下月弧般的阴影。 温年莫名想起,男人昨晚环住自己侧腰的乖巧模样,很轻地微抿唇角:“周先生知不知道,自己生病的时候,有多爱撒娇?” 周齐斯微掀漆黑眼眸,目光就这样落在她的脸上。 温年瞥到他神情的一瞬空白,头次生出恶作剧得逞的得意。 周齐斯喉结微滚,神情有那么瞬间的空白。 温年起身收起餐盘,明显感觉大片身后的那道目光,朝她直直打了过来。 完全是以其人之道,还制其人之身,这会温年总算知道男人为什么经常逗弄人了,看到对方平常难见的表情,确实是件挺有趣的事情。 这件事周齐斯没说错,她好像确实是被带坏了。 温年把餐盘从洗碗机里拿出来,整齐摆在橱柜里,唇角还有些微翘。 她特意取下来摆盘荷包蛋的瓷盘,在更高一阶的橱柜里,需要踮脚,才能稍稍正好够上。 当时拿下来时,就废了些功夫。 自身后罩下大片阴影,修长指骨圈住白皙手腕,将手里的瓷盘放回原位。 放好后,男人却不急着退开。 单薄后背贴着滚热胸膛。 温年又听到耳畔响起那阵渐快的心跳,像是淅沥不绝的小雨。 头顶传来低沉嗓音:“昨晚还对温老师做了什么?” 明明男人语调不疾不缓,温年却总感觉这话意味不明的,多半是明知故问,报复她刚刚说的那话。 还把她圈堵在这里不放。 温年偏偏有些不想如他的意,微微偏头,一一列数:“要哄着喂药,要唱歌哄睡觉,还要像大狗狗一样抱着睡……” “像个小朋友一样。” 依稀瞥到冒红的耳尖。 覆着冷白,显得格外惹眼。 那股快要跳出来的心悸,裹挟着愈加紊乱的心跳,温年眼眸微弯,像是抓到了什么重要的把柄:“周先生,你的耳尖变红了。” “你是不是害羞了?” 周齐斯口吻几分懒怠:“跟温老师多睡几次,没准就习惯了。” 温年微微睁大眼睛,有些慌乱地移开视线:“明明是哄睡……” 怎么就被他说得这么意味不明的。 偏偏男人还附在她的耳畔:“温老师,哄睡不也是睡么?” “还是说,你在想什么奇怪的事情?” 温年微咬下唇:“没想……” “那脸怎么这么红?” 温年想说你明明耳朵也很红,抬眼对视的瞬间,过近的灼热呼吸扑过鼻尖,唇角差点蹭到男人下颚。 眼睫微颤,嘴唇只是微微翕张。 瞬间丧失对时间的感知力。 那股清冽的木质气息,似裹着强势的侵袭意味,轻呼出的鼻息,在迫近的距离间,灼上高烧般的灼热。 鼻息将触未触间。 突兀的闹钟铃声响起,温年顿时被吓了一跳,脑袋下意识趴到男人肩膀上。 第48节 完全是条件反射的反应。 温年侧脸贴着男人侧颈,想起这是她定的出门闹钟,她今天还有早课,从郊外去学校,要提前出发。 落在后背的宽大手掌,触及柔.软触感,像是轻哄小朋友般,很轻地拍了那么一下。 耳畔落下低沉嗓音,裹着几分哑意。 “温老师,我送你去学校。” 温年微张嘴唇。 又听到懒怠嗓音落下,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 “都睡到一处,闹了老婆一宿,做老公的不该给些补偿?” 温年有些好奇说的补偿,是送她去学校,还是有旁的,可她完全不敢问。 生怕男人给她来句,换他抱着她哄睡补偿。 此时她深深地明白一件事。 在男人清醒的时候,她真的完全不是他的对手。 第39章 白桃 “亲爱的, 怎么了,怎么又在发呆啊?” 手掌在面前晃了晃,温年这才回过神, 抬眼看向凑到身边的好友。 “你昨晚做什么亏心事啦?”阮韫眼里写满了八卦和揶揄,“说来给姐姐听听。” 温年微抿嘴唇:“哪有什么亏心事啊……” “没做亏心事, 你脸红什么啊?” “我……” 阮韫瞥着她的神情,顿时像是抓到她的把柄:“你没第一时间否认就是默认,那就是昨晚确实发生了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 所以是什么亏心事呢?” “已知你昨晚跟你老公在一起, 已知你做了亏心事,已知——” 阮韫越说语速越快, 温年都担心她压不住声音, 连忙捂住她的嘴唇,很轻声地说:“已知,什么都没有发生, 也不会是你想的那样。” “而且他已经出差四天了。” 病刚好,就直接到国外出差了,她叮嘱的好好吃饭好好休息的话, 每次都回好。 可照男人那副随意性子, 也不知道有没有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阮韫笑眯眼睛,逐渐露出了然的神情:“那就是四天前的晚上, 发生了什么。” 温年知道她大概是又“懂”了。 在她们凑在一起说话的时候, 办公室的另一边已经热闹起来, 原来是开始了下月命题作文的讨论。 我和同桌、我和我的父/母亲, 一件难忘的经历、我爱我家……明明一些常见的命题作文题, 但每次都能讨论得热火朝天,你一言我一语的, 堪比菜市场大会,总统竞选。 最后语文组的组长,是位很有气质的中年女性,姓罗,最后一锤定音,把主题定为——我的理想,一个老生常谈的主题。 立刻有年轻的男老师吐槽:“老大,这主题是不是太老土了些?” “土什么,理想多好一词,人没有理想那跟咸鱼有什么区别,我们祖国柔嫩的花骨朵就该多受理想主义的熏陶!” “对啊,我还记得我小时候写的理想呢,现在自己想起来都觉得好笑。” “怎么着,你写了你想当太空人?” “啊哟,小李真懂我,我写的还真是想当宇宙太空人,在宇宙种满蘑菇!” “那我更牛,我想变成迪迦奥特曼,拯救世界!” “你这算什么?那我岂不是更牛,我是当奥特曼之父,专门当你们这些人的爸爸!” …… 温年和阮韫默默听着,捂嘴偷笑起来。 他们办公室里的氛围很好,男女老少处在一起,就像是同龄人作伴,尤其是几位年纪相近的男老师,一闹起来就跟说起相声似的,比班上的小朋友们还要幼稚。 “好好好,各位老师们,注意点影响,做老师不要太攀比了。”语文组长拍了两下手,及时叫停,“到午饭点了,再晚就抢不赢食堂了。” 民以食为天,果然在这句话刚落下,大家一致盯向墙面的挂钟,距离午饭时间刚好十分钟,这个时候去刚刚好。 于是纷纷结伴去往教工食堂。 无人关注的命题作文主题,也就自然定下“我的理想”。 去往教工食堂的路上,阮韫亲昵地挽住温年手臂:“你今晚是不是又要过生日啊?” 温年微抿唇角,很轻地点了下头。 “也太幸福了,一年过三个生日,跟爸妈过完,又跟老公过。”阮韫眼里满是八卦和好奇,“所以你知道是什么惊喜吗?有给你透露点风声吗?” “没有。”温年无奈地摇了摇头,“一点风声都不肯露。” 想起男人回回逗弄自己,给她抛一只诱人的胡萝卜,等到她问过去时,又是那副不肯透露的模样,真的丝毫不掩饰这副恶劣性子。 “啧啧,说起你老公就笑。”阮韫拈酸带醋地说,“温年啊温年,我以前觉得谁都有可能会变成恋爱脑,你肯定不会变成一个恋爱脑的。” 温年好奇地问:“我哪里恋爱脑了?” 阮韫震惊地说:“你竟然懂这个词。” 温年知道阮韫是故意逗自己,口吻几分无奈:“我也是上网的,好吧。” 阮韫说:“我今天就看到你经常看手机,你平常都是拿手机当摆设的,哪有看这么勤过,还一看就一直笑,生怕别人不知道你谈恋爱了。” “而且就在三分钟前,你下楼梯的时候,看了眼手机,就在偷笑。” 温年缓缓睁大了眼睛:“我明明是跟小姑娘聊天。” 阮韫定定举到面前的手机屏幕。 三分钟前,聊天的确实是别人,备注是颜岁岁?(ˊwˋ*)?。 这么可爱的颜文字,一看就不是温年存的,要知道她这个好友,最是一板一眼,存学校同事都是年级班级+姓名+老师的标准格式。 就连她这个十几年的老朋友,都是阮韫韫(爱心)的备注,当然最后一个韫和爱心,是她硬生生加上去的。 阮韫眸光突然一闪,其实也不是她想故意看的,实在是刚刚晃到了她的眼睛,实在是太扎眼了。 抬眼,目光直直越过屏幕后的姑娘。 “有的人表面备注周先生,其实暗地里,一口一个老公哟~” 温年眼睫骤颤,慌乱把手机锁屏。 “温年年,你现在脸真的好红。”阮韫调侃她,“你这么薄脸皮可怎么办啊?每天跟你老公睡一被窝,岂不是要红成煮熟的小螃蟹嘛。” 温年心想她才没有红成一只小螃蟹,她甚至还主动环住周齐斯,哄他睡觉,还被当成大型玩偶抱了一夜呢。 可这些话她还是不打算说了,一会被阮韫又不知道要扭曲成哪样。 她有些欲盖弥彰地说:“我们快走吧,一会没有好吃的菜了。” “好好好。”阮韫说,“不能饿着我们的寿星大人,一会想吃什么,姐姐请你大餐。” …… 周五下午放课,温年被阮韫用车带到校门口,她知道颜岁要来接她,今天就没有开车出门。 颜岁特意探出头和阮韫告别,又朝着温年笑道:“温姐姐上车。” 一路行驶到江边别墅群,黄昏拖曳一条长长的渐变江界线,云层包裹的暗红色火球,撒落橙红色的微醺天光。 她们刚走进大门,眼前一片昏暗。 “砰”地两声,金色礼花作响,客厅只开着几盏星星灯,散发橘黄色柔和光晕,在星星点点的光芒中,碎屑在半空中浮成漂亮耀眼的星辰。 “生日快乐,大寿星!” “生日快乐,嫂子!” …… 生日祝福语交错到一处。 温年环视了圈周围,并没有人在,隐约在半空中看到半断开的银丝,大概是之前就布置好的自动装置。 颜岁笑嘻嘻的,挽住温年手臂,带着她朝着沙发走近。 窗户被厚重窗布遮住,室内光线昏暗,只有浅浅光芒映照,所有人都坐在沙发前的毛毯上。 四天没见到的男人,单独坐在一边,一身黑色衬衫,领口松垮,露出冷白.精致的锁骨,气质随性怠懒。 漆黑眼眸朝她瞥来,漫不经心的。 拍了下旁边的位置。 温年挪步到他身旁坐下,毛毯触感柔软,很舒适。 茶几上摆放着各种蛋糕,在空气里散发着甜香。 温年问:“什么时候回来的啊?” 说话时,她下意识压低了声音。 “一来就说悄悄话啊?” “哥你这话也太酸了,生怕别人听不出来你没老婆,人小夫妻说句话怎么了。齐哥一下机场就赶过来,难不成还是来跟你唠嗑的?” 完全是明晃晃的打趣。 眼前被推来一块抹茶慕斯蛋糕。 颜岁说:“ 温姐姐,别理他们,一个个欠得慌,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温年轻声说了句谢谢,借着朦胧光芒,看清对面其他坐的人,沈一行和沈则清两兄弟,迟砚和唐千雪,还有两个年轻男人,是之前在茶馆见的那俩人。 明明很宽敞的地方,一堆人偏偏挤到一处坐。 温年吃了小半块慕斯蛋糕,舌尖漫过香甜,不腻,反而是很清新的甜香。 第49节 沈一行说光吃蛋糕多没意思,不如大家一起玩会。 话音刚落,坐在旁边的两个年轻男人,一个拿出两副牌,一个拿出一套粉红色的牌。 “刚好我这里有副真心话大冒险的牌。” 巧合得虚假,把自己先说笑了。 温年并不是很擅长牌类,但看大家伙都兴致冲冲的,就点头答应了。 周齐斯不容置否,完全是纵容她的态度。 温年大概听了规则,是积分制,就迷迷糊糊地开始了。 她和周齐斯自然被分成一组,今晚手气意外爆棚,第一把就抽中了庄。 其他人合伙对打她这个新手,也丝毫不留情面,就算周齐斯实力过于强悍,也托不住她这个第一次玩的拖油瓶。 结局是惜败。 罚酒,回答真心话或者大冒险。 温年喝着特意给她准备的白桃酒,才深切地意识到这群人简直是有备而来。 周齐斯自然没有白桃酒的待遇,专挑最烈的给他,倒是利落一杯干。 几乎没什么反应,看起来酒量很好。 抽中了真心话牌,颜岁率先发问:“你们对彼此的聊天备注是什么?” 温年一听到备注,就有些心虚,又有些控制不住好奇,周齐斯给自己的备注,总该不会是默认她的昵称名吧。 又想起在山城时,被那伙小姑娘缠着玩真心话大冒险,也是被各种好奇八卦情感问题。 果然不论年岁,八卦是人生中一项永久的命题。 迎着多道起哄八卦的视线,温年缓缓点开页面,放到茶几上。 对面的脑袋们,齐刷刷探来。 颜岁难以置信地开口:“周先生。” 又看了眼旁边手机:“温老师。” 沈一行啧啧生奇:“原来你们私底下搞这么正经的。” 没探听到意向中的八卦,众人又了无趣味地齐齐坐回去。 温年酒量本来就浅,这会脑袋有些发晕,打牌也开始胡乱一通地打。 其他人更是抓住了她的破绽,各种截她的牌。 于是第二次也惨遭落败。 温年刚伸手。 修长指骨握住她的玻璃杯,不动声色地拿走。 温年偏头看到,男人帮她把酒喝了,还是刚刚她喝过的那边。 眸光像是被灼烫般,挪开视线。 “齐哥你要是代喝,就要自罚三杯!” “对啊对啊,总不能耍赖!” 温年思绪还在半懵时,男人已经面不改色地喝完了三杯罚酒。 依旧是真心话牌,同时说出对彼此的第一印象。 温年:“很冷,不怎么好相处。” 周齐斯:“温柔,太过客气。” 迟砚懒懒笑道:“那你们对彼此的第一印象,算不上太好。” “不像我对我们家大小姐,美得跟仙女似的,我一见钟——” “唔——” 话还没说话,就被唐千雪塞了块爆浆麻薯进去。 不怎么爱甜的迟砚,差点被齁甜奶油呛死。 之后的牌局,完全是趁她醉,势必要把他们的“恋爱史八卦”全都挖出来。 温年脑袋更昏沉了,唇边挂着浅浅笑意。 这会看着也不怎么清醒了。 目光扫到什么牌,就打什么牌,完全没有章法。 俗称见牌乱打。 而其他人丝毫没有照料醉酒的人的打算,下手越来越狠,反正周齐斯都会代喝,轮不着他们的寿星大人。 好不容易抽到张大冒险牌,是玻璃糖纸吻。 抽到这张牌的年轻男人,宛如凯旋的骑士,年纪轻轻,脸上就笑出了褶子。 温年喝了小半杯颜岁给她倒的凉白开,思绪暂时清醒了一些。 要是拒绝这次大冒险,周齐斯就又要加罚三杯酒。 今晚男人已经为帮她拦酒,已经不知道多喝了多少罚酒。 起哄声又越来越激烈。 “老公老婆不亲一个吗?” “亲一个亲一个!” …… 温年微垂眼睫,盯着手里的玻璃糖纸,紫蓝色的,闪着潋.滟光彩。 脑袋钝钝间,行动快过思绪,她已经朝着男人倾身。 蜻蜓点水的相触。 光线昏暗中,脸颊笼上浓浓的晚霞晕色。 明明是她主动凑上来,可最为青涩懵懂的也是她,就连慌乱中吻歪了,也顾不着,只匆匆磕过唇角。 像是头回学会莽撞的猫咪。 连吻都算不上的轻蹭,自然过不了这群起哄朋友们的眼。 “我刚刚看着了,根本就没碰着!” “别睁眼说瞎话,明明碰着了,就是不像吻,倒像是嘴唇打架!” …… 耳畔起哄打趣声不绝,温年感觉那股昏晕渐重,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 这时宽大手掌托着她的侧脸,力度不容她半分抗拒,裹着浓重侵袭意味的气息,朝她满覆而下。 扑着灼热的鼻息迫近,微涩酒味和清冽木质气息相撞,浓烈地混在一处。 嘴唇相贴在一处。 窜过鼻腔,混着一丝白桃酒的甜香。 是刚刚从她嘴唇蹭落的。 染上烧云的侧脸,传来掌心滚烫。 温年感觉被男人碰到的所有地方,都很烫,像是腾起异常的高烧不退。 而作为道具的玻璃糖纸,还握在手心,发出细碎清脆的响声。 眼睫微颤间,抖落几分脆弱微光。 是下唇被咬了下。 第40章 偷吻 众人得逞后, 终于大发慈悲地结束,这场目的性极其明显的真心话大冒险。 纷纷拿出提前准备好的生日礼物。 这绝对是温年得到生日礼物最多的一年。 之前带回家的礼物们,被周齐斯单独收拾了房间摆放, 透亮落地窗连着半弧形窗台,正对着盛放着锦簇花木的庭院, 各式玻璃橱柜里,摆放着精美物件,微风轻拂, 裹来馥郁花香。 这次唐千雪特意下山, 来为她庆祝生日,也准备了份礼物, 是山庄木香居的精美模型, 雕栏画栋,栩栩如生,还将木香花制成干花, 做了个木香花藤架,闻起来散发淡淡的花香味。 只是刚送完礼物,众人就纷纷说是有事, 温年思绪有些钝地起身, 跟他们一个个道别。 结果所有人看着她笑,完全是被她的反应可爱到了。 所有的礼物都放在后备箱里, 他们都喝了酒, 请了代驾司机开车。 温年坐进车后座时, 还晕乎乎的, 迷迷糊糊的醉意渐渐上涌。 脑海里不停回放着刚刚的那个吻, 触感滚烫,下唇被咬时, 尾脊骨窜起一阵电流般的酥麻。 舌尖仿佛还残留着白桃甜香。 全身腾起的那股烫,怎么都消散不掉,脸颊、耳尖、后颈笼着惹眼红晕,泛着止不住的灼热。 醉意晕沉时,温年又犯困起来,上下眼皮都快要黏在一处,脑袋很轻地点了两下。 宽大手掌松松托着侧头,将她搂近。 温年脑袋落在肩膀上,鼻尖掠过清冽木质气息,相贴处传来难以忽视的心跳脉搏。 她的侧脸很轻地蜷了蜷:“我们是要回家了吗……” 尾音消融在渐低的轻声里。 车窗开了一小条缝,清凉晚风拂过脸颊,吹散几分醉意。 第50节 身侧传来轻柔的呼吸声,身前披着外套的姑娘,乖乖地半蜷进他的怀里,白桃甜香和淡淡馨香交融到一处,松松掠过鼻尖。 车窗半映着闪烁霓虹灯光,半映着恬静的睡颜侧脸,渡上一圈柔和光晕,像是只放下戒备心的猫咪。 乖巧而安静。 指腹落在唇角,似乎还残存着那股触感。 她的嘴唇莹润柔.软,微润光泽,洇着淡淡的白桃甜香。 被咬了下唇,浅色眼睫骤然颤了下,刮过细密蝶翼的微扇感,纤细手指轻按在劲瘦小臂,一副任他施为的模样。 喉结上下微滚。 …… 温年悠悠醒转时,眼前陷入笼着微光的昏暗,缓缓眨了两下眼睛。 睡了觉,那股晕沉醉意消散了些,抬眼发现驾驶座已经空了。 温年稍稍起身,隔着浮在半空的浅浅光雾,瞥到落满霓虹灯光的摩天轮,在高空缓缓转动,在夜空映着闪亮耀眼的弧度。 是她小时候一直很想坐的摩天轮,初中毕业的那个暑假,因为排队的人太多,她不想让温如华和徐慎太麻烦,微弯眼睛,用她一贯懂事的口吻,告诉长辈们,她并不是很想坐。 其实早在来之前的晚上,她难得有些失眠,她听过很多关于摩天轮的美好传说,也羡慕朋友们聊起坐摩天轮的得意尾音。 十五岁的她,当时无比期待着明天的来临。 “所以,现在还想坐么?” 身侧传来低沉嗓音。 一时间,温年以为自己深陷在梦里,不然她怎么会在此时看到心心念念的摩天轮,下意识将心里藏着的话说出口。 又怎么会有人,用着温柔而纵容的口吻,耐心地问着她的意愿。 浅色微卷眼睫,染上车窗外的微光,耳畔传来浪漫轻快的小调。 “其实我也不知道。”温年很轻地笑了下,“其实我有很多机会可以坐这个摩天轮,可我好像一直没有付诸过任何行动,梦里常常梦见当年期待着它的自己,在醒来后,却再次任由自己忘记。” 一边惦记着,一边又在佯装着自己不在乎。 一如她心心念念的看海。 温年有时候感觉自己是个矛盾的人,对很多事情缺乏期待和热情,却又对着过去的遗憾,始终惦念不下,仿佛找回不到失去过的什么的奇怪孩子。 “我是不是说了很奇怪的废话。” 温年想她确实是醉了,不然她怎么会在说完奇奇怪怪的话后,偏过头,坦然地看向身侧男人。 周齐斯神情未变,领口微敞着,冷白骨感喉结凸起,在颈间刻下刀锋般的阴影,随性怠懒,散发着比往日更为轻松自在的气场。 “温老师。”他用着对自己一贯的称呼,一开始或礼貌、或戏谑的称呼,早已经在相处中,裹上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正如在亲近的人中,唯独她叫他周先生。 也唯独他叫自己温老师。 “温老师,想不想的事,得试过才知道。” 温年微微偏头,对上这双漆黑眼眸。 很奇怪的一件事是,在跟男人对视的目光下,她总有种被觉察到想法的念头。 周齐斯瞥了眼她,神情了然,随即推开车门,朝着外头走去。 修长指骨轻叩车窗,发出不轻不重的声响。 温年朝着窗外探去,脑袋探出大半,微仰着头,就这样乖乖地看着他,浅浅灯光映在侧脸,能看清白皙脸颊上的柔.软绒毛。 男人俯身挡住大半的霓虹灯光,深邃优越的侧脸轮廓,被夜色昏晕清晰地勾勒清晰。 他们在很近地对视。 “后座有礼物。” 温年微弯眼眸,有些加重语气地“嗯”了声。 掌心松松落在头顶,反被很轻地蹭了下,包裹住柔顺蓬松的触感。 像是遇到只对主人表达亲昵的猫咪。 心口被柔.软爪垫很轻地挠了下。 直到男人背影消失在窗外,温年垂目,打开包装精致的礼盒。 竟然是一条华美的礼裙。 过了好一会,黑色车门被推开,水晶色高跟落在地面,鞋尾缀着洁白如玉的玉兰绒花,流苏尾羽静静垂下,钻石细链轻绕脚踝,显得愈加纤细白皙,华美又不失端庄优雅。 她身着水蓝色礼裙,优雅端庄的一字肩,露出小巧白皙的锁骨,束腰弧度漂亮,勾勒纤细美好的侧腰曲线,裙摆如层层云团海浪般,在晕染的浅浅光雾中,闪着潋滟微光,像是散落人间的星河。 头顶戴着金钟花皇冠,华贵精巧的梨型托架,镶嵌着数颗价值不菲的梨形钻石,像是盛满晶莹剔透的露珠。 几缕浅色发丝垂在颊边,她的眸光温柔。 像是魔法降临,从夜色里走出的辛德瑞拉。 几步之外的男人,身影修长,眉目深邃优越,濛濛雾光下,袖口松松半挽起,露出一截冷白骨感的腕骨。 只是随意站在那,仿佛最为浓墨重彩的电影慢镜头。 他问:“小公主,能有幸邀请你坐摩天轮么?” 温年缓步,走到男人跟前停下。 微弯眼眸,很轻地握住他的指尖。 像是微颤过心悸。 整座游乐园都很安静,往常白日时总是被喧闹包围的地方,头遭只剩下温柔满映的霓虹光芒,以及浪漫轻快的小调。 摩天轮缓缓升到最高点时,俯瞰中的南城,华灯初上,车水马龙,耀眼的霓虹灯光,将这座古老的城市,点亮成不夜城。 温年是被周齐斯抱出来的,她的裙摆拖尾华贵,被她伸手松松拎着。 走出一段路,温年轻声说:“我可以自己走的。” 周齐斯唇角微掀:“习惯性脚崴的同学,还是少些逞强。” 温年默默环紧两条细长手臂,在半梦半醒的醉意下,还不忘反驳:“明明我才是老师。” “知道了,温老师。” 明明是应声,可从男人嘴里绕了圈,总有种纵着小朋友玩闹的轻哄感觉。 一路上,温年没有再开口。 耳畔传来八音盒的轻音声响。 温年抬眼,定定看着眼前的旋转木马。 这瞬间她反应过来,有些犹豫地说: “我已经二十四岁了。” “二十四岁就不能坐旋转木马了么?”周齐斯唇角微扯,“温老师对旋转木马是有什么偏见?” 温年发钝的思绪,一下子被这两个问题问倒。 “也不是。”她微顿了下,“就是……” 感觉太过孩子气,她有些不好意思。 “温老师要明白一件事。” 头顶落下低沉嗓音,不容她抗拒,莫名带着蛊惑意味。 “用期待的目光,说着犹豫的话,是没有半分说服力的。” 温年嘴唇翕张间。 环着后腰和腿弯的有力手臂,稍稍束紧了力度,将她侧抱到旋转木马上。 纤细手指还搭在肩膀,温年有些愣愣地看着眼前男人。 “小公主,去吧。” 也就是在男人出声后,像是魔法神奇发生般,原本不动的旋转木马开始转动。 眼前晃着朦胧灯光,旋转木马转过一圈后,重新回到男人面前。 温年微弯眼睛,刚想开口。 就在此时。 砰砰砰—— 一簇簇焰火窜上天际,在天际绽放夺目绚烂的光彩。 深深映亮抬头看去的姑娘眼底。 天际烟花璀璨绽放之际,温年却偏头看向一旁立着的男人。 男人肩膀落着璀璨微光,像是披星戴月。 同样偏头,朝她瞥来的眸光温柔。 只是静静看着对方,笑意就从眼里逃出来。 温年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在耳畔无限放大,变得吵闹、躁动,裹挟着阵阵烟花般的心悸。 在这刻,整座游乐园只为她存在,璀璨烟花也只为她呼吸。 耽溺在这道最为温柔不过的对视中。 在这刻,她有种他们仿佛在热恋的疯狂想法,并妄想着这一刻能永远拉长,成为她世界里一副难以褪色的画卷。 …… 回程路上,是新的代驾司机,车窗外晚风轻扑脸颊,裹来凉丝丝的温度。 到家仿佛只是眨眼的时间,把他们送进别墅大门内,司机就离开了,大概是之前就安排好了。 温年朝着身侧瞥去。 男人阖着眼眸,深邃眉目半隐昏暗中,有抹微光从窗外逃进,掠过高挺眉骨,看起来是睡着了。 温年伸手,轻点了下高挺眉骨,目光顺着微光影动,逐渐落到这双薄唇。 第51节 那股溺水般的高烧感再次袭来,骤雨断线的心悸心跳,像是扑进美丽的乱蝶,在胸膛里疯狂振翅,沉甸甸、不安、又像是潮水要满溢而出。 鬼使神差发怔。 脸颊发红的姑娘,像是个妄想偷走时间的小偷,小心翼翼地将嘴唇贴上。 一触即分,断弦思绪要命地复活。 眼睫颤抖间,她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眼里流露出迷惘和不安。 却被修长指骨紧握住手腕,只是眨眼间的怔神,她就已然跌坐进男人怀里。 鼻息灼过白皙侧脸,沉哑嗓音落在耳畔,似混着几分笑。 “温老师,你是在偷亲我么?” 第41章 耽溺 鼻息迫近脸颊, 温年感觉心跳险些要闯出胸口,纤细手腕被有力圈住。 温年像是被抓住做坏事的小朋友,目光都不知道往哪放。 周齐斯却怎么都不肯放过她似的, 那股滚.烫落在侧颈,落下一阵难捱酥痒。 温年微仰着头, 大脑变得更晕了。 思绪迟钝间,耳畔落下沉哑嗓音:“温老师,为什么要偷亲我?” 温年张了张唇, 眼睫微颤, 对于这个问题,她变得很难以回答, 胸口像是揣了只疯跳的小兔子, 沉甸甸又疯狂。 可男人偏偏还要问她:“温老师,没人教过你接吻么?” 温年想到刚刚微蹭过的唇角,被醉意黏过的思绪, 变得愈沉,她有些不服输地说:“婚前调查报告里有写,明明你也没有亲过。” 而且她就算是没亲过, 再没有经验, 也看过别人亲过。 耳畔落下含混的笑。 温年听到这声笑,只觉得是对方的促狭嘲笑, 面对她时, 他总是太过游刃有余, 那个在她面前展露脆弱的夜晚, 仿佛稍瞬即逝。 第二天又变回那个恶劣、坏心眼、总是逗弄她的男人。 温年稍稍起身, 定定看着眼前的人。 车内昏暗光线下,男人领口松敞开, 半露轮廓清晰的锁骨,冷白皮肤上覆着薄红,秾艳惹眼。 也就是这时,温年才意识到为渐近距离紧张心悸的人,其实不止是她一个人。 纤细手指落在骨感腕间,自指尖传来急促脉搏,像是骤雨般的喧闹鼓点。 “周齐斯,你的脉搏跳得好快。” 温年缓缓抬起手指,准确落在胸口。 掌心指腹紧贴的心跳,蓬勃有力,却一声比一声沉,也一声比一声乱。 “你的心跳也好快。” 察觉到直直落在脸上的目光。 温年抬眼,微弯眼眸,眼角摇曳着渐浓醉意。 浅色微卷眼睫,被朦胧灯光染上,近乎是透明的暖白色,像是高高翘起尾巴尖的得意猫咪。 “周齐斯,那你又为什么要亲我啊?” 不仅是微碰,还咬了她的下唇。 眼前仿佛浮着层模糊光影,温年有些难以看清男人神情,微微凑近。 视线却不自觉落在冷白凸起喉结,陷进颈间刻下刀锋般的阴影,很明显地上下滚动。 温年鬼使神差地贴近。 唇角蹭过喉结。 微颤过快要盈满的心悸。 “你的这里会动——” 却被有力手臂箍紧后腰,温年一时失力,几乎是狠狠撞进男人怀里。 在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抱下了车。 夜空高悬着弦月,庭院里起了阵晚风,在鼻尖掠过馥郁花香,却怎么都吹不散那股全身高烧的感觉。 温年抬眼瞥去,深邃眉目半隐昏暗,很沉,像是狂风骤雨来临前的沉静。 揽过后腰和腿弯的有力手臂,传来近乎是禁锢的力度。 本能地感知到危险,只能乖乖蜷在男人怀里,完全没有刚刚在车里耍酒疯的得意。 只是刚走进玄关,关门声像是炸在耳畔般,发出哐当重响。 温年张了张唇,下意识小声惊呼:“齐斯——” 随着宽大手掌落在后脑勺,后背被抵在门后,又急又凶的气息压了下来。 往日清冽好闻的木质气息,似裹着浓重的侵袭意味,朝她强势地迫近。 只能微张嘴唇,任由长驱直入。 白桃甜香和涩苦酒味交融到一处。 呼吸被无情攫取,浅色微卷眼睫,像是脆弱蝶翼轻颤。 只得承受溺水般的窒息感。 纤细手指抵着劲瘦小臂,指甲掐进冷白皮肤,指尖都渐渐泛白,刮过小猫爪般的红.痕。 像是无力推拒,又像是最为纯真不过的诱.引。 温年感觉思绪像是被蒸干,眼眸失焦,只能含糊喃喃:“别……咬……” 她被抱着朝前走着。 客厅里没开灯,眼前夜色昏暗晃动,蒙着一层雾纱般的微醺晕色。 温年环着男人脖颈,乖乖闭着眼眸,像只黏人撒娇的树袋熊。 鼻息彼此缠绕着,交换着急促发.烫的呼吸。 脚步声在夜色静谧中清晰可闻。 直到浴室门被踹开。 花洒大片的热水浇落,温年被漫起的水汽,弄得完全睁不开眼。 只能轻拍男人手臂,含糊不清地说:“我很喜欢……” 跟猫轻挠的劲似的。 耳畔落着低沉嗓音,哑得很:“喜欢什么?” “喜欢……裙子……” 她第一眼见到这条礼裙,就很喜欢,以至于在疯狂、慌乱不堪的心跳心悸包围中,还难得能顾及它的安危。 可男人却好似并不满意她的分神。 掌在侧腰的宽大手掌,像是落着深陷的狠劲。 华贵礼服皱巴巴地蜷在衣篮里,丝毫不留任何情面。 可很快温年就无法顾及其他了。 半空中蒸腾起大片弥漫的水汽,后背抵着冰冷瓷墙。 她的体重全挂在对方身上,那股令人不安的悬空感,倒逼出溺水般的心悸。 一边害怕跌落,一边又控制不住沉溺。 直到下巴被宽大手掌握住。 “小年,张嘴呼吸。” 温年睁开迷蒙眼眸,像是被欺负狠了的猫咪,尾音裹上鼻音,委屈、饱含控诉地瞪了他一眼。 明明温柔轻哄她的是这人,可用着这副随意恶劣性子,不停将她卷入无尽深渊的,也是这人。 “你先别这样……再说这话……” 温年尾调有些发尖,手臂无力搭在男人肩上,朦胧眸光被抖碎。 将全身罩落的浓色昏影,裹着深沉发烫的气息,将她密不透风地包裹。 摇摇欲坠的理智,早已经面临崩溃的境地。 修长指骨掌住腰窝,薄薄一层冷白手背皮肤,崩起数条青筋。 温年只感觉一切都变得虚妄,时间快慢也变得无法感知。 温柔与强势,轻哄与恶劣,在男人身上,像是矛盾又无比狡猾的两极。 温年只能伸出两条细长手臂,紧紧回抱住男人脖颈。 与理智相左,忘记乖巧懂事的一面,抛掉犹疑的忐忑。 陷入耽溺,逃离无边沉沦。 在此夜,她只想感受他的体温。 …… 耳畔传来吹风机的嗡嗡声响,像是吵闹的发动机响。 房间里只开了橘色盏灯,温年身上裹着层天鹅绒薄毯,被考拉抱在怀里,侧脸窝在男人肩膀上,半阖眼眸,醉意和困意双双袭来,上下眼皮都要黏到一处。 发丝被吹得蓬松柔顺,修长指骨穿过浅色发丝,在指尖沾染上几抹馨香。 怀里姑娘还在不安分地轻蹭,发丝勾颤过侧颈和小臂,不时窜过几分酥麻痒意。 直到头发完全吹干,那股吵闹声响总算消失。 第52节 “好吵。” “你好烦。” 侧脸下意识轻蹭了蹭肩膀,温年有些撒娇地埋怨,带着浓重的鼻音:“都怪你……” 又像是怕冷般,乖乖蜷进他的怀里。 眼眶泛着一圈红,看着是哭狠了。 …… 第二天,周齐斯起来时,乖乖蜷在怀里的姑娘,侧脸恬静,浅色微翘眼睫垂下,看起来还陷在睡梦里。 宽大手掌落在头顶,抚过柔顺浅色发丝。 掌心被下意识轻蹭了蹭,像是小动物最本能的亲昵。 周齐斯随意套了件上衣,到楼下厨房做好了早餐,放进保温箱里。 四月底的尾巴即将过去,天亮得快,金灿色阳光透进落地窗,将偌大空间笼上清晨微光。 气温算不上低,早餐放到外头还是容易凉。 随意放在餐桌旁的屏幕亮起,周齐斯微掀眼眸,看到竟然本该在睡梦里的温年,给她发了一条消息。 温老师:去参加学校的讲座了 聊天框顶部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 过了几秒,又暂停。 输入,暂停,输入,暂停…… 足足过了十几秒,结果一个字都没有发出来。 大早上早餐没吃,就急匆匆地离家出走,还不忘乖乖地报备行程。 周齐斯微掀唇角。 周先生:结束我去接你 这次消息来得很快。 温老师:我和阮韫约了午饭 又是一连几条消息。 温老师:下午逛街 温老师:晚上要看电影 温老师:可能会比较晚回来,不用等我 十足的欲盖弥彰。 与此同时,静静停靠在熙攘街边的白车,车窗紧闭着。 手机被丢到一边,亮着的手机屏幕,显示着对方回复的一声好。 温年脸颊红透,伸着两条细长胳膊,孩子气地环抱着双腿,默默蜷成一团。 那股乱蝶般的心跳心悸感,怎么都散不去。 回想起早上醒来,浑身上下就裹着层天鹅绒薄毯。 侧颈、锁骨、侧腰……到处都泛着暧.昧红痕,就连肩头还有微红牙印。 可见昨晚有疯狂。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温年被吓了一大跳。 看清来电人是阮韫后,像是劫后余生般,很轻地缓了口气。 “亲爱的,你怎么大早就发消息,问我在干什么?” “是不是想我想到睡不着啊,虽然你跟你老公甜甜蜜蜜的,但是这世上还是女人最懂女人,怎么了,终于想开了,要跟姐姐私奔啦?” “就是——” “你的声音怎么这么哑啊?谁欺负你了,怎么哭了?” “没有人欺负我。”温年嗓音还带着轻微鼻音,微咬下唇,有些心虚地撒谎,“就是感冒了。” 其实早上周齐斯起身的时候,她就迷迷糊糊地醒了,缓缓抬眼瞥去。 视线逐渐由模糊转为清晰。 男人背对着她,正在套着上衣。 宽肩窄腰,是比例过好的衣架子身材。 流畅紧实的肌肉线条,随着动作,弓起漂亮惹眼的弧度。 只是结实劲瘦的后背,却布满暧.昧抓.痕。 一晚过去,只是浮着的淡淡红晕。 但还是有几条清晰红痕,看着格外触目惊心。 还有些怔神间,昨晚混乱的记忆瞬间回笼,像是电影慢镜头般,在脑海里回放,打倒她残余的最后一丝困意。 眼睫微颤,像是灼烫般躲开目光。 只能装起睡。 然后听到远离的脚步声,用这辈子最快的速度,洗漱换好衣服逃了出来。 完全不知道怎么直面对方。 “不是被人欺负了就行,那你要好好注意身体,可别又不当心,发烧可难受了……” 耳畔传来阮韫模糊的叮嘱声。 温年含糊地应道,心里那股心虚感越来越浓。 满脑里都男人是后背的那些痕迹…… 都是她抓出来的。 好像被欺负得更狠的,是对方才对。 第42章 堵住 “怎么不说话?” 温年堪堪回神, 听到耳畔传来阮韫的嗓音。 “别担心,我会好好注意身体的。” 温年越说,越感觉那股心虚感越来越重, 她的鼻音还有些明显,听起来确实像是感冒了。 又转移起话题:“所以你在干什么啊?” “今天游戏更新, 等九点开服。” 温年听阮韫提过她最近痴迷的游戏,是个抽卡游戏:“九点开服,你怎么现在就醒来了?” “说到这个我就烦。”阮韫抓狂地叹了口气, “我明明定好了闹钟, 结果突然一睁眼就醒了,睡又睡不着, 醒着又进不去游戏, 真的是地狱级别的煎熬!” 温年问:“那你今天不出门啊?” 阮韫一扫刚刚的阴霾,声音瞬间变亮:“怎么,你现在要约我啊?” “但是你可能待会要等我俩小时, 大概从九点到十一点。”阮韫又及时加码,“不过你今天想吃什么,想去哪玩, 姐姐全包了。” 虽然阮韫平时总是吐槽这游戏又氪又肝的, 可每次氪起来不眨眼,肝起来也废寝忘食的。 温年知道她今天怕是有得忙的, 就不打算打扰她了。 而且她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跟阮韫见面, 她八成用不了几秒就要露馅。 温年跟阮韫闲聊几句, 所幸她今天注意力都在游戏上, 并没有发现她的异样。 挂完电话, 车内重新陷入安静,温年忍不住再次想起周齐斯。 她用的理由这么突兀, 大早上还这么欲盖弥彰地跑掉。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对方是在躲着自己了。 他又会怎么想呢? 温年盯着黑屏的屏幕,有些微怔,男人从那一句好后,就没有再发来任何消息。 虽然是她先把话头堵死的。 晨阳透进车窗,温年有些不想深想下去了。 打开聊天列表,发出一条消息。 温年:李老师,上次说的志愿活动,现在还可以报名吗? 发完消息,温年突然不知道自己该去哪了,作为借口的讲座是假的,阮韫那也去不成。 手机发出震动声,温年以为是李老师回复了自己。 一点开,竟然是周齐斯发来的一条消息。 显示是一张图片。 红点就这样显眼地出现在眼前。 强迫症作祟,温年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点进去。 此刻温年非常庆幸没有已读的功能,这样就不用担心她被发现不自然和犹豫。 是一张早餐的图片,黄油吐司荷包蛋,还有饱满欲滴的粉色荔枝。 昨天折腾了一晚,温年这会特别饿,尤其是那张图片,淋在灿烂阳光下,散发着一圈美好的光晕。 仿佛隔着屏幕,都能闻到那股刚出炉的甜香,还有可口新鲜的咬汁。 第53节 偏偏又发来了一条消息。 周先生:准备了两人份 明明只是一句话,温年却莫名看出了一种委屈的感觉。 可那人哪里是会委屈的人。 八成是故意招她。 手指轻敲一行字。 温年:那你好好吃 周先生:会连同温老师那份一起吃完的 温年下意识想发“你吃这么多啊”,但想了想,还是只发了一句“嗯”。 屏幕渐渐暗下来,温年骤然对上黑屏映出的自己。 唇角高高翘起,也不知道在笑些什么,反正看着特别傻。 明明只是尬聊而已。 温年伸手轻抵了下脸颊,微微有些发烫。 开车去了温如花的店里。 周末清晨,店门大喇喇敞着,阳光尽撒地面,橘猫懒洋洋地打盹。 温如华坐在木凳上,垂目裁着花枝。 温年也搬了个木凳,坐到她对面。 温如华问:“怎么嗓音有些哑?” 温年心想,她的鼻音真的是有些明显,不然怎么每个人开口第一句就是问她这个。 “就是有些感冒。” 撒谎这种事,一回生二回熟。 “那你要多喝点热水,多注意休息。”温如华叮嘱道,“别光顾着工作,身体还是最要紧的。” 手背贴了贴额头,并没有发烫,温如华这才放心:“要不回去多休息睡会。” 温年刚来,板凳都没坐热。 “妈,你就一点都不想我吗?只顾着跟徐叔甜甜蜜蜜。” 心想自己真是跟周齐斯待久了,完全学坏了,倒打一耙的本事,都用得这样炉火纯青了。 温如华笑道:“你这孩子,怎么还跟老徐吃味起来了?” “对了齐斯,怎么没跟你一起来?” 温年本来就是想转移一下注意力,没想到温如华又把话题又折了回去。 “他……有点忙。” “周末也要忙啊,真不容易。” 温如华瞥见她有些怔神,问了句:“你们没吵架吧?” 温年轻轻摇了摇头:“妈,我跟齐斯能吵什么架啊。” 昨晚还“打”了一架。 温如华看她神色如常,也没有多问。 温年环视了圈周围,她之前送温如华的盆栽,都被好好地放在各处,一楼有挺多漂亮的花瓶的,里头都插着各式馥郁鲜花。 温如华留意到:“要不要带几束回家?” 温年很轻地点了下头:“家里的花瓶里插的花,齐斯每天都会换,这些花一起放进去,应该会很美。” 说这话时,她的唇角浮现浅浅笑意。 温如华瞧见了,彻底放心下来,也不自觉很轻地笑了笑。 之后温年做着乖乖女儿,陪着聊天解闷,还下厨做了顿大餐。 被温如华和徐慎打趣是小尾巴。 直到待到黄昏,温年知道这对中年新婚夫妇,晚上又有双人约会的安排。 也不打算久待,跟他们道别:“妈,徐叔,那我先走了,晚上跟阮韫有约。” 温如华笑道:“正好小韫说五点要来一趟,刚好她来把你接走。” 温年微微睁大眼睛,下意识看向墙面上的挂钟,时间已经走到了五点十分。 刚想发消息跟阮韫通气,只是一点开聊天框,那道熟悉的明媚女声,就出现在耳畔。 “温姨,路上有些堵车,来晚了!” 视线一晃:“哎,小年也在啊。” 话音刚落,就被几步并成一步的温年,紧紧挽住了胳膊。 “你忘了,晚上我们约了吃饭逛街的。” 阮韫心想没说过这事啊。 对视的电光火石间,多年好友的默契占了上风。 “啊对对,瞧我这记性,一下子忙忘记了。” 阮韫把带来的糕点,递给温如华,是很精美的包装:“温姨和徐叔尝尝。” 温如华笑道:“小韫以后常来坐,温姨给你做.爱吃的。” “一定一定,我可想念温姨的手艺了,做梦都想!” 温年和阮韫挽着手,走出店门。 上学那会,她俩就黏在一处,走哪都手挽手,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个习惯却一直没变过。 余光瞥到阮韫直直的视线。 偏头看去。 “走吧温诺曹。”阮韫弯着笑眼,“姐姐回家带你吃外卖大餐。” 温年乖乖等着阮韫回家了。 虽然阮韫表面看起来大大咧咧的,其实她这个人很敏锐,完全不是看起来的小白兔模样。 阮韫到家洗干净手,就瘫进沙发里,悠哉点起外卖。 这栋市中心的公寓,楼层刚好,视线开阔,光线明亮,是她父母送给她十八岁的成年礼物。 温年看着落地窗外浮满天空的浓云,突然来了句:“我在这里住一晚上可以吗?” 阮韫点炸鸡的手一抖,从屏幕后探出头:“今晚吗?” 温年点了点头。 阮韫哦了声,又把头缩了回去。 点的外卖很快就到了,温年吃完,就被阮韫拉着在懒人沙发,打起双人游戏。 大屏的游戏体验感很好,她们一玩就是三小时。 阮韫注意到她打了个哈欠:“你先去洗澡,我们夜话一宿。” “浴袍是干净的,抽屉里有一次性内衣,你知道在哪的。” 温年乖乖起身,取了东西,就进浴室洗完澡了。 回来发现阮韫已经在另一个浴室洗好澡了,身上穿着同款浴袍,怀里抱着毛绒绒的抱枕,整个人平躺在床上。 房间里开着星星灯,将天花板映上璀璨温柔星海。 温年抬腿撑在床边,身上的浴袍有些宽松。 阮韫只是稍稍抬眼,目光掠过肩颈露出的暧昧红痕。 只是不经意露一下,就这么明显。 温年瞬间将衣领收紧,脸颊发烫,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在她身边平躺下来。 阮韫侧头,目光逐渐变得八卦:“噫,昨晚这么激烈啊。” “怪不得你今晚要住我这呢,敢情是你老公太禽.兽啊。” 温年轻声说:“也没有禽.兽……” 虽说随性恶劣,可也没半分让她疼到。 阮韫眼睁睁看着她,整个人从耳尖开始红起,脸颊和脖颈都染上一层红,最后直接抱起大白鹅抱枕,将整张脸盖住。 “我可不想上社会新闻,也不想让我的大白鹅棉枕上法庭。” 阮韫看着有些好笑,伸手扯了扯棉枕:“棉枕杀人事件,听起来也太扯了。” 温年闻言,缓缓把棉枕放下,只露出一双眼睛。 “亲爱的,虽然你愿意和我偷情,我是相当开心的。” 阮韫很轻地叹了口气:“但是你也不能一直逃避呀。” 温年有些语焉不详:“也不算是逃避吧……” “这不算逃避,那这算什么?”阮韫说,“亲爱的,说实话上学的时候,喜欢你的人也不少。” 温年说:“也没有吧,明明跟你告白的人才多。” 阮韫说:“那是看你一心学习,怕耽误你上大学。” “而且你看着温温柔柔的,其实很不容易接近的。我还记得有个同学跟你表白,之后你就再也没跟他怎么说过话了。” “小年,其实你有没有发现,你一直都在抗拒别人走近你的内心。” 温年有些沉默。” 第54节 阮韫又问:“你喜欢他吗?” 过了好一会,温年才轻声说:“我也不知道。” 可是等她说出这句话时,又生出种难过怅然的情绪。 阮韫从她的沉默中,已经得到了答案。 “亲爱的,你不去尝试一下,怎么知道结果?” “就当给别人一个机会,也给自己一个机会。” 身旁的姑娘一直很沉默。 “好了,星空下姐妹的谈话,就暂时结束了。” “你明天的衣服怎么办?”阮韫问,“是回去拿,还是怎么着? 她们的体型相差有些大,阮韫是娇小的身材,温年手脚修长,是纤细匀称的身材,有些像衣架子,穿衣服很有自己的气质。 温年知道她和阮韫,其实不习惯穿别人衣服,就是她和阮韫这么好的关系,才战胜了这股不适的感觉。 阮韫瞥着她的神情:“行了,别愁了。” “要是去,我现在就送你回家一趟。” “要是不去,我就给你找套合适衣服。” 温年想了想,抬眼,有些讷讷地说:“我还是回去吧。” 阮韫了然一笑。 最后阮韫还是给温年找了套宽松的衣服,换下的衣服,说到时候学校见面带给她。 阮韫把温年送到门口:“真不用姐姐送你回去?” 温年轻轻摇了摇头:“不用了。” “下次还来姐姐家玩。” “你这语气,好像个诱拐犯哦。” “就问你来不来吧。” “来。” “路上小心哦,到家给我发个消息。” “嗯,你也早点睡。” 温年一路开车回去。 到家的时候不早了,温年打开手机手电筒,蹑手蹑脚地走上楼梯,希望能尽量不发出动静。 一切都很顺利,温年刚想松口气,突然瞥到昏暗里有道晃动的斜影。 心瞬间一突。 下意识的条件反射动作,她的后背直直朝着墙面撞去。 后脑勺并没有传来磕痛感。 而是撞到护在脑后的宽大手掌。 她的脑袋直扑着对方胸膛,小巧鼻梁撞到锁骨。 鼻尖抽起一阵酸痛,生理眼泪直接从眼角窜出。 同时传来声闷哼声。 空气里有几秒的沉默。 修长指骨掌住下巴,熟悉的低沉嗓音近在咫尺:“让我看看,撞没撞坏?” 窗外透进的依稀月光,掠过深邃优越的眉目轮廓。 温年怔怔看着眼前男人,突然后知后觉到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奶奶……” 心跳像是快要蹦出胸口。 他们昨晚闹了一宿,不可能没有动静,记忆里并没有出现老太太和三只小动物。 是不在家,还是在房间里假装没有听到。 白皙脸颊腾起灼热,浅色微翘眼睫颤动,像是小雨刷似的。 周齐斯瞥着她一副紧张慌乱神情,眼睛微微睁大,像只受惊猫咪。 不紧不慢地说:“老太太昨天下午就被君姨叫回去了,这会多半在安眠。” 温年刚刚紧悬的心,这才安稳落回胸口。 要是被听了一整夜,她真的没脸见长辈们了。 “那三只小动物呢?” 温年回来就没有听到它们动静,往常她刚到门口,小柴犬就会热情地迎接她。 “被老太太一起带走了,她很喜欢三只小动物,说是带着它们回家认亲。” “嗯……” 再次陷入沉默。 “讲座怎么样?” 温年微顿:“挺顺利的。” “逛街怎么样,有没有看中的?” 她两手空空地回来,只能硬着头皮回答:“都是陪阮韫买的,我也没什么缺的……” “那电影呢?什么类型的?” 温年微咬下唇。 这时才深切地明白那句话,说一个谎,是要用剩余很多个谎言来圆的。 “就是普通的喜剧,还挺好看的。” 温年含糊回答后,才意识到男人这话,听着像查岗。 可周齐斯问了这么些话,却对昨晚的事绝口不提。 温年自己也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明明他不提,她是松了口气的,可真当他不提,心口堵住的那股烦闷的郁结,像是卡在心头,不上不下的。 明明昨晚那样耳鬓厮磨,缠吻不断。 温年本来以为自己是不敢直面周齐斯,是她还不能适应突来的变故,担心他们之间的尴尬或者沉默。 可到现在,她不得不承认的是,她其实怕的是,会得到不想听到的答案。 怕他从嘴里亲口说出,昨晚只是因为醉意上涌,只不过是一个错误的意外。 更怕七想八想,在意慌乱的只有她自己。 委屈的情绪上涌心头。 温年有些赌气地问:”“那周先生,为什么还没睡?” “昨晚还是齐斯,今天就变成了周先生么。” “回来后,问老太太,也问三只小动物。” 就是不肯问他。 温年就这样被男人堵在门前,到了此时,她才发现他们靠得有多近。 整个人都被男人圈在怀里。 鼻息交融到一处,恰如交换体温的昨夜。 “老婆,能不能别躲我?” 温年微微仰头,昏暗光线下,大片阴影将她完全覆住。 她明明看不分明男人神情,却从他的话里,听出几分幽怨意味。 嘴唇微张。 又听到男人问道。 “还是老婆用过,就不想负责了?” 第43章 追求 温年闻言怔住, 微仰着头,融在夜色里的眸光抖碎。 昨晚混乱的记忆,此时却像是再为清晰不过的电影慢镜头, 在脑海里一幕幕闪回。 用、用过…… 这人怎么能用这么幽怨的语气,说出这种惊世骇俗的话。 温年脸颊顿时灼起滚烫, 那股高烧不退的感觉,再次袭击了她。 “我没有躲你……” “你平常参加教工活动的记录本没带去。” “下午温姨发消息,嘱咐我多注重身体, 周末也要适当享受生活。” “最近上映的电影, 也没有喜剧片。” 周齐斯声调不疾不徐,就像是在说着些什么最普遍不过的小事。 温年静静听着这些话。 所说的谎言, 就这样被拆穿。 其实她在开口说时, 就没想过能蒙蔽过对方。 第55节 他那样一个敏锐的人,怎么会看不穿她这些把戏。 没有难堪,也没有尴尬。 温年想, 如果他们都想的话,含混过关这件事,确实是太简单了。 学着高高挂起, 粉饰太平, 只要到了明天,他们仍旧是那对长辈们面前恩爱的新婚夫妇, 她仍可以纵容自己偶尔沉沦那么一次, 演着一场不会醒的美梦。 他们之间, 无须责任, 无须承诺, 可以沉溺心动,也可以随时抽离。 如果这是她所想要的。 她只要这样一想起, 胸口顿时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像是溺水的孩童,重新回到水面。 可又为什么,会生出种更为难过的痛苦呢。 静谧夜色如雾,他们的脸庞都被笼进昏暗中,看不分明对方神情。 温年察觉那道目光,定定落在自己脸上,裹着强势的压迫感。 这段时间的相处,确实让她一直忽略了,男人虽然看起来表面游刃有余,浑不在意,骨子里却是最为执拗恣意的那一个。 “你应该知道昨晚……”温年顿了下,微咬下唇,“我们都喝醉了,大脑被酒精占领,可能并不知道……” 温年说到最后,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语言系统变得紊乱,心口涌出惴惴慌乱,仿佛要拖着她跌入深不见底的黑洞。 “从第一个吻开始,从始至终我都知道是你。” 低沉嗓音裹着鼻息,落在近在咫尺间。 “温老师昨晚还趴在我肩头,在耳边一声声地叫我。” “你也不是对我没有感觉,不是么?” 纤细手腕被修长指骨握住,所触及到那片皮肤,仿佛灼起一阵灼烫。 昨晚那股快要满溢出胸口的心悸,再次疯狂跳动。 “就算是我们知道是对方,也对彼此有感觉……” 温年想她不该说下去了。 脑袋却像是被打蒙了,发白发空,耳畔像是隔着磨砂玻璃般,传来她那道熟悉却陌生的轻声。 “或许那些喜欢,只是相处中产生的依赖感,陌生的心悸和心跳,还有不适应的情绪,一时蒙蔽了我们……” 温年越是想反驳,就越是无法说服自己。 蓦然想起很多和周齐斯在一起的事情。 当她深夜坐在台阶上,周齐斯说落了东西去而复返,窥见她红着眼眶,然后把外套披在她的头顶。 她在环湖公路失联时,是周齐斯第一时间赶到她身边。 顺利完成妈妈的求婚计划,从山城回来的途中,周齐斯带她去看一直想看的海,也在她尽力掩盖的脆弱被洞悉时,把肩膀借给她。 她醉酒说的游乐园、旋转木马、烟花,是周齐斯在生日那天为她实现,为她弥补过去的遗憾。 …… 也就是在此时,温年才意识到阮韫问自己喜不喜欢周齐斯,她回答不知道时,心口为什么会涌现那股难过怅然的情绪。 她想,她确实是喜欢上周齐斯了。 或许早在她第一次被对方觉察到脆弱情绪,没有拉开距离,而是听之任之的时候。 周齐斯对她来说,已经是特殊的那一个存在了。 沉默再次降临。 窜入鼻腔的清冽木质气息,似裹着侵袭意味。 “我是个不会让自己后悔的人,也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如果你需要时间,我可以等,今天不行,那就明天。明天不行,那就后天。” “或者是下个周末,无论早上、中午,或是晚上。” “只要你说一句讨厌我,我会二话不说地远离你。你想要的清静,我都会给你。” 修长指骨抚住侧脸。 他们离得更近了,鼻息萦绕在一处。 温年下意识想后退,却发现自己退无可退,后背抵着冰冷墙面,后脑勺还被另外一只宽大手掌垫着。 “所以你讨厌我,想让我跟你拉开距离么?” 男人近在咫尺的低沉嗓音,如夜色般撩人。 像是循循诱.引,也像是再为狡猾不过的蛊惑。 温年心神都乱了,只能徒劳地微张嘴唇:“我……” 尾音消融进犹豫的沉默中。 “温年,你对我也有感觉。” 周齐斯用着肯定的口吻,似是很轻地笑了下。 他不常笑,那声闷在喉咙里,低沉醇厚,像是猫的尾巴尖,挠起一阵酥痒。 “温年。”男人用再为郑重不过的语气,“从明天起你要当心了。” 温年鼻腔轻溢含着疑问语气的“嗯”。 “我要开始追你。” 温年晕乎乎地被周齐斯牵进房间,晕乎乎地抱在怀里睡了一晚上。 第二天,又晕乎乎地跟李老师,坐上了去往志愿地点的专车。 跟李老师提的报名,是学校对口镇乡的教育互助计划,由李老师带队,自愿报名原则,这是第二个月实行。 每月两次,一次为期两天。 温年本来和阮韫约好,下月一起报名。 昨天她心慌意乱,想换个地方转移注意力,于是就报名了。 车里很安静,他们一行四个人,带队老师李老师,小杨老师也一起来了,她是英语组的,还有一个姓祝的数学组男老师。 温年和小杨老师坐在一起。 其他老师都在补眠,她也阖着眼眸。 窗外传来风声,温年脑海里却一直回想着昨晚发生的事情。 他说要追自己。 不是会追,而是要追。 就连追人都是这副恣意性子。 温年觉得自己也挺没救的。 不然她怎么只是想到,那股烟花般的心悸,仿佛就在心口炸开。 温年微抿唇角,心想她当时神情是不是挺傻的。 还好她站在昏暗中,不会被男人看清。 她是不是晕乎乎地点了下头? 只记得被掐了下脸颊。 说是要追人,怎么还先动手动脚的。 手指摸上脸颊,唇角浮现浅浅笑意。 “温老师,你牙疼呀?” 听到凑近的声音,温年被吓了一跳,睁开眼睛,手掌还捂在半边脸颊上。 眼前是满脸笑容的小杨老师。 李老师说:“温老师牙疼啊,牙的事情可是大事,一定要注意点,我老婆有认识的牙医朋友,要不要推荐给温老师?” 小杨老师捂嘴偷笑。 温年臊得慌,只能硬着头皮说:“谢谢李老师,就是有些轻微的口腔溃疡,已经快好了。” “那就好那就好。”李老师说,“没事就好。” 之后温年就闭眼补眠了,生怕醒着的自己,又乱想些什么。 被逮到傻笑这种事,还是不要发生第二次了。 他们去往的是一所县级小学,在偏远镇上。 一到就去听课,事后提交听课记录心得报告,再由各位老师教课,达成互相交流学习的目的。 温年教课的是三年级五班,提前由抽签决定,班上同学们对教课新老师很热情,她也发现这个班风格偏活泼闹腾,思路很活络。 讲解作文题,温年选的是经典命题作文《我与理想》。 纷纷举手,各种回答都出来了。 “我要当奥特曼!” “我要当铠甲勇士!” “我要当皮卡丘!十万伏特!” …… 最后演变成各种幼稚认真的讨论,争论到底谁更厉害。 那场面,唇枪舌剑,唾沫纷飞。 不亚于第三次世界大战。 可等温年把作文卷收上来时,发现一个个嘴里没把门的小朋友们,明明都老老实实写的自己的理想。 科学家、宇航员、律师、医生…… 还有写老板的,说是以后要赚很多很多的钱;写包租婆的,说是要买下一整街的大楼,每天笑着数钱。 第56节 温年看着这些童言稚语,像是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其中有一张很特别的作文卷。 只有短短一句话。 —我没有理想。 名字叫刘郡。 温年很轻地笑了下。 也不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 还挺酷。 一天的听课和讲课结束,温年和小杨老师被分到了一间房。 温年拿着随身笔电,在桌前写着心得报告提纲。 写完回头,看着靠在床前的小杨老师,明明捧着手机,目光却直直盯着她。 那笑容,特别夸张,唇角都要咧到颧骨了。 在这瞬间,温年都在想要不要转头继续写大纲吧。 可是她刚刚才关电脑,现在重开也太明显。 早知道就不这么手快了。 小杨眨巴眼睛:“温老师,晚上这么认真啊?” 温年微抿唇角:“怕明天就忘记了,刚好晚上有空,就写个大纲。” “晚上有空啊。”小杨老师尾音拖长,“不用陪你男朋友呀。” 温年微微睁大了眼睛。 小杨老师说:“温老师,不用紧张,大家都看出来你谈恋爱了。” 温年坐到她的那侧床边,有些不好意思地问:“有这么明显吗?” “完全是全身散发着粉红泡泡,想不注意都难。” 小杨老师说起八卦,眼睛都亮了:“男朋友是不是对你特别好啊?” 温年很轻地应了声。 “就是这个笑容!” 温年抬眼,对上正朝着自己的镜头。 “温老师,我把图片发你了,你放心,我绝对删干净,不留底。” 温年眼睁睁看着她永久删除了图片。 就是把自己傻笑的模样拍下来,还特意发给自己。 这件事也太羞耻了点。 突然传来敲门声。 温年连忙起身,打开门,是李老师端着两盒温牛奶。 “温老师,杨老师睡前喝。” 小杨老师偏头:“谢谢李老师,我乳糖不耐受,就不喝啦!” 温年说了谢谢,拿着盒牛奶回到房间。 所幸小杨老师没有继续刚刚的话题。 时间也不早了,她们一早就坐车来,又忙了一天,唇焦口燥的,急需要睡眠。 房间的灯被关上。 小杨老师沾床就犯困,哈欠连天地说:“温老师,晚安。” 温年回了声:“小杨老师,晚安。” 没过一会,身旁就传来绵长的呼吸声。 晚上气温正好,她们身上各盖了层薄毯。 温年整个人裹在薄毯里,悄悄拿起手机。 淡白色荧光透了出来。 温年翻出小杨老师发自己的照片。 抓拍得正好,照片里的姑娘,微抿唇角笑意,眼角也不自觉弯起,自眼底逃出美好的早春晴光。 就是莫名有点荡漾。 看自己傻笑的羞耻感,后知后觉地袭来。 温年关掉相册,动了动手指,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无意识点进周齐斯的聊天框了。 聊天还停留在晚上洗澡后。 对方发来三只小动物的萌照,棉花糖和麦芽糖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四月在旁边打滚撒娇。 消息是:在乖乖等姐姐回家 温年心都被萌化了。 结果还是特别冷酷地回了句:要写报告提纲了。 对方回:好。 温年伸手戳了戳屏幕,心想别以为有三只可爱的小人质,就可以吃准她了。 可是她确实很吃这套。 当时差点就要冲动回“好”了。 一晃眼到现在,对方都没有再发来一条消息。 明明她也就是说了要写报告提纲而已。 都过去两小时了。 这人不是说要追自己,那为什么只有自己在这瞎想呢。 如果不是手机坏了的理由,她是不会接受的。 冒出幼稚的想法。 温年孩子气地撇了撇嘴,又觉得自己这样好傻,躲在薄毯里,一会偷笑一会埋怨的。 她上次这样,还是高一躲在被窝里,偷偷用手电筒照亮成绩单,她当时考了年级第一名。 正是表面佯装稳重,其实心底很得意的年纪。 注意力挪到备注上,是周先生。 温年想了想,本来想改成齐斯,可又想到今晚对方的表现。 手指轻敲了几下屏幕。 一个新的备注就取好了。 可也就是她改完后,突然来了条新消息。 实习竞争上岗男友一号:温老师饿了没 顶着这个备注,又配上发来的这句话,莫名显得有些喜感。 温年看了眼时间,已经晚上十一点多了,这个时间来问她饿不饿,估计是在吃什么好吃的,八成是想馋她。 阮韫就经常干这种事。 温年不想上套,大半夜遭受美食暴击。 保持坚持一整天的冷酷:不饿 实习竞争上岗男友一号:夜宵不感兴趣 实习竞争上岗男友一号:那早点有没有想吃的 温年心想,他们隔着这么远,还故意问她早点。 于是存了开玩笑的心思。 温老师:玉兰街上的虾仁小馄饨 实习竞争上岗男友一号:用时空胶囊给温老师运过来 温年被他逗笑。 实习竞争上岗男友一号:怎么没睡 温老师:刚聊完天 实习竞争上岗男友一号:温老师旁边躺着人? 温老师:嗯 温老师:怎么了 实习竞争上岗男友一号:温老师睡觉总是抱人 温年看清这条消息,才回过味来,微抿唇角。 刚想打一句:你怎么什么醋都吃啊? 对方很快又发来一条新消息。 实习竞争上岗男友一号:姑娘也不能抱 温老师:无聊 温老师:幼稚 实习竞争上岗男友一号:懂了,温老师今天走的惜字如金路线 温老师:嗯 第57节 实习竞争上岗男友一号:忙一天了,早点休息 温老师:嗯 实习竞争上岗男友一号:老婆,晚安 温年微微睁大眼睛,脸颊也开始发烫。 这人明明叫了一整天的温老师的。 简直犯规。 …… 第二天,温年醒来时,发现小杨老师已经不在房间里了。 洗漱完,温年听到门开声,正对上晨跑回来的小杨老师。 小杨老师笑弯了眼睛,神神秘秘地说:“温老师,你出去看一眼呗。” 温年刚醒,思绪还钝钝的,不明所以地走出去。 她们住的是走廊尽头的这间房。 窗台透进灿色晨阳,男人懒倚墙边,几乎是透明的浅金光晕,勾勒修长身形。 修长指骨握着精致食盒。 只是那样随意站着,却难掩矜贵气度。 温年一时有些晃神。 “你怎么来了呀?” 在还没有反应过来前,她已经不自觉弯起眼眸。 周齐斯微掀漆黑眼眸,口吻几分懒怠。 “没有时空胶囊,只能自己来给温老师送小馄饨了。” 第44章 秋千 温年本以为昨晚睡前的聊天, 只是他们之间的玩笑话而已。 没想到男人一大早还真的送来了。 餐盒被放到窗台上,用餐巾纸垫着。 是保暖材质,打开时还在冒着浅浅热气, 馄饨小巧剔透,皮薄馅多, 散发浓郁鲜香的气味。 温年拿着筷子,定定看着明显是两人份的小馄饨。 有些迟疑地说:“这也太多了。” “总要喂饱温老师。” 温年手一抖,刚用筷子捻起来的小馄饨, 脱力般掉了回去, 险些溅到身上。 “没溅到手上吧?” 低沉嗓音落在耳畔,修长指骨握住她的手, 男人半垂着眼眸, 认真查看着情况。 察觉到目光落在自己脸上,周齐斯微掀眼眸。 眼前姑娘直直瞥着他。 那眼神,带着震惊、埋怨, 还有几分似有若无的撒娇。 一看就是想歪了些什么。 温年脸颊薄红:“你别说奇怪的话。” 这还是在教工宿舍呢。 “咳咳。”身后传来小杨老师的嗓音。 温年转头看去。 小杨老师扒在半开门旁,探出脑袋:“哎哟,这小馄饨皮薄馅大的, 看着就好吃。” 温年问:“小杨老师, 要一起吃点吗?” 小杨老师满脸笑容,连忙摆了摆手:“不了不了, 就是想问问, 要不要到屋里来吃?” 温年知道她晨跑完要淋浴, 有异性在屋里也不方便, 轻笑道:“没事, 就在这里吧。” 这样问她,估计是看他们站在外头。 小杨老师点了点头:“那不打扰了, 温老师慢慢和男朋友一起吃。” 清晨楼道里很安静,校方特意把她们安排到空置楼层。 关门声在耳边很清晰地响起。 温年还没转回头。 “男朋友。” 周齐斯似是很轻笑了下。 耳畔传来低沉嗓音,窜过细小酥麻的电流,像是被白羽划过,痒痒的。 完全转过头的瞬间,浮到半空的清晨光雾,浅浅映着男人深邃眼眸,天朗气清,惠风和畅,在周身渡上柔和光晕。 温年一瞬都晃不开眼。 这人怎么又笑了。 明明平时都不怎么笑的。 可好像越是平常不笑的人。 一笑起来,杀伤力……真的好大。 不知道过了多久,温年都感觉对视的时间过于久了。 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又露出了那种傻笑。 温年默默挪开目光,将视线投向餐盒里的小馄饨。 稍微吹了下热气,送进嘴里。 放在食盒里,没有刚出锅的新鲜,但难掩虾仁鲜滑,鲜香四溢。 大早上能吃上一口,真的是件很幸福的事情。 要知道她回回经过。店门前都排满了长队。 周齐斯重复了遍:“哪来的男朋友?” 有些执着,像是一定要从她嘴里得到答案似的。 温年轻声解释:“学校老师们不知道我结婚了,所以她也就以为我是在谈恋爱。” 周齐斯口吻懒怠:“所以现在算是在恋爱么?” “当然不是。”温年微抿唇角,“这位周同学,不允许耍赖作弊。” 虽然小馄饨确实很好吃。 周齐斯眼里流露出几分纵容:“都听温老师的。” 向来游刃有余、总是使坏心眼逗弄自己的男人,头回这么乖巧听话。 温年蓦然生出种很奇妙的情绪,像是得意,又像是欣喜,仿佛跌进亮色云团里。 半垂浅色眼睫,有些盛不住眼底漫出的笑意,抖落几分微光。 “饿不饿啊,要不要一起吃点?” 这家店本来就难买,更别提开车过来就要一小时。 周齐斯说:“吃了来的。” 温年“嗯”了声,又问:“今天怎么来了?” 她是见过周齐斯忙的,外地或是国外出差,已经是很习以为常的一件事了。 “昨晚加班到十一点。”周齐斯唇角微掀,“今天怎么着都该放我一天假。” 温年微微睁大眼睛:“这么晚啊。” 怪不得昨晚十一点多才跟自己发消息,原来是加班一结束,就来找自己了。 本来就忙到深夜,一大早还去店里排队。 “深夜回家,三只小动物不在,还没有温老师抱着睡觉。” 明明男人音质偏冷,语调如常,却莫名听出几分可怜意味。 温年微咬下唇:“你别胡说八道了。” 又说:“下次别这么辛苦了,我回去也可以早点起来排队的。” “说的这么辛苦,是想让温老师心疼我。” 周齐斯朝她倾身,稍稍附在耳侧,浅色光雾流连优越侧脸,唇角轻勾起,语调明晃晃的。 这人到底是要笑几次。 拂过颗粒般气流声的耳尖,泛红,腾起灼意。 直到男人起身,耳畔仿佛还残存着那股酥麻感。 故意耍的心机,还要明晃晃地告诉她。 越来越大的喧闹心跳声,提醒着她一件事。 这人的段位好像真的太高了。 她根本招架不住。 只能闷头吃起小馄饨。 第58节 又是一声短促的低笑。 低沉、醇厚,像是挠人的尾巴尖。 温年长这么大,第一次感觉吃小馄饨,竟然是件这么难捱的事情。 心跳声都快跳出胸膛了。 过了会,不急不缓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 是袁老师来了,四十来岁的中年女人,很有书卷气,是镇三小的教学互助计划的主负责人。 袁老师手里拎着灌汤包和豆浆,笑道:“温老师,原来已经有早餐吃了啊。” 目光掠过身侧男人,眼里流露惊艳:“这是温老师的男朋友吧,真是一表人才。” 温年很轻地应了声。 袁老师笑道:“温老师真的很优秀,学校里的孩子们都很喜欢她,一个个都问她下次什么时候来。” “看着这么年轻,又优秀稳重,真羡慕附小,真是有福了。” 周齐斯薄唇微启:“温老师一向负责,对待人和事也很温柔,有时候有些较真,不过也是她对待生活的态度。” 就像是接受师长表扬的家长,也像是认领长辈认可的丈夫。 是为她骄傲,与荣有焉的模样。 心脏好像被蜗牛探出的触角微碰。 是不同于心悸的另一种心动。 袁老师微笑着,将目光投回温年身上。 温年知道她扎根乡镇多年,明明有很多晋升机会,都被她放弃了,说是立好这一方天地,就是件幸福的事情。 心中也很受触动,轻笑道:“袁老师,我会常来的。” 闲聊了这么一小会,袁老师担心手里的早点冷掉,先去给小杨老师送早点了。 门刚敲响几下,小杨老师就开了门,接过热腾腾的早餐。 双眼冒光,看出来是饿着了。 袁老师还有早会,就先离开了。 小杨老师露出不打扰他们的笑容,关门乐滋滋地吃早餐去了。 关门声和脚步声双双消失,走廊处重新陷入安静。 两人份的小馄饨,对温年来说,还是太夸张了。 肚子已经完全饱了。 周齐斯对上温年探来的目光。 含着几分求助撒娇的意味。 分明是吃不下去,又觉得浪费食物的矛盾神情。 温年还在想,要是她说吃不下去,会不会太对不住男人的心意。 手里握着的筷子,已经被周齐斯顺手拿去。 然后眼睁睁地看着,男人吃起她剩下的馄饨。 特别自然,就像是在做一件很普通的小事。 “味道不如刚出锅好。” 他还嫌弃地评价了起来。 温年说:“毕竟在路上耽误了这么久。” “回去给温老师做新的。” 温年注意到他说的不是买,而是做,轻声问:“要在家里包馄饨啊?” 她下意识激动或是期待时,会不自觉在尾音带上语气词,微微上扬,泄出几分孩童天性。 周齐斯唇角微掀:“嫌弃我的厨艺啊?” 口吻怠懒,稍稍拖长了尾音,逗猫似的。 温年微抿唇角。 明明这人以前都不会用“啊”这类语气词的。 这会学着她的语气,活像只开屏孔雀。 只能说:“我知道你的厨艺水平的。” 剩下的馄饨都被周齐斯解决掉。 温年把餐盒拿到房间里,清洗干净,又用纸袋装好。 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安排周齐斯。 特意大早开车来给她送早点,刚吃完就不管人家,感觉怎么都说不过去。 温年说:“今天还有交流课,估计要到下午四点才会结束。” 她也说不准周齐斯的意思,虽然她是不希望对方离开的。 可要是等这么久,确实也很无聊。 周齐斯倒是没别的反应,只是说:“既然来了,当然要把温老师安全接回家。” 于是温年带到他们的休息室,是一间空办公室间,其他老师都有课程安排,这里安静没人,也不会有其他人进来。 温年轻按着男人肩膀,让他坐到沙发上。 又从书架上认真挑了几本书,抱在怀里,整齐地垒在茶几上。 想着这样没准也会无聊,又补充道:“教学楼外面有小花园,也可以去逛逛的。” 沙发比较矮,男人此时比她矮了一小截。 温年平常看他,都要微微抬头,这会他微仰着头,浓长眼睫映上窗外微光,竟然生出几分乖顺意味。 忍不住伸手,很轻地抚过男人头顶。 发质不过于软塌,也不过分硬实,是恰如其分的触感。 温年微弯眼眸:“这位周同学,那你听话些,在这乖乖等着,温老师下课回来接你。” 修长指骨圈住手腕,只是稍稍使力,就把她的手掌,重新落回到头顶。 纤细手指陷入深色发丝,窜起细小电流般的心悸。 仿佛在滋啦滋啦作响。 周齐斯微掀眼眸,瞳色过于漆黑的眼眸,被微光松松点亮,映出完整小小的她。 “温老师,这才是正确的摸头方式。” 温年定定看着他,心神轻而易举被攫取。 被触及的腕间皮肤,仿佛腾起灼意。 刚刚生出男人乖顺的想法,果然只是她的错觉。 明明就是只行走撩人的大尾巴狼。 温年那股晕乎乎的感觉,一直持续到课前。 最后还是职业素养占了上风。 她一向对待课程认真,几乎是上课铃声响起的瞬间,就进入授课的状态。 她的教学风格并不传统老派,更注重跟学生们的交流互相,整节课大家思路活络,比起学习,更像是“玩”语文。 课程结束,还有一群围在她身边,要听她讲典故故事的小朋友们。 “有大哥哥给我们扎秋千!” “是秋千啊啊啊!” 突然窗边传来喧闹的欢呼声,一声接一声的欢呼。 所有人都被吸引了注意力。 就连温年也被牵着来到窗边,从这里看去,正对着教学楼下的小花园。 虽然说是小花园,但也就是泥地,周围种了树木和灌木丛,又搭建了些体育器材,还有一条跑道,是学生们上体育课的地方。 温年一眼就看到周齐斯,很显眼的修长身形,鹤立鸡群的。 被一大群小朋友众星捧月地围着,像个孩子王。 不知道从哪找来的这些材具。 男人一身黑色衬衫,深邃眉目沥着阳光,下颌线利落分明,领口微敞,半挽起衣袖,劲瘦小臂弓起流畅漂亮线条。 手背覆着薄薄一层冷白皮肤,青筋脉络明显,散发强烈的荷尔蒙。 周齐斯听到动静,微掀漆黑眼眸,直直朝着她瞥来。 只是隔着二楼的高度,他们一眼就对视上。 “大哥哥,你扎的秋千好漂亮啊!” “是做好了吗?可不可以试坐一下!” …… 身旁围着的小朋友们,一个个扎在窗前,圆滚滚的后脑勺们挤成整齐的一排,七嘴八舌地兴奋搭话。 有个寸头小男孩自告奋勇试坐秋千。 他的朋友,是个戴着黑框眼睛的小男孩,在他身后助推。 小男孩坐在秋千,高高腾起的那瞬。 瞬间爆发了一阵尖叫欢呼声。 所有小朋友都被吸引了注意,眼里写满兴奋和期待。 第59节 温年却难以从周齐斯身上挪开目光。 哪怕是一瞬。 隔着教学楼上楼下,他们长久对视着。 烈阳划过锋利优越的眉骨,似是挟着滚烫而来。 清晰地描摹出他的口型。 —温老师,我还听话吗? 第45章 念头 窗外阳光落到白皙脸庞, 温年回望着他,漂亮唇形清晰描摹着口型。 —别胡说了。 这人这么明晃晃的,明明旁边还有这么多小朋友在。 可周齐斯偏偏要逗弄她似的, 漆黑眼眸凝着她,又用唇语问道。 —我的奖励呢。 “我、的、奖、励、呢。” 身侧传来一字一句的重复, 是一个圆头圆脑的小男生,神情兴奋,像是发现了什么重大宝藏。 “温老师, 那个大哥哥在问你要奖励!” 小男孩嗓门洪亮, 这一吼,几乎是整间教室, 都听到他这道兴奋的喊话。 顿时爆发七嘴八舌的兴奋讨论声。 “温老师, 是你让大哥哥扎秋千的吗?” “温老师,你要给大哥哥什么奖励啊!” “温老师,大哥哥是你的男朋友吗?” …… 耳畔传来一声又一声的温老师, 又一声接一声的大哥哥,温年顿时被团团围住。 一时都不知道该回答哪个问题。 温年长这么大,从来没想过她会被一群小朋友, 围在一起问这种问题。 “大哥哥说是听温老师扎的秋千!” 楼下传来更为兴奋的喊声, 是刚刚那个坐秋千的寸头小男孩,双手捂在唇边, 拢成大喇叭的形状。 “谢谢温老师!” “谢谢大哥哥!” …… 楼上楼下同时爆发堪比欢呼声的感谢。 混乱中, 不知道谁先起的头。 感谢词秒变祝福语。 “百年好合!” “白头偕老!” …… 虽然是在课间, 这阵动静都快把教学楼顶掀翻了, 教室门口都堆满了来看热闹的脑袋们。 到处都是叽叽喳喳声。 温年望了眼楼下的罪魁祸首。 周齐斯随意站着, 被温温柔柔地瞪了眼,唇角微勾。 猫似的, 像是轻挠在心口。 中午他们吃食堂,虽然负责这块的老师,对温年再三强调多一个家属不打紧。 温年还是婉拒了,一方面担心他吃不惯,另一方面还是觉得这毕竟是校方提供的工作餐,带旁人也不算回事,她在这方面总有固执性的原则。 午饭是三菜一汤,很标准的工作餐,温年刚吃完,肩膀被迫不及待地轻推了下。 小杨老师满脸笑容:“温老师,怎么想着在小花园搭一个秋千?” “我们在楼下都听到那阵动静了,真羡慕啊,人家也想要甜甜的男朋友帮扎秋千。” 温年听出她话里的打趣意味,还是认真回答:“那要帮你介绍对象吗?我班上的一个家长……” 小杨老师一秒听出来说的是谁,脸上笑容一僵,手举到面前:“一点都不想,温老师,还请您高抬贵手。” 她是知道那位家长的威力的,她完全是承受不住的。 温年被她夸张的语气逗笑。 小杨老师伸手拍了拍胸口:“不过那秋千真的扎得很漂亮,我看到排队等坐的,真的好长好长的一条。” 温年轻笑道:“确实是挺漂亮的。” 完全是捕获了全校师生的心,看起来完全不像是新手。 小杨老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对了温老师,我这有些要来的教学资料,写报告心得的时候,可以参考一下,我现在发给你,不然一会就忘记了。” 她只是刚转头,刚巧平放在桌上的手机屏幕亮了,她在学校用的是工作手机,第一反应就是又有领导带着什么任务来了。 心猛地突了一下。 “哎,实习……”小杨老师眯起眼睛,她有些近视,垂头凑近屏幕,“实习竞争上岗男友一号?” 语气带着几分奇怪和荒谬。 “这谁啊,我记得我没见过,怎么有人乱改备注——” 身旁传来轻唤声:“小杨老师。” 一向温柔的温老师,脸上浮现几分不自然的尴尬。 小杨老师抬头,循着她指的方向看去。 是她左手边,靠近窗户的这一侧,竟然也平放着一个手机,同样从正面看到裹着一层边缘的黑色手机壳。 如果这是她的手机,那她刚刚看到的是—— 小杨老师瞬间反应过来,手指像是碰到烫手山芋般,把早已息屏的手机推到温年面前。 “温老师,真不好意思,刚刚不小心认错手机了!” 刚刚一切都发生得太快,温年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小杨老师念出了那个备注。 她自己取的时候,还没觉得有什么,结果被意外念出来,真的有种说不上来的羞耻感。 小杨老师心有戚戚地拍了拍胸口。 糟糕,好像撞破了甜蜜小情侣间的什么情趣。 气氛隐隐有些尴尬,小杨老师刚想开口,余光却瞥到窗外的一道人影。 阳光随风晃落树缝,落下影影绰绰的斑驳,撒落修长身影半身。 男人随意站在窗外,眉目深邃优越,难掩惹目的惊艳感。 “哎温老师,男朋友在外面等你……” 小杨老师回头,看到温年视线直直落在窗外。 明明是很正常的对视,她总觉得那眼神在拉丝,莫名看着她脸红心跳的。 温年看到小杨老师默默拿走餐盘。 对上她的目光,又问:“温老师中午还回来吗?” 温年微抿嘴唇:“我下午直接去班上。” 小杨老师立刻比了个ok的手势,离开前,把她的餐盘代劳拿走了。 目光重新投向窗外,温年完全不知道,男人什么时候站在外头的,有没有听到她们刚刚的对话。 最关键的是,有没有听到那个羞耻的备注? 可对方神情如常,看起来也没有任何想开口问的打算。 温年只能轻声问:“你吃完饭了?” 周齐斯薄唇微动:“来接温老师休息。” “嗯。” 周齐斯在外头开了房间,是镇上最好的宾馆,虽说装修简单,胜在地处安静,干净整洁,散发着淡淡好闻的香氛味。 室内空调温度开得适宜,深色窗帘垂下,整间房间笼罩在昏暗中,是很适合午睡的环境。 温年对于眼前的环境,完全说不出任何的缺点。 只是有一点,这是张大床。 周齐斯目光也落在大床上。 温年微张嘴唇:“是……” 身侧传来懒怠嗓音,完全是看透她内心的想法。 ”温老师,我一个人也要双床房么?” 明明刚刚还说是来接她休息的,这会就说是一个人了。 分明是故意的。 温年本来担心,要是睡在一处,会不会影响到他的睡眠。 明明她跟别人同睡,都挺老实的,就连昨晚和小杨老师睡一起,她醒来后,发现自己还是静静待在昨晚睡下的位置,几乎没挪动几厘米。 第60节 就是跟周齐斯在一起,莫名就会滚到对方怀里,真是件奇怪的事情。 不过看当事人都没什么想法,温年也就没说什么。 温年平躺到床上。 没过一小会,身侧传来上来的动静。 温年侧身,睁着一双清透眼睛:“齐斯,你想要什么奖励啊?” 虽然这个讨要奖励,来的有些没有道理。 但是看在好吃小馄饨、漂亮秋千,还有这么舒服的房间的面子上,如果要求不是很过分,她还是愿意为对方达成的。 周齐斯没吭声。 宽大手掌却覆在她的眼前,松拢最后一抹微光。 略带粗糙的指腹,被微翘眼睫轻刮过,在掌心蹭过轻麻酥痒。 鼻腔含着几分不解:“齐斯?” 鼻息近在咫尺:“温老师确定要问我,要什么奖励?” 眼前陷在昏黑,其他感官却变得愈加清晰,裹着颗粒感的轻笑,一个劲钻进耳膜。 温年莫名感觉有些热了:“想着先问问。” 最后通不通过,还是没准的事。 “要是我来要,温老师的午睡就要泡汤了。” 什么奖励,会让午睡泡汤…… 温年眼睫微颤,突然反应过来男人的言下之意。 没有再开口。 修长指骨漫上一层微热,她的体温偏凉,像是笼着层温润白玉。 就连被狡猾地拥进怀里,都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这副乖乖的模样,反倒惹出更为恶劣的心思。 “温老师确定还要吗?” 低沉醇厚嗓音,曳着点哑,偏偏落在耳畔,引出烟花般的心悸。 等温年反应过来时,她已经被男人圈进怀里,纤细手指轻抚劲瘦小臂。 与灼热胸膛相贴,后腰也被有力手臂束住。 是一个极具占有欲,却不会让她感觉不适的环抱。 温年侧脸蜷在肩颈:“那回家给你奖励。” 她说的很小声,几乎要散成气声。 昏暗中,周齐斯喉结微滚,似是很轻地笑了下。 温年本来就很不好意思,又感觉那股气声,再次钻进耳里,痒痒麻麻的。 伸手轻推了下他的肩膀:“你笑什么啊?” 纤细手指被轻握住,耳畔再次落下低沉撩人嗓音。 “温老师怎么这么可爱。” 被突然夸了可爱的温年,难得有些结巴:“你、你别胡说了。” 说完又觉得自己怪没出息的,她明明也以前说过对方可爱的。 怎么现在完全没有丝毫招架之力的,反而是自己呢。 周齐斯问:“哪里胡说了?” 到了这会,温年越来越觉得自己,还是不开口为妙。 可男人偏偏还要问她:“是说温老师可爱,算是胡说么?” 温年感觉那股热,好像都要冲破脸颊薄薄一层皮肤。 微抿嘴唇:“周先生,我觉得你根本就没想让我午睡。” 她在表达不满时,就会强调周先生这个称呼。 可用着温温柔柔的嗓音说出,听起来反倒像是撒娇。 后背被轻拍了拍,头顶落下满是纵容意味的嗓音:“宝贝,睡吧。” 完全是轻哄小朋友的语气。 温年听到这声“宝贝”,心跳都漏跳了拍。 又不想让男人察觉到自己断线般的心跳声,只装着没听到。 一片昏暗中,温年紧紧闭着眼眸,睡意渐渐上涌。 完全沉入睡梦前,脑海里默默冒出一个念头。 她不能再这样被男人牵着鼻子走了。 她也要反撩回去。 第46章 交谈 温年下午参加完最后一节旁听课, 就去参加结束会议了。 校方代表对他们表达诚恳的感谢,下午四点钟,李老师宣布这次活动彻底结束。 小杨老师有朋友来了, 她们打算去附近高山游玩,离得不远, 听说这处山清水秀,青翠一片,远远望去, 山峦连绵起伏, 半隐在云雾里,飘来几分缥缈诗意。 温年在办公室收拾了下东西, 周齐斯懒倚门口。 窗外浮着晚霞昏色, 学校里的学生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广播站放着轻音乐,就连热闹了一天的秋千那里, 都变得冷清起来。 秋千的几步外,站着个女生,戴着副眼镜, 身材瘦小, 肥大校服挂在身上似的,风一吹就鼓得空空的。 温年认出这是第一天代课班上的学生, 内敛寡言, 坐在靠墙那边的第五排, 她从前上学时, 也习惯坐这个位置。 所以就格外印象深刻。 明明一直盯着秋千, 却还是一直停在原地,怎么都不肯挪步。 温年瞥到, 总觉得看到只对世界悄悄试探的猫咪。 目光停留了一小会,周齐斯也不催促,只是静静等着她。 过了一小会,温年总算收回视线,想到男人还在等她,于是快步走到他身边。 “好了?” “嗯。” 他们并肩下楼,广播里的音乐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 经过小花园时,温年又忍不住投去视线。 周齐斯问:“要去看看么?” 温年有些犹豫地说:“时候也不早了。” “也不差温老师这会。” “嗯,那我去看看。” 虽然温年一向并不是很爱管闲事的人,可都到这个点,还有学生一直没回家,不留意下,也没办法安心回家。 在温年走近的时候,女生同样也看到了她,到了跟前,也不说话,只是定定看着她。 离得近了,温年才注意到女生有双很清透的眼睛,黑白分明,像是倒映着世界的影子。 “小同学,怎么还不回家啊?” 女生仰着头,认真回答:“我不小了,今年都八岁整了。” “嗯,确实是不小了。”温年轻轻笑了笑,改口道,“所以同学,怎么这个点还不回家啊?” 女生仍是盯着她,没吭声。 温年又问:“要坐秋千吗?” 女生抬眼,下意识瞟了眼秋千,又迅速扫了眼她身侧男人,露出犹豫的神情。 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温年偏头,跟周齐斯对视了下。 周齐斯神情未变,却了然地问:“想吃冰淇淋么?” 温年注意到女生眼睛微微一亮,像是闻到鱼干味的猫咪,可又很快半垂眼眸,挡住那一瞬的期待。 就像是问她想不想坐秋千时,同样展露的神情。 温年笑道:“香草味。” 又侧头看向女生:“同学想吃什么味道的?” 女生紧抿嘴唇。 温年微弯眼睛:“香草?草莓?牛奶?巧克力?” 她注意着女生细微的神情变化,年纪还轻,孩子天性还占了上风,在听到自己想要的口味时,神情骗不了人。 “那老师帮你决定。”温年朝着男人笑道,“还有巧克力口味的。” 周齐斯眼里流露几分纵容。 修长身影离开在眼前。 温年和女生同时收回视线。 对视上,女生不自然地先撇开了目光。 第61节 “我叫温年,温度的温,小年的年。”温年轻声说,“同学,你叫什么啊?” 女生有一会没说话,就当温年都以为她不会回答时,传来很轻的答声:“刘郡。” 温年瞬间将这个名字和眼前这张脸对上号。 脑海里晃过那张只写了一句话的作文卷——我没有理想。 原来这就是那个挺酷的小孩。 是个女孩啊。 刘郡却把她的一时沉默,误以为是没听清,又有样学样地解释:“姓刘的刘,郡县的郡。” 温年很轻地笑了下:“刘郡同学,老师还挺想坐秋千的。” 刘郡朝她直直看来。 “所以能不能帮我推一下啊?” 刘郡点了下头。 温年坐上秋千,刘郡站在她身后,帮她推着,女生用的劲不大,只是随着弧度轻轻晃着。 天边铺陈开的昏色渐浓,晕染橙紫色的晚霞,像是一副动人的油画。 微风浅浅吹来,拂来灌木丛的淡淡花香,温年微微后仰着头,眼眸弯起漂亮弧度。 她微笑起来很有亲和力,浑身散发着柔和感。 “刘郡同学,要不要也来坐会秋千?” 刘郡被这道笑容,有些晃到眼睛,手指握紧秋千绳索,愣神地点了下头。 可很快她又迅速摇了摇头,一副完全懵了的神情。 温年起身:“你帮老师推了这么久的秋千。” 刘郡有些不解地抬头看她。 温年笑道:“那礼尚往来,老师也应该帮你推会。” 刘郡愣愣地点了下头,整个人感觉晕乎乎的,莫名其妙就坐上了秋千。 后背传来力度,明明不是很重,却像是使了巧劲似的,秋千高高荡起,有那么一瞬间,她感觉鼻尖似乎要碰到那片橙紫色云彩。 荡高、落下,再荡高、再落下。 风声和花香掠过鼻尖。 秋千的晃动幅度,渐渐慢了下来,刘郡重新落回到地面,突然低声说:“温老师,我的作文是不是很糟糕……” 温年听到这句话,才意识到女孩在她面前的不自然和犹疑,到底是从何而来。 轻声问:“为什么会觉得糟糕?” “大家都有理想。”刘郡垂着眼睫,薄薄镜片内,细密小刷子般的阴影,挡住她眼里的情绪,“可是我怎么都想不到自己有什么理想。” 她的神情失落,像是被雨淋湿的无家小猫。 头顶落下轻柔嗓音:“可是人也不一定要有理想啊。” 刘郡猛地抬头,迟疑地问:“人可以没有理想吗?” “当然了。”温年微弯眼眸,“很多人没有理想,也活得很开心的。” “那刘郡同学,有没有什么想做的事情呢?” 刘郡说:“我想让妈妈开心。” 到了此时,温年才明白,为什么她从这个女孩身上,感知到那种陌生又熟悉的感觉。 曾几何时,她也曾经有像这样迷茫过。 在那个懵懂又敏感的时期,她害怕不合群,害怕未知的迷茫,更害怕空洞的内心。 “让妈妈开心是件很幸福的事情。”温年口吻如常地说,“老师在你这么小的时候,也经常会冒出这个想法。” 或许是接收来自对方的共鸣,刘郡彻底软化下来,说出她一直而来的苦恼。 “可是我经常和她吵架,她讨厌我做和学习无关的事情,我烦她的唠叨,我一点都不想当小孩,也不喜欢大人说你这么小懂什么。可每天她就算是再生气,都会记挂着我有没有穿够衣服,给我做我爱吃的。她明明是我在世界上最爱的人,有时候我却觉得她是我在世界上最讨厌的人。” 刘郡很伤心地说:“我是不是个很坏的女儿。” 手掌轻轻落在蓬松头顶:“两个不同的人在一起,就像是两块积木,再嵌合也会有缝隙的,如果要硬生生挤空这些缓冲的空间,可能就会碰到坚.硬的棱角。” “生出的一些想法,只是大脑给自己的缓冲。所以有时候,很多东西并没有自己想的那样糟糕。” “老师相信你和妈妈,都是互相爱着彼此的。” 温年在这个年纪时,也想很快脱离孩子的名号,对待事物的看法是脆弱而矛盾的。 大概是每个人必经的生长痛。 刘郡感觉心口仿佛松了口气,她或许只是需要一个倾诉发泄的口子。 “温老师,以后我可以经常跟你聊天吗?” 说完顿时想起她们隔着这样远,露出说了什么错话的神情。 温年了然笑问:“刘郡同学,那要当我的笔友吗?” 刘郡定定看着她,眼里映着期待的微光。 温年在女孩面前伸出小指:“所以要当我的共犯吗?” 刘郡微勾住小指:“那这是我和温老师的秘密,我们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说谎的人,会变成小狗的。” 小指微晃了晃,她们相视一笑。 “刘郡!刘郡你在哪啊?” 传来呼唤声。 “啊,是我的朋友来找我了。” 温年和刘郡循声看去,是一个扎着马尾的白净女孩。 转眼,却意外看到不远处的修长身影。 随意站在那,树影斑驳落了半身影影绰绰。 刘郡跟她挥手道别:“温老师再见。” 温年笑道:“同学再见。” 刘郡经过周齐斯面前时,被叫住时,莫名紧张,像是只受惊小兔子。 呆呆接过巧克力味的盒装冰淇淋,说了声谢谢。 马尾女孩问:“你怎么跟温老师在一起啊?” 刘郡微愣:“那是我跟温老师的秘密。” 马尾女孩立刻说:“你都跟别人有秘密了,你不跟我天下第一好了!” 刘郡慌乱解释:“没有没有,我跟温老师拉钩发誓了,说出来要变成小狗的!你别生气,我给你买冰棒吃!” 马尾女孩哼了声,也特别容易被哄好:“一根不够,我要两根!” 随着风声,传来女孩们的声音。 天边的黄昏晚霞,已经快要溢满天际,温年偏头看着身旁男人,接过香草味冰淇淋。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啊?” “刚好回来。” “温老师,该回家了。” “嗯。” 回家路上,车窗倒退青翠树影,温年咬着盒装冰淇淋,橙黄色外盒,完全是她童年里的味道。 春风扑到脸颊,温年有些忍不住说起课上,孩子们千奇百怪的理想。 身侧传来低沉嗓音:“温老师小时候写的理想是什么?” 温年闻言有些怔神,弯着的眼眸,还维持着微微上扬的弧度。 “我啊,当时是随便乱写了一个,写的还是医生,我记得很清楚。” “为什么?” “当时的想法很简单,医生救死扶伤,是个很神圣的职业。” “那你写了什么?” “我交了白卷。” 温年微张嘴唇,竟然第一反应不是震惊,而是觉得这确实像是男人能做出来的事情。 “所以温老师是怎么成为老师的?” 温年很轻地笑了下:“其实我有段时间很不想成为老师的,因为有些不好的印象,不想成为这样讨厌的人。现在想想,这个想法还挺幼稚的。” “后来转学,遇到了当时的语文老师,我那个时候九岁,她是很难得不把我当小孩子的人,还当起我的书友。我很感谢她,如果不是碰到她的话,我可能会对故事里的爱情讳莫如深,也可能会错过故事里那些精彩的世界。” “同样是老师,对待学生不同的态度,造就两种截然不同的结局。” “所以那个时候,我在想一件事,如果是我的话,一定不要让我的学生伤心,也不要用恶言中伤孩童时期的萌芽。” 说完,温年轻揉指腹:“我这样是不是有些傻啊?” 她早就过了谈及理想的年纪,说着这样的话,总感觉很不好意思。 “不傻。”周齐斯唇角微掀,“温老师确实很负责耐心,认真、也很有原则。” “说这些话时,反倒很可爱。” 温年脸颊微微发烫:“我哪有你说的这样啊。” 半垂着眼睫,一副羞赧神情。 传来声低促轻笑,颗粒感般的气流窜进耳畔。 第62节 对他心动,好像变成件很轻而易举的事情。 温年不自觉也轻笑了笑。 她想或许她一直都在逃避,小时候用懂事乖巧获取着外界好感,长大后继续伪装自己,对待感情也是,她一直止步不前,不敢将自己的心放出来分毫。 怕悬空,也怕跌落。 “齐斯。”温年很轻地唤了声,“我在感情上,一直是个很迟钝也很慢的人。” 不同于周齐斯恣意随性的本性,她总是显得踌躇不前,忧虑太多。 “温老师是怕我等不及么?” 温年偏头瞥向男人。 窗外晃动的婆娑树影,在深邃侧脸落在斑驳光点。 他的嗓音几分懒怠。 “所以温老师,晚上要和我约会么?” 第47章 约会 温年靠在椅背, 阖着眼眸养神,总是想起晚上即将来临的约会。 窗外微风轻轻扑过脸颊,浅浅漫上微扬唇角。 从这刻开始, 她好像就忍不住开始期待了。 回到家时,落地窗外暮色已然暗了下来, 温年跟周齐斯商量了下,她不是很饿,于是就在家简单解决一下。 温年稍稍收拾了会行李, 下楼时, 周齐斯已经简单做好了晚饭。 落地窗落着一层灯光,可以窥见被星辰点缀的夜空, 弯月疏淡, 被飘来薄云半遮,淡淡笼着朦胧月光。 他们相对坐着,静静吃饭, 这时他们都不习惯说话。 温年吃完,周齐斯起身收拾餐盘。 早晚餐他们是分工做的,一三五她来, 二四五对方, 周末就一起做。 只不过这条规则界限,并不是很清晰分明, 经常有打破的时候。 视线不经意瞥到, 餐桌上摆的花瓶, 还是她那天拿出来的玉色彩釉梨形花瓶。 里头插的鲜花, 已经不是她离开前的香槟玫瑰了, 而是玛格丽特,花蕊纯白, 花芯绒黄,笼着暖白色光芒。 周齐斯很快回来。 察觉到男人的目光,温年抬眼:“我看到今晚街上有庙会,还挺热闹的。” 弧度漂亮的眼眸,映上浅浅微光,尾音不自觉含了几分期待。 像是翘起尾巴尖的猫咪。 修长指骨抬起,轻捏住白皙脸颊。 温年缓缓睁大眼眸,看起来有些没反应过来,只愣愣地看着他。 周齐斯懒声应道,这才不急不缓地收回手。 温年下意识摸向脸颊,略带粗糙的指腹,像是划落细小电流般的酥麻。 又瞥到男人唇角微勾的弧度。 不是很想承认,自己又不争气地被撩到。 温年转移起话题:“那一会出门,顺便一起带明天的花束回来吧。” 周齐斯问:“温老师有想好的花么?” 温年脑海里瞬间浮现答案,可鬼使神差间,说了句:“到时候周先生就知道了。” 周齐斯口吻懒怠:“这会又周先生了。” 温年微抿唇角:“周先生不也是叫温老师吗?我好像不记得有叫别的。” 明明说要追人的人,还是一口一个温老师。 周齐斯瞥着她,偏偏像是要说给她听似的:“温老师,我们该出门了。” 口吻有意无意的,要多坏心眼有多坏心眼。 温年跟着周齐斯出门时,心里默默念了遍自己给他的备注。 —实习竞争上岗男友一号。 本来想闲下来时就改的,现在想想,再多留一段时间,也不是不可以的。 担心拥堵,他们把车留在远一些的街道,步行走去举办庙会的街道。 南城的四季不分明,到了五月,还跟晚春天似的,昼夜还有些温差,晚风轻轻吹到身上,裹来舒适的凉爽。 还有很多跟他们一样走去庙会的行人,一路上说说笑笑的。 庙会街上的彩绘灯笼高高挂起,行人来来往往,商铺小店分居长长的老街,随着晚风飘来食物香气,灯火通明,熙攘热闹。 温年看了会花鸟鱼虫。 摆摊的店主是个老大爷,乐呵呵地看着她。 温年都有些被看得不好意思,偏头小声地问:“齐斯,你觉得我们带只小乌龟回去养,怎么样啊?” 耳畔传来阵低促轻笑。 “都听老婆的。” 这道低沉嗓音,像是落在耳畔般,温年感觉耳廓处麻麻的。 抬眼瞥到,男人眼眸里掠过的似笑,明晃晃的。 这人分明是故意的。 温年挪开目光,转眼看到老大爷盯着她,笑得更乐呵呵了。 “小两口感情真好。” 温年刚想开口。 又听到身旁传来懒怠嗓音:“还在争取当实习竞争上岗男友的机会。” 温年微怔,心想原来还真的被他听到了。 老大爷又“哎呦”了声,煞有介事地说:“小伙子,那可要抓紧了,姑娘这么漂亮,肯定很多人追哩!” 周齐斯微掀唇角:“是要抓紧了。” 口吻意味不明的。 温年脸颊微微发烫,站在一旁。 一边听着老大爷给周齐斯支追人的招,又看着他选了几个漂亮的水景箱,问她喜欢哪个。 最后选了第三个,是个玻璃方缸,很有观赏美感。 小乌龟被放进里头,乖乖躺在假山旁,看起来很喜欢它的新房。 大老爷用大纸袋给他们装起来,周齐斯接了过去。 临走前,老大爷送了一盆小兰花,还祝他们早日在一起,以后都甜甜蜜蜜的。 温年微抿唇角,轻声应了句。 直到走出几步路,温年才轻声说:“原来你那天都听到了啊。” 周齐斯语调随意:“想没听到,大概是件难事。” 小杨老师确实没收着声音,温年以为当时男人没什么反应,有可能没听到,原来是在这等着她呢。 果然不该存着侥幸心理。 还没走一会,温年远远看到前面围着很多人,看起来很热闹的样子。 走近一看,原来是气球射击的摊子。 “这姑娘厉害啊!” “上去好几个了,都没赢过她的。” “那玩偶有什么特别的吗?怎么这么多人想要?” “这你就不懂了,那叫努努,可火了,更别说,这是绝版的,在外头都买不到,我妹就特喜欢,天天念叨……” “你怎么不给咱妹打一只回来?” “那是我妹,我跟你说,少攀亲戚啊。还有那姑娘百发百中的,我可不上去丢这脸。” …… 人群里传来讨论声。 温年本来只是路过听一嘴,结果在听到绝版努努玩偶时,就有些走不动道了。 射击气球,她也算擅长,初中时搬来个新邻居,是个美艳大姐姐,在小区外头街道开了家游戏店,她有时候会到店里帮忙,大姐姐很喜欢她,想给她帮忙费。 可温年觉得自己也没做什么,而且大姐姐经常给她零食和汽水喝,就不愿意收。 大姐姐也不强求,但还是说她这个帮忙费,说什么都不能省的,最后说整家店她都可以免费玩,还教她射击气球的秘诀。 在师傅的教学下,温年很快变得熟练,后来更是一度打遍店里无敌手。 周齐斯注意到她的目光,问道:“温老师想试试?” 温年有些犹豫地说:“可是我有好些年没碰过了。” “想试就试。”周齐斯唇角微扬,“放心,不会嘲笑温老师的。” 明明知道是对方很幼稚的激将法,温年还是中套了,微弯眼眸:“那周先生要好好看着我把玩偶赢回来了。” “等温老师的好消息。” 温年走到前头,才看到人群里谈论中的年轻姑娘。 第63节 她的侧脸恬静白皙,是很秀气小巧的长相,微卷长发披在肩头,轻笑起来时,眼眸弯起弯月般的美好弧度。 身旁站着高大男人,松松环着双臂,五官深邃立体,双眼皮褶皱过深,刻下刀锋般的阴影,是很惹眼的那类人。 可也就是这般凌厉的长相,却在看着端枪的姑娘时,眼里流露出温柔纵容的笑意。 是对很般配的璧人。 店主戴着黑色鸭舌帽,在本子上重重地划了下,笑吟吟地宣布:“这姑娘要是再是再赢一回,就可以把绝版玩偶带回家了。还有没有想挑战一下的?” 抬眼看到,眼前又来了个漂亮姑娘:“姑娘想试试?” 温年点了点头。 在店主本上简单登记了下,留的代号,温年画了一颗桔子糖上去。 温年接过枪,偏头和年轻姑娘对视上。 年轻姑娘朝她笑了笑,用嘴型对她说了声“加油”。 温年微弯眼眸,也用口型回了声“嗯”。 年轻姑娘先来,她的姿势很标准,跟柔和外表不同的是,下手相当快狠准,几乎是弹无虚发。 温年看到后,才知道人群里的热烈讨论,是从何而来。 轮到温年的时候,她其实没有什么紧张,只是多年的生疏,导致她刚开始还有些手生,脱靶了两下,后面渐入佳境。 跟年轻姑娘不同的是,她的动作不急不缓,却格外沉着稳定。 最后也仅仅是三个气球的差距。 人群里响起欢呼口哨声。 温年偏头,看向身侧男人,眼眸微弯:“还是输了。” 宽大手掌揉了揉她的脑袋。 周齐斯唇角微掀:“已经折服在温老师的枪技下了。” 温年有些被他逗笑。 由于温年的表现很好,达到了领取奖品的档位,可以随选其他任何一个玩偶带回家。 年轻姑娘站在她旁边,等着店主取下限定玩偶,用透明袋装着,完全是全新的。 温年目光落在玩偶上,这确实是绝版的努努玩偶,还是第一代,现在几乎已经绝迹了。 身侧传来好听女声,轻声细语的:“你的手很稳,要不是一开始有些手生,我都以为要输了。” 温年笑道:“没有,你的技术真的很好,重来一次,我大概率还是赢不了。” “听起来有些像商业互夸。” 温年和她相视一笑。 店主把绝版玩偶递过来,年轻姑娘接到怀里,却偏头跟身侧男人说:“阿绥,我们还是要那只兔子吧,看起来很可爱。” “都听你的。” 年轻姑娘把玩偶递到她面前:“这个就给你吧。” 温年说:“没事,我……” 年轻姑娘轻笑道:“我就是听是绝版玩偶,才来试试的,其实更想要的是那只兔子。” 温年这才接过绝版玩偶:“谢谢啊。” “没事。”年轻姑娘说,“祝你和男朋友玩得开心。” 温年笑道:“也祝你和男朋友玩得开心。” 年轻姑娘微顿,下意识朝着身侧瞟了眼。 温年有些不明所以。 这时年轻姑娘身旁男人,懒懒开嗓:“我是这姑娘的正牌老公。” 温年张了张唇。 又听到身旁传来低沉嗓音:“是挺巧,我也是这姑娘的正牌老公。” 温年和年轻姑娘默默对视了眼,都从彼此眼里看到了几分无奈笑意。 他们就此别过。 分别前,温年听到男人叫了她句声wanwan,不知道是哪个wan。 他们沿着长街继续走去。 温年本来还担心周齐斯会不习惯人多的地方,偷瞥了眼他的神情,好像是还挺愉悦的模样。 还在偷看着,就撞上裹着几分笑意的漆黑眼眸。 “温老师这会终于舍得看我眼了?” 温年抱着怀里的玩偶,轻笑道:“哪有终于舍得这回事啊。” “一会看着怀里的玩偶笑,一会又看着路边的花灯。”周齐斯唇角微掀,“刚刚盯着糖葫芦,还差点走不动道。” 温年想,她也就是多看了眼糖葫芦而已,完全没有到走不动道的地步。 周齐斯迈起长腿,却是朝着反方向。 温年问:“是要买什么吗?” “去给温老师买糖葫芦。” 温年站在原地,看着男人很快去而复返,带来根红艳欲滴的糖葫芦。 “我也没这么容易被收买的。” 温年嘴上这样说,还是接过这根糖葫芦,咬了最上面那颗,酸酸甜甜的,裹着糖浆的山楂混在舌尖。 “温老师。” 温年抬眼,朝着男人瞥去。 “鞋带松了。” 温年又垂头,发现她出门特意换的平底白鞋,鞋带松松垮垮的,已经散了大半。 刚想开口,就看到男人在身前半蹲下,纸袋就放到一旁地上,为她系起鞋带来。 精致花灯映下的暖橘色灯光,掠过深邃优越的侧脸轮廓,松松染上半垂眼睫,男人神情专注,平添几分柔和。 温年轻声开口:“其实我可以自己系的。” 周齐斯微掀漆黑眼眸,口吻几分懒怠:“给老婆系鞋带,不是应该的事么。” 对视间,映着的微光在彼此眼眸里跳跃。 温年把手里的糖葫芦,递到男人唇边,弯着眼眸看他笑。 周齐斯唇角微掀,说出的话却相当无情:“温老师,我不喜欢吃甜的。” 温年默默收回手。 周齐斯站起身,目光落在眼前姑娘脸上。 温年瞥到这双漆黑眼眸,依稀掠过的促狭笑意。 果然这人是又起了坏心眼。 周齐斯稍稍俯身,大片阴影笼罩而来,清冽木质气息掠过鼻尖。 “看着很失落。” 就是这么一瞬间,温年才意识到他们离得又多近,灼热鼻息交融到一处。 串联起骤然渐响的疯狂心跳。 她听到低沉嗓音落下:“三秒后,我就要亲你了。” 男人语调不急不缓,仿佛给她留足了反应时间。 任由她接受或是拒绝。 “小年。” 咫尺之间落下轻唤,温年眼睫微颤,一时根本来不及反应。 还在怔神间,已然触及到温热的唇。 几乎是微触即分的一个吻。 下唇被轻咬了下。 低沉嗓音含混着的笑意,随着晚风钻进耳畔。 “好甜。” 第48章 睡裙 夜色灯光下, 男人深邃侧脸轮廓被轻笼住,对视的眼眸,像是跃着两簇火苗。 下唇仿佛还残留着那股触感。 就像是上次那个吻, 咬的也是这处。 分明陷入人群熙攘喧闹中,很奇怪的是, 温年唯独听到耳畔渐响的心跳声。 一声比一声重,也一声比一声乱。 “妈妈,那有哥哥姐姐在亲嘴!” 突然响起小男孩的喊声。 温年循着声响看去, 看到一个圆头圆脑的小男孩, 胡乱扯着妈妈的衣袖,语调激动, 像是发现了什么很惊奇的事情。 男孩妈妈对上她的目光, 躬身捂住孩子的嘴,露出尴尬抱歉的笑容。 “别胡说,那是姐姐眼里进沙子了, 哥哥只是给她吹眼睛而已。” 第64节 还好周围足够喧闹,并没有太多的人注意到他们,只是有几个过路行人, 朝他们探来好奇的目光。 温年回了个礼貌笑容, 连忙拉着周齐斯逃离现场。 被当场目睹被亲,还是个小孩子, 怎么都感觉很羞耻。 她的步伐有些急, 只顾着往前走, 手指握住的腕间皮肤发烫。 直到走到街道拐角处, 才停下脚步。 温年忍不住缓缓松了口气。 “温老师, 小乌龟被落在原地了。” 温年眼睫一颤,刚刚她只顾着尴尬逃离, 压根忘记还有小乌龟这回事。 就这样被落在地面上,也不知道有没有被人拿走。 “我回去拿。” 温年说完,就要朝着反方向回去。 只是刚迈开半步,就被握住了手腕。 下意识垂目,覆在腕间的修长指骨,手背薄薄一层冷白皮肤,蒙着跃动暖色,青筋脉络明显,极具男性特征。 再稍稍挪动视线,一眼就看到男人另一只手握着的大纸袋。 明明就是装小乌龟的纸袋。 温年一时没能反应过来,随着晚风,耳畔飘来道低促笑声。 抬眼,对上漆黑眼眸掠过的笑意,明晃晃的,笼着层朦胧惹目的灯火。 温年默默收回手,指尖仿佛还带着轻灼。 “周先生真幼稚。” “嗯。” 温年话被轻飘飘地堵住,又轻声说:“还有以后,别在外面亲了。” 她说这话时,尾音压得很低,轻轻消散进晚风里。 眼前姑娘睁着弧度漂亮的眼眸,定定看着他,融着夜光的眸色摇晃。 很乖,又像是在轻声说话。 周齐斯嗓音几分懒怠:“那回家就可以亲了?” 温年微张嘴唇,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刚刚给温老师反应时间了。” 温年顿时想起刚刚扰乱她心神的那声“小年”,轻声说:“那明明是你耍赖。” “是我耍赖。” 温年还没开口。 又听他说:“温老师也可以耍赖回来。” 温年抬眼,明显是好奇模样。 鼻腔轻溢一声:“嗯?” “可以亲回来。” 男人神情混蛋又无辜,像是丝毫不遮掩自己的坏心眼。 温年微抿唇角,有些不服输地说:“周先生以为我不敢亲回来吗?” “温老师随意。”周齐斯口吻从容,“也随时欢迎。” 温年没吭声。 周齐斯被轻轻瞪了眼,唇角轻扬愉悦弧度。 心口像是被毛茸茸的猫爪,不轻不重地轻挠了下。 温年朝着前面走去,周齐斯迈开长腿,几步就跟了上去。 璀璨花灯映在半空,街道尽头有乐队表演,架子鼓敲得淋漓尽致,猛烈地晃动着夜色。 正当所有人被吸引视线时,温年悄悄踮脚,凑近身侧男人。 嘴唇匆匆蹭过唇角,温热,像是软云飘过。 周齐斯抬眼时。 刚刚偷吻的姑娘,站在几步之外,怀里抱着棕毛玩偶,弯着笑眸对他笑。 “周先生,时间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 刚刚温年突然冒出偷袭的念头,做的时候又急,感觉胸口像是涌进疯狂乱蝶。 可当她注意到男人不易觉察的怔神时,钝器般的喉结,猛烈滚动了下。 那股被心悸裹挟的慌乱,又转而被得意取代。 有种“大仇得报”的爽快感。 朝着停车点走去的路上,温年心情一直很好。 男人却难得沉默。 温年微抿唇角笑意,猜想她的反撩还是很成功的。 完全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来的路上热闹,回去路上也热闹,没过一会,他们就走到了停车点。 周齐斯把装着小乌龟的大纸箱,放进后备箱。 温年垂目看着怀里的努努玩偶,完全没有撒手的意思。 直到周齐斯坐进驾驶座,都没有开口跟她搭话的意图。 温年看着有些无奈,也有些好笑。 不就是被她偷亲了下…… 温年坐进副驾驶座,刚想开口,还没坐稳,手臂就被有力手掌握住。 眼前猛烈一晃,猝不及防跌坐进男人怀里。 怀里的努努玩偶被抽走,扔到了后座。 甚至车灯都没开,夜色浸染的昏暗中,灼热气息莽撞地碰到一处。 相贴的薄唇,没有丝毫温存,又急又凶地堵住呼吸。 张开的唇舌,被轻而易举地长驱直入。 似乎有缠溺雨声响起。 滚烫掌心隔着薄薄一层衣料,清晰感觉到修长指骨的轮廓。 略带粗糙的指腹,蹭过腰窝,裹挟着股难耐酥痒。 温年有些受痒,忍不住瑟缩了下。 却被有力手掌箍紧后腰,另一手牢牢扣住她的后脑勺,将滚烫气息无情地拉近。 像是不满她的分心,灼热气息涌得愈加骤烈。 下唇落着惩罚般的轻咬。 乱蝶般的心跳好似要爆炸,簇起不住炸开烟花。 仿佛要深深沉溺进,这股裹着强势侵袭意味的木质气息。 丧失对时间的感知力,脱力的纤细手指,混乱中,攥紧男人衣袖,在掌心揉成皱巴巴的团。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股极具男性掠夺的气息,总算稍稍退离。 额头轻贴额头,温年半睁开眼眸,蒙了层淡淡水光,湿漉漉的。 低沉喑哑嗓音近在咫尺。 “温老师,没人会拒绝自投罗网的小兔子。” “我才没有自投罗网。”温年气息不稳,“你亲得太凶了……” “刚刚偷亲我的是谁?” “你明明说我可以……耍赖亲回来的。” “温老师耍赖你的,我耍赖我的。” 温年完全被男人噎住。 察觉到气息危险再度靠近,温年有些急地抵着男人胸膛。 这时候她才知道,男人一路上的沉默,根本不是小心眼,而是骤雨来临前的危险预兆。 “刚刚已经亲很久了。” 她妄图讲道理。 回应她的是混着笑的低沉嗓音。 “温老师听过耍赖的人,懂得讲理么。” 后腰被宽大手掌紧贴,逡巡着,自尾脊骨传来一阵细小电流般的酥麻感。 再度被堵住呼吸。 …… 第二天,温年上完课,还感觉嘴唇还残余着那股酥麻的感觉。 昨晚亲得那样凶,她差点都以为会肿了。 所幸早起照镜子时,嘴唇只是比往常殷红些。 跟阮韫结伴走在樟树大道上。 第65节 温年兀自出神着,鬼使神差地问了句:“你知道怎么撩人吗?” 阮韫猛地从手机抬眼,语调激动:“温年年,你这是开窍啦?” 温年觉得自己真不该开口问的,此时阮韫的目光,完全满满写着“吾家有女初长成”一行字。 阮韫说:“要是他亲你,你就不让他亲。” 温年微愣,又想起昨晚被摁在怀里亲的事情。 阮韫一看她表情,脸上笑容愈浓,目光逐渐变得八卦,继续说:“但是你要亲他,那只能让他主动来亲你。” 温年听着她这话,完全被绕得云里雾里的。 “一会把这小脑袋瓜的cpu干烧了。”阮韫伸手轻拍了拍她的肩,“放心,你这事都包在姐姐身上。” “必须、一定、确保让你的反撩大计熊熊燃烧。” 温年本以为阮韫只是开个玩笑,直到晚上洗漱完,大概八点,收到了阮韫寄给她的同城快递。 刚拆开,温年就接到阮韫打来的电话。 “温年年,有没有接到我送你的神秘道具啊?” 温年深深地看了眼手边的柔滑软料,有些试探性地问:“你确定没有寄错东西吗?” 阮韫反问:“不是睡裙吗?” “应该不会寄错啊,我亲手放进去的,怕你有心理负担,还特意给你洗好送来的呢。” “纯黑的,你闻闻,是不是有股淡淡的柑橘甜香味?” 确实是纯黑的,也有股柑橘甜香味,两项特征都符合。 温年难以置信地问:“可你确定这不是一层布吗?” “多好看,亲爱的,我可是见过你身材的,穿起来绝对性感又撩人。” 阮韫嗓音甜美,说出来的话却大相径庭:“管他什么周斯齐,还是什么齐斯周,绝对都从你身上挪不动道。” 温年感觉靠近听筒的半边脸颊,都在发烫。 明明阮韫说的话,分开每个字她都认识,可莫名合在一起,怎么听怎么震撼。 “这年头就是饿死胆小的,就像是员工应对无良老板,越软越被欺负,反而你硬点,别人越不敢惹你!” “信姐,你试试,大胆点!保管你老公明早跟你姓!” …… 十分钟后,温年垂目,看着几乎是暴露在空气里的白皙双腿。 觉得自己肯定是不清醒了,不然她怎么会真的信了阮韫的胡话,换上这件面料格外少的睡裙。 感觉空气都在往皮肤里钻。 还好周齐斯今晚有项目要谈…… 抬眼,却意外瞥到意想不到的修长身影。 有那么一瞬间,她希望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周齐斯鸦色西装笔挺,懒懒倚在门旁,不知道站在这多久了。 目光不带掩饰地落在她身上。 眼前姑娘脸颊泛着薄红,穿着身纯黑抹胸睡裙,露出白皙小巧锁骨,肩上缠着两条细长黑色吊带,收腰处勾勒曼妙腰身曲线。 裙身很短,只堪堪遮住半截大腿,双腿匀称笔直,浮着一层莹润漂亮的光泽。 周齐斯目光缓缓上移,直直落在她脸上。 口吻意味不明,带了几分沉哑。 “温老师,是在制造什么惊喜吗?” 第49章 领带 温年看着周齐斯朝她走近。 目光在半空缠绕, 眸中迸发烈焰般的昏色。 停在眼前。 愈深眸色有如传染般,点燃暧昧疯狂的心悸。 说不清谁先靠近,轻扑而出的气息, 已然莽撞.碰到一处。 温年踮脚,大胆亲上男人薄唇。 在周齐斯面前, 她总是缺少冷静,变得冲动,难以自抑。 宽大手掌握住曼.妙线条, 往日纯白无暇的白玉兰, 此时眼睫微颤,难掩青涩, 却别样风情撩人。 唇舌勾缠。 溺水窒息般的沉溺。 突如其来的悬空, 温年下意识伸长两条细长手臂,紧紧环住男人脖颈,严丝合缝地贴在一处。 跌落般倒进棉被时, 温年依稀睁着双眼,男人脸庞逆着灯光,锋利立体下颌线, 勾勒一圈暖橘色光晕。 在眼前模糊成炽热晕色。 气息混乱间, 手指扯乱领结。 也就是此时,男人从身上撑起, 单手扯掉领带。 锋利喉结顿时暴露眼前, 冷白性感。 黑色领带从眼前滑落, 微凉, 温年半阖眼眸时, 陷入一瞬昏暗。 还没反应过来时,已经被翻过身, 白皙脸颊蹭进软枕里。 带来一阵懵怔。 双腕被单手箍住,落下被束住的触感。 她有些艰难地回头,瞥见在眼前掠过交叠的黑色。 暴露在空气的漂亮蝴蝶骨,灼过滚.烫鼻息。 修长指骨随之流连。 引起一阵瑟缩,似淋雨蝶翼脆弱振翅,可怜兮兮的。 “温老师是从哪学的。” 耳畔落下低沉喑哑嗓音,饱含浓浓的危险意味。 温年呼吸都要屏住。 可男人肆意妄为,却又不急不缓,完全不吝于为她的心焦添一把火。 “就是看网上的……” 她并不想供出自己的好友。 “除了这个,温老师还看了什么?” “没看什么……” “没看什么。”低沉嗓音似混着笑,却丝毫不留情,“温老师知道说谎,会有惩罚么。” 温年已经变得难以凝神,辨别男人的意味,变成极为艰难的一件事。 只得像雏鸟般喃喃:“不要惩罚……” 那沉在耳畔嗓音,一瞬又似夜色温柔,像是轻哄,也像是诱.引:“乖乖回答,就不会有惩罚了。” 堪称是酷刑般的审问,温年有些情绪崩溃地说:“真的没看什么……谁让你那么会撩,我每次的反撩都不管用,你真的是个很坏心眼的人。” 尾音不自觉带上几分哭腔。 明明是控诉,却听起来像是撒娇。 猫爪般,很轻地挠在心口。 高挺鼻梁抵在肩窝,低沉笑声像是闷在喉咙似的,愉悦醇厚,却也肆意嚣张。 颗粒感般的酥麻气流钻进耳畔。 “温老师怎么这么可爱。” “不可爱——” “你别……” 她裹着气声的嗓音,随着眸色微散,变得失焦。 整张脸都蒙进棉枕里。 淡淡柑橘香气浸透掌心。 汗珠滴落下颚,裹着一层晕橘色的碎影。 …… 温年像是雨里捞出来似的,这两天气温渐渐上来,到了晚上,也比往常热些。 窗户没有关严,不时飘来几缕清凉晚风,蹭在蝴蝶骨,引起轻微瑟缩。 温年被抱起,面对面,额头抵着额头。 她的睡裙已经揉成一团,细长黑色肩带松垮落在半肩,像块布般堪堪挂着。 “温老师不是说累。” 温年半睁迷蒙眼眸,鼻腔轻溢沙哑“嗯”声。 男人半垂眼眸,浓长眼睫染上一层晕色,在眼里倒映昏黄影子。 修长指骨落在腕间,慢条斯理地解开她腕间的领带。 第66节 她皮肤白皙,只是微微发红,就衬得很明显。 也很容易留下痕.迹。 略带粗糙的指腹,轻揉着腕间细腻皮肤。 “会疼吗?” 刚刚还哑声控诉他的姑娘,目光又变得很乖,轻轻地摇了下脑袋。 “就是别咬了。” “上次肩头的牙印,过了一天才消。” 落下低沉轻笑。 手腕被修长指骨握住,稍稍抬起。 她像是乖巧听话的玩偶般,松松揽过男人肩颈。 那副惹她疯狂心悸,又格外恶劣的嗓音,再度落在耳畔。 “小年,自己来。” …… 到了最后,温年都不知道到底过了多久。 绵若无骨地躺在男人怀里。 耗尽精神的结果就是,就连被有力手臂抱起。 像是树袋熊被带进浴室,整个人还陷在思绪涣散,以及沉沉酝酿的困意中。 浴室里水汽渐渐漫起。 温年偏头,目光瞥过角落里的衣篮。 黑色睡裙皱巴巴的,像是块破布,可怜地半落在衣篮外头。 眼睫微颤,目光像是灼.烫过,脑袋再次栽在肩颈,以此转移开视线。 床头壁灯松松映着浅橘灯光,为房间笼上朦胧雾纱。 温年被放到床上,身上裹着薄薄一层绒毯。 周齐斯半蹲床侧:“有哪不舒服么?” 温年轻轻摇了摇头。 “下次你别……这么久。”她微咬下唇,“就没什么事……” “不是温老师一直缠着……” 温年眼睫骤颤,下意识伸手,捂在男人嘴唇。 “你别胡说了。” 嗓音还带着难以忽视的沙哑鼻音。 薄毯随着动作滑落,露出莹润白皙肩头,上头牙印还昏着一层红晕。 眼眶鼻尖泛着红,像是被欺.负狠的猫咪。 温年跟他对视。 漆黑眼眸被淡色灯光映亮,掠过意味不明的笑意,明晃晃的。 视线不经意越过男人肩膀,意外看到床头柜上摆的一沓相册。 她不记得家里有这些。 “齐斯,那是……” 周齐斯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是相册。”对上温年疑惑的目光,周齐斯解释道,“君姨托昀生带来的。” 眼前姑娘目光顿时从疑惑转为期待、好奇。 在这无意识撒娇的目光下,周齐斯瞥了她眼,起身从床头柜上拿来相册集。 温年完全坐起了身,目光落在他手里的相册,一瞬不瞬的。 莫名生出种想法,要是现在要温年,在相册和他之间选一个。 怕是选二话不说,丝毫没有犹豫地选相册。 相册在眼前晃了晃,跟逗猫似的。 到了这会,温年也看出来男人是在故意逗弄她。 “老公。” 随着轻唤,温年探身去取,却完全忘记自己身上只是裹着薄毯。 也明显错估了男人的反应,非凡没有抢到相册,反被连人带薄毯抱进怀里。 周齐斯把她抱在怀里,随意坐在了床头。 又给她转身,换了个舒服的坐姿。 把薄毯严严实实地裹住怀里姑娘。 然后才从身后环住。 “君姨说你们聊天时,问起过我的照片,她这几天和何姨把老宅收拾了一遍,把家里头的相册翻出来了,想着你问起过,就拿过来了。” 周齐斯口吻怠懒:“什么时候对我好奇的?” “不记得了。”温年手里拿着相册,眼里映着浅浅微光,“在我还没有反应过来时,好像就先对你生出了好奇心。” “现在想想,确实是很件很奇妙的事情。” 耳畔传来低促轻笑,丝毫不掩饰愉悦意味。 温年微抿唇角,翻着手里相册,身上裹着薄毯,身后抵着滚.烫胸膛,是很熟悉的环抱坐姿。 困意也渐渐上涌,其实她根本没什么力气了,浑身都软绵绵的,刚刚的打闹,更像是回光返照。 周齐斯的照片比想象中要多很多,温年本来想男人多半不是喜欢拍照的人,事实也确实如此。 在众多照片里,少年、男人的面容,由青涩精致转为深邃优越,可神情,却如出一辙。 甚至像是复制黏贴般,浑身散发冷酷不好惹的气质。 摆放相片的人,却偏偏要将两张不同时期的照片,放到一处。 这种感觉就愈加直观地展现在眼前。 温年张了张嘴唇,却不小心先溢出一个哈欠。 周齐斯垂眼看着她哈欠连天,却怎么都不肯撒手手里的相册。 心里觉得有些好笑,也有些无奈。 伸手轻捏了下白皙脸颊。 温年又忍不住轻打了哈欠,懒洋洋地靠在他怀里,像是只仍由他施为的乖巧玩偶。 就连被捏了脸颊,也没什么反应。 反而还轻蹭了蹭。 纤细手指轻滑过相册边缘:“齐斯,你怎么一直冷冰冰的啊。” 周齐斯懒懒开口:“你以为我的学生时代是怎样的?” 温年忍住汹涌困意,认真想了想:“好像确实是这样。” “冷冰冰的么?” “嗯。” 指腹落在一张照片,是毕业典礼拍的合照。 明显是一张废片,不知道左边发生了什么骚动,很多脑袋齐齐转向那侧,有些转得急,脑袋都模糊成光团。 可也很明显的,还有落在最右侧最高排少年身上的几道目光,因为是逆着人群方向,自下而上。 唯独少年眼眸漆黑,懒懒看着镜头。 没有挪开丝毫目光,比起沉着,更像是脱离世外,懒散而倦怠。 “虽然看起来冷冰冰的,但是肯定是很耀眼的存在。” 指腹落在被风吹起的校服衣角,温年突然冒出种想法。 如果她在学生时代碰到周齐斯,会不会对他也投以目光,是会暗自在意,在心里埋下心悸的种子;还是只是当做跟朋友闲聊口里,那个耀眼又变态的传说。 她无从知晓,却仍为想象期待。 “你也曾经是别人青春时代的梦啊。” “那你呢?” “嗯?” “温老师当过别人青春时代的梦么?” 温年下意识想说没有,可莫名想到阮韫之前跟她提起,跟她表白的同学。 一时怔然。 周齐斯了然开口:“看来是有。” “怎么也不会到那么夸张的地步。” 温年说:“我当时满脑子只有学习,然后考个好大学。” “讲话不风趣,性格也闷闷的,班上甚至有大半男生,跟我说的话,不超过十句。” 周齐斯薄唇微启:“那是他们不敢接近你。” 温年轻笑:“也就是你会这样说了。” “不过我不会这样做。”周齐斯伸手,又捏了下白皙脸颊,“这么可爱的女孩,当然要拐来当同桌。” 第67节 温年微抿唇角微浅笑意:“你这是要带同桌早恋。” “温老师这话可是冤枉人。” 周齐斯口吻几分懒怠。 “要是当时遇到温老师,等到毕业,一定会第一个开始追。” 温年有些被他逗笑。 “不抓紧点,老婆就要被抢走了。” 第50章 轻叹 周末温年和周齐斯回了躺虞宅, 三只小动物看起来伙食很好,三团毛茸茸都肉眼可见地胖了一圈。 围着林雅君和白淑珍团团转,所幸见到主人, 还记得过来黏着撒娇。 温年怀里抱着麦芽糖,这么几天没见, 小橘猫对她一直嘤嘤撒娇,像是要把这几天欠的撒娇,全都一次性补全。 她看得出来两位长辈都很喜欢小动物。 林雅君怀里抱着另一只小橘猫, 笑道:“下周就要到拍婚纱照的时候了吧。” 传来两声嗷嗷叫, 温年下意识看向身侧男人,正被小柴犬缠着裤脚打转, 一副要主人陪着玩耍的兴奋模样。 男人深邃侧脸, 被光雾浅浅映亮,半垂眼眸,分明神情没什么变化。 温年却从他周身感觉到流露出的几分无奈。 “小四月。” 她只是轻声唤了句。 刚刚还在闹腾的小柴犬, 顿时变得乖乖的,睁着一双漂亮的荔枝大眼睛,老实蹲坐在男人腿边。 白淑珍从手机上抬头:“看来家里还是小年管事。” 在一旁从容陪着的男人, 薄唇轻启:“家里自然都听女主人的。” 白淑珍笑着点了点头:“不愧是我们家的孩子, 像我们家的人。” 她从来都是把周齐斯当亲孙子,平日里也是把家里的孩子挂在口上。 老太太最近沉迷消消乐, 只是短短一周, 关卡就高得吓人, 能让她抬头, 就只有刚好关卡结束, 还有小辈们的事情,两者缺一不可。 果然没说两句话, 老太太就重回消消乐战场了。 手指飞速滑过屏幕,相当的得心应手。 温年转回头,对上林雅君眸里的温柔笑意。 想起刚刚还没回答的问题,连忙开口道:“下周末,等齐斯出完差回来,就去拍婚纱照。” 林雅君问:“婚纱试过了吗?” 温年说:“之前有试过,周五去看看改的效果。” “周五试完,周末就拍,会不会有些太赶了?” “工作人员们很上心,上次只是有些细节上的变动,几乎没什么问题的。” “佩戴的珠宝已经送过去了吗?” “嗯,都很合适。” “那——” “雅君啊,也别太操心了。”白淑珍开口道,“你这段时间忙酒店来宾喜宴的事,已经够辛苦了。” “孩子们也这么大了,有些事情心里是有分寸的。” 林雅君笑了笑,难得有些不好意思:“我是不是太唠叨了些,第一次嫁女儿,总觉得心里不踏实,想着哪里是不是要注意些。” 周齐斯拿着逗猫棒小柴犬,漫不经心地轻晃两下,嗓音懒怠:“君姨还担心我吃了小年么?” “你这孩子。”林雅君笑道,“小年嫁你,就跟刚出了门,就回自家了。” “不都是自家的孩子。” 这样一打诨,林雅君紧张的情绪变得缓解,也回过神来,觉得自己的确是多虑了。 眼前两个小辈,不再是由她庇护的两个小孩,而是两个确确实实的成年人。 眉目柔和温柔的姑娘,身旁坐着高大稳重男人,不时偏头对视,眼里露出笑意。 是一对再为般配不过的璧人。 林雅君欣慰的同时,又生出了怅然。 是一种想让孩子独立,又不希望孩子长大的复杂心绪。 可还是收敛眸中情绪,轻笑了笑,她还是更希望孩子们能够幸福。 温年瞥见她细微的神情变化,伸手握住手:“妈周末的时候,可以和奶奶来看看我和齐斯拍婚纱照的。” “我就不去了。”林雅君回握住她的手,“不然你倒是会不好意思。” 温年眼眸里流露出不解,下意识重复了声:“不好意思?” 林雅君眼里笑意带了几分揶揄。 温年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什么,险些咬到舌尖,他们拍婚纱照,多半是有很多亲昵接触,长辈们在旁边看着,确实容易放不开。 林雅君瞥着她神情,也知道她已经反应过来了,只是笑道:“到时候把照片发给妈看看就行。” 温年点了点头:“嗯,一定。” 思及接下来周齐斯要去国外出差,温年自己也要准备教室评核,她下周有好几节的公开课,资质深的老师们都会来。 就静静坐在教室最后一排,一言不发,在考核表上记录。 阮韫教课思绪比较跳脱,到这时会格外注意,她称之为对她地狱级别的考验。 温年公开课时与往日无异,可也会上心些,提前认真准备好教案,毕竟考核不合格的老师,是要被请去校长办公室促膝长谈的。 其实校长是个中年男人,乐呵呵的,很好说话,谈话也是不带任何攻击性,反倒像是唠家常,例如习不习惯学校教学生活,在教学上有没有遇到困难,有没有学会平衡学生和家长之间的关系,诸如此类切实的问题……可也就是太为亲切,反而成了种负担,一次谈话往往要三小时打底。 这就成为了一种煎熬,众位老师称之为来自校长亲切友善的关爱。 并不是很想尝试。 还有下下周的外出教研活动,名额也定了她,需要提前准备好资料。 没有男人早上晨跑遛狗,她又不能保证每晚都能照顾到精力旺盛的小柴犬,大致商量了下,就把三只小动物留在虞宅了,等闲下来再把它们接回家。 周齐斯出差周一大早就要出发。 温年整副躯体蜷进薄毯里,大半张脸颊也蹭进棉枕里,到了早晨她总是怕冷,迷迷糊糊间,侧脸落在温热触感,一触即分。 她还有些半梦半醒,下意识勾住男人手指:“是要走了吗……” 无意识的亲昵,像是不舍的勾连。 伸出的温热手指,被修长指骨握住,重新放回去。 松松滑落半边肩膀的薄毯,杏色棉质睡衣的领口微陷,露出一小截小巧白皙锁骨,她生得白,侧脸恬静温柔,没关严的窗户透出浅浅光雾,映亮脸颊上细小透明色的绒毛。 周齐斯半蹲床侧,刚刚拉起薄毯的动作,一缕发丝缠绕过劲瘦小臂,浅黑与冷白,本该是泾渭不明的色调,却在此时勾缠间,显得暧昧旖旎。 她的嘴唇不厚,也不显得过薄,唇珠漂亮丰满,唇舌微红,泛着一层盈润光泽。 喉结上下微滚,刻在颈间的锋利阴影骤然晃动。 大片阴影笼罩而下,裹挟着似有侵袭意味的清冽木质淡香,俯身而来的滚烫气息,堵住了呼吸。 温年呼吸变得困难,秀气眉毛微纠起,滚热气息交错间,半仰着细长脖颈,嘴唇微张,小口地缓气。 却反而被纠缠的唇舌,找到可乘之机。 滚热身躯压了上来,裹挟着愈沉愈重的气息。 略带粗糙的指腹揉过白皙耳垂,引起一阵酥麻颤意。 温年怕痒般,稍稍侧首,她细微的下意识躲避反应,却像是触发了男人骨子里的恶劣性子。 气息更重更凶地袭来。 随后流连跟来的指腹,把玩般揉捻着。 白皙耳垂好似微肿发烫,在耳尖冒过滴血般的红意。 温年仅剩的那点清晨冷意,早就散了一干二净。 脑海昏昏沉沉的,浑身像是高烧不退。 像是涌现溺水窒息般的危险,又像是抓住救命稻草般的荒唐沉溺。 只得伸出两条细长胳膊,紧紧环住这个予她窒息又予她欢愉的男人。 最后气息稍退,额头抵着额头,滚热气息却久而不散。 喷薄在脸颊的气息,仿佛灼过燎原,带着细密心悸般的烫。 下唇被咬了下。 微肿嘴唇陷下细微却格外清晰的小阵麻痛,很酥,也很烫。 温年被这样胡乱闹了一通,早就清醒过来了,才发现自己不知道时候,俯躺在男人身上,侧腰处的轻柔睡衣卷起,白皙细腻的皮肤,垫着硬挺材质的西服,不知道是热的,还是硌着,散发着薄薄一层红。 耳畔传来低沉醇厚嗓音:“本来想让你好好睡的。” 没听出来几分抱歉意味。 温年半睁开眼眸,还带着未散去的水雾。 男人眉目被浮到半空的光雾映亮,松松勾勒深邃立体的脸庞轮廓。 如果忽略漆黑眼眸里掠过的几分意味不明—— 确实是早晨醒来,第一眼很乐意见到的养眼画面。 身上姑娘睁眼时,下意识半撑起身,浑身重量就这样压在他身上,肘部略硬的骨骼也落在滚热胸膛。 第68节 周齐斯只是纵容当着垫枕,懒声道:“领带又被扯乱了。” 温年第一反应是看向男人脖颈,凸起喉结上下微滚,冷白锋利,像是蛰伏着凶器,高级质感的黑色领带半挂不挂着。 然后她就发现缠绕在自己指缝的黑色。 明显是被她拉拽下来的。 “看来温老师喜欢拽领带。” 他的口吻怠懒,意有所指的。 就像是说她有什么癖好似的,明明…… 温年开口道:“明明周先生才更喜欢咬人。” 她只不过是第二回 拽到领带,可男人却不是第二次咬她了。 说是癖好,也是对方才对。 周齐斯听了这话,唇角很轻弧度地勾起,他冷起来来时,像是一座孤冷岛屿,落着经年不化的雪,可望而不可即。 可一旦笑起来,尽管是很细微的笑意,那点愉悦活色,便好似从眼底唇角逃出似的,更衬得这张面容深邃撩人。 温年从前没想过他这般爱笑,只是稍稍对视上目光,像是卷入无边沉溺的漩涡里。 眼尾不自觉弯起。 闹钟声此时响起,温年循声望去,原来是自己的闹钟。 修长指骨伸去,将闹铃关掉。 温年知道他多半是耽误了些时候,从身上挪开:“路上小心。” 周齐斯坐起身,骨节分明的手指,松松缠了圈黑色领带,冷白陷进鸦色里,格外惹目。 朝她瞥来目光:“会早些回来的。” 对上瞥来的目光,带着未完全消散的欲.色,有些沉。 温年往薄毯蜷了蜷,很轻地应了声:“等你回来。” “嗯。” 嗓音比往常低沉,还带着几分哑。 放轻脚步声和门关上的声音,因为房里太过安静,细微的声音都显得在耳边放大。 温年这才转头,愣愣看着关闭的房门。 脸颊滚烫,疯狂吵闹的心跳声好似要大到,盈满整间房间。 为期一周的公开课,温年进行着很顺利,除了开盲盒般的体验感,因为不知道听课老师会何时出现在教室的最后一排。 她在饮水机处混了杯温水,嗓音有些干,吞吐起来有些艰涩,不知道是不是换季,在潜意识作祟下,竟然感觉脑袋都有些晕沉沉了。 可等大半杯水下肚,那股感觉散去了不少,像是错觉。 到了周三下午,阮韫一回到办公组,就给自己灌了一大瓶酸奶下肚。 又伸手给自己扇了扇风,把温年拉去走廊尽头的栏杆处吹风。 “我刚刚失误了,一句话整整磕巴了三次!”阮韫夸张地比这手势,她脸上带着笑,精神却有种崩溃的美感,甚至还冷笑了两声,“我本来讲课好好的,还想着这节课没人来听我的完美发挥,真是件可惜的事情。” “结果你猜怎么着?” 温年接着她说:“结果有老师突然出现在教室最后一排。” “你说的也太准了。”阮韫一听就知道温年也遭受了迫害,“我真的、哈。” 她极荒谬地叹了口气:“我突然抬头看到空荡荡的最后一排教室,出现个戴眼镜的小老头,关键是他平常不苟言笑,打分贼苛刻,最要命的是,他竟然用那种饱含欣赏的目光看着我。” “亲爱的,你懂我当时那种大白天见鬼的心情吗?” “然后我就、我就一句话三结巴,眼睁睁看着他在考核表上,重重划下一笔!” “我懂。”温年轻轻扶住阮韫摇她肩膀的手臂,“等下,先别摇了。” “好像有些晕。” 阮韫连忙收手,仔细看着她的脸色。 “亲爱的,你唇色好像是有些淡,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 温年刚刚突然一阵的晕,这会就好了,不是很上心地说:“可能是换季,有些上火。” 阮韫试了试她的额头温度,很正常,看她神色清明,也不像是生病模样,这才放心:“那你回去洗个热水澡,早些休息。” 温年笑道:“嗯,知道了。” 周四一天都很顺利,温年很幸运地没出任何错,阮韫自此上次被吓到,也格外注意留了个心眼,虽然上次被扣分,之后也没什么错处,校长办公室喝茶之行八成不用体验。 为此,她心花怒放,怒花两百块,买了两百五十个游戏币,又觉得这个折扣像是在骂人,又补了两百五十个币,想着都五百了,又花二十块,凑齐了五百二十个币。 期间温年就眼睁睁看着她上头,行云流水的操作,完全没给她留下一点阻拦的机会。 阮韫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就是想她一个人抓,估计会手累,问她晚上要不要一起去。 往常温年就会陪着她去了,可是今天她格外很困,尤其想睡觉。 阮韫没得到回答,抬眼看到她有些迷糊的目光。 下意识试了试额头温度,确实是很正常的温度。 “算了,亲爱的,你还是好好回去休息吧。” “嗯,晚上玩的开心。” 温年回到家,给自己冲了个热水澡,就往床上倒,整个人蜷进薄毯里。 侧脸碰到绵软枕头片刻,就坠入沉沉的昏梦里。 梦里有股恼人的声响,一直在耳边吵着,温年有些难受地揪起眉毛,脑袋直往枕头里扎。 过了好一会,那声响总算消停,不再扰她。 …… 不知道过了多久,温年感觉堵塞的呼吸里,飘过很淡的清冽木质气味。 滴的一声。 下巴传来微捏的力度,有东西伸进口里,垫在舌下。 温年有些迷蒙地睁开眼眸,朦胧视线里,依稀窥见深邃优越的脸庞,隐在微暗的光线下。 “你回来了啊……” 周齐斯将手里的长条形东西,放到床头柜上:“温老师,你发烧了。” 修长指骨落在侧脸,拨开几缕散乱发丝。 温年眼皮懒倦耷拉着,脸颊泛着不自然的潮红,整个人紧紧蜷在薄毯里,像是听懂了,怕冷般朝他的手指凑近,很轻地蹭了下。 周齐斯说:“下次不舒服,记得先给我打电话。” 温年低声说:“我以为会没事的,睡一觉就好了……” 男人像是很深地看了她一眼,终还是极轻地叹了口气。 “宝贝,可以多依赖我一点。” 温年有些怔然地看着他,顿时感觉鼻尖涩涩的:“周齐斯。” 她有些瓮声瓮气地开口。 周齐斯说:“还记得是谁,倒也没有烧糊涂。” 温年有些被他逗笑,只是刚笑,脑袋那股昏沉就倾倒般向她袭来。 “行了,先别说话了。” 温年闻言就真不开口了,只乖乖地看着他。 周齐斯被这样看着,心软得不得了,轻捏了下她的脸颊,嗓音几分无奈。 “老公带不听话的小朋友去医院。” 第51章 晚安 “不想去医院……味道很难闻……” 刚刚还乖乖的姑娘, 听到医院时,顿时暴露孩子气的一面,眉头微纠起:“不去医院。” 指腹被脸颊轻蹭过, 落下轻柔触感,像是只乖巧撒娇的猫咪, 伸出软乎乎的爪垫,在心口轻挠了下。 低沉嗓音色令智昏般落下:“行。” 温年抬眼,瞥着她, 因愣神而微微睁大的眼眸, 看起来是还没有反应过来、有些震惊的模样。 还没开口,就看到男人转身, 朝着衣柜走去, 从里面拿出一件杏色针织长外套,薄厚适当,在五月天里, 不至于太闷热,在她这种生病状态,能提供很好的保暖效果。 大片阴影再度落下, 温年看着修长指骨握着的外套, 默默往枕头和薄毯里蜷了蜷。 一副戒备的模样。 周齐斯不紧不慢地坐到她身边,微掀漆黑眼眸, 静静看着眼前姑娘。 温年被看着有些心虚, 脸颊潮红, 嘴唇有些发白:“刚刚不是说……” 大半的困晕劲, 好像都莫名散了些。 “不去医院。” “哦。” “伸手。” 在充满耐心的嗓音下, 温年下意识伸手。 细长手臂伸到半空,却突然反应过来不对劲, 可明显为时已晚,小臂处传来不容她拒绝的力度,眼前只是稍稍一晃,她已经连人带薄毯,跌进男人滚烫怀抱里。 传来的热源,温年忍不住将身躯凑近,想更近地贴近这片熟悉的温度。 第69节 也就是在她丧失戒备的几秒,修长手指已经剥落她身上的薄毯。 “伸手。” 耳畔落下低沉嗓音,温年迷迷糊糊地伸手,长长的衣袖稳当穿过左臂。 嘴上却喃喃:“不是医院,为什么还要穿外套……” 一方面孩子气的一面占了上风,另一方面又思路清晰,像是极为矛盾的两极。 当事人配合的情况下,另一边穿的自然也很顺利。 杏色针织衫是一排竖纽扣。 映下的寡淡灯光,男人半垂眼眸,有朦胧微光落在浓长眼睫,淡白色,又在尾端落了点橘,神情专注耐心。 修长指骨稍动,自下而上系着纽扣。 心脏像是被蜗牛触角轻碰了下。 温年鬼使神差地,凑近。 泛着干、热的嘴唇,很轻地微蹭男人侧脸。 落在纽扣的手指微顿,隐在昏暗里的喉结微滚。 “就算是亲我,也不管用,该穿的外套还是要穿。” “哦。” 温年稍稍起身,眼睫半垂。 看起来是真为他的无动于衷而低落。 完全是一副受了委屈的小动物模样,周齐斯单是瞥了眼,漆黑眼眸浮现几分无奈。 薄唇回吻她的嘴唇,刮过羽毛般的触感。 温年抬眼,眼眸瞬间变得很亮,轻声问他:“周齐斯,你不怕被我传染啊?” 周齐斯神情看起来浑不在意,关注点却到了别处:“倒是一口一个全名。” “你刚刚都不回答我。”温年微弯眼眸,有种说不上的莫名得意,“周齐斯,你是不是心虚了?” 周齐斯唇角微掀:“温老师,再多一个问题,现在就把你抱去医院。” 温年这才从混乱晕沉的脑袋里,难得清醒地想起一件事,在耍赖这方面,她总是比不过眼前这个人。 默默伸出细长手臂,环紧男人脖颈,任由自己被对方环抱起。 后背又被罩上一层小薄毯。 有力手臂托着臀弯,温年侧脸贴着宽直肩膀,走到外头,轻微的风吹到身上,引起怕冷般的瑟缩,她下意识往男人怀里蜷缩,贴近这片滚烫热源。 她被放到副驾驶座,怀里塞了只棕熊玩偶抱枕,是她之前特意放在车上的,理由是给车里多一些鲜活。 此时刚好派上用场,对于病人来说,毛绒绒的玩偶具有很好的安抚效果。 窗外夜色不断倒退,霓虹灯光不时晃过浮影,副驾驶座里窝着的姑娘,浮着不正常潮红的侧脸,乖巧安静,睡得正熟。 怀里紧紧抱着棕熊玩偶,团团裹进出门罩在身上的薄毯,身前还披着男人的宽大外套。 整个人陷入一片温暖里,很熟悉,也很安心。 温年昏昏沉沉醒来时,她正被周齐斯懒腰抱着,视线由模糊转为清晰时,眼前落入一片白。 鼻尖掠过的消毒水味很淡,温年有些委屈地开口:“明明说了不来医院的。” 周齐斯口吻无奈:“这不是医院。” “明明就是……” 温年满脑子都是对方骗了自己,也就没能看到出现在身后的熟悉男人。 沈则清戴着副银框眼镜,身上的白大褂挺括干净,对于大晚上还要忍受新婚夫妇的甜蜜狗粮的惨痛经历,刚刚趁着他们幼稚争论到底是不是医院的空隙,在群里狠狠吐槽了一番。 用词相当犀利,毒辣。 且耐人寻味。 很快就引得群里人士闻风而动,平常一个比一个潜水,这会一闻到八卦的味,又一个比一个出现的积极。 沈则清看着群里刷屏般的问话和表情包,满足地关掉聊天页面。 至于两人关于医院的争论,依旧停留在很表面的阶段,迟迟没有深入,例如不是医院,明明是,确实不是医院,看着确实是……诸如此类的循环复读。 说实话,这还是沈则清第一次见这人幼稚成这样,果然再冷的人,跌进爱情海里,都腻歪得慌。 逗小猫的意图太过明显。 为了避免这对幼稚的夫妇,争论到天明,沈则清及时开口叫停: “这里确实不是医院。” “是私人诊所。” 温年循着声音望去,看到意外出现的人,有些反应迟钝地轻眨了下眼睛。 沈则清打了个招呼:“晚上好。” 温年被抱在病床坐下。 沈则清顺嘴问:“这是怎么了?” 周齐斯唇角微扯:“你是医生,还是我是医生。” 刚刚男人还柔情蜜意地哄人,这回对他就完全换了副面孔。 沈则清心想,得,果然男人都是双标的,一个都逃不脱。 给温年量过体温,温度烧得有些高,怪不得要来他这。 沈则清还没开口。 就看到眼前姑娘,微仰着头,定定瞥着身侧男人,口吻乖乖的:“不想吃药。” 周齐斯伸手揉了下脑袋,然后朝他瞥了过来。 沈则清说:“反正是要吊针。” 温年闻言还想开口,可是被男人轻瞥了眼,又乖乖地闭上嘴。 温年坐躺在病床上,看着托碗里备着的药片,抱紧怀里的棕熊玩偶,闷声说:“也不想吊针。” 吃药和吊针,根本不想二选一。 往日她总是带着委婉语气的,生病时变为孩子气的祈使句。 “那吃糖么?” 温年看着掌心上的冰梨糖,眼睛亮了一瞬。 “那乖乖听话。” “嗯。” 顺利吊针好。 又是喂水,又是还用纸巾轻柔地擦过姑娘唇角。 沈则清在一旁默默看着,伸手扶了下银质镜框:“看来大半夜不用宵夜,我已经噎着慌了。” 周齐斯懒懒朝他瞥了眼:“怕是晚上吃多了。” 沈则清知道这人性子,向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要从他身上讨得半分便宜,简直是难事一桩。 果断换了个聊天对象。 “我们这伙人,平日里要是赌谁最早结婚,哪有人敢猜这位?”沈则清无奈摇了摇头,“怕是输得连底裤都不剩。” “谁能想到最后英年早婚的,反而是这人,还像是被夺魂了似的,看得我直起一身鸡皮疙瘩。” 温年躺在病床上,浑身困意渐深,眼皮都快要黏在一处,可对于有关周齐斯的谈话,却展露极大的兴趣,执拗地睁着双眸。 裹着灯光的阴影落下,她的视线被不动声色地挡住。 只能看到相对而站的两个男人。 沈则清说:“我跟小年说话。” “你嘴里的小年,是我老婆。”周齐斯口吻不怎么留情面,“别叫得这么亲热。” 沈则清说:“某人自己一口一个温老师,还不许旁人叫小年——” 目光越过男人,意有所指的:“是不是挺没道理的?” 悄悄从男人身后探出脑袋的温年,点了点脑袋,一副极为认同的模样。 周齐斯转头时,正对上被抓包的年轻姑娘的目光。 温年默默平躺了回去,一副刚刚什么都没发生的模样。 周齐斯瞥到,漆黑眼眸流露出几分无奈,淡声灯光映在深邃眉目,唇角微勾不易觉察的弧度。 沈则清看得直啧啧生奇:“阿齐啊阿齐,你真是栽进去了。” “则清,你也老大不小了。”周齐斯唇角微扯,“不过老婆的事,确实也急不出来。” 完全一副家有温柔可爱老婆的架势,还有空操别人心。 沈则清从齿缝硬生生咬出来句:“这就不劳您费心了。” “倒算不上费心。”周齐斯口吻淡淡,“没那多么多心思。” 沈则清冷笑:“那您的心思全跑哪去了?” 周齐斯淡淡投来一眼,意思很直白简单。 —你说呢。 满脑子都是老婆的恋爱脑,沈则清在心里吐槽了句。 他就不该多问一嘴。 …… 温年迷迷糊糊半醒时,发现自己窝在男人怀里,他像是刚躺下来,顺手把她揽进怀里。 熟悉的清冽木质气味,轻掠过鼻尖,裹来满满的安定感。 第70节 喃喃:“齐斯,你身上好暖和。” 这会她没那么冷了,可还是依赖地蜷进男人怀里。 耳畔落下低沉嗓音:“这会不叫周齐斯了?” 听起来耿耿于怀的。 温年侧脸贴着他的侧颈,尾音含着几分迷糊,语气却格外的乖:“不叫了。” “那叫什么?” “老公。” 传来低促笑声,闷在喉咙里似的,裹着气声往耳廓里钻。 后背被温柔轻拍了拍。 “宝贝,晚安。” 第52章 耳垂 温年醒来时, 眼前还蒙在淡淡的模糊中,昨晚脑海里那种晕沉感,已经完全消散。 有力手臂箍在后腰, 两副身躯相贴,触及滚烫胸膛, 传来令人心安的木质气息,将她团团包围住。 整个人像是陷入一团棉云,浑身被温暖包裹, 酝酿着舒适困意。 她往男人怀里靠了靠。 只是很细微的动作, 横在后腰处的手臂却抬起,手背准确落在额头。 温年下意识闭眼, 任由那片温热落在侧脸, 修长指骨落下,传来轻捏的触感。 低沉嗓音近在咫尺,带着几分刚睡醒的沙哑:“醒了?” 温年有些贪恋这股温暖, 白皙侧脸贴在男人肩膀,不自觉蹭了下,鼻腔轻溢一声:“嗯。” “刚醒就撒娇。” 耳畔传来低促轻笑, 似是闷进喉咙里, 却难掩愉悦,颗粒感般的气流直往耳廓里钻。 温年感觉被鼻息扑过的皮肤, 都在微微发痒, 稍稍偏头, 几缕浅色发丝刮过劲瘦小臂, 蹭过几抹酥麻痒意。 她嘟囔了句:“没撒娇。” 也正是偏头的动作, 导致右边耳垂暴露在眼前,白皙莹润。 略微粗糙的指腹刮过, 肉眼可见浮起一层很淡的薄红。 蜷在怀里的姑娘,大半张脸颊蹭在他的肩膀上,浅色发丝蓬松柔顺,轻碰过冷白皮肤,很痒。 柔软身躯却愈加贴近,像只忍不住撒娇依赖的小动物。 淡淡馨香直往鼻腔里钻,周齐斯喉结上下微滚。 落在侧腰的宽大手掌,手背薄薄一层冷白皮肤,有些紧绷,青筋脉络明显。 温年腰窝被有些沉地揉了下,贴着一层绵柔布料,都能感受到掌心滚烫。 很反常的烫。 “温老师,昨晚给你垫了一晚上的手臂,是不是要给点奖励?” 低沉喑哑嗓音落在耳畔,灼热鼻息落在刚刚被揉搓过的耳垂,刚刚好不容易消退了点的薄红,变得愈深,像是覆上一层漂亮的晚霞红晕色。 温年听他这架势,不像是求奖励,倒像是讨要奖励。 她稍稍退开些距离,微仰着头,睁着弧度漂亮的眼眸:“要什么奖励啊?” 语调温柔,像是在认真问他的想法。 可也就是在对视瞬间,温年瞥到漆黑眼膜里酝着的昏沉,像是蓄着无边漩涡,看着让人心惊。 她本能感知到危险,可对方没给她改口的犹豫间隙。 大片阴影罩了过来,裹着侵袭意味的松木气息,朝她沉沉覆来。 温年下意识闭上双眸。 可意想触感却没有落下,呼吸将触未触间,纠.缠在一处。 只落下低促轻笑,明晃晃的。 温年甚至能想象到男人此刻的神情,那双过于深沉的漆黑眼眸,多半晃过几分促狭笑意。 动不动就坏心眼作祟。 “温老师,帮我揉揉。” 托着后腰的手臂,稍稍用力,身躯便更紧地贴近。 温年本就微仰着头,一时不备,嘴唇蹭过下颌,留下一抹柔.软触感。 纤细手指默默探向男人手臂,想着她确实是枕了对方一晚上, 却在半空被修长指骨捉住。 鼻腔轻溢一声含着疑问的语气词。 “怎么……” 温年嘴唇微张,意识到发生的事后,一句话都说不出口了。 她以为是揉手臂来着…… 清晨房间还陷入昏暗里,也很安静,所以再细微的声响,都在此刻显得很清晰可闻。 温年阖着眼眸,修长指骨覆在她的手指,将手掌都包裹住,像是不容许她退开般,落下近乎是强迫的力度。 视觉感官的丧失,也就导致听觉嗅觉和触觉,变得更敏.感。 落下的喘.息,滚.烫的温度,强势的力度……极具成年男性侵袭的气息,将她密不透风地包围。 呼吸渐渐染上高烧般的灼,又变得呼吸不畅。 浅色眼睫微颤,像是淋雨的脆弱蝶翼轻抖雨水。 “你什么时候好啊?” 她试图讨价还价。 “温老师很急?” 他的语调不急不缓,仿佛强势捉着她的手的不是他。 思绪一片迷蒙混乱间,温年脱口诌了个理由:“我还有课……” “不是三四节?” “是……”温年微张嘴唇,却感觉呼吸像是堵住了,有些艰难地找回自己的声音,“那你不要去公司吗……” “请了半天假,要在家照顾老婆。” “你哪里是照顾我啊……” 尾音含了几分埋怨,可配上这副温温柔柔的嗓音,听起来反倒更是撒娇。 讨来更恶劣的行径。 明明是男人……可却是自己浑身散了层薄汗,温年怎么都觉得很吃亏,有些较劲地微抿嘴唇。 加重几分力度。 面对她的倔强行为,喷薄侧颈的滚烫鼻息,含混着几分笑,甚至还引导她怎么更加贴近。 温年感觉被扑过的半边脸颊和侧颈,都有些烫到发麻,眼前一片发白,感官被一瞬模糊着,又一瞬清晰着。 手掌真的很酸了,温年感觉再这样下去,自己真的要溺水窒息,心跳声也越来越疯狂,狂躁的鼓点就要把她淹没。 “齐斯。” 她的嗓音轻柔含混,念这两个字,格外好听,尾音裹着几分颤音,却像是再为无辜不过的诱.引。 她却仿若不觉地微张嘴唇,又一声含糊撒娇的嗓音落下。 “老公。” 纤细后颈被大掌骤然扣紧,修长指骨落下近乎是掌箍的清晰轮廓,仿佛要烙下刻痕。 “别……” 温年微咬下唇,眸光有些晃散。 耳垂被衔咬住,在齿间碾磨着,像是蛰伏着野兽,随时都有被重咬的危险。 …… 温年半睁开眼眸,有些怔神地瞥着天花板。 剧烈呼吸渐渐平度,胸膛还在下意识上下起伏,还残留着刚刚那会心跳的疯狂感。 房间光线昏暗下,男人坐在床侧,慢条斯理地用纸巾,擦拭起手指。 他的骨节粗大,指骨过于修长,肤色冷白,却不显孱弱,青筋脉络很明显,是很具有男性特征的一双手。 明明男人半垂眼睫,却像是多长了一只眼睛似的,口吻意有所指的。 “老婆,下次别乱叫了。” 温年顿时想起刚刚她在男人耳畔轻唤的两句,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她这种行为,完全就是羊入虎口。 那股扰她心神的气息,还在近在咫尺地萦绕,身上仿佛都沾染上那股清冽的木质气息。 温年知道,在口舌之争上,她向来是在对方身上,讨不到办法便宜的。 于是很有自知之明地闭上嘴唇。 过了一小会:“饿了没?” 温年侧脸往薄毯里微蜷,乖乖地应了声。 于是周齐斯起身,脚步声很快消失在门外。 第71节 温年在床上继续躺了会,困意是完全消散了,脑海里回荡过刚刚的火热画面,感觉脸颊都在发烫。 这可是在大清晨……简直就是世风日下,白日宣.淫。 又忍不住复盘了一下刚刚的行为,有些沮丧她的反撩大计,是不是这辈子都不会有成功的机会了。 温年洗漱完,来到客厅,远远就闻到粥的香气,混着瘦肉和青菜味,对于高烧刚退的病人,不算寡淡,也不会过腻,顿时勾起胃里的馋虫。 她在男人对面坐下。 落地窗透亮,大片阳光倾洒而下,是个十足的艳阳晴天。 而他们却在窗帘紧遮的房间里…… 温年心不在焉地喝粥,也就错过落在自己脸上的那道意味深长的目光。 等到晚些时候,温年看了眼时间,到了要出发的点,她上午有三四节课,现在出发去学校刚好合适。 临走前,周齐斯叫住她:“下课我去接你。” 下午他们有试调婚纱的约。 温年微弯眼眸:“这话说的好像一个家长。” 周齐斯不容置否:“家里确实有个不听话的小朋友。” 又问:“会不会太勉强?” 温年微怔了下,很快就反应过来男人话里的意思:“其实我已经好了。” 瞥见男人拿起领带,走近,自然接到了自己手里。 系了个绅士漂亮的温莎结。 她系领结时,男人就任由她系,手臂随意垂在一旁。 温年抬眼时,眼里看到的就是,男人半垂眼睫,浮到半空的光雾浅浅映下,他比自己要高不少,过于深沉的漆黑眼眸,被松松点亮,他这样专注地看来,难得的深情模样。 于是鬼使神差间,踮脚,在男人侧脸落下温柔唇印。 周齐斯伸手,扶住她的侧腰:“吃了糖么?” “我抹了唇膏,柑橘味的。”温年微弯眼眸,“是不是还挺甜的?” “我尝尝。” 温年眼眸还没缓缓轻眨,就被覆来的气息,再度攫取了呼吸。 淡淡的柑橘甜香,在唇舌间交绕。 这次这个吻,不是小心翼翼、浅尝辄止,也不复又急又凶,侵袭意味过于浓重的狠劲。 而是绵长缱绻,像是猫咪打了个悠闲惬意的长长哈欠。 眼前模糊间,温年就被抱坐到餐桌边缘。 却在唇角再度加重间,传来瓷瓶轻倒的声音。 润着盈润光泽的嘴唇,微微脱离。 两人循声望去。 是餐桌那头的瓷瓶倒了,里头的绚烂向日葵花束,往外跌出了一点。 又偏头对视。 突然双双很轻地笑了声。 眼眸溢出浅浅笑意。 大早上就被撩了两回,温年去学校路上,整个人都晕乎乎的。 “大早上就发呆?” 肩膀又被撞了撞,阮韫眼露揶揄地盯着她。 “温老师,你最近发呆的次数,是不是有些太多了?上课可怎么办啊?” 温年说:“当然是好好上课了。” 阮韫当然知道她对待工作一向认真,说这话只是存着几分揶揄心思,没想到这个傻姑娘,根本没听出来她的言下之意。 只能凑近,压低嗓音,明说:“上次我给你的秘密武器怎么样,反撩大计是不是得到了巨大成功?” 温年顿时想起那天的记忆,反撩大计非凡没有一点成功,反倒点起一把火,被领带绑住双腕,还被审问。 当然这些她都不可能说出来,更不想说被她害惨了这些话,不然肯定会被阮韫各种打趣追问。 还有阮韫上次送来的睡裙,她穿过,被周齐斯洗干净后,就被她悄悄压到衣橱最深处了。 就算是掩耳盗铃,她也这样做了。 之后阮韫没提过,她也就以为对方自动放弃了这个话题。 结果确实是她想多了,凭着好友的性子,怎么可能会放过八卦的机会。 只是取决于她何时出击而已。 面对阮韫期待的目光,温年只得含糊回答:“还行吧。” “我就知道有用。”阮韫说,“等我给你物色其他的好东西,放心,你的反撩大计通通包在姐姐身上。” 温年微微睁大了眼眸,正在想着用什么理由拒绝时,就被阮韫轻推着肩膀,一步步走进办公室。 “快去收拾东西吧,就要上课了。” 拒绝还没开始,就被迫终止了。 下午上完三四节课,温年一直没找到机会跟阮韫讲这个事情。 她的心态,也渐渐从说服阮韫,到跟阮韫商量好送上门的事情,一定要是周齐斯不在家的时候。 被亲眼撞到的社死场面,她可不想再经历一次。 但究其原因,还是因为她那个反撩的念头,还有那么点贼心不死。 校门外周齐斯按点来接她,他们去了婚纱店,被带到顶楼,是贵宾区。 负责跟温年对接婚纱的,是个年轻姑娘,淡妆盘发,杏色套装简单干练,笑起来是礼貌温和的八齿笑。 年轻姑娘把她领到试衣区,是单独的一间房间,婚纱就陈列在其中,天鹅绒一字肩,繁花般的拖尾,点缀着碎钻璀璨,圣洁高雅,粼粼闪着星河波漾。 温年先习惯自己来,简单换好后,才朝着门外轻唤:“您好,能不能进来一下?” 门外传来脚步声。 温年正在偏头,轻理着手里的垂式洁白头纱,也就没能注意到身后脚步声,并不是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响。 是门开的声音,她开口道:“我的后背有缎带,能不能帮我系下?” 来人没吭声。 后背若隐若现着蝴蝶骨,像是两片细薄蝶翼,微现漂亮轻盈弧度,松松垂下的缎带被握住。 对方动作轻柔,很缓,指腹似有意无意地轻刮过,落下略微粗糙的触感。 引起一阵轻微的瑟缩,她一直是有些怕痒的。 清冽木质气息掠过鼻腔,温年这才反应过来,微微偏头,发现进来的竟然是周齐斯。 她有些愣愣地看着,男人为她系好背后绑带。 修长指骨抬起。 “让我看看。” 略带粗糙的指腹,落在耳垂那刻,窜起一阵细小电流般的酥麻。 温年脸颊发烫,清晨那股被衔咬的触感,仿佛还残留在耳垂上,只是被微风轻抚过,都会唤醒那种难耐的刺.激感。 酥麻、滚烫。 周齐斯口吻几分懒怠:“看着还有些红。” 温年定定看他:“还不是你咬的。” “嗯。”始作俑者懒声应了她句。 甚至又轻捏了下。 垂眼,瞥见耳垂渐渐晕开的漂亮晚霞色,丝毫没有悔过的意思,唇角轻勾起几分愉悦弧度。 “温老师,我对你,可不止想留下这么点痕迹。” 第53章 爱称 薄薄的耳垂, 只是被略带粗糙的指腹捏过,就再次变得又烫又麻。 温年在听到这句意味不明的话后,清晨的记忆骤然闯入脑海里, 根本没有给她反应时间,脸颊顿时腾起烧灼温度。 早上离开前, 她在浴室还看了,肩头刚散去的牙印,又添了新的一枚上去, 散发一圈浅浅红晕。 她的皮肤比较薄, 容易留印,经常不小心磕碰到哪, 留下淡青痕迹, 几乎没什么疼劲,所以总是很晚发现。 还说不想留下这么点痕迹,明明就咬肩头、咬耳垂……还想在哪…… 温年有些不敢深想下去了, 她甚至有种错觉,感觉暴露在空气里的皮肤,都裹上一层反常的灼意。 她本来就皮肤白皙, 此时漫上一层薄薄的红, 就愈加明显,半垂着眼眸, 不自觉微咬的下唇, 盈盈水润, 微陷处泛着一抹白。 那股再为熟悉不过的木质气息, 朝她直直覆来。 温年下意识后退半步, 后腰却抵住高脚柜,传来玻璃橱柜的冰凉触感。 身前再度压下沉沉气息。 这时她才发现, 自己根本避无可避。 温年试图讲理:“这是试衣间。” 周齐斯反问:“有人会进来么?” “不会……” 第72节 温年感觉呼吸交绕到一处,好像都要融化了,有些口不择言地说,“但是试衣间是公众场合……” 她自己都有些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好像还胡扯到了什么公德心。 近在咫尺间,落下一道低促轻笑,似闷在咙间,他们之间黏滞的呼吸,像是被轻震了一下,热流鼻息都裹满那股醇厚的颗粒感。 “宝贝,我还不至于丧心病狂。” 温年微微抬眼,既为这个称呼耳热,他只对她在晚上叫过这个。 可唇角又不自觉浮起浅笑,明明这个男人,整日都是温老师,在她面前连“小年”这个小名,都吝啬讲几次的。 真不知道是有意无意,照她对男人脾性的了解,十有八九是吊着她呢。 等着她去主动问起,再给她下套。 十足的坏心眼作祟。 温年伸出手指,轻推了下男人肩膀。 周齐斯也很纵容地直起身。 稍作修改的婚纱很合身,温年她不懂设计之类的问题,只知道在上身舒适程度上面,她几乎挑不出来什么毛病。 设计师会做把控,这就需要她穿上婚鞋,一起看下最终效果。 婚鞋已经被她提前放到脚边了,尖顶高跟鞋,鞋顶各缀着多白色玉兰花,细钻晶莹漂亮,鞋身有如满天星河漫过,璀璨夺目。 而裙摆精致华美,微微铺开时,如繁花般盛大,可也就是太繁复的裙摆设计,温年只能用双手拎起裙摆,才勉强将脚露出。 踩着矮跟杏色皮鞋,一小截脚踝露了出来,纤细白皙,单手就能握在掌心。 只是好不容易拎起裙摆,温年就发现一件有些尴尬的事情。 婚鞋在她的侧边,距离她两步外的地方,她的脚完全够不到。 于是温年稍稍往旁边挪了两小步。 只是好不容易拎起的裙摆,在掌心泄劲,一下子就没握住。 还在思考间,温年半垂眼睫,能感觉到男人目光落下自己脸上,就这样静静看着她。 她很清晰地听到男人泄出轻笑。 抬眼,果然在那双漆黑眼眸里,找到掠过的促狭笑意。 好像是在笑她傻。 周齐斯口吻懒怠:“宝贝,你是在表演螃蟹走么。” 果然不是好像,就是在明晃晃地笑她傻。 “某位周同学嘴里一口一个宝贝。”温年睁着弧度漂亮的眼眸,微仰着头,轻抿嘴唇,“可要用到手的时候,倒是一点都不动。” “宝贝说得对。” 温年微顿,她本来以为还在唇舌之争两个来回,刚刚电光火石间,都在心里默默想好了反驳的台词。 结果对方轻飘飘一句退让,反倒让她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只直直瞥着男人。 周齐斯朝她走近两步。 温年稍稍抬起双臂,让出对方帮她拎裙摆的位置。 宽大手掌握住两边侧腰,竟然将她半举了起来。 “宝贝,蹬掉左边的鞋。” 缓缓轻眨了下眼睛的空隙,鞋跟从脚后脱落,她的脚心踩到黑色皮鞋上。 “宝贝,还有右边的。” 一副哄不愿意喝药小朋友的语气,含着几分纵容促狭。 她只不过是打趣了对方一句,对方便变本加厉,叫得更勤了。 “我不叫宝贝。” “知道了,宝贝。” 温年觉得臊得慌,眼睫微颤着,尾音含着撒娇轻怨:“周齐斯。” “小宝贝。”周齐斯嗓音混着笑,偏要恶劣作祟地问她,“现在可以乖乖地蹬掉右边的鞋了么?” 温年只当听不到,现在受控男人,半垂眼睫,另一只脚心狠狠踩到皮鞋鞋背。 却换得愉悦轻笑,后腰被有力手臂托住:“老婆,穿鞋。” 温年垂头穿婚鞋,轻声嘟囔:“我还以为你又会说出什么奇怪的称呼。” “还想听什么?” 耳畔落下低沉嗓音。 “小宝宝。” “小甜心。” “小公主。” “mon bebe.(我的宝贝)” “所以老婆,喜欢哪个?” 温年伸手轻推了下他的手臂,整张脸颊都红透了:“你都从哪学的啊?” 周齐斯口吻懒怠:“查了下情侣间的爱称。” “温老师,还想听别的吗?” 温年从来没有这么感谢过“温老师”这三个字,连忙伸手捂住男人嘴唇,生怕再多一秒,这双薄唇就要吐出更多让她羞赧的称呼。 顺利穿好鞋,温年头都不回地朝着门外方向走去,要是再多待一秒,感觉自己都要呼吸不过来了。 “下次别说了。” “温老师不喜欢?” “……不喜欢。” 犹豫的一两秒,耳朵尖都红透了。 直到走出门外,温年感觉浑身裹着的那股热意,渐渐消散不少。 年轻姑娘瞥见她的脸色,礼貌问道:“温小姐,需不需要帮您把空调的温度调低些?” 温年这才意识到,她这么快出来,脸肯定很红,微抿嘴唇:“不用,刚刚换婚纱有些热。” 说不清的欲盖弥彰。 “这件婚纱款式是比较难换。”年轻姑娘笑道,“下次温小姐需要,可以让专门负责工作人员帮着穿。” “当然温小姐的丈夫也可以。” 话音刚落,周齐斯刚好走到她身侧。 年轻姑娘说:“两位感情这样好,周先生肯定很乐意代劳的。” 周齐斯口吻懒怠:“都听老婆的。” 温年在旁边静静听着。 心想这人才不会听自己的呢。 设计师早在一旁侯着,是个很年轻的姑娘,微烫卷发,五官明艳,温年有幸看过她的豪华履历,姓褚,今年刚二十二岁,说是天才少女也不为过。 她一直对于这套婚纱很上心,甚至还很高兴地对温年说,这是她这两年最满意的一件作品,她要把这套婚纱一比一还原一套模型,放进她的私人珍藏馆里。 温年的感觉没有出错,褚设计师在看过效果后,脸上露出明媚笑容。 “既然没问题,那我就放心了,祝两位百年好合。” “谢谢。” 回到家,晚饭温年并没有吃很多,只吃了小半碗饭,一来是她确实不是很饿,二来…… 周齐斯问:“不多吃一点?” 温年轻轻摇了摇头:“不是很饿。” 周齐斯只是瞥了她眼,并没有多说什么。 温年低头看向手机,是阮韫发来的消息,全都是对她的婚纱表示的惊叹。 之前阮韫就看过了婚纱样图,这次褚设计师特意用相机拍了成图,还发送给了她,她又想起阮韫一直念叨想看她穿的效果,所以就随手发了出去。 阮韫韫:这肩颈、这收腰、这裙摆设计真的太绝了! 阮韫韫:亲爱的,真是辛苦仙女下凡了,简直太美了! 阮韫韫:我已经迫不及待在婚礼上看你穿了,我觉得我一定会被美哭的呜呜 温年眼眸微弯。 温年年:那不行的,你可是唯一的伴娘,那天要美美的 阮韫韫:不哭是不可能的,那我争取哭美点,眼含清泉,梨花带雨那种 温年想象了下那场面,怎么想都觉得跟阮韫联系到一起,有种说不上的违和,轻笑了下。 温年年:好 晚些时候,温年坐在茶几边的懒人沙发里,准备着下周的教案。 她下周有外派的教研活动,估计没什么时间安排教案,她又不习惯临时手忙脚乱,现在有空做是最好的。 身后传来脚步声,只是回头瞥了眼,目光就被白瓷碗里的荔枝吸引,是她最爱的品种妃子笑,很大的圆润一颗,果壳是粉粉的,皮薄肉嫩多汁。 再往上稍稍挪去视线,是男人的修长指骨,慢条斯理地剥开荔枝的薄皮,冷白遇到暖白,一时分不清哪个更惹眼。 “要吃么。” 温年眼里映满肉嫩多汁的荔枝白肉,张了张唇。 第73节 又看到对方微掀眼眸,口吻裹着几分促狭:“忘了不饿了,就不打扰老婆写教案了。” 于是温年默默转回头,将思绪转回到手边的教案。 写着古诗句赏析……心里却冒过刚刚那颗荔枝,真的超大一颗,感觉咬在齿间都会爆汁。 可是下一秒,温年就意识到自己的走神,刚想敛下心神,又听到身后传来低沉嗓音。 “老婆。” “怎——” 自唇角塞进那颗荔枝,温年下意识轻咬了下,果然鲜嫩多汁,舌尖香甜四溢。 温年把荔枝核吐掉,偏头微弯笑眼:“刚刚不是说我不饿吗?” 周齐斯口吻懒怠,继续慢条斯理剥着另一颗荔枝:“一颗荔枝而已。” 温年“哦”了声。 “周一大早就要走?” “嗯。” “用不用我送你去?” “不用,有人来接我。” “学校一起去的老师么?” 温年握着的笔尖微顿:“是学校的同事。” “嗯。” 之后,温年写了多久,就被投喂了多久的荔枝。 等到她反应过来的时候,瓷碗里的荔枝竟然都进了她的肚子。 温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都被我吃完了。” 周齐斯倒是浑不在意的神情,口吻几分懒怠:“本来就是剥给老婆吃的。” “明天要拍婚纱一整天,不得照顾好温老师的伙食。” 第54章 轻咬 周末清晨, 温年被闹钟叫醒来,发现身边已经空了,洗漱完下楼, 落地窗外的晨光斑驳撒了一地。 面包机烘出甜香黄油吐司,温年只是稍稍抬眼, 瞥见从外面进来的男人,刚刚晨跑回来,一身黑色休闲运动衣, 肩宽腿长, 宽松下难掩线条紧实流畅。 周齐斯走到她身侧,在餐桌旁接了半杯水, 修长指骨握住玻璃杯, 仰着头,锋利喉结上下滚动。 温年不自觉微弯眼眸:“饿了吗?” 杯底落在桌面发出轻磕声,周齐斯稍稍俯身, 就着她的手,咬了一口手里的黄油吐司。 温年看着缺了更大一角的吐司:“这是我咬了的。” “咬过了怎么了。”周齐斯口吻不甚在意,“很甜。” 温年蓦然想到那晚的约会, 男人说很甜的语气, 如出一辙,有意无意的。 “你不是说不喜欢吃甜的嘛。” “确实不喜欢吃甜。”周齐斯刚刚还凑过来咬了口吐司, 转眼都不认吐司, 活像个骗完身的渣男。 她确实口味偏甜, 今天的黄油也确实比往常多抹了一点吧。 可也不是她让对方吃的, 明明还是他主动凑过来的。 “那你还要吃啊。”温年又咬了口, 口齿里满是醇香,“而且刚说了甜, 转眼就嫌弃,某位周同学吃完就不认账。” 面对她的控诉,周齐斯慢条斯理地抽出全麦吐司,懒倚在餐桌旁:“说的当然是温老师甜。” 温年神情足足有几秒的空白。 “咳咳……” 她一口吐司足足噎在喉咙里,胸腔不止起伏,脸颊通红,眼角都呛出泪花。 宽大手掌落下后背,顺着她的气。 过了会,修长指骨握住侧脸,将她的头稍稍抬起。 低沉嗓音落下:“让我看看。” 温年这会总算不咳了,睁着弧度漂亮的眼眸,眼尾微微发红,微抿嘴唇,明明没有开口,带了几分撒娇埋怨的意味。 周齐斯问:“生气了?” 温年轻轻摇了摇头。 又有些忍不住轻声控诉道:“你老是胡说。” 周齐斯唇角微掀:“胡说什么了?” 温年觉得这人完全是明知故问,明明哪句都在胡说。 不是很想搭腔,想走开,眼前却横过一条比例过于逆天的长腿。 温年瞥见“拦路腿”,有些好笑,也有些无奈,忍不住就很轻地笑了声,笑完才想起来要板脸:“周同学,不要这么幼稚。” “温老师可以看看更幼稚的。” 随着低沉嗓音落下,后腰处揽过有力手臂,眼前只是微微一晃,她已经被男人牢牢圈在怀里了。 “温老师不打算控诉完再走?” 温年张了张唇,又听到那道懒怠嗓音再度落下。 “我怕老婆憋坏自己。” 话题又被拐了回去,温年微仰着头:“你明明都知道。” 自己说的话,自己可不是门清。 周齐斯神情有些无辜又混蛋:“知道什么,知道说了温老师甜么?” 温年微抿嘴唇,伸手戳了戳他的劲瘦小臂,肌肉线条紧实。 “你现在特别像班上那种喜欢逗女生的坏男生。” 周齐斯口吻浑不在意:“是么。” 温年瞥着他的神情,又有些忍不住好奇:“你以前没有恋爱过,那有没有暗恋过的人啊?” 周齐斯半垂视线,过长浓睫垂下,漆黑眼眸就这样静静看着她,微光轻染过眉目,衬得这道目光有些沉。 他一时没有开口回答。 温年感觉心好像沉了下。 想着男人既然是一张恋爱白纸,对外性子又是冷那挂的,拒人千里之外,很难想象这样一个人会喜欢着谁。 温年本来只是好奇心作祟,随口问了句,感觉心涩涩的,像是掰烂的橘子。 她现在开始后悔多嘴提了句。 沉默的好几秒内,周齐斯总算开口,他的脸色有些沉:“温老师有暗恋过的人么?” 有那么一个瞬间,温年有些幼稚地想回答“有”,甚至还想说“我喜欢了他很多年,而且一直追随着他”。 她有些无奈地想,她好像变得有些不像她自己了,冲动、赌气……爱情好像带来的不仅仅是心动、欣喜。 尽管脑海里一瞬晃过无数次个想法,温年还是在开口时,说了实话:“没有暗恋过谁,如果有的话,那应该也是数学,因为我对它一直是单箭头。” “那你呢,暗恋的是怎样的人?” 明明是她开口问,可她又不想听男人任何一句的回答,这样的矛盾认知,让她觉得矛盾又陌生。 脸颊被轻捏了下。 “在乱想什么?” 后腰处的手臂收紧,白皙肩颈处落下温热触感。 是男人将额头轻贴上来。 他的体温比常人高些,触及的柔嫩皮肤,好似也被染上了一层烫。 “温年。”低沉嗓音落在近在咫尺,“我的初恋是你。” 温年很少听他叫自己全名,每次他这样叫,语气都带着连他自己都没能察觉的郑重。 短短的一句话,温年听出来男人的言下之意,很神奇的是,刚刚沉下的情绪,一瞬又像是被亮色情绪托起。 明明刚刚还是乌云天,现在却胜似艳阳天。 温年自己都没发现,她不自觉微扬起唇角弧度。 落在肩颈的脑袋,鼻息燎过,还渡过灼热的气息。 “温年。”他的嗓音有些闷在喉间似的,却在耳畔落下清晰的句号,“我吃醋了。” 温年眼眸微微睁大,莫名感觉男人好像是只毛茸茸的大型犬,还是那种不自觉跟主人撒娇的那种。 明明在外面性子那样冷,现在这个举动,杀伤力……也太大了点。 温年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原来刚刚男人的沉默,是误以为她有过暗恋的人。 原来为爱情而困扰的笨蛋,不止是她一个,他们这一对,还都挺傻的。 “其实我刚刚也吃醋了。” 温年很轻地开口,她很少向别人直接表达自己的想法,可在男人面前,她总是被纵容偏爱的。 她也想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对方,慢慢学着去坦诚,学着去依赖,学着把自己的心捧向对方。 “虽然我刚刚问你了,可我一点都不想听的回答。” “我是不想你喜欢别人的,就算是曾经,也一点都不想。” 肩颈处传来低沉急促的笑声。 第74节 温年缓慢地轻眨了眼眸。 “你在笑我。” 她撑着男人手臂,将他推开,然后看到漆黑眼眸里,掠过明晃晃的笑意。 她很确认地重复:“你在笑我。” 周齐斯稍稍偏着头,手掌随意撑在餐桌边缘,落地窗外透进的阳光,沥在男人眉目和发梢。 他就这样看着她笑:“温老师,你有些可爱过分了。” 温年心想,你也过分得过分了。 明明她说的很认真。 有些气不过,凑近,咬在了喉结。 下口时又忍不住放轻了力度。 男人微仰着头,依稀的闷哼。 可还没等温年得意几秒,后颈被宽大手掌紧扣住。 眼前一晃,对方便已经反客为主,双臂撑在桌面,把她牢牢困在餐桌前。 温年半坐在餐桌边,男人目光逡巡过她的眼、唇、颈,自上而下,温年瞬间有种被剥离的浓烈感觉。 灼热鼻息迫近,她只得仰起脖颈,任凭那股发沉的烫流连过,为柔腻皮肤覆着一层薄红。 素色衬衫不知道何时被半解,温年嗓音有些艰涩:“别在肩头,今天要拍婚纱的。” 低沉嗓音似混着笑,鼻息愈加下沉,落在锁骨下的的柔.腻肌肤,她那里有颗浅色小痣。 像是被品尝初春的樱桃。 突然闹钟铃声响起,温年眸光骤颤,理智终于死灰复燃:“我们要出发,一会就要来不及了。” 周齐斯闻言起身。 微掀漆黑眼眸,莫名几分幽怨。 像是控诉她只管撩不管消的行径。 温年当然也很冤枉。 她自己都忘了有闹钟,要不是刚刚那一下,她绝对记不起还有拍婚纱照的约。 修长手指落在衬衫袖口。 温年垂着眼眸,瞥见留下的那道暧昧红痕,确实是看不着的位置。 冷白指骨慢条斯理地给她重新系上纽扣。 “闹钟是提前定好的。”温年说完又补充了句,“我有设出门闹钟的习惯。” 周齐斯懒懒抬眼瞥了她眼。 “老婆,下次就不会放过你了。” 温年本能感受到危险。 心想她下次也不会这么冲动了。 她只是轻咬了喉结,没想到对方的反应,像是要把她生吞活剥似的。 …… 他们的婚纱照,定了一组婚纱,还有另一组是校服,主题有些俗套,是校服到婚纱的概念,可温年挺喜欢的,虽然她和周齐斯并没有学生时代的任何关联,所以对她来说,反倒是一种新奇的享受。 摄影师是个年轻男人,板寸头,身量很高,长得像模特似的,穿着简单的一身黑,却格外有气质。 温年总觉得他好像有些面熟,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可是这样惹眼的人,她如果见过,不应该会没有印象啊。 温年还在想着,余光瞥到落在自己脸上的目光,有些沉。 偏头看去,正对上漆黑眼眸里晃过的意味不明。 —看够了么。 温年被抓包看别人,抱紧怀里的藏青色制服百褶裙,走去换衣间。 这是之前就订好的,虽说五月初温度不算低,可穿上短裙出门,还是冷了些。 所以只穿了上身衬衫出门。 没过一会,温年就换好短裙出来,柔顺长发披在肩上,面容漂亮白皙,浑身散发浑然天成的温柔。 她的比例很好,腰身纤细,两条细白长腿,匀称带着些肉感,阳光浅浅落在上面,渡上一层盈润。 她一眼就看到梧桐树下站着的男人,宽肩窄腰,白衬衫黑西裤,胸口绣着藏青色校徽,款式简单,却被他穿出要走秀的夺目气质。 周齐斯瞥着她:“温老师上学时,肯定有很多人追。” 温年眼眸无奈:“上次说过了,我没什么人追的。” 周齐斯不可置否。 温年顿时想起他上次的回答——是他们不敢接近你。 还想开口,突然听到身后传来声音。 “温年,你这么多年,还是一点都没变。” 温年转头看向摄影师,微怔,对方知道竟然她的名字,口吻还这么熟稔,听起来是她的熟人没错。 “我是柏珩。”摄影师说,“我高中戴瓶底厚的眼镜,又高又胖,像是一堵墙。” 在关键词的作用下,温年终于想起对方是谁,她初中仅仅同桌了帮个月的露水同桌,只是对方简直大变样,板寸很衬他的利落脸型。 温年笑道:“你不戴眼镜,我都差点要认不出来了。” 柏珩说:“毕业配了隐形眼睛,也减了将近50斤的体重。” 最好的话题就是故友重逢,他们忍不住讲了一两件初中时记忆深刻的事情。 很快就交谈甚欢。 柏珩无奈耸肩:“当时想跟你告白,可有人提前跟你告白,之后你再也没有跟那人说过一句话。” “现在想想,当时确实挺怂的。” 温年深感不妙,有些没反应过了急转而下的话题。 刚刚他们不是还在聊很具有冷幽默的班主任嘛。 怎么一下子就变得猝不及防。 温年顿时生出几分尴尬。 此时不咸不淡的嗓音,突兀地自身侧传来。 “老婆,我们该拍照了。” 第55章 校服 温年下意识朝着周齐斯瞥去, 男人神情未变,随风晃动的树荫斑驳,漆黑眼眸浸了几分笑, 周身好似笼罩一层浓重压迫感。 “齐……”温年瞥着他的神情,话临到嘴边, 拐了个弯,“老公。” 她也不知道从哪冒出来个高中时的潜在告白对象,夹在两人之间, 莫名生出种很危险的感觉。 周齐斯偏头跟她对视, 唇角微掀愉悦弧度,像是很满意她的称呼似的。 温年无奈微弯眼眸, 心想这人吃起醋来, 还挺幼稚的。 不过觉得对方可爱的自己,也挺无可救药的。 柏珩看着眼前的新婚夫妇,挑眉, 神情饶有兴致。 周齐斯收回目光时,对上的就是这道视线。 懒懒回瞥过去。 他们到的地方,是一栋专供校园拍摄的建筑, 由教学楼、图书馆、篮球场等基础场地组成, 灿烂阳光满覆落下,到处亮堂堂的, 天际碧蓝如洗, 充满明媚清新的色彩。 温年光是站在这, 都感觉自己年轻了好几岁。 男人一身简单款式的校服, 穿在他身上却显得极其不同, 肩宽腿长,阳光映在深邃眉目, 几分蓬勃少年气。 温年越瞧越新奇,微弯眼眸:“齐斯,你像是年轻了整整十岁。” 周齐斯唇角微掀:“倒是第一次知道,原来老婆嫌弃我老。” 温年微微睁大了眼眸,寻思她刚刚那话确实有歧义,口吻认真地解释:“我明明是夸你年轻。” 周齐斯看她这副乖乖模样,漆黑眼眸里掠过几分笑意。 修长指骨轻捏白皙脸颊。 温年看着他,乖乖任由他施为。 “咳。”柏珩刻意清了清嗓子,“那个,新婚小夫妇可以一会开拍再腻歪。” 周齐斯反倒又轻捏了把脸颊,才不紧不慢地收回手。 温年脸颊透出一层薄红。 他们去的第一个地点是图书馆,温年从前看的一部影片,男主角懒倚着墙,手里拿着书,白色窗纱被风吹鼓起,朦胧光线里少年轮廓青涩美好。 那股惊艳感,这么多年始终不散。 对于她分享的小故事,在场两位成年男性展现不同的理解。 柏珩问:“所以是想让你老公复刻一下那个惊艳场景,莞莞类白月光?” 周齐斯唇角微掀:“老婆喜欢的过多了。” 温年面对两道目光,一道看热闹不嫌事大,一道意味深长。 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她只是一时分享欲上来了。 第75节 既然她都提到了图书馆窗边,柏珩干脆就把第一套系列图定在那里。 女孩在图书馆窗边捡到一本书,发现上面的读书批注,有趣又好笑。 可当她在书页上写出自己的回答时,那行字却消失了。 女孩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写下的一行字,再次消失了。 此时神奇的事情发生了,书页上浮现了新的字,是一句问话。 —你是谁? 温年也不知道拍婚纱照,怎么就拍成了校园纯爱片。 虽然柏珩给的剧情很精彩,可她却总是缺乏角色信念感。 尤其是一和周齐斯对视上,她总会笑场,那笑容像是被传染般,从眼角、唇边逃出。 喜欢好像总是会逃跑。 恰好有窗外有清风拂过,白色窗纱被风吹起,温年手捧着书,这次她很有角色信念感,用根本没开的笔盖在书页上写起字。 “小年。” 身侧传来低沉嗓音。 温年抬眼,刚刚好不容易建立的角色信念感瞬间倒塌。 那股清冽木质气息,朝她有意靠近。 浮至半空的柔和光雾下,美好唇形将触未触,青涩,含着朦胧的美感。 姑娘微仰着头,眼眸半阖,浅色眼睫微微轻扇,而主动亲吻她的男人,深邃侧脸被勾勒一圈近乎是透明色的光晕。 像是一副绝美电影镜头。 柏珩倒是很满意这段加戏,趁机拍了一组照片。 是他一上午收获的最自然、也不失美感的满意作品。 上午校服拍完,中午简单吃了顿饭,开始下午的婚纱拍摄。 温年穿着高跟鞋,周齐斯一更加留心她的情况,毕竟她的习惯性崴脚,确实总是来得猝不及防。 男人西装笔挺,姑娘婚纱美丽,站在一起是对再般配不过的璧人。 “请新郎抱起新娘。”柏珩笑道,“哎,对,就这样,笑得再甜一些。” 相片定格。 他们看向彼此,眼里满是笑意。 柏珩在拍摄方面很敬业,合作总体是很愉快的,如果除却高中那件不为人知的往事。 毕竟温年还看到临别前,两人脸上带着笑,还交握了一下手。 看来是没把那段小插曲放在心上。 温年顿时安心不少。 忙完后,温年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果然拍婚纱照也不是件轻松的事情。 她感觉脸颊都要笑僵了。 一回到家,温年也不顾往日的端庄,整个人陷进沙发里,抱着抱枕仰躺起来。 大片阴影落在眼前,温年就着仰躺姿势,抬眼看着男人,他的侧脸逆光,整个人像是笼进一层光晕里。 “要抱老婆去洗澡么?” 温年想起上回就被男人蛊惑,乖乖地点头,结果被抱进去了,压根就不是洗澡,反被压着欺负了好几回。 浴室里水汽弥漫,温度仿佛要融化,温年总有种溺水般的窒息感。 “不要了,我自己去。” 她拒绝的太果断,起身,在离开前,又踮脚,在男人侧脸落下轻吻。 “作为补偿,温老师帮你完成一个愿望。” 像只乖巧撒娇的猫咪。 周齐斯瞥着眼前纤细背影,喉结微滚,眼里流露出几分无奈。 总是撩了就跑,也不知道跟谁学的。 温年这次洗澡洗得有些久,顺便又洗了个头,五月天气正好,可在阳光下待久了,难免出了层薄汗。 吹完头发,温年朝着房间走去。 房间里开着一盏暖白色壁灯,床边放着今天穿过的校服。 温年拿了起来,才发现竟然被洗干净了,散发着好闻清香味,估计是烘干的。 周齐斯从外头走进来,发稍带着潮湿水汽,目光不经意晃过她手里的校服。 温年问:“怎么大晚上就烘干了?” 周齐斯口吻懒怠:“温老师不是说要完成我的一个心愿么。” 温年微怔了几秒。 总算在这道意味不明的目光里,领会到这个心愿的意思。 温年微抿嘴唇:“那你先出去等我换好。” 周齐斯倒是没说什么,任由她把自己关在了门外。 温年换好校服,才重新放周齐斯进来。 眼睁睁看着男人走近,本以为会直接被抱起来。 却没料到,男人越过她,坐到天鹅绒座椅上,双腿随意敞开,朝她拍了拍大腿。 漆黑眼眸里是不掩饰的欲.色。 对视间。 温年朝他走近,总有种身上衣物,已经全然被目光剥离的感觉。 脸颊浮过一层薄红,温年跨坐上去。 只是简单的动作,她感觉全身都腾起高烧般的烫。 温年整个人都被男人圈在怀里,高挺鼻梁落在肩窝,低沉嗓音窜起一阵酥麻电流。 “换了味道。” “沐浴露用完了,换了柑橘味的。” 周齐斯起身,跟她对视:“温老师,你全身都红了。” 温年瞧不到自己的模样,只知道自己浑身都很烫,四肢也很僵硬,有些无措地喃喃:“我没想到你的愿望……会是这个。” 周齐斯问她:“会是哪个?” 漆黑眼眸里晃过几分意味不明,明晃晃的,明显是在故意逗弄她。 温年微抿嘴唇。 可很快她就没有对视的机会了。 宽大手掌钻进下摆,男人掌心温度灼.烫,落在白皙柔腻皮肤,像是燃起一阵燎原。 温年下意识伸长两条细长手臂,紧紧环住男人肩颈,她整个人倒在他身上,额头抵在肩膀。 略带粗糙指腹流连过,仿佛都能清晰描摹出修长指骨的轮廓。 眼前似有烟花绽开。 温年思绪变得混乱不堪,耳畔却落下审问般的沉哑嗓音:“宝贝,你到底有几个好哥哥?” “没有……” “单我知道的,就有三个了。” “哪……有三个?” “雨天送你去医院的男同事,高中不知名的男同学,还有高中暗恋你的男摄影师。” “老婆这么可爱,太招人喜欢了怎么办?” 男人口吻听起来无奈,行径却越发恶劣,像是蓄谋已久的惩罚,又像是冠冕堂皇的诱.引。 温年都被逼出哭腔:“真的没有……没有了……” 男人偏偏还用着那副含混喑哑嗓音:“你的好哥哥是谁?” “你……” “嗯?谁?” “你……齐斯哥哥……我只有你一个好哥哥……” …… 温年感觉自己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脱力般地瘫在男人怀里。 可罪魁祸首却丝毫没有悔改之意。 修长指骨掀起下摆,递到她的唇边。 “宝贝,咬着。” 只是刚哄骗完她咬着下衣摆。 又难掩性子恶劣地威胁:“掉了就多一次。” 她到最后也只能带着哭腔,任男人让她叫什么就叫什么,什么老公哥哥齐斯哥哥,通通都羞耻地喊了遍。 温年到这会,才知道他一整天的宽容克制是假的,握手言和也是假的,只有吃醋是真的。 百褶裙空落落的,腿弯还勾着白色布料。 而对方甚至连一粒纽扣都没有解开,狼狈的只有自己。 第76节 温年咬在男人肩膀,闷声道:“你怎么这么爱吃醋啊。” 只得到闷在喉咙里的低笑,听起来愉悦餍.足。 温年有些不愤:“你到底是从哪学的花样啊?” “只许温老师学性感睡裙。”周齐斯嗓音混着低哑的笑,“就不许旁人学别的么?” 温年张了张唇:“我……” 她这会竟然还记得不能暴露阮韫。 周齐斯又问她:“温老师,不想知道还学了什么?” 温年只是怔神几秒,就错过了捂住男人嘴唇的时机。 他的口吻几分懒怠。 “落地窗、车里、书房,宝贝喜欢哪个?” 第56章 听见 周一大早, 温年被提前的闹钟闹醒。 她昨晚写教研记录时,不小心趴到茶几上睡着了,半梦半醒时, 被有力臂弯抱住侧腰和腿弯。 上楼的时候,温年晕乎乎地醒来, 鼻尖掠过熟悉的清冽木质气息,紧贴胸膛滚烫,她贪恋地往男人怀里蜷了蜷。 鼻息轻扑男人肩颈, 流连一串细小酥麻的电流。 直往怀里蹭的姑娘, 含糊地喃喃:“你回来了啊。” “嗯。” “温老师怎么在楼下睡着了?” “我也不知道。” “你怎么这么晚回来?” “公司有事。” “哦。” “温老师是在等我回家?” 没得到回答。 周齐斯半垂眼睫,瞥见怀里姑娘半阖着眼眸, 温柔夜色笼罩她的眉目, 呼吸很轻,困意不住上浮。 却还忍着没睡:“我电脑关了没……” 周齐斯回答:“关了,灯也关了。” 这才安心入睡。 之后的事情, 温年就没有一点记忆了,所以她一睁眼,就是视线模糊的棉柔衣料。 夜晚怕冷的她, 第二天总是在男人怀抱里醒来。 熟悉的气息将她团团包围, 温年深陷温暖的舒服里,难得赖床地往男人怀里更近地蜷了蜷。 身侧传来低沉嗓音, 刚睡醒还带着哑:“还不起么, 今天不是有教研外出?” 温年闭着眼眸, 薄被里太过暖和, 她整个人都懒懒的:“五分钟后还有个闹钟。” 然后抱着她的专属人形抱枕, 轻蹭了蹭侧脸,像只乖巧撒娇的猫咪。 只是这份“乖巧撒娇”, 显然对于一个早晨醒来的成年男人,活脱脱是份煎熬。 腰窝被大力揉捏了把:“大早上别乱蹭。” 温年困虫直接醒了,一开始是痒的,可很快她就发现滚.烫实在太明显,已经到了她完全不能忽视的地步。 紧贴身躯想退离,却在下一瞬,被有力手臂箍紧,朝着胸膛更近地带过去,严丝合缝地嵌到一处。 温年感觉呼吸都被染上烫:“齐斯,你…… 落在脖颈的鼻息,裹着咬着笑的低沉嗓音,不知道是不是又在有意逗弄她。 薄唇将触未触,只任由发烫呼吸,喷薄柔腻皮肤,反倒像是难捱的凌迟。 “温老师,你的历届生物老师们,没有告诉你这是正常生理现象么?” 温年当然知道这是正常生理现象,可当她“身临其境”时,这件事就显得危险起来了。 她的嗓音放轻,生怕轻微动静,燃起一把火。 “老公我还有教研外出。” 可当她一说话,喉间薄薄的白皙皮肤,轻微浮动,反倒将自己送上这张薄唇。 温热触感落在脆.弱喉间,醇厚沉哑的低笑,带着几分愉悦,随着骨质传遍她的全身,自尾脊窜起一阵细小电流般的酥麻。 温年听到男人的宣判。 “接下来的二十五分钟,还有五个闹钟。” “老婆,我们有的是时间解决。” 气息覆盖上来的时候,温年还被这混着笑的一声“老婆”惑住,丝毫没有防备。 至于闹钟声响了又停,响了又停。 第一次闹钟响温年下意识想伸手去关。 手伸到半道,却在半空被宽大手掌逮到,修长指骨穿过指缝,紧紧交握成十指相扣,强势按在了头侧。 第二次闹钟响温年被吓了一跳,眼里卧了水汪汪的清泉,随着眼睫抖动,脸颊潮.红一片,瞧着无辜又可怜。 被轻吻过眼角,男人惯会用轻哄她的法子,可行径却愈发恶劣,丝毫不留情面。 第三次闹钟响温年还有依稀的印象,可等第四次响时,她已经完全丧失感知,浑身烫得像高烧,只能环紧两条细长胳膊,抵在男人肩膀啜泣。 第五次响时,温年半睁着迷蒙眼眸,身上裹了层薄毯,被男人打横抱起。 进了浴室,她没穿鞋,就被放下踩到男人的脚背上。 盥洗镜前,晨光松松在半空浮成光雾,映着亲昵交叠的身影。 家里的用具几乎都是都是配套的,就连牙刷漱口杯也是配套的,她的是明橘色,对方是藏青色,色彩极为反差,却也像是最为巧妙合适不过的搭配。 温年伸手刷着牙,泡沫和软刷碰在一起的声响,在耳畔响起。 瞥见镜子里,站在在她身后的高大身躯,也在跟她一起刷牙,家居上衣领口皱巴巴的,松垮垂下,明显是被紧攥过的痕迹。 冷白锁骨完全露了出来,上头飘着几道暧昧红痕,甚至还有个鲜红牙印。 对于这道罪证,温年觉得实在是太过显眼。 要不是刚刚男人欺负得太狠,又加上在耳畔不住诱.引。 还是生平第一次被哄着咬人。 温年低头刷完牙,抬眼,又掠过那道罪证,男人静静等她刷完,借着从身后圈着她的动作,低头洗漱完。 用温水打湿的毛巾擦过脸。 视线又不自觉晃过锁骨。 感觉越不想去注意,反而会变得更加去在意。 低沉嗓音落在耳畔:“怎么一直盯着看?” 显然是抓包了她的偷看。 “疼不疼啊?” “哪疼?” 他明显是明知故问。 温年微抿嘴唇:“就是牙印,看着还挺严重的。” “不疼。”他口吻随意,“猫挠似的。” “下次可以咬重点。” “咬那么重做什么啊。” 温年想男人喜欢咬人,没想到还喜欢被咬,她的肩头刚消红晕,就又新添一个,像是落下独特烙印似的。 鬼使神差间,她问了句:“除了咬,你还喜欢什么啊?” 刚问出口,她就后悔了,心想她真是大白天脑袋不清醒了,什么都敢问出口了。 没想到周齐斯反倒口吻懒怠地回答:“用领带蒙住眼睛,束住手腕。” “或者坐我身上,自己来。” 与之相关联的记忆,瞬间袭满脑袋,温年觉得自己真是起了个话题的错头。 尤其是校服那晚,温年感觉自己被折腾到最后,都变得不像她自己了,耳畔一遍遍还被哄着“宝贝做得好”、“宝贝真棒”之类的话。 最后累到绵若无骨地倒进男人怀里,又被抵在墙上,又来了一回。 腿弯的白色布料,都一路跌挂在脚踝,不住抖着。 至于校服被蹂.躏得皱巴巴,洗干净晾干,温年把它跟上次的睡裙放在一处,放进橱柜的最深处。 那时周齐斯懒倚旁边衣橱,静静看着她欲盖弥彰,眼里露出几分纵容。 此时盥洗镜里映出的姑娘,脸颊脖颈覆上一层薄红,她生得白,只要一点红都很明显。 显然是羞赧模样。 可偏偏周齐斯却没有放过这个话题,稍稍低头,温热鼻息轻扑耳尖,附在耳畔问:“那老婆喜欢哪种?” 隔着镜面,温年骤然跟男人对视。 漆黑眼眸掠过明晃晃笑意。 完全是借机逗弄她。 第77节 温年微咬下唇,有些赌气地说:“把老公的手绑在一起。” “然后呢?” 她只是有样学样,怎么知道剩下的,微怔了好几秒,凭借着男人一贯对她做的,脑海里突然生出了一个计划。 她死亡已久的反撩计划,难得又死灰复燃了一回。 想到这,温年朝着镜面回视过去,微弯眼眸:“暂时还是秘密。” “等回来某天就知道了。” 尾音稍稍翘起尾巴尖,耳尖却变得更红,她的表情好懂,八成又冒出什么可爱的想法。 耳畔落下混着笑的嗓音:“下次可以试试。” “嗯。” 温年偏头,本想让男人带她回房间穿鞋,却在对视上的瞬间,眼里笑意松松逃出。 说不清谁先靠近,温热相触。 薄荷味的香气,在唇舌简单相撞。 临走前,周齐斯问:“真不用我送你去?” “不用。”温年知道他今天也挺忙的,“我自己打车去就好了,然后跟同事回合。” 她又补了句:“老公回来可以接我。” “嗯。” 时候不早了,温年拿着背包,刚想侧身离开,就被握住手腕。 她有些不解地抬眼。 周齐斯口吻懒怠:“老婆,出门前是不是忘了什么?” 温年缓缓眨了下眼睛,检查起背包,充电器、教研记录册、黑色中性笔和换用笔芯、纸巾、教案、钥匙、手机……她认真地一样样检查起来,侧脸认真。 耳畔飘来一声低笑,随之白皙脸颊落下轻吻,羽毛轻拂过。 “老婆你怎么这么可爱。” “奖励一个心愿,随时兑现。” 温年直到出门坐上出租车,脑海里还是男人那句可爱,明明说是早安吻,她就会一下子反应过来了,还要这么迂回地问她。 只是夸了一句可爱而已,心情就像是铺上明亮底色,以前她还不明白为什么恋爱的人,脸上总是挂着傻笑。 真的会有这么多值得开心的事情嘛。 直到轮到她自己,她才明白,想要不傻笑真的是件很难的事情,对方的一句话、一个动作、一个吻、一个拥抱,都赋予着偏爱意味。 他们享受着世间最亲昵的关系。 车内的后视镜,映出她快要咧到颧骨的笑容,温年猝不及防亲眼看到自己的傻笑脸。 可在下一瞬,又对上司机大叔的目光。 温年怔住。 司机大叔自来熟开腔:“姑娘你这是要去约会啊?笑得我整个车都冒粉烟。” 温年有些不好意思:“我是要去出差。” 司机大叔了然:“男朋友在外地?” 温年说:“没有,他在家里。” 司机大叔乐呵呵笑道:“那姑娘你还挺爱工作的,现在像你这种的,已经不多了,我闺女就天天喊着想暴富退休,一结束周末,就说自己怨气滔天,完全可以炸掉公司楼哈哈。” 温年知道他是误会了,也只是笑了笑。 进了高铁站检票,温年在候车室看到等待的纪思昭,这次学校派他们两个人外出教研。 温年问:“纪老师等很久了吗?” “刚到。”纪思昭说,“温老师今天看起来很高兴。” 温年笑道:“是吗,刚刚司机大叔也这样说了。” 纪思昭说:“确实是,温老师一直在笑。” 温年来得时间正好,距离检票时间还差十分钟,他们一起去排队。 并没有乱找话题尬聊。 他们之间并不会多聊,自从上次的拒绝,关系已经恢复到较熟的同事上。 纪思昭确实是个很好相处的人,除了那次的莽撞,其他时候都进退有度,不会让彼此难堪。 在学校跟他相处,也是如常。 这不是温年第一次外出教研,她虽然年纪轻,可履历也同样优秀,校方有意栽培她,她也很争气,回回的教研活动都完成得相当漂亮。 上午十一点,他们就到了目标学校,是当地一所市重点,温年进入工作状态也很快,白天不是听课开会,就是跟纪思昭交流讨论教研信息,他们要一起撰写一份报告。 一晃两天过去,下午时,温年跟纪思昭开完会,回到酒店单间客房,才有空看手机。 一眼看到弹窗跳出来的咨询,竟然是持刀抢劫案,所幸没人受伤,作案人疑有精神状态问题,现已被警方控制住。 还没看完,阮韫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刚接通。 “亲爱的,你没出事吧?” “没事啊。”温年说,“我刚刚开会结束,刚坐上酒店沙发,怎么了?” “没事就行。”阮韫说,“刚刚冯老师在我边上,跟我说你们那下午发生了持刀抢劫案,我想着你在学校活动,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学校里也没人出事。” “那就好那就好。” 温年切开小窗,看着刚刚没看完的推送,这才发现,原来就是酒店所在的隔壁街道。 阮韫问:“你老公没来关心你一下?” “他可能都不知道有这回事。”温年微顿,“有消息,也有电话,我忘记关静音了。” “怪不得你一直没回消息呢。” “行了,我就不占线,妨碍你们小夫妻甜甜蜜蜜了。” 挂断电话,温年看了眼时间,五点半,也不知道他也没有在忙,他的工作时间不定,有时候中午就回家了,也有时候凌晨才回。 发出消息:刚刚在开会,忘记关静音了,没有出事,正打算休息会就去吃饭 她一次性回答完了男人发来的消息。 手机发出振动,来了新消息,是她刚刚开的振动提示。 老公:温老师这么胆大,一点都不怕么 小年:要说没有,那还是有点的 温年其实胆子算不上很大,尤其是在这么近的地方发生的事情,难免会有些心有余悸。 指尖敲下一行字。 小年:想听老公的声音 温年发送出去,又觉得自己怪黏人的,可她总是在男人面前,总是控制不住撒娇。 就像是摔到了伤口,一个人可以咬牙忍过去,可当个人用着轻哄的语气,问她疼不疼时,三分疼都好似变成七分疼,想得到安慰,也想得到偏爱。 老公:要许愿么 小年:那我许愿,现在就能听到老公的声音 温年不自觉微翘唇角。 就在等电话的间隙,传来的不是意想的振动声,而是不轻不重的敲门声。 几乎是瞬间,温年从沙发起身,快步走向门前。 风声从耳畔刮过,温年打开门。 熟悉的修长身影就立在门口,男人眉目深邃,怀里抱着一大束粉白玫瑰。 “宝贝,心愿现在兑现。” 第57章 饭局 温年还没开口, 就看到周齐斯半垂视线,漆黑眼眸里流露几分无奈。 顺着他的目光瞥去,竟然发现自己忘记穿鞋, 就这样穿着船袜,踏在地板上。 还是只棕白相间的玩偶款袜子, 花边还有毛茸茸的棕熊耳朵。 她今天穿了身简单款的套装,偏职业风,仗着船袜藏进米色皮鞋, 就随意穿了袜子, 有种割裂的反差感。 “袜子确实很可爱。” 温年接过他递来的粉白玫瑰花束,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就是出门随便拿了几双袜子。” 醇厚低笑落在耳畔。 没拆穿她出门前仔细整理行李的事情。 “抬手。” 温年怀里还抱着花束, 下意识乖乖抬手, 花束高高跃过头顶,刚想问是怎么了,后腰就落下有力臂膀。 眼前稍稍一晃, 她被打横抱起,两条细长手臂绕过肩颈,花束被她双手握在男人颈后。 “下次老婆想让我欣赏袜子, 什么时候都可以看, 就是记得要穿鞋。” “你现在好像我的家长。” “毕竟家里有需要照顾的小朋友。” 第78节 “只是出门太急了,一下子忘记了。” 温年说到这, 想起刚刚开门看到男人出现在门前那刻, 心跳真的变得很快。 “所以你怎么来了啊?” 温年开口时, 眼尾不自觉弯起, 弧度漂亮的眼眸里满是笑意。 周齐斯唇角微掀:“不是温老师许愿了么?” 温年微抿唇角:“你是想我了吗?” “嗯, 想你了。” 温年被他用轻哄语气顺着,眼里浅浅的笑意更深:“所以你是担心我, 一刻都等不下去,就来这里找我了对不对?” 周齐斯瞥着她,漆黑眼眸掠过笑意。 “担心某个小朋友晚上睡觉害怕,所以就主动来当人形抱枕了。” 温年微弯眼眸,在男人侧脸落下轻吻。 “温老师很满意这次的快递活动。” “老婆确定就只照顾一边?” 温年笑道:“等晚上验货了,温老师再考虑一下,要不要照顾另一边。” 周齐斯口吻几分无奈:“变坏心眼了。” 温年唇角轻扬:“跟某人学的。” 她从前没觉得逗喜欢的人,是这么上瘾的一件事。 温年被抱到沙发上坐下,一只拖鞋在脚边,另一只却不知所踪。 低头找了一圈,还没有看到,觉得有些奇怪,心想难道是被她踢到沙发底下了…… 还在想着,视线内出现骨节分明的手指,冷白修长,手上还拿着她遍寻不到的拖鞋。 “从哪找到的啊?” “也就是在三步之外的地板上。” 温年知道她当时有些激动,但也没想到能这么激动,把拖鞋都踢飞了一只。 双脚都伸进拖鞋,然后稳稳踩地。 周齐斯就在她身侧坐下。 温年瞥了眼墙上挂钟,已经快到约定的饭点了,现在出发正好合适。 收回视线,还是选择了开口:“老公,我有件事要跟你坦白。” 温年直直朝男人看去,神情带着她一贯的认真,眸光温柔清透。 “老婆今天这么乖。”周齐斯轻捏白皙脸颊,“原谅你了。” 温年扶住他的手腕,轻声问:“你都不问是什么啊?” “如果我做了什么很过分的事情呢。” 周齐斯问:“出轨,还是另有所爱了?” 温年连忙摇了摇头。 “那温老师怕什么?”周齐斯口吻不甚在意,“又不是原则性的事情。” 温年说:“应该还够不着原则性的事情吧。” 迎着男人纵容的目光,温年开口道:“就是之前妈车祸的那天,不是有个男同事送我吗?” 周齐斯说:“嗯,记得。” 温年说:“就是他那天问我要不要试试。” 周齐斯神情看起来丝毫不意外,甚至平静下了论断:“哦,情敌。” 温年突然想起来,男人那晚列数有几个好哥哥时,已经把纪思昭列入在其中了。 “也不算情敌吧,我跟纪老师又没什么。” 周齐斯说:“单方面的也是。” 温年觉得这逻辑确实自洽:“确实。” “你这次是跟他一起出差?” 他的直觉一向很准。 温年“嗯”了声。 周齐斯瞥着她,唇角微掀:“是他以前喜欢你,又不是你喜欢他。” 其实温年不说,这事也就是像往事一样翻篇,她原本打算回去就跟男人说这事的,她相信对方也不会多想。 在见到男人出现在奇迹般出现在门前时,她很突然想到这件事,她也是想这般珍视着他们这段感情的。 从前楼上邻居总是吵架,夫妻俩总是疑心对方出轨,她不想也成为那样。 一段感情里最重要的是坦诚,温年现在挺后悔她的一时侥幸的。 白皙脸颊被轻捏了下,周齐斯问:“怎么一脸凝重的表情?” 温年把心里的想法一五一十地说出来。 周齐斯听了轻笑,有力手臂揽过后腰,把她圈在怀里:“老婆怎么这么可爱。” 温年跨坐到他腿上,她是领会过他的醋劲的,还是想面对面把话说开,也不希望他们之间有生出任何的隔阂。 “你真不在意,也不吃醋吗?” 周齐斯说:“我还是有这点肚量的。” 温年又很轻地“嗯”了声。 周齐斯说:“我怎么觉得老婆,看起来挺失望的。” 温年说:“才没有。” 又说:“晚上的饭局他也在,是另一个女老师凑局,说是临走前最后聚一顿。” 周齐斯瞥着她,又改口道:“不过确实是有一点。” 明明刚刚还说自己很有肚量的,才几秒,就改口了。 温年认真看他。 周齐斯轻点了下右边脸颊,是她刚刚说验货后,再考虑要不要亲的那边。 温年微弯眼眸,很轻地亲了下。 却在退开时,被吻上嘴唇,一开始只是浅尝辄止的轻吻,唇舌逐渐加深,相触呼吸变得滚烫。 她被男人托着后脑勺吻了好一会,到最后都有些大脑缺氧,晕乎乎的。 额头抵着额头,鼻息交融到一处,不稳的气息还没有平复,温年胸膛还在缓缓上下起伏。 男人凑近,又在下唇轻咬了下。 “老婆下次亲会,就什么都哄好了。” “嗯。” 临出门,温年到浴室换了身舒适常服,整理头发,抬眼瞥到镜子,她的嘴唇殷红微肿,盈润了层水色,明显是被蹂.躏的痕迹。 像是烙下宣示主权的印记。 她伸手摸了摸,嘴唇仿佛还残留着那股温柔,以及电流般的酥麻。 心想他真的很幼稚。 他们出门,几乎是准点到了,还在酒店时,温年就在三人小群里发了消息,询问他们能不能多带一个人。 唐老师很热情,说温老师认识的人,自然就是她认识的人,别说多带一个人了,多带一支足球队都行。 纪思昭还是礼貌的老样子,简单回了“可以”两个字。 两人已经在座位上等着了。 唐老师远远就朝着他们挥手。 等他们在对面落座。 唐老师满脸笑容,眼里是藏不住的惊艳:“温老师,这是你对象啊?” 温年笑着点了点头:“嗯。” 唐老师矜持脸:“一表人才。” 周齐斯这会也衣冠楚楚的,完全没有出门前把她按着亲的半分影子,语调几分温柔:“这两天小年在这,多亏了两位老师照顾。” 一副正宫对象的口吻。 唐老师连忙摆手:“没有没有,谈不上照顾,温老师真的很优秀,学校里的老师和学生们都很喜欢她,要说照顾,那也是互相照顾,我也从温老师身上学到很多。” 不自觉职业习惯就冒出来了,说话非常的官方。 温年听得还以为她在会议发表看法,眼尾微弯,眼里的笑意就漫了出来。 唐老师也反应过来,有些不好意思。 所幸路上就用小程序点好餐了,这会服务员上菜来得正好,刚好可以转移她的尴尬。 吃饭时,除了唐老师,他们都不是话多的人,大半时候都是她在说,其他应着她聊。 过了会,温年看到手机屏幕亮起,吃饭前她就把振动关了。 垂眼一看,竟然是就坐在对面的唐老师发来的消息。 教研三班唐老师:温老师你对象真是绝世大帅比! 教研三班唐老师:你又这么漂亮,你们两个坐一起简直是太般配了! 教研三班唐老师:对我的眼睛太好了! 几乎是满屏的感叹号,温年发了个可爱的棕熊表情包过去。 第79节 教研三班唐老师:天哪!又是剥蟹又是剥虾,还记得你爱吃的水晶丸,这也太甜了叭 教研三班唐老师:而且你对象一对上你的眼神,眼睛就会笑!明明是看着那么冷的人,温老师你对象真的好爱你呜呜呜 教研三班唐老师:我为生出想为我哥牵线搭桥的想法忏悔,我哥不配!还是让他在家继续玩泥巴吧! 温年心想介绍对象这事,还好唐老师没有嘴快说出来,不然按男人这醋劲,遭殃的只有她自己。 温老师:想吃虾吗?我帮你剥 教研三班唐老师:不用不用 教研三班唐老师:温老师什么都不用做,安安心心撒狗粮就行,我这个人就喜欢没事吃点甜的 温年回了个棕熊撒花的表情包。 晚上这顿饭,吃得很心平气和,甚至没有出现任何温年担心的情况。 甚至周齐斯还能和纪思昭“交谈甚欢”。 前者再次用着家属口吻,感谢对方在学校里一直的照顾。 而纪思昭也不愧是师出同门,也用着一段官话,表示都是相互照顾,互相学习。 就是唐老师越听着,越心想着这话不是自己刚刚才说过的吗。 他们吃官家饭的,果然都逃不了场面话的职业病。 吃完饭,他们就道别了。 温年和周齐斯并肩走在街上,这座城市夜生活很发达,霓虹灯光满映跳跃。 又收到唐老师的消息 教研三班唐老师:温老师我决定了! 教研三班唐老师:我以后要当你和你对象的头号cp粉! 温年微抿眼角唇角笑意。 回了个棕熊比ok的手势。 下一秒,唐老师就用她的表情包,回复了她。 教研三班唐老师:不打扰我的cp晚上约会 教研三班唐老师:明早见! 温老师:明早见 身侧落下有力手臂,将她往身边搂了搂,避开来往的人流。 低沉嗓音落下:“聊这么开心。” 温年收起手机,偏头抬眼看他:“是唐老师发来的消息。” 又忍不住微弯眼角:“某位周同学,不是说自己有肚量吗?” “讨老婆欢心的时候,是一回事。” 周齐斯瞥着她,口吻懒怠:“吃醋又是另外一回事。” 温年被搂着侧肩,看到街边有一家童话屋的冰淇淋店。 周齐斯顺着她的视线看去:“老婆想吃冰淇淋了?” 温年转头和他对视,微光映在她的眼底:“老公,唐老师说你好爱我。” 周齐斯听出她的言下之意。 “香草味的?” “还有巧克力味,要双球的。” “明白了,这就给老婆大人买冰淇淋。” 第58章 衬衫 霓虹街灯浅浅映下, 在修长身影上渡上一圈柔和晕色,温年站在原地,晚风轻轻吹过她的鬓发, 扬起一缕乌黑发丝。 街道旁的童话屋的冰淇淋店,围着一群小男生小女生, 混在其中的高大男人,买好后,转身拿着冰淇淋桶, 直直朝着她走来。 直到温年把冰淇淋桶接到手里, 眼睛还微弯着,眼里满是笑意。 修长指骨落在侧脸, 将那缕被吹乱的发丝, 温柔轻拢在耳后。 他们并肩在街旁走着,晚上吃饭的地方离酒店不远,步行大概十五分钟就到了。 地面不时晃落微光, 温年感觉很短的一条路,都好像变得很长很长了。 明明他们之间没有说话,却依旧能感受到对方的陪伴。 她很享受这种静谧温情的时刻。 回到酒店, 已经是半个小时后了, 温年简单洗漱完,就有些犯困, 她今天听了一天的课, 一沾到被窝, 就撑不住地睡着了。 迷迷糊糊间, 被有力手臂环紧, 整个人窝进令人安心的温暖怀抱里。 第二天,温年去学校参加早课, 周齐斯就留在酒店办公。 温年课间碰到唐老师。 唐老师刚刚还困呼呼的模样,瞬间变得精神抖擞,眼睛都发亮,亲昵地挽住她的手臂,满脸笑容:“温老师你和对象,真是我的电子榨菜,我一想到你们就忍不住露出姨母笑。” 温年有些无奈:“也没这么夸张了。” 唐老师完全没听进去:“不夸张,真的好甜呜呜我已经回味一上午了。” 温年完全被她的语气可爱到,轻轻拍了下她的手背。 唐老师反握住她的手:“温老师,你回南城后我们也要经常联系。” “嗯,会的。” “是要一定、必定、必、必须的一件事。” “一定。” 下午参加完会议,这次的教研外出活动就结束了,温年和纪思昭约好继续消息联系,他们接下来一周要把这次教研活动报告完成,然后提交给校方。 周齐斯在校门口接她,他们先去简单解决完晚饭。 回家路上是周齐斯开车,温年本来还在整合这几天的记录,结果越看越困,手机就随便放在腿上,歪着头,靠在座椅上睡着了。 中途温年醒了一回,就继续弄数据了。 回到家,外头昏色渐深,温年接了两杯水,把其中一杯递给了周齐斯。 温年弯着笑眼:“我们也该接三只小动物回家了。” 周齐斯问:“想它们了?” “感觉它们不在家,家里都有些安静得不习惯了。”温年说,“而且我每次周一到周三回家,四月就会扑过来给我一个大大的拥抱,麦芽糖和棉花糖也会在门口排排坐,仰头看我,它们总是记得家人回家的点。” 每当那时,黄昏晚霞漫过天际,温年总被三只小动物包围着,一边穿行庭院,一边轻哄它们,先别急,一会到家就放饭。 还在准备着小动物的吃食,听到一串急促的脚步声,从窗外看去,是小柴犬一路跑了出去,扑到回家的男人裤腿,这时它已经比刚来家里时,长大了不少。 然后遍身落满昏色的男人,会直直朝着她看来,他们隔着窗户对视,总会不自觉笑起来。 “感觉不能提啊。”温年把手里的水杯,放回到桌上,唇角漫过浅浅笑意,“一提就感觉更想了,真希望明天能早点来。” “老公就在这,老婆这话听着真让人伤心。” 温年说:“你话说得这么委屈,脸上完全看不出有一点委屈。” 大片阴影覆盖而来,后腰被有力手臂揽住,眼前一晃,温年就被抱到桌沿。 双手撑在身侧,把她牢牢圈在了怀里。 温年伸出手指,很轻地戳了下胸膛:“第一次见有人这么理直气壮地委屈。” 周齐斯微掀唇角:“嗯,这会见了,什么感觉?” “周齐斯,你怎么这么幼稚啊。”温年不自觉弯着眼眸,“你是当哥哥的,不能跟家里的妹妹们吃醋。” 周齐斯任由纤细手指在胸膛作乱,口吻几分懒怠:“作哥哥的,只想当姐姐的老公。” 温年没吭声,只是在笑。 又听到他说:“老婆,是不想跟我过双人世界么。” 温年说:“周齐斯,你别撒娇。” 周齐斯问:“哪撒娇了?” “你都用这样的眼神看我了。” “哪样的眼神?” “就这样的眼神……”温年一时不知道怎么形容这个眼神,有些沉也有些深,却也格外温柔缱绻,她微弯眼眸,“周齐斯,你是不是想让我亲你啊?” 周齐斯似是轻笑了声,闷在喉咙里似的,醇厚富有颗粒感。 温年看进他的眼底,蓦然心一动,灯光映亮她的眼眸:“老公,你上次答应我的事情,还记得吗?” 漆黑眼眸掠过几分意味不明,明显是听懂了她的意思。 清冽木质气息萦绕过鼻尖,双唇将触未触间,温年很轻地躲过了男人薄唇。 她轻推了推男人手臂:“先去洗澡。” 等从浴室里走出来,温年看到男人已经洗好,随意坐在天鹅绒软椅上,发梢还染着微潮,纯白家居衣,更衬得男人宽肩窄腰。 温年迎着男人视线,朝她走近,伸出手掌,很轻地半遮住他的眼眸。 “等我会,不许偷看。” “嗯。” 房间里只开了盏昏暗的灯,窗户被关严,盖上厚重的深色窗帘,他们在与外面隔绝的空间里。 温年感觉心跳得很快,至少她这二十几年的人生里,几乎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竟然会这样做。 第80节 换好衣服,温年才再次朝男人走近。 说是不许偷看,对方还真的没有睁眼,真的是很听话了。 温年先用黑色领带蒙住男人眼眸,在后脑勺松松系了个结。 她没想到对方会这么配合,微仰着头,就任由她绑,完全是一副纵容模样。 又绕到男人身后,然后用另一条领带,绑住男人的双腕,她不太懂怎么绑,只能凭感觉来,甚至最后还系了个漂亮蝴蝶结。 做好准备工作,温年才跨坐到男人身上。 视觉丧失的同时,其他感官变得愈加强烈, 姑娘肌.肤的馨香,混着点淡淡的柑橘甜香味,却像是最有效的催化剂,最纯真的诱.引。 温年感觉心跳变得更快了,甚至有些疯狂了。 男人蒙住眼睛后,反倒显出优越的侧脸轮廓,挺直鼻梁和漂亮薄唇,在夜色里朦胧,只沾染微光。 这样冷清的模样,眼眸上又覆着黑色领带,禁欲性感,让人动起想攀摘下来的心思。 温年朝着男人倾身,附在耳畔,温热呼吸轻轻扑在耳廓。 “老公。” 尾音稍稍拖长,像是下意识的撒娇,也像是青涩的诱.引。 温年叫完就立刻起身了,清晰看到男人喉结很明显上下滚动了下。 过了一小会,周齐斯开口,嗓音却带着浓重喑哑:“老婆这是在我惩罚么。” “这还算不上惩罚。” 温年此时才知道周齐斯绑住她手腕那晚,兴致为什么那么高涨,能看到爱人因为自己的细微反应,确实是件很有成就感的事情。 又凑近,嘴唇轻贴喉结。 然后很轻地咬了下。 男人浑身的气场都变了,如果是一开始是游刃有余,想看看她到底能有什么花样的从容,现在浑身都沉了下来,身体绷起生硬线条,似裹着侵袭意味的气息,朝她直直覆来。 温年微弯眼眸,心想她的反撩大计,到了今天才算真正实现。 刚想开口,却被有力手臂捉住手腕,下意识挣扎了两下,最后还是败给成年男人的力度,整个人都像是摔到他的怀里。 蒙在眼睛的领带本来就系得松,刚刚挣动了两下,眼前的黑色脱落。 温年微微睁大了眼眸。 猝不及防对视上。 朦胧光线下,她穿着熟悉的白衬衫,明显大了一圈,最顶上纽扣没系上,露出精致锁骨和一片雪白皮肤,衣摆松垮垮的,只堪堪半遮住大.腿.根,引人遐想的阴影映出莹润弧度,蜿蜒处露出一截白色布料。 再往下是两条又直又长的腿,白皙匀称。 周齐斯喉结剧烈滚动,嗓音喑哑发沉:“老婆,你真是…… 侧腰传来大力握住的力度,掌骨滚烫,落下清晰的指骨痕.迹。 温年眼里写满惊愕:“你怎么解开的?” “温老师绑得太温柔了。”周齐斯说,“我又凑巧学过一点紧急救险知识。” 温年双腕被交叠束住:“那你现在在做什么啊?” 周齐斯毫不留情地系着手上的领带,他知道温年皮肤嫩,容易出印记,压根没有下重手:“教温老师正确的榜法。” 温年本能感受到危险,乖乖地叫了句:“老公。” “嗯。” 温年觉得他熟练专业的手法,觉得完全不是一点,试图蒙混过关:“能不能不绑啊?” 却得到对方恶劣的回答:“不行。” 手腕再次被系紧,温年被有力手臂托进怀里,像只考拉熊被抱到了客厅。 周齐斯问:“怎么挑了这件?” 温年含糊其辞:“就是随便拿的。” 后背抵在冰凉的落地窗上,她被调转了身,脚心踩到男人脚背。 眼前是夜色笼罩的庭院,晚风轻轻拂过,轻轻晃起馥郁花木的枝叶。 “那还真凑巧。”自后侧传来的低沉嗓音,含混着笑,“之前老婆攥了这衬衫一晚上。” 温年微咬下唇。 “我不在家的时候,老婆会用么?” “……不会。” “那怎么这么熟练的?” “就是随意拿——” 温年眸光骤抖,尾调变得尖锐含颤。 身后是滚.热胸膛,身前是冰凉落地窗,极端两极的反差,摇摇欲坠的理智,像是行走在悬崖上的一线。 宽大手掌护在额前,她甚至不能用手撑着落地窗。 只能完完全全地承受对方恶劣行径。 月光寡淡,薄云半遮半隐,夜色静谧,时不时传来失控的泣音。 “老婆,这么大声一会被听到了。” “当姐姐的,不能带坏家里的妹妹们,对不对?” 温年觉得男人真是过分极了:“它们明明就不在……” 身后胸膛闷着低哑笑声,听起来反而愈加愉悦。 温年弱弱地骂了声:“混蛋。” 她骂人都是温温柔柔的,明显的哑音,又带着颤,可怜巴巴的。 “嗯,我混蛋。” “都是老婆太乖太可爱了。” 第59章 戒指 “亲爱的, 我都听唐老师说了。” 走去食堂的路上,温年还在纠结中午要不要吃冰淇淋,猝不及防听到阮韫的话。 她一时没反应过来:“说什么了?” 抬眼, 对上对方饱含揶揄的眼眸。 “就你们的饭局啊。”阮韫满脸八卦笑容,“老公和以前的追求对象在一桌吃饭, 这场面想想就刺激修罗,真可惜我不在现场,只能听二手转播。” 她的语气相当遗憾。 “哪有刺激修罗啊。”温年回想了那天, 觉得甚至还挺和气融融的, “你怎么跟唐老师聊起这个了?” 阮韫解释:“就是她嗑你们上瘾了,想到我这个之前认识的朋友, 还是你这么好的朋友, 可不就跟我聊上了嘛。” 温年轻“嗯”了声。 阮韫又问:“话说,你老公就没有吃醋啊?” 本来温年好不容易才忘记,结果她一提, 脑海里就不受控制地想起那晚,落地窗、餐桌、走廊墙边……到最后她全身绵软无力,像条搁浅的鱼, 只能无力地趴进男人怀里。 虽然周齐斯没明说, 温年还是觉得他是吃了醋的,不然他也不会格外那样…… 简直像……禽兽。 虽然可能也跟她的刺.激有关。 “你怎么脸红了?”阮韫语气变得夸张, “是不是醋性大发, 把你按着这样那样, 酱酱酿酿一整晚, 让你哭着说着, 眼里心里只能有他一个人!” “阮韫……”温年低低地喊了她一声,脸颊发红, 不知道是阳光晒的,还是羞的,“你少看点那些吧。” “好好好,不说了。”阮韫亲昵地挽住她的手臂,“不然一会都不用点荤菜了,直接上油焖漂亮薄皮蟹了。” 温年听出在打趣她。 “那还是要点荤菜的。” 温年下午结束课,周齐斯来学校接她,朝着虞宅驶去。 他们到的时候,三只小动物的东西已经收拾好,整齐地堆放在沙发边上。 温年问:“奶奶呢?” 林雅君说:“老太太最近迷上摄影,拉着几个好姐妹出去了。” 温年说:“奶奶精神气真的很足。” 林雅君也说:“是啊,感觉年轻的反倒是老太太,我们都比不上她心态年轻。” 温年看林雅君今天穿着格外好看,开口问道:“妈晚上是有什么安排吗?” 林雅君说:“晚会我要去跟小玉一起看电影,顺道吃饭逛街。” “那妈和玉姨晚上玩得开心。” “嗯,你和齐斯有空也多出去约约会。” 温年下意识偏了眼身侧不远处,在辅导外甥作业的男人。 郑思珩鼓腮,嘴里不止嘟囔着,而周齐斯眉眼几分懒怠,修长指骨轻叩桌面,反倒像是逗小狗狗玩一样。 “每次思珩被辅导完,都要委屈巴巴地说舅舅最讨厌了,可每次齐斯下次来,又亲热地要舅舅陪。”林雅君笑道,“他们一对大的小的,凑一起反倒合适。” 温年唇角浮现浅浅笑意:“齐斯对思珩还是很上心的。” 晚些时候郑思珩妈妈来接他,还带了好些东西,也拿了些给温年。 第81节 三只小动物的用品,都被周齐斯放进车的后备箱。 林雅君在一旁道:“家里都习惯它们在了,一下子要走,还有些不适应。” “妈要是想它们了,可以随时来家里坐坐。”温年笑道,“也可以打电话给我或者齐斯,找时间送来陪陪妈和奶奶。” 林雅君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嗯,好孩子。” “时候不早了,先回去吧。” “妈,改天和齐斯回来看你。” “去吧。” 可能是有段时间没见,三只小动物都很黏着温年,都抢着要她抱,温年被三团毛茸茸包围,整个人都仿佛陷入幸福。 担心她坐在副驾驶,聚在一起玩闹的三只小动物,影响到开车的周齐斯,于是坐到了车后座。 温年举着小柴犬软乎乎的爪垫:“四月,有没有想姐姐啊?” 小柴犬睁着乌黑溜圆的大眼睛,仰头嗷嗷叫了两声,像是在回应她的问题。 传来低笑声,温年抬眼瞥去。 窗外透进的浅金色阳光,染暖一圈男人侧脸轮廓,唇角掠过笑意。 “齐斯,你笑什么啊?” “老婆太可爱了。” 周齐斯唇角微掀,不自觉勾起几抹愉悦弧度。 “哪里又可爱了……” 温年发现,周齐斯最近格外喜欢用可爱来形容她。 “老婆哪里都可爱。”周齐斯侧脸轮廓深邃,却张口就来,“笑的时候可爱,哄小动物时可爱,在案几上认真写教案时可爱,撒娇时可爱,学着反撩时可爱,叫我老公时可爱,偶尔耍些小性子也可爱。” 温年微弯眼眸,都听得有些不好意思了:“老公,你今天的情话浓度超标了。” “毕竟要哄家里小朋友开心。” “家里才没有小朋友呢。” “哄家里可爱的老婆。” “可爱都要被你用坏了。” 这人真的三句两句不离可爱了。 温年还是很好哄地笑弯了眼睛。 默默给自己找好理由,她也不过是俗人,爱听甜言蜜语也是正常的。 到家的时候已经到了黄昏,他们简单吃了顿晚饭。 五月天暗得慢,此时天色还没昏沉,天边漫过大片橙紫色晚霞,铺陈过大片的。 庭院里的秋千也已经搭起来了,精致漂亮,就在藤本月季花架旁边,清透的粉白色,随着清风轻轻拂过,散发一阵馥郁花香。 温年坐在秋千上,周齐斯就站在她身后轻推着她。 一切都很美好宁静,温年也忍不住发出感慨。 “好像这样的场景,以前也幻想过那么一两次。” “和想象中有差别么?” 温年想了想,轻笑道:“有些像,但想象是朦胧意向的,可现实却是具像的。” 身后传来懒怠嗓音:“温老师是在给我上课么?” 温年扭头看他,眼里漫过笑意:“那某位姓周的同学,有没有理解老师的意思?” 他们最近总是“老婆”、“周先生”、“老公”、“温老师”等称呼混着叫。 周齐斯眼眸里流露几分纵容:“老婆看看前面。” 温年只是刚转头,就听到被两只小橘猫围在中间的小柴犬,兴奋地发出叫声。 “嗷嗷!” 它的脖子上戴着毛茸茸项圈,却不是铃铛,而是一个丝绒方形礼盒。 温年隐隐有了预感。 只是怔神的几秒,男人已经走到她的身前,半蹲在她面前,修长指骨取下丝绒礼盒。 在她面前打开。 是一枚璀璨钻戒,玉兰花和鸢尾形状的指环,闪耀着夺目华彩。 温年瞥见标志性logo,是一位男士只能定做一辈子的品牌。 她忍不住笑弯眼眸:“周先生,你这枚戒指送出去了,这辈子就不能再反悔了。” 周齐斯仰头看她,语气珍重:“不会反悔,也不想反悔。” “温年,你愿意和我谈一辈子的恋爱么?” 温年只是看着他笑,眼眸弯成漂亮弧度,像是一对弯月。 亲眼看着男人为她戴上戒指。 交握的指尖传来温热触感。 温年唇角轻扬:“我还没说我愿意,你怎么就帮我戴上了?” 周齐斯定定看着她,眸光温柔:“你的眼睛在说话。” 温年感觉呼吸都变轻:“说了些什么?” 周齐斯口吻怠懒:“在说这么可爱的老婆,怎么还不快抓紧点。” 温年完全被他逗笑,完全笑弯的眼眸,漂亮晶莹的笑意,都快要盛不住。 她笑了好一小会,口吻带了几分撒娇:“老公,我要是答应你以后,你还会每天陪我去遛狗吗?” “会。” “会忍受我无缘无故的小脾气吗?” “会。” “如果我想你,会第一时间到我身边吗? “会。” “还会每天对我说情话吗?” “会。” “你就一点犹豫都没有啊?” “宝贝,你永远是我唯一的选择。” 为她许下最为珍贵的承诺。 “戒指。” 温年朝他撒娇般地伸手。 周齐斯取下丝绒礼盒里的另一枚戒指,放到了她的手心。 温年半垂目光,浅眉轻笑,为他认真地戴上戒指。 “老公,那你现在想对我说什么吗?” “老婆,你的老公现在很想吻你。” “老婆同意你的请求了。” 话音刚落,后腰传来力度,突然的悬空,她被被有力臂膀托抱着。 是一个充满占有欲的考拉抱。 深邃优越眉目近在咫尺,染上一层朦胧的晚霞晕色,温年只要稍稍低头,就能吻上眼里满映着她的男人。 就像是把他们之间的选择权,全部交给她。 温年凑近,柔软唇瓣落在他的嘴唇。 唇齿交缠间,温情缱绻。 额头抵着额头,对视眼眸里含着笑。 他们今天总是在笑。 遇到周齐斯前,温年从前好像总是对婚姻缺乏期待。 可现在,她越发觉得平凡的感情也很可贵,他们偶尔一起做着些喜欢的事情,对视着就会不自觉笑起来,互相做些无关痛痒的吃醋行为,互相觉得彼此可爱,然后一起渡过漫漫余生。 就好像是周齐斯站在她眼前,一切美好的想象,都变成了最可爱不过的具象。 “老婆在想什么?” 低沉嗓音落下,裹着难以忽视的笑意。 温年朝他回笑。 “老公,你的老婆,现在也想吻你了。” 他们再次吻到一起。 小柴犬和两只小橘猫在不远处打闹。 黄昏晕色渐渐朦胧,慢慢染上两道交叠在一起的身影。 —正文完——